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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新书-第2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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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当程序轮到“加水”这一项时,窦融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窦君,也不能怪吾等,一来是风向不利,船只逆风而渡,只能靠划,速度起不来,贼虏一眼就能知道吾等去往何处。”

    “二来,南岸大塬高耸,对绿林是天险,对吾等亦然,能容纳舟船登岸的地方,无非渭口等寥寥几处……”

    绿林中也有高人啊,当窦融派出的第一支部队试图在渭口登岸捅后路时,反遭到了敌方袭击,在岸上居高临下,十分骁勇,若非校尉丢下上百具尸体跑得快,连舟船都被缴获了。

    他们遇到的正是邓奉,河东军轻敌首战失利,吃了个大亏。

    而派去袭击王常后路的校尉也铩羽而归,王常军队在黄巷坂内拉成了长蛇,被第七彪堵在潼塬东口苦战,若是能将其截为两段,定得大胜。

    看上去太诱人了,但黄巷坂侧翼怪石嶙峋,大船靠不过去,只能以小舟登岸,结果前锋也遇到了王常所派伏兵,校尉见无机可乘,遂悻悻而退。

    窦融忍不住在心里抱怨:“魏王和景丹筹划时说得倒是轻巧,什么漕船运兵,击其侧后,可真正执行起来,哪那么容易?”

    他猜测,还是上回打河东抢滩登陆太顺利,让第五伦产生了“哪一战都可如此轻松”的错觉罢!

    然而磨豆子,干磨可不容易,潼塬扛着敌军猛攻,那狼烟又燃起来,催促窦融加水了。

    窦融很是焦虑,他身份特殊,说降将不是降将,说旧部也算不上,原本拉了两三千败卒去投靠,还被天杀的越骑营给冲得七零八落,只相当于孤身入伙。

    第五伦给了虚衔,封了爵位,又给他管着河东,月余以来,窦融是兢兢业业,比给自己亲戚大司空王邑做事还认真,若给他些时日好好治郡,定有成效。

    但很快就摊上了这场战争,若让窦融掌握大权独当一面,虽然他对绿林是屡屡败绩,心里有些犯怵,但也能做得不差。

    麻烦之处就在于,窦融麾下是第五伦留在河东的五千兵卒,真可谓“骄兵悍将”,人均第七彪,哪看得上窦融这晚来的家伙,都不太听他指挥,用起来很不顺手。窦融性柔,杀也不太好杀,只能慢慢软磨硬泡,可战争却不给他时间。

    诏令就是诏令,窦融知道,自己必须执行,景丹和第七彪都是元勋,若是窦融从始至终都没起到作用,这二人朝第五伦一弹劾,他这河东守,指不定也做到头了!

    于是窦融愤而起身:“景将军、第七将军正在率部死战,狼烟不知燃起赖多少遍!吾等焉能作壁上观?”

    没错,窦融需要一位“项羽”站出来,但校尉们经过两次挫败,现在是三鼓已竭,面面相觑,都不肯迈出来。

    打新军,众人都奋勇争先,今日发觉绿林是根难啃的骨头,遂起了让友军先上的心思——都深得魏王真传啊!

    “只可惜商颜侯郑统不在此处啊。”窦融如此感慨,想激一激众人,但对老兵油子们却全然无用,他们只有第五伦和四位主将才治得住。

    “也罢。”

    窦融见以自己的威望,也没法强令第五伦旧部们,遂想了一个两不得罪的法子。

    他让人取来一些竹简,挑了根短的写上“先登”二字,与其余长的混在一起,握于手中,然后叫诸校尉一一来抽。

    “抽中短者,便是下次渡河攻击的前锋,让天来定!”

    校尉们上前抽了签,各自看着自己的签,脸色忧喜不定。

    窦融手里还剩下多出来的一根,是长的,他遂抬起头:“短签在谁人手中?”

    半天没人说话,就在那个倒霉蛋要举起手来时,却有一人掀开营帐入内,竟是奉命督粮草抵达的河东人,张宗,字诸君!

    校尉们是看不上河东籍人士,视为杂牌军,平日里监督新军俘虏在解池挖挖盐,押送粮草尚可,抢功劳?靠后站!

    “窦君,我亦有资格抽签罢?”张宗却不吃这一套,他迈步向前,也不容窦融说话,就将他手里的简抽过来,长的。

    然而,张宗却当着众人的面,猛地一掰,将其折为两段!

    “诸君!”

    他字就是诸君,也不知是在说别人,还是在说自己。

    “何其幸也!”

    张宗哈哈大笑:“短签,在我这!这场大功,宗就当仁不让了!”

    ……

    PS:明天更新在13:00。

 第310章 七寸

    张宗虽然籍贯在南阳,但已到河东许多年,在妻家做事,王寻进入安邑时,张宗不忿其军纪恶劣,毅然举旗反抗,第五伦挥师东征时,他被其部将游说投靠。

    只可惜那一战魏军渡河太过顺利,张宗没捞到什么大功,只因其响应之劳,作为河东人士的代表,事后被第五伦封了个“子爵”,任命为郡贼曹掾,以示褒奖。

    但众人都觉得这爵位有水分,平素里不待见张宗,第五伦军中派系已成,留在河东的校尉、军司马,多来自从魏地西随入关的八百士吏,四个月内经历大小战役十余,混到今日,乃是嫡系中的嫡系。而张宗等人投靠不过一月,也没有突出人物作为首脑,自然是垫底。

    窦融倒是对张宗颇为欣赏,故意问他道:“诸君,我听闻你孩儿刚出生,奈何不顾身?”

    张宗昂收道:“愚闻一卒毕力,百人不当;万夫致死,可以横行。”

    “张宗麾下有兵卒千余,又借魏王、窦公之威名,此役必胜!”

    “善!”窦融也颇会把握机会,竟弯腰捡起张宗折了后,扔掉的另一半竹简,也举在手中,目光扫视营中。

    “短签不止一枚,今张贼曹愿为先登击东边王常,窦融亦当亲自登船,率军击西边渭口,营中,可还有短签者相随?”

    张宗那无畏的举止,已让先前相互推诿的军司马们红了脸,羞辱啊,竟叫河东小儿抢了先。窦融再一激,众人皆耻之,他们虽然过上了好日子,有点爱惜性命,不似过去那般无畏,但血性尤在,竟不约而同,纷纷将手中长签折断,连同那原本抽到短签的人在内,持之高呼:

    “吾等皆执短签!”

    “愿随窦君击绿林贼!”

    ……

    窦融把握住了机会,激得将校们人人奋勇,而张宗亦手持虎符,回到跟自己押粮草至此的河东兵中,激励士卒。

    “张君居然接了先登?”

    当初随张宗一起举事反新,又曾泅渡龙门去拜见第五伦的河东人杨茂闻之大惊:“分发甲兵,犒赏丝帛,分发粮秣等事,处处是魏王嫡系优先,而吾等排在最后。剿残匪等活却驱使吾等去做,我听说前两批去击绿林的部曲都败退而归,对面不比新军,这冒矢石之事,就该让彼辈去做,为何会轮到吾等!”

    “糊涂。”张宗勇则勇矣,却并非无谋,看着杨茂道:“你的爵位是什么?”

    “男。”

    张宗道:“我封了子爵,魏王没忘记吾等在河东响应的功劳。”

    除他二人,河东人士再无一人受封。

    “但被魏王嫡系压着,河东人如今想出头很难。”

    “你就甘心,永远排在最末?吾等就甘心,一直做些捕盗杂事?”

    “锥在囊中,自能脱颖而出,但至少要将尖的那头露出来!”

    张宗举起手中的木签:“富贵险中求,此乃难得机会,若不赶紧抓在手中,稍纵即逝,往后就再难有良机了!”

    说服了副手后,张宗又与追随自己反新的老兄弟们慷慨陈词:“月余前,魏王遣师渡河来救河东,骁勇无畏,当时我就想,我若是能与他们在同一条船上,也不逊色。”

    “而今日,吾等也成了魏军一员,轮到河东人过河,一来报效魏王之德,二来也能证明,河东人之勇锐,不亚河西!”

    窦融这次十分大方,张宗所需甲兵悉数给他,渡河过程、士卒心思和当初魏军击河东很像,不足道哉,该激动的激动,该畏惧的畏惧。

    唯独张宗一人披甲横刀,蹲在漕船头,迎着深秋的寒风,望着对面的河岸越来越近。

    这年头的大河南岸,还不似后世流水侵蚀后的平缓,而是有颇多土塬遍布于河畔,静静地一动不动,在夜色中看,好似水中巨龟怪兽,有它们作为障碍,大漕船进去就没法调头,抵达河心后,要改乘小舟继续前行。

    第一批十条小舟,在呜呜风浪掩盖下,向南岸驶去,十余片桨叶同时入水,叶刃搅拌黄河水,划开了一片涟漪。

    前方两里外,月亮映照出了黑漆漆的巨大山崖,那就是潼塬的北部,上头火光点点,隐约还能听到阵阵喊杀声。战斗已经持续了两日,王常的大军一点点向前蠕动推进,而第七彪则死守要害,双方的交锋已进入白热化阶段。

    张宗回过头,发现漕船、艨艟在身后渐渐缩小,他们调头回去接第二批人了,后路已绝,凌乱的风从南岸吹来,流水敲打船壳,士卒们一边抿着嘴,一边使劲摇桨,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刻不小心撞上土石翻船。

    他们没打火把,全靠天上的圆月亮提供视野,而以潼塬下一连串的火光作为目标:那条火蛇,就是拉得老长的绿林军进攻队列。

    眼看岸越来越近,河畔出现昨日进攻失利留下的浮尸,脸朝下,背上扎着一根箭,显然是调头逃走时挨的,他们在水中一沉一浮,看得让人心悸,这会是河东兵接下来的命运么?

    九月中的河水已很冰凉,能飞快夺走人的体温,张宗的血却是越来越热。他不顾身后士卒的提醒,姿势从蹲变为站,一手擎盾,一手挽刀,当船靠岸的震动传来时,他也第一个跃上了岸!

    踩着寒冷的湖水,兵卒们悉数随张宗上岸,而后便列成两队,众人脸颊都被寒风吹的通红,甚至有人鼻子下已经挂上了长长的涕。

    张宗故意挑了一处不适合登陆的地点夜渡,岸边是一片高耸的丘塬,上头守着王常留下保护侧翼的兵卒,他们的营火已在眼前,空气中甚至还有烤米的香味!

    众人将鼻涕一擦,把刀叼在嘴里,在土石上攀爬,犹如鬼魅山魈般朝高处攀去,他们甲衣摩擦地面窸窸窣窣的声响,都被潼塬上的震天厮杀给掩盖了。

    站岗放哨的绿林兵卒持火把眯眼看着河岸,困得倦意十足,就在他睁眼闭眼的当口,夜色里忽然走出一个鬼魅般的敏捷身形。

    “谁!”

    “自己人。”

    妥妥的南阳口音,绿林兵松了口气,大概是去撒尿的人回来了,不想那人却猛地冲刺到跟前,一刀捅进他的肚子里!

    随着一声惨叫,张宗身先士卒,打响了夜袭的号角,其后河东士卒亦紧随其后,一口气将这营地冲得七零八落,许多绿林还蜷缩在营中、围聚在火旁就被迫迎战。

    王常在河边长塬上布置了起码三千兵卒以防偷袭,但因为岸太长,所以是分散扎营,一营不过数百人,东西两侧的营垒相隔数里,察觉此处出事,点了火把朝这边靠拢支援。

    他们这一批人数不过三四百,放在整个战场上,面对数量过万的绿林,犹以小雪投沸汤。

    但张宗却有自己的打算。

    “不要与来援之敌浪费时间,继续向前,一口气杀到黄巷坂中!”

    他们现在居高临下,能看清远处战场的情形:上潼塬的必经之路,是长达十五里的黄巷坂,夹于山丘之间,这条小道因山形隆塬所限,弯弯曲曲,好似蛇形,又细又绕。

    王常的绿林兵挤满其中,多点火把,放目望去,像极了一条火蛇在缓缓向前爬行,欲将潼塬这头巨象一口吞下!

    张宗作战时挨了一箭,却一点不在乎,像折签一般将其掰断,目光炯炯看着前方,黄坂巷的拐弯处,那儿最是拥挤。

    “趁着蛇在吞食猎物的当口,打其七寸,会如何?”

    ……

    神兵天降!

    在王常眼中,完全可以如此形容这支夜袭的奇兵,他们从最难靠岸的地方攀爬上来,击溃己方侧翼一营后,竟不顾左右的绿林兵来追击,而是铁头径直往前走。

    且战且进,穿过崎岖的丘塬,抵达了黄坂巷“七寸”的顶上,然后便弓弩齐发,打了蹲在这休息,等待进攻潼塬的绿林兵一个措手不及!

    一阵弓弩后,为首那高个大汉,更从三丈高的塬上一跃而下,长矛贯死一个绿林小渠帅,而后换刀盾,带着河东兵开始在其中大杀四方。

    绿林人数虽多,但碍于道路狭长,忽遭此中心开花式的袭击,数量优势不再有,也只能“狭路相逢勇者胜”。

    但他们已对潼塬进攻了一昼夜,虽有轮换,许多士卒吃喝拉撒都得在这小道上解决,士气早已衰竭,身心也疲惫不堪,直接被打懵了。

    王常很焦虑,但后方援军为乱兵所堵进不去,前方的进攻部队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惶恐反顾。

    反叫坂口的第七彪抓住机会,高呼“援兵已至,绿林败了”杀将出来。

    巴蛇欲噬大象崩了毒牙,七寸却猛遭一击,嘴巴也被象撑破,象牙划着蛇皮,巨腿居高临下猛踩,要将它彻底碾碎!

    随着第二批登岸的部队抵达,王常留在侧翼的兵卒也无暇他顾,只在河边混战,而随着张宗等人的厮杀,绿林长蛇已被斩为两段,只能各自挣扎,夜色中还不知会有多少河东兵渡河而来。

    现在最明智的做法,是将大军撤回来,虽然肯定会折损四五千人,但好歹能保住点种子。

    “唉!”

    手边没有案几,王常只能又锤了一下空气,宣布他和刘伯升的这场军事独走功败垂成!

    “第五伦赢了,刘玄赢了,而我和伯升一起,输了!”

    ……

    亏着景丹的阻止,第七彪在潼塬憋了两天,乖乖以逸待劳,守险御敌。此刻他终于能痛痛快快带兵杀到黄坂巷中,绿林士气已竭,尽管仍有小渠帅英勇作战,但还是顶不住魏军顺势一冲,纷纷败退,却又为“七寸”处张宗所阻,只能作困兽之斗。

    经历了一个时辰的鏖战,待残敌死的死降的降,第七彪肃清数里之敌,走到张宗和他的河东死士们身边时,天色已经大亮。

    第七彪没有第一时间感谢,而是骂骂咧咧地上前斥责:“吾等苦战两日,狼烟放了五回,窦融为何现在才派人来击……”

    可等他走到张宗面前时,一切质问都被鲠在喉咙里,第七彪的麾下也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狠人。

    张宗札甲已破,一根折断的矛贯穿了他的胛背,矛尖从他肩下露了出来,如今还滴着血,而背后则多中流矢。

    再看河东士卒几乎人人带伤,头还昂得老高,这一战,叫他们打出了威风。

    第七彪性格顽劣,能叫他服气的人不多,尤其是在勇锐上,此刻见张宗如此,目瞪口呆,只暗呼这人比我还不要命!那些不善的质问全憋了回去。

    而张宗又在做什么呢?他坐在几乎铺满地面的尸体上,偏着脖子,旁若无人地吮着皮囊里的酒——缴获来的,目光则瞥向气势汹汹的第七彪。

    嘴唇离囊,须后露出了笑,却不拱手也不作揖,只道:“第七将军,可要同饮?”

    第七彪前一刻还骂骂咧咧,此时有些尴尬,只伸手接过酒馕,晃了晃,发现里面酒水所剩无几,便随手扔掉!

    一时间双方气氛剑拔弩张起来,却见第七彪沉着脸朝后吆喝一声,他也是打仗从不离酒,手下遂将满满一囊,经由一双双手递了上来。

    第七彪亦双手持囊,将其递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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