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第3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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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解释后,诸人才进了彭溪镇。
钱渊笑着对黄懋官解释道:“嘉靖三十五年,彭溪镇先后十余人入钱家护卫队,钱某有次来此,彭氏族长不许出身彭溪镇的护卫入内……魏人不畏战,赵人善战,皆不如秦人喜战。”
“英烈感人。”黄懋官点点头,“天下皆言,北人善战,南人擅文,如今浙兵名闻天下,何人敢言南人不善战?”
“难怪码头处看到不少伤残者。”陈有年问道:“却皆是杀倭勇士。”
在镇子里歇息片刻,一行人立即启程去了镇外,好大一片田地,小部分已经收割,空荡荡的一片,其实种的也不是水稻,都是西红柿、土豆、玉米、辣椒之类,剩下的部分都是红薯。
“特地留下来的。”乡老在一旁说:“其他地方都已经收了,约莫十多亩地。”
黄懋官弯腰细看,地上的都是藤蔓,叶子已经枯黄,“如同萝卜一样?”
“是,藏于土中,有的如萝卜一般粗长,有的细长,有的圆滚滚。”乡老恭敬的答道,看钱渊使了个眼色,蹲下来揪着一根藤蔓用力一拔。
呃,没拔出来。
旁边有人递了个小铲子来,黄懋官接过亲自铲土,在乡老的提示下挖出一个红薯。
红彤彤的,的确有点像萝卜又粗又长,上面沾满了泥土。
黄懋官扯开藤蔓,亲手拿起红薯颠了颠,“约莫七八两。”
回头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钱渊,黄懋官笑着问:“展才,真的亩产二十石?”
“理应问乡老、农户吧?”陈有年义正言辞道:“红薯之事本是展才所建,理应避嫌。”
钱渊嗤之以鼻道:“红薯是海商毛海峰携来,汪五峰所献,宁波知府唐顺之上书朝中,与钱某何干?”
陆一鹏无语的看着钱渊,装模作样……有意思吗?
倒是一旁的胡应嘉眼睛一亮,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还是闭了嘴,这几日他已经领教够了钱渊那张嘴,实在是锋锐如刀,比徐渭难对付多了。
黄懋官懒得理睬这些后辈的嘴仗,向一旁的乡老和农户询问亩产。
“九月中旬就能收了,不过……”农户吞吞吐吐,斜眼瞥着钱渊,一副心虚的模样。
“实话实说。”黄懋官倒是挺和气的,“等会儿挑一块地,本官仔细看着。”
乡老咳嗽两声,农户才说:“九月中旬收的那一批,亩产约莫十七八石,九月底收的那一批,只有十五石左右,现在已是十月中旬……”
“真的有十七八石?”陈有年精神一振。
“就算只有十五石也是好事,可活万民!”黄懋官也是两眼放光,立即招呼户部的小吏,准备划出一亩地,现场查看。
红薯在中国农业史是一个划时代的标志,虽然钱渊前几日私下一力作保,但对于黄懋官、陈有年这些户部官员来说,亩产十五石已经是深水炸弹了。
其实京中对红薯亩产二十石一直持怀疑态度……谁都不敢信,湖广最好的水浇地,亩产也不过四石左右,三四倍的产量啊!
第657章 诱惑
被划出的一亩地,四角有户部小吏亲自站定,不放心的胡应嘉还特地站在那儿监视,惹得钱渊嗤笑不已。
都到这地步了,还不信?!
呃,其实黄懋官、陈有年都不太信,主要是不太敢信。
这不,被挖起的红薯装入竹筐中,黄懋官亲自执秤,亲自记录,为了保持精确,甚至还将竹筐重量扣除,红薯上沾着的土块都要扒掉。
“彭溪镇一共种了多少?”陆一鹏好奇的问。
钱渊在心里算了算,“南洋那边先后送来三批,彭溪镇先种了二十亩,后来又补种了二十亩,这一块是后来补种的,可能亩产略微少点。”
陆一鹏啧啧摇头道:“如此新奇作物,居然肯拨出四十亩地,彭溪镇还挺大方。”
钱渊没吭声,早在前年,父亲、兄长将西红柿、玉米、向日葵的种子送来,就是选在彭溪镇试种。
再加上彭溪镇先后十余名族人都入钱家护卫队,还有多名族人受伤被小七救回,这都是情分。
再说了,钱渊也承诺过,种植得法,收获均是农户所有,钱家出银相购,如若种植不得法,按亩产三石水稻赔偿。
一直到黄昏时分,黄懋官统计了总数,前后复核三遍,咽了口唾沫,“约莫十三石半。”
陈有年笑道:“展才,文长说过,陛下言,不满二十石,以展才充之!”
“少了六石半……那也不够啊!”
胡应嘉从头盯到尾,甚至还下田亲自去扒了几个红薯……这厮在琢磨,会不会是在做戏,可惜没看出什么破绽。
钱渊笑着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类此理,红薯在南洋亩产二十石,移植至此产量略微降低。”
顿了顿,钱渊补充道:“可能和季节有关,先行种植的那一批是九月中旬收获,约莫十七八石,有老农猜测,如若三月份种植,八月份收获,有可能亩产二十石。”
黄懋官在心里盘算片刻,微微点头,“如此说来,移植东北、西北各处,也需要择时试种。”
“那是当然。”钱渊笑道:“南洋无冬日,不见风雪,东北、西北寒风凛冽……自然大不相同,不过红薯在西洋寒地也种植过,理应无碍。”
红薯最主要的推广地区就是东北、西北,湖广、东南各处还真不太稀罕。
钱渊和毛海峰从南洋带来的老农讨论过,很可能是温度不够,第一批红薯是九月中旬收成,那时候中秋都过了一个月了,已然深秋。
当日晚上,众人吃了顿全红薯宴……放在后世笑掉大牙,但这个时代,算是珍品了。
黄懋官这厮还真没什么架子,亲自跟着钱渊,看着他洗、切、蒸、煮、炖、烤……
除了蒸红薯、煮红薯、烤红薯外,还有红薯饼,红薯面条,红薯糯米果,红薯粥,红薯粉蒸肉,钱渊甚至还做了一道让小七赞不绝口的红薯拔丝。
黄懋官笑着捡了快蒸红薯入嘴,只觉得入口即化,甜棉可口,入口即化,不由赞道:“能得展才亲自下厨,实在荣幸。”
陈有年、陆一鹏倒是没感觉到什么……当年他们吃多了钱渊在小厨房折腾出来的试验品,而胡应嘉嗤笑一声,显然觉得黄懋官这厮有点不要脸。
黄懋官也不气,笑道:“文长曾言,随园之外,京中得展才亲下厨者,不过裕王、高新郑、陆平泉聊聊数人耳。”
陈有年偏头看了眼钱渊,补充道:“东南之地,唯有荆川公,吴惟锡、戚元敬、中丞大人有此殊荣。”
钱渊大笑摇头,“小舅爱梨园,亲制戏剧,钱某爱烹饪,亲制菜肴,其间趣味不足为人道也。”
黄懋官点点头,手中不停,片刻后又道:“明日再起几亩试试。”
“不放心?”钱渊倒是无所谓,“不妨事,而且台州、宁波还有几处也种植红薯,还有洋芋、黄金棒……不过都已经收成了,产量也不低,至少比水稻收成高。”
黄懋官皱眉问道:“也能代五谷?”
“不好说,可为主食,也可制菜。”钱渊想了想,“洋芋亩产量和红薯差不多,黄金棒就少多了,亩产约莫六七石。”
黄懋官有点不可置信,在他看来,如红薯这等宝物已然是天下难寻,居然还有类似的洋芋?
“味道还不错,这样吧,再留几日,让人送些洋芋过来。”钱渊舀了碗红薯粥,“如若探查无误,亩产十余石,在北方试种推广,还要劳烦霖原公。”
“此为户部本职。”黄懋官慨然应诺,“可活万民,此为功德,单论此举,展才足以留名后世!”
“咳咳。”胡应嘉不阴不阳的说:“此物为海商所献。”
白日还说红薯和自己没一丝一毫关系的钱渊两眼一翻,“钱某慧眼识宝!”
陈有年嗤笑道:“展才招抚汪直,设市通商,栽下梧桐树,方能引得凤凰来。”
胡应嘉脱口而出,“明明是胡汝贞招抚汪五峰!”
屋内安静下来了,黄懋官微垂眼帘,陈有年和陆一鹏拼命忍笑,钱渊哭笑不得的看着脸色铁青的胡应嘉。
啧啧,胡应嘉是徐阶的门人,向来视严党大员胡宗宪为敌,如今却在为其争功……实在太好笑了。
这货是傻了吧?
看胡应嘉悻悻离去,钱渊忍不住摇头,“胡公真是后继乏人。”
看那三人瞥过来的古怪眼神,钱渊正色道:“钱某的确敬仰南津翁。”
胡应嘉这厮在历史上其实名气不小,很能搞事,两度弹劾高拱,第一次要不是嘉靖帝恰巧驾崩,只怕高拱要惨,第二次高拱被徐阶借势驱逐出京。
曾经和钱渊有一面之缘的前国子监祭酒沈坤也是死在胡应嘉手中的,倭寇侵袭淮安,沈坤散尽家财聚乡勇杀倭,胡应嘉弹劾其阴谋造反,结果沈坤被下狱,死在狱中。
胡应嘉滚蛋,屋内气氛松快起来,钱渊还让人捧来一坛米酒助兴。
“便如钱某之前所言,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红薯、洋芋种植之法,如何育种,何时种植,何时收成,南北东西各地有何不同……”钱渊轻声道:“可于各地试种,询之老农,整编成册,不知霖原公可愿承此重任?”
黄懋官眼睛一亮,随即摆手道:“此物是展才一手引入,还是一事不烦二主的好。”
“展才那性子!”陈有年摇头道:“陛下都说了,展才属猴的,上蹿下跳没个安静的时候,抛却翰林南下击倭,实在是因为在翰林院坐不住!”
陆一鹏也笑道:“文长也在陛下面前提过,论文彩,展才三十年后也入不了翰林院,如此重任,非霖原公不可。”
虽然知道两位好友都是在帮忙,但钱渊忍不住瞪了两眼过去……一群狐朋狗友,就知道损我!
黄懋官手捋长须,沉吟片刻,“展才身负奇才,巡按浙江,奔波各地,那黄某先行筹备,再请展才定稿?”
“多谢霖原公襄助!”
大家心里都有数,如若红薯、洋芋真有十余石产量,能推广到东北、西北各处,这篇文章……足以让黄懋官留名后世。
这是钱渊送出的一份重礼,也是黄懋官难以拒绝的诱惑。
第658章 误会
虽地处东南,但彭溪镇这地方依山傍水,冬日还真不太好熬,两场淅淅沥沥的冬雨后,天还是阴沉沉的,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
钱渊刚开始两天还去江对面的铁匠作坊巡视,但一下雨,兴致全无,反正现在铁匠作坊那边也只能打制鸟铳、长刀、长矛、铠甲,虎蹲炮都是用旧炮改制的。
一觉起来已经快正午了,钱渊打着哈欠洗了脸,刚出门就撞见了黄懋官和陈有年。
“霖原公,登之兄,早啊。”
陈有年见惯不怪,黄懋官是哭笑不得,都快正午了,他们忙了一上午回来用午饭,这货才起床!
“展才真是闲云野鹤,好兴致啊。”黄懋官摇摇头,“也就是陛下罢朝会近二十年……”
钱渊嘿嘿干笑两声,要是碰到励精图治的皇帝,别说明太祖朱元璋那种,就是弘治帝,自己就算中了进士八成也不会留在京中,半夜就得集合点名,准备上朝,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
还没聊两句,突然外间传来嘈杂的乱声,钱渊皱眉看去,乡老一路小跑进来,“大人,大人,有倭寇来袭!”
“胡扯!”彭峰厉声喝道:“就算小股倭寇攻台州,也不过太平、黄岩,如何能越临海杀到彭溪镇来!”
“真的,真的,烟尘滚滚,水陆并发!”
钱渊疑惑的看了眼彭峰,后者摇摇头示意临海并无示警。
黄懋官并钱渊一行人抵达彭溪镇已有七八日,临海、仙居、天台、黄岩几地的知县、世族大家都来拜访过,更别说台州知府宋仪望昨日午后才回临海。
无败兵,无警报,突然就有倭寇来袭……钱渊还真不太信是倭寇。
杨文是在杭州随谭纶、孙铤回宁波,不过留下百余亲兵,加上钱家护卫,一共约莫两百武卒,彭峰带着人手去镇口布防,又放出斥候打探。
钱渊安排人准备好船只……总要留条后路吧,然后带着人登高望远。
黄懋官久在西北,远眺片刻后皱眉道:“黄土扬起,显然有敌袭。”
陈有年笑道:“去年山阴大捷后,端甫兄来信,赞誉钱家护卫精锐甲于东南,今日可见识一二。”
钱渊略微偏头打量了几眼,陈有年、陆一鹏面带笑容但有点紧张,黄懋官泰然自若,而胡应嘉……娘的咧,居然双拳紧握,有点兴奋!
这货在想什么呢?
远处渐渐显出人影,尽皆高头大马,佩刀持枪,约莫两百余人。
“不是倭寇。”钱渊轻笑一声,“东南不比边塞,河流纵横,多船少马,更别说这般军马,倭寇为求财,就算劫掠马匹也会卖掉。”
陆一鹏松了口气,问:“是台州驻军?记得卢镗幼子卢斌就驻守台州。”
一名护卫疾步入镇登楼,“少爷,斥候回报,是汪五峰。”
钱渊愣了下,“这厮来彭溪镇做甚?”
片刻后,镇口简单布置的栅栏被推开,钱渊率先大步走出,彭峰率护卫迅速跟上,展开阵势护住两翼。
“老船主舍得回来了?”钱渊指着下马快步而来的汪直笑骂道:“惹出这么大动静,不怕别人诬蔑倭患再起?”
”
汪直年初从徽州回返宁波,二月二在杭州被赵贞吉搜捕,钱渊闻讯急行赴杭,不惜兵围巡抚衙门才将汪直捞出来。
汪直回了宁波,第二日就去了舟山,之后又去了倭国,五六月份回程也大都在舟山盘桓,偶尔来金鸡山下的招宝村小住。
直到钱渊以三百巨木并红薯为通商一事盖棺定论,胡宗宪又调任闽赣总督,赵贞吉平调江西巡抚,汪直这才彻底放下心。
但即使如此,汪直除了舟山、镇海之外,始终只在宁波、台州两地活动,这两个府洲都是钱渊能牢牢掌控的,除此之外,汪直出行都会带上至少百多名手下,就怕哪天又倒了霉。
汪直大笑,亲热的握住钱渊双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这不是听闻天使为红薯一事南下巡视,汪某立即赶来侍奉。
听到侍奉二字,钱渊挣开双手,低声道:“大都是自己人,给我涨点脸面。”
“明白明白!”汪直一挥手,毛海峰凑近指着永安溪上飘来的两艘船,“海外奇珍,古玩古书,应有尽有!”
钱渊无语的看着毛海峰,“都是送他们的?”
“不够还有……”
“也就是没有我的?”钱渊吐槽道:“到现在,除了老船主送了一柄倭刀,一盒走盘珠,你们从无贿赂!”
毛海峰不干了,“去年中秋后,大箱小巷……”
“难道钱某收下了?”
汪直咧咧嘴,的确,临走时候钱渊将礼物全都退还了。
钱渊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就那盒走盘珠……啧啧,全都被陛下抢了去!”
汪直眼睛一亮,“陛下喜走盘珠……”
“算了吧,物以稀为贵。”钱渊随口说:“但今年初,钱某将老船主从杭州抢出来,不料老船主径直去了舟山,又去了倭国……老船主什么表示都没有?”
“如此索贿,本官回京必要弹劾!”
前面传来如此严声斥责,汪直和毛海峰脚步一顿,钱渊笑骂道:“子直兄,令妹去年末出阁,十里红妆,摆在首位的红珊瑚就是五峰船主所赠。”
“噢噢,原来是陆大人。”汪直立即知道对面人是陆一鹏,笑着说:“些许小事,不值一提。”
“还要多谢五峰船主。”陆一鹏笑道:“妹子出嫁后来信,那对红珊瑚可为传家宝了。”
“他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