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古剑]-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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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之前,他曾这样牵过她?
小时候,三皇子不但牵过她的手,还抱过她,背过她,在自己还未完全学会自理的时候,已经给她擦过脸,喂过食……那个时候,他还未是他,整日里调皮捣蛋任性妄为连杜淑妃都会叹气,可那样不懂事的三皇子,偏偏极喜欢这个妹妹,比喜欢自己的亲妹妹还要喜欢她……至少,阿和哭了,三皇子嫌烦,扭头就走,海棠眉头皱一皱,他便急得抓耳挠腮上蹿下跳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他变成了他。没有再牵过她的手,没有再哄过她,没有再讨过她开心,她渐渐也得不再唤他文昊哥哥,渐渐得极少说话,渐渐得总是笑罢了。
其实辰湮看得到的——即使从未用过,她神念中带着的力量还是藏在身体中,于是隐隐得觉察到,她与三皇子之间,命中注定有一段姻缘的,正如当年的她与明杰之间。只是因她与他那仙人残魂之间的牵念,实在太深,该断的,终究要断。
他便是她存在于此世的意义。可她什么都不能说,怕这天命轮转,阴差阳错,怕那天道从中作梗,将这唯一一点牵系都给拦腰截断。于是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得伴在他身侧。
她正在努力学着如何与他相伴。原本她以为有很漫长的轮回可以慢慢学着,可她却忘了,太子长琴的残魂会染上凡尘的污浊,她只是一缕神念,是轮回重新塑造她的魂魄,同样也会因凡人而改变。
轮回让她为命运所缚,而青华上神的神念却让她随时都能超脱命运,而一旦扰乱命轨,代价便是一世的性命。
辰湮抬头望着眼前的身影。这一世他已经长成一名渊渟岳峙风华正茂的青年,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为何,眉宇间,却越来越索然?
两人停在一处偏僻荒废的宫殿前,他松开手,回头静静看了她一眼,转身往里走。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冷宫?
他从袖中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闭紧的宫门。而她在那里见到阿和。
蓬乱的头发,衣衫松松垮垮凌乱得搭在身上,脸色苍白如鬼,无比空洞的眼神在听到门开的声响时微微动了动,好半天才慢慢有了焦距。她盯着三皇子看了半晌,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谁,猛地扑了上去:“把海棠还给我!把海棠还给我!!”
他蓦地挥袖侧身,将人扇开,似乎连让她触碰一分都有些嫌恶。
而她口中依然那样凄厉得喊着,像是要把身体中所有的力气都喊光。
辰湮有些不敢置信得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好半天才缓缓上前一步,嘴唇微微颤抖:“阿……和?”
她掉过头来,这才发现她的存在:“海棠?”
踉踉跄跄得扑过来,狠狠抱住她,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神情惶恐无助,忽得嚎啕大哭。
阿和紧紧抓着她的手,长长的指甲都掐进她的肉里,那疼痛让她的脸色也慢慢变白,但她却是不言不语得任由她这般哭着。
“海棠海棠……我的海棠……别走!别走!海棠……”
阿和已经疯了。
她茫然无措得站在原地,却是下一瞬间,他蓦地走上来,一把抓住阿和的手臂,将她活生生脱开,一放手,便将她甩落在地上。
然后他紧紧扣住她的手腕,便将她往殿外拉。她颤抖得往回看,阿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拼命想要爬起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自己视野中,大门又被合上:“把海棠还给我!还给我——她是我的!是我的——”
三皇子毫不犹豫再次锁上门。退后几步,还听得到阿和扑上来用力砸着门,那凄厉的声音透穿宫门隐隐传达到外面:“你喜欢海棠!你根本没当她是妹妹对不对!把她还给我——我只有海棠了!我只有她了!!”
辰湮战栗着,她只是站在原地,然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流下了眼泪。
他抬起她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给她包扎流血的手心,然后拽着她继续往外走,直到再听不见那样的嘶嚎。
“三哥哥……”她小心翼翼得唤了声。声音还是软软糯糯的,带着点怯生生,望着他的眼中已经带上了些许凄惶。
他停下脚步,回过身来,低头看着她,许久之后轻轻道:“小时候,海棠不是这样唤我的。”
“文昊……哥哥?”
他依然是那样沉沉得望着她,然后缓缓伸出手,放在她的脸上。她的身体反应极大得颤了颤,但是强忍着没有躲开。
“海棠一直很聪明……对不对?”他轻轻得说着,声音与往常那样,又柔又缓像是带着韵律,“海棠什么都懂。”
他就这样沉默得看着她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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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永远都是那样安安静静得,浅浅淡淡的,注视着所注视的一切,却总是微微笑着,什么都不言得沉默着。对于她来说,婴孩时的身体无法控制,疼痛带来的情绪与感官也不过是极自然的抒发,就如同眼泪只是身体的本能,如何收放不由自主。
明明神念与身体已经这般契合,她却始终当它们是两部分一般,如此泾渭分明得水乳。交融着。竟也不觉得违和。
可现在,眼泪这样落下来,胸膛口像是被巨大的利器透穿似的,那样强烈的钝痛与麻木随着泪珠滚下去,却也让她感受到几近于要窒息那样的痛楚与难受。
他贴在她脸颊上的手,微微动了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眼泪划过的地方,带着细茧的粗糙,动作却格外轻柔,像是重一点就会伤了她。
可只是这样的动静依然让她惊住,双脚依然生在原地,柔婉杏眼中的惶惑像是春日恼人的柳絮般,怎也吹不干净。
极美。这样脆弱又可怜巴巴的模样,更美了——似乎这样才生动得像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幅已经定格在卷轴中的古画。
“海棠疼吗?”他低低得说着,和缓的姿态总让人有一种温柔的错觉,可是那瞳眸极深极沉,连淡淡的光色都泛着冷谧,“我也极疼呢。”
他放下手,牵起她未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按在自己胸膛上。冰凉的手指被他的手包裹着,贴近他的胸口,仿佛炽热得让她受不了,竟畏缩了一下,想要把手抽出去,却发现动弹不得。
“这是为什么呢?”他依然是那样轻轻得说。这般从容不迫现在看来,却如同是一种残忍。
她就这样怔怔望着他,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流不止尽。
他为什么也会痛呢?因为他的魂魄中,那最靠近心脏的位置,寄居着她的本体。混沌莲子霸道得盘踞在他残魂深处,悄无声息得影响着他的一切,那冥冥中的牵系已经超越了天道所能阻隔的界限,他又如何不能为她心悸,又如何不能因她触动?
“三哥哥……”不知为何,那恐慌的情绪竟是如此强烈,她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就要往外走,嘴唇颤抖着,连声音都在颤抖,“海棠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我们……回去吧。”
她带着哭腔得,害怕得茫然无措:“我们回去吧……”
可她拉不动他。回过头来,他还是牢牢得站在原地,安静得望着她。瞳眸深处,淡淡的不解,淡淡的哀伤,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的情感,只是静静望着,就让人恍惚觉得他这样的注视是经过千万年般长久。
他松开手,也没见她逃走。就算眼瞳中的惊惶快要吞没那琉璃般明澈的瞳仁,就算委屈得止不住眼泪,还是站在那里,回望着他。
许久以后,他像是叹息般低低道:“海棠一直都是这样聪明……所以,海棠什么都懂。”
“海棠只是装不知道。海棠只是喜欢装不知道。”
她用力摇摇头。
他伸手拂过她的发,摸了摸她的眼角,面情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雪花从天上飘落下来,小小一片,落在她的鬓角,他顿了顿,轻轻扫去,然后张开双手,将她紧紧拥抱住。连一点挣脱的机会都没给。
“这是为什么呢?海棠高兴的时候,我也会高兴,海棠伤心的时候,我也会伤心,这是为什么呢?”他将额靠在她的肩上,低低说着,“海棠离得远远的,总是控制不住想去见你……就像现在这样,只要看见海棠,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也想知道,海棠身上究竟有着什么力量,能让我变成这样……可是海棠害怕我,对不对?海棠其实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就算是询问的时候,还是那样心平气和得,仿佛并不为这些问题所困扰,仿佛他已经知道答案一样。
“别哭。”他低低得说,像是哄孩子一样,“别哭,海棠一哭,我心口就疼得受不了。”
她哽咽着,捂着唇。雪下得更大了。
雪下到柳絮般大小的时候,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一样。
松开手,摸摸她的脸,冰凉得没有一点温度。
他脱下外衣紧紧披在她身上,擦去她眼角的泪,轻轻笑起来:“现在,是不是更怕我了?”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海棠定亲了对不对?”然后他忽然这样问道。
胡乱点点头。
“好好嫁人吧。”他低低说道,“从今天起忘了阿和,是她欠你良多,你没有任何对不起她。”
“她做的那一切……总要自己去赎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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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疼得厉害。”见到长公主的时候,她这样与她说。
长公主抱着她,怒不可遏,看上去似乎想一巴掌将她抽醒,终究是舍不得。
她那样茫茫然望着前方,耳朵里老还是他的声音。
这一世,她其实与他是有一段姻缘的。不是太子长琴,而是高文昊。
少时与他那般亲近,未尝没有这个原因在。
可是有一天,高文昊不在了,他的身体仍活在这个世上,可他的魂魄,却融合了仙人的残魂。高文昊已经不是高文昊了。命运的丝线总是那般玄奇,只一点差池,便将结局岔开到千丝万缕的境地中去……姻缘线断了。
在他面前,她要如何装作天真不谙世事的女孩子,巴巴看着他,守着他?那最本质的东西变了,终究也是命定无缘。若还是那个高文昊,必是拼尽一切也不会松手。可惜……他不是。
灵魂里缺少了热度,已经无法再燃烧。
而她怎么也没想到,阿和的那根线,原来是缠在她身上。
不能说。不敢说。求不得有多苦呢?就像蛊虫侵体,日日夜夜啃噬着心脏,身体中再骚动得强烈,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然后那心房的部位,就盘踞上一个魔鬼。
原来长公主很久以前便已经觉察到这一切,所以将她与阿和隔得远远的。
……阿和因她做了如此多的错事……里面是不是也有她的罪孽?
然后就那么恍然得,就想起千万年前,天地大战的景象。这天地间的唯一一只凤凰扑在她怀中,问她天地不仁苍生何辜……
辰湮大病了一场。
她这病,一拖,拖过了一个冬季。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她便听闻,五公主殇。再接着,靖王出走。
一纸和离书递与靖王妃,他在某一个柳枝开始飞絮的日子,离开京城,所行无踪。
世人皆传,靖王得仙人拂顶,云游求长生去了。
于是她的病越来越严重,最后甚至没熬过这最后一场春天走完。
他已经离开,她没法被这没有他的地方困住十年二十年……甚至这一辈子。最好不过……还是身死吧。待得下一世,她等到他,便不会再任由这条天堑再横亘在他们之间了。
她终于明白,天命让他断情绝缘,孤煞永世,她若不去靠近,任他这般踽踽独行,那他始终不会超脱命格,但若她主动靠近,或许她便会是那一线生机。
这一世尽时,她又回了衡山。
雪皇哭着扑过来,然后再次透体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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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进化史*第一季'
那日下界妖祸、天帝派遣水火两神与他赶往镇守之前,其实他是做了一个梦的。
乐神宫阙辟在天河之畔,冰蓝晶石所筑。晨光时壁色透彻,流光溢彩,仿若环水清凝,柔波潋滟;沉夜时星河辉华晕染其上,幽蓝深邃,静谧安然,也犹如沉入这寂寞天幕不分彼此;各色乐器安然置于殿中,器灵无形,荧蓝若萤,有无名之风回环交替,轻声叮咛,曲乐悠然。
他在黎明之前趴在案上陷入沉睡。凤来幽幽悬于虚空,与他心神相连,不知为何,却并未得以唤醒他。
他亲眼看到混沌。
何等穷凶极恶的地域,无光无暗,五行疾烈,秩序混乱,毫无生机,那时还没有天,没有地,直到亿万载之后,那混沌中才孕育出一朵青莲。
又过了亿万载,青莲破碎,盘古出世。盘古证道,那一斧子,将混沌劈成两半,随天地而生的,还有一尾雄伟壮阔的龙。那是遥远而瑰丽的远古太易时代,开辟且支撑天地最后化身洪荒的盘古大神,为这天地衔来光明亦在盘古陨落之际全力维系洪荒稳定的烛龙大神……可他那双来自未来的双眼,注视的,却是那青莲逝去之地,一粒划破无穷无尽的时空坠落的莲子。
它的速度是那样快,每一个瞬间,都像是突破了千万维度的宇宙,它的速度又是那样慢,到它落地的那一刻,此世已经流逝过了千千万万年的时光。
当盘古巨大的身躯坍塌,烛龙的奔波力竭终究归于沉眠,刚刚脱胎出行迹的天道盘旋于此世,第三位大神终于得以化灵。
她的黑发如霞光般遮蔽天宇,她的目光直视的地方便是生机,她的双脚踩在尚在懵懂的幽冥,她的双手抬起便能编织命运的轨迹。
……她是法则。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他自梦中陡然醒转,心神受到极大的创伤,那源于亘古混沌的苍茫与悲怆让他无力承受,自时空缝隙无端窥探到那创世之景象的经历,却不知是机遇,又抑或……灾难?
后来因他的疏忽不周山倒,灾劫降世,生灵涂炭,他背负莫大的罪孽,被抽去仙骨,夺走仙体,贬落凡尘,可直到最后,他也未想过要去见那一位至高的神祇。
那道天堑从一开始便阻断了她与他之间的距离,连往前踏出一步的借口都不存在。
太子长琴为仙的这一生,也不过一架琴一座瑶山。
在天皇席宴的中庭,见到一位神祇的第一眼,便明白这该是此世唯一能懂他琴的,可他不敢靠近。
在瑶山边遇上一个愿听他琴的挚友,却终要是舍了这身仙体倾覆大半个天地为这情分作陪。
他从云端跌到地底,为血涂之阵所困,生生将魂魄撕裂。他只剩残魂伶仃,辗转凡尘,以渡魂之术苟延残喘,狼狈不堪。
可曾怨过?那时为何久久流连瑶山不归地府?
因他已失了他的琴,只剩下这座瑶山了阿!
那亘古以前,有一位尊贵的神祇路过此间,在这世间多看了一眼,这山便成了钟灵琉秀的人间福地。
她从天南的不死火山带回这天地间的最后一只凤凰,凤凰年幼,经受不住太易宫混沌气流侵蚀,她便在这山里种下一颗梧桐。
很久很久以后,有一位司火的大能踏云施施然路过此山,却又是在那天上多看了一眼,凤来就得以出世。
他自骨骼自魂灵都烙印着它的痕迹。
不忍离去,不忍离去,于是失了命魂作代价硬生生被割舍去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