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河传奇-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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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石远举大变的脸色和目光,张海生知道自己该赌一把了,他把发誓赌咒的本事都用上了,但众人看着很是生厌。
石远举闻听,知道事情已经是明了如画了,他的心里又冷又痛。
“阿伯,他这是血口喷人哪!”面对张海生的指证,石生仿佛眼里要喷火一般,却是一口否认。所谓贼无赃硬如钢,此时正应了那句古话。
闻听这话,看到石生一口的不承认,石远举沉底的心又有了一丝希望,张海生的话也不可完全相信,这个人也是个吃喝嫖赌都干的主,谈不上什么节操,急了自己干的事情也说不定会赖在别人身上。这时候他真的希望有奇迹出现,来证明惹事的人不是生娃,如果是,又叫自己如何对得起兄弟?
据张海生的供词,少年的尸体很快被找到,石刚和杨春来带人悄悄从城外把尸首搬到了城内议事厅前。
看到尸体,于是乎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果然是他!
石远举一时火气攻心,亲情之痛和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夹杂在一起,让他心胸起伏,气喘不已,今天自己真的是看走眼了这个不朝道的家伙,到现在他还瞒着自己,他要瞒自己的阿伯到什么时候呢?
石远举用食指指着石生的眼窝骂道:“你个败家子,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若为保家卫国,你要枪要马,莫说一件一匹,就是一百件一百匹我都答应你,可你……你今天竟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你让我如何对得起你在天的父亲,你天良何在?”
“你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也就罢了,可你知道你杀的是谁吗?那可是混世魔王的传令兵啊!”
“我们景古人一向不愿惹事,如今你却因为贪念惹下了这等天大的祸事!如今连累众乡亲,你让我怎么向四邻八乡的党家(乡亲)交代?可憎的是你竟敢嫁祸于藏民,这话传出去,引起事端,怎么得了?为人须一人做事一人当,是好汉就不要一推六二五,你却如此不厚道,你,你把我们石家人的脸都丢尽了!”
看到众人沉重的脸色,石远举羞愧难当,话如连珠炮般对石生训斥不已,他快要气疯了。
怒不可遏中,被气的满脸通红的他大喝一声:
“来人,把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半脸汉给我绑了!”平常用词文雅的他,此刻爆了粗口。
石生和张海生被四个彪形大汉扭住了胳膊,捆了个结实。
“阿伯,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我也是为了维护我们景古人的尊严哪!”
“好好好,事情已经明摆的,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脸色铁青的石远举看都不正眼看他一下,冷冷地问道。
“是那个人出言不逊,我们才起的交戈,最后不小心杀了他的,我并不是要有意杀他!隐瞒真相是我怕给大家引来麻烦,我真不是有意要杀他的,本来我是要活捉他的,没想到把他给戳死了。”石生知道大伯也不希望是自己干的,决心搅赖。
石远举满含怒火一字一顿冷冷地地问道:“既然你说是为了咱们景古人,那事情发生后,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大家?你以为你瞒得了我们就能瞒得了对方,你瞒得了今天就能瞒得了明天?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再者你又为什么说枪和马是从藏民那买来的呢?”
石生闻之,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纯粹就是一派胡言!不知死活的东西!你这是要害死大家!你这是把全城的老少爷们往血路上送,你还敢狡辩?旧城的教训你们不知道吗?”石远举接着训斥道。
石远举越说越生气。
“大伯,我知道我错了,但我真不是故意的!”石生一口咬定了,他知道张海生已经招了,也不知道胡说了什么?如果他再扛不住,那自己真没救了。
见此情景,年已五旬的秦先生站了起来说道。“大头领息怒。也许石生真是误伤了,石生破坏城规,此事以后再议不迟。人死不能复生,如今,强敌压境,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如何应对了。”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石生感激地看了看秦先生,秦先生看都不看他一眼,石远举也面无表情。
秦先生秦文华是一位备受乡民敬重的文化人,曾经中过清末的举人,才华出众,见识广博。
满清灭亡后,他不愿再在官场混下去,就回乡赋闲在家,耕读为业,礼仪传家。农闲时他教左邻右舍的孩子们识文断字,1914年,他响应本地八松乡人牛载坤创办新学的倡议,办起了本地第一所新学,主要由石远举出资聘请老师和购买图书仪器教育本乡子弟。隔壁邻家或父子或夫妻有矛盾不能解决时,也常请他调节决断,往往几句话就解决了,因此大家非常敬重他。这次河湟之乱爆发,学校停办,难民四流之际,他被石远举请为军师,和八大头人共商大事。
听到秦先生这么说,面对这恨铁不成钢的侄儿,石远举也就借势而下,暂时放下了对石生的追究,吩咐石刚带杨春来等人把石生和张海生押出议事厅外,严密看管,等候处理。
走出议事厅时,石生满是麻子的长脸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张海生,只哼了一声,吓得张海生是面如土色,小腿肚子直打哆嗦。
跟着叔叔,看着这两个有趣的人一起被押下去时有意思的表情,耀武感觉好像在看戏,挺过瘾的。
石生被押下去后,议事厅内石远举面带歉意对众人拱手,非常沮丧地自责道:“各位头人,各位乡贤,我石家人教子无方啊!才给众位乡亲惹来今天的大祸,我无地自容!”
言语间夹杂着对已逝弟弟的愧疚,一时凄然,要下来了。
看着五十多岁的大头领伤感的自责。秦先生安慰道:“大头领,你也不必过分自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事也是事出有因,虽说我们平时不惹事,但小孩子偶尔惹了事,我们也要坦然面对,如今这事我们大家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话语落地,铿锵有力,令人鼓舞,众人亦纷纷劝解。
石远举欣慰地看着众乡邻,拍胸脯保证道:“关于生娃这不成器的东西,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还请大家监督!”
众人不由得又对他多了一份敬重。
随后他不无忧心地问道:“那么,各位头人,各位乡邻,面临这样的劫难,我们该怎么办?请大家先说说各自的看法。”
众人一时沉默,议事厅中死一样地沉寂,这时候掉根绣花的针也都能听见。
………………………………
第七章 对,就这么办
扫视一圈,看到众人一时不语,秦先生起身看着众人郑重地说道:“老朽以为,当务之急是咱们应该派专人出城解释!”
“啊!出城解释?”
有人起身惊呼道,随即看到左右众人都还是无动于衷木着未动的样子,他又讪讪自己坐了下去,懊悔自己的唐突和沉不住气。
等听清了,众人仿佛一下子炸开了锅,先是面面相觑,然后议论纷纷,人人心事复杂,摇头叹息。
有人出来说话了。
“我们反对出城!”
“对,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出去是自投罗网!”
“与其让人家这样弄死了,我们还不如跟他来个鱼死网破,人这一辈子就是三沓麻钱的本,还不如豁出去整他娘的!”
有人开了头,其余的人们也群情激奋,一时七嘴八舌,各抒己见,反正是去不得,去了那真是羊入狼口。
这种结果,石远举和秦先生也都想过。
目前情况下去解释,人家会听吗?
再者谁去?
这确实是一招险棋,弄不好就是有去无回,虽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但历史上也不乏丢了来使的事情,更可况人家的信使已经死在了景古城外的荒郊野岭,而且杀人者就是景古城的巡逻人员。
有人不无担心地问道:“这行吗?人家死了人,恐怕不答应?”
秦先生看出了大家的担心,他知道出了人命,双方的人员会很情绪化的,对主帅而言如何平息众怒也是一种挑战,但是一个头脑清醒的主帅,对误伤会按照误伤的办法处理。
自己虽然现在不清楚对方的主帅怎么想,但却隐隐觉得对方似乎是有求而来,要不然凭着对方的脾气,绝不会像今天打断玄武大旗这么客气。至于问题如何解决,如今就得看己方的表现了,现实的法子就是目前先承认误伤,然后尽力解释沟通,这是面对强敌时唯一正确的策略。
秦先生看了看众人,坚定地说道:
“这事是我们的人先做得不对,但人常说‘有理不打上门的客’,只要解释的诚恳,对方一般情况下不会过于为难的,更何况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双方总得坐下来找个办法来解决的。”
石远举赞许地点了点头,看着石先生,希望他说下去。
“秦先生,我们知道你见多识广,可是今儿个你凭啥知道人家会跟我们谈?你说不清楚,我们总归不放心的。”看到秦先生一副胸有成竹地样子,有人不解地问到。
看了看那人,秦先生一笑,然后对着大家耐心地说道:“大家注意到了没有,今天的三十名骑兵出现其实仅仅是示威,打倒我们的旗杆也是示威而已,如果要打的话,他们早就开始攻城了。”
看到众人在仔细听,秦先生顿了顿,又看了看大家后缓缓地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不攻城呢?”
彻底没人说话了,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想听个明白。
秦先生一字一句地坚定回答道:“因为,他们有求于我们!”。
“啊!秦先生,你说笑话呢吧!他们怎么会有求于我们呢?”有人不解地说道,心想这是啥时候了,面对一股强大土匪的武力威胁,先生还这么不瘟不火地开着玩笑。
“我没有说笑话!”,秦先生一笑,走到明式靠背椅子前,喝了一口茶,然后正襟危坐接着问道:“大家想想,死的那人是干什么的?”
“是传令兵啊!”
“那传令兵是干什么的?”
“肯定传令的呗!”
有人不耐烦地说。
“对啊!那他不到他的军营里去,跑到我们景古城来干什么?如果要攻打祸害我们,那也应该已经开打了,为啥却偏偏先来个传令兵呢?”
这一下子问住了大家。
“这就说明,可能是尕司令派他来和我们商量事情的,可惜我们的人把人家给误伤了,因此,商量什么事情目前无从知晓了。但据我所知,马仲英军已在河州失利,听说已被吉鸿昌部击败。莫非他要……”
秦先生起身走动着沉思着,众人的目光随着他转动,充满了期望。突然,他转过身来对石刚说道:“快,赶快找找,看传令兵身上有什么书信之类的没有!”
一封带血的信件从亡者怀里被找见,是一封交给石远举的信。
带血的信中写到:
“景古城石远举首领钧鉴:
我黑虎吸冯军因事需借道贵地,本着和平之意,特派我部传令兵一名,来往接洽,以示诚意。我军路过将本着友谊,无害通过,秋毫无犯。还望大首领及贵地民众予以通融为盼。大丈夫一言既出,决不食言!
黑虎吸冯军总司令马仲英
民国一十八年秋月”
事情再也明白不过了,人家是借道的,大家呆住了。
话还没传到,可好嘛,让两个贪财的夯货把来使给打死了!
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可如今来使真的遇害死了。
这莽撞的使者已丧身于贪图枪马的石生之手,从情理上而言景古城人是失礼又失理的,乱世年间。虽然土匪视人命如草芥,但人命却又关天,多少仇恨就是都因为性命而起。
想想那尕司令是何等角色,年仅十七的他年少轻狂,因为父亲被杀,年纪轻轻就敢跟冯玉祥的国民军展开厮杀,一时间齐聚三万人三围河州城。今年夏末,冯玉祥调集吉鸿昌、孙连仲、佟麟阁等部,对马仲英发起反攻,激战七昼夜,马仲英军大败冯军佟麟阁、戴靖宇等部,杀人无数。据传此人时而理性有礼,时而脾气暴躁。如今我们的人杀了人家的传令兵,还敢上门去?那绝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事情的严重性使得众人陷入了沉思。
是战是和,须拿定主意。
“大不了鱼死网破,就算他今晚攻破了景古城,他明天也过不了野木峡,我们八牌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有人狠狠地说道。其余人“就是就是”的随声符合道。
“不可!”秦先生制止道:“事情还没到那个份上,如果需要,我相信大家会以保境安民的决心和勇气绝不会让我们的家乡遭到祸害!”
“秦先生的意思是说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请各位稍安勿躁!至于如何打算,秦先生你说,我们愿闻其详。”石远举说完后,众人安静了下来,目光都聚向了秦先生。
“以羊!以礼!以势!”秦先生举手一挥,简洁地答道。
“此话怎讲?”石远举有些不明白,八大头人也以同样的眼神望着秦先生。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已经输理在前,如今形势下,如果我们以礼相待,事情还有转机。毕竟他们是有求于我!各位请注意,刚才我说过,马仲英部已经被吉鸿昌部所击败,据我分析,如今的他往西面的青海、北面的兰州和南面的天水的可能性很小,只能向西南窜入洮岷,而我们景古是他入洮岷的必经之地!后有追兵,十万火急啊!因此他有求于我。”
众人如同醍醐灌顶,顿觉秦先生的分析很有道理。
石远举不住地点头称是,释然地说道:“秦先生说的非常在理,那依你看,我们该如何解释?”
“一如前言,就是……其间看形势相机而动!”秦先生对着石远举耳朵悄悄地说道。
“对,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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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人选
秦先生准备亲自带人出城,代表景古人和尕司令谈判。
此行一共由五人前去,但还缺两个人。他就缺一个彪悍又不失灵活的年轻随从,一个老实又机灵的小孩子。
俗语说得好,缺一人不坐天下,因为这一个人太关键了,没了他,充其量只是万事俱备,少了东风。
这两人必须得找到,一个彪悍一个机灵,彪悍和机灵都是给对方看的,是要告诉对方景古人不缺勇士,连小孩子都如此,这其实是一种暗暗地示强,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然也得表现出诚意来。
秦先生带着石刚从议事厅出来后,直接走到了院门外的大榆树下。石生和张海生被五花大绑,绑在了大树上,落魄的头几乎要垂到怀里去了,由杨春来和四个彪形大汉把守着。
自从出得议事厅被绑到这里,石生对张海生那个恨,一直拿左眼斜瞪他,张海生如坐针毡,简直没地可看,没地可站,心慌意乱,直冒冷汗,耀武坐在旁边正看热闹呢。
石刚示意给石生松绑,杨春来解开了绳子,石生揉着被捆的发酸胳膊,弯弯腰,伸伸胳膊,似乎在活动。
突然,他上前一步,拳头挥舞,给了张海生重重的一击,这一拳打在了张海生的鼻子上。
还没解开绳子的张海生靠着大树惨叫一声,随即耷拉着头,直接当着大家的面哭喊开了。
众人看时,发现张海生已经被一下子打的满脸开花,哭喊中的他一脸的惨象,鼻血正似喷泉一般涌了出来,掉线似的往下落,先流了一嘴,后又流向两面的嘴角,仿佛那血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