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大军阀-第6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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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王朴原本的命途轨迹，却要等到四十四岁才通过科举高中状元，而后预料到后汉隐帝意欲清洗权臣，又为了避祸而离开朝堂……他做为柴荣的心腹出谋划策，满打满算也不过近十年的光景，便辅佐打理得国家政治清明，对外用兵南征北战，西败后蜀、南征南唐、北破辽国，又占取了大片疆土。结果蹊跷的是，他与柴荣这对君臣在同一年猝然离世，以致赵匡胤会叹言王朴如若还在世，我也绝不会有黄袍加身的机会……
然而王朴乡籍所在的天平军郓州，早便是魏朝治下的疆土。所以他参加的是魏朝的科举，二十多岁中榜入仕，也要比原本的轨迹早了十几年……王朴在朝中也磨砺了几年，直到李天衢检阅朝廷转迁、录用朝臣的名簿，发现又有一个青史留名的五代谋臣已然主动来投，心想中原一统的王朝取士就是方便，而不禁又有类似唐太宗李世民推行以考取士之后，发出“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的感慨。
便如正史中的后周帝君柴荣有意统一天下，可当时大多文臣却主张国家须以文治为先，也唯有王朴等少数近臣积极献策的情形类似……魏朝文臣大多反对频繁对外用兵，如今的王朴却认为，最起码需要将辽东纳入国家直辖统治下的疆土……李天衢心说也正可以让他参与经略渤海故地的事务当中。
王朴的观察力也甚是敏锐，他眼睛一扫，便注意到面前那曷苏馆部的勃极烈阿迭兀里腰间佩戴的饰品列鞢，却也不过是质地一般的玉石，而对方身上穿着裘衣做工也甚是简陋。
按说阿迭兀里既然是统掌几千户曷苏馆部女真的首领，可衣着服饰即便也说不上十分寒酸，也与他的身份有些不符……看来这些入了契丹国籍的熟女真，日子也并不算好过。
毕竟对待划入直辖统治的熟女真人，契丹国通常会差遣契丹亦或渤海人做为管押进行治理，而熟女真自然也有协助作战的义务，若遇征伐，则每户要出人丁随从参战，战后则各逐便归本处。
眼下也还没到正史中辽圣宗在位之时，设立曷苏馆路女真国大王府，设立大王、于越、左右相、惕隐、太师等官制，允曷苏馆诸部许建旗鼓……所以眼下曷苏馆部女真按部落旧制，直接唤酋首为勃烈极，内部管理体系相对简单，他们的待遇与之前契丹招聚塞北草原上那些零散部族，所组成的部族军有些类似……
除了契丹人，这些熟女真眼下的地位本来普遍还要低于渤海人、汉人。虽然相较于其它生女真部落农耕发展得较快，可是转迁到了辽东半岛之后，却也无法如当年那般交易故地金珠、人参、貂皮等特产，日子一直过得也都紧巴巴的。
对待这个先后曾依附于高句丽、渤海、契丹的民族部落，与其同他们谈什么天朝抚绥边疆、顺导夷民的场面话，不如就直接谈利益……所以在表述过魏朝有意招抚曷苏馆部女真，也不必非得兵戎相见之后，王朴便气定神闲的又说道：
“白山黑水诸地纵然有诸般山珍土货，可即便曾与中原通商，当初却经过契丹层层盘剥，实利也落不到女真诸部手中……而我朝与契丹战端一开，便断了与中原之间的商路来往。
按理说外邦与我朝通商，也须持有敕书与商引文牒……但是如若贵部肯投顺协助驱逐契丹，辽东由我朝掌控之后，便将划来苏、怀化、永宁、德胜几县为金州，而复兴当初我朝与契丹走海路来往时的通商口岸。
届时贵部便可从白山黑水诸部收购诸般山珍土产，集中于金州口岸，再将商货卖于中原……如此一来中原与白山黑水的商货产品便互通有无，乃至销售至海外诸邦，如此一来，还可以招徕各地海商至此，所需的商货，届时也全都会到金州通商口岸购买。
如此一来，女真各部通商卖往中原、海外的诸般商货流通，从陆路进购运送至金州中转集散事务，便都由曷苏馆部来掌管了。而我朝届时须向哪支部落，所需何等商货，便须由曷苏馆部代为进购……不知阿迭勃极烈意下如何？”
王朴这一番话说下来，还需要由身边随行而来的鸿胪寺通事官用契丹语传译，才让曷苏馆部女真听得个明明白白……然而阿迭兀里的面色已然变了，不知呼吸愈发粗重起来，他难掩欣喜的神情，眼中满是贪婪之色。
本来曷苏馆部熟女真人，也根本不愿为了日薄西山的契丹与中原王朝死战到底，不过既然魏朝遣使主动前来招抚，他们本来的想法固然先要表现得十分恭顺，但也少不了要讨价还价一番，以争取更多的实惠，来做为曷苏馆部女真背弃契丹，而转投魏朝的条件。
然而听魏朝来使王朴的提议，阿迭兀里反应过来之后，意料之外的狂喜之情顿时涌上心头。因为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虽说北面绝大多数生女真部落，分布于白山黑水的深山老林当中，生活模式与未开化的野人似乎没有什么分别……然而女真诸部活动的区域尽是地饶山林，田宜麻谷、药材丰富，特产有人参、蜜蜡、北珠、生金、细布、松实、白附子。禽有鹰、鹞、海东青之类，兽多熊、虎、狍、牛、马、麋、鹿、野狗、白彘、青鼠、貂鼠……这不都是可以拿出来与中原王朝交易的商货？
毕竟曷苏馆部与北面生女真同宗同源，即便相对更为开化，好歹彼此间也更便于沟通联系……少了契丹国的盘剥，他们相当于女真所有部落的特产在金州口岸的总经销商，单是中间商、赚差价，就足够曷苏馆部女真赚得盆满钵满！
所以阿迭兀里已是欣喜若狂，按后世的话来讲，若能收获三倍利润，就算杀头的大罪也要干了……眼下对于他而言，不过是背叛已处于弱势的契丹而已，这岂不是唾手可得的天大富贵！？
第1359章 海东青鹰路，其实未尝不能利用
最先以重利招拢曷苏馆部女真，利用其攻取辽东半岛全境，再让他们成为中原王朝招抚北面其它女真部落的纽带……这也是魏帝李天衢与王朴商议之后拟定的计划。
毕竟曷苏馆部女真迁徙至辽东半岛，与外界接触相对更多，所以比起其它部落更为开化……而且还是眼下女真诸部当中最为强大的部族。如今曷苏馆部的首领，姓氏阿迭便是典型入了辽籍的熟女真大姓，也还远远没到后来降服于生女真完颜阿骨打，而成了完颜三大部的时期。
李天衢也是笃定了对方一定会答应魏朝开出的条件，毕竟他们即便先前曾被契丹征服，打心眼里却并没有彻底臣服……只要更为强大的帝国，许下更为优厚的利益，曷苏馆部女真也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过按王朴合计，魏朝看似是要扶植曷苏馆部女真，做为魏朝统治女真诸部的代理人……可即便对方只单负责收购北面那些同胞部落的特产商货，却并没有主动代中原王朝插手其它部族内部事宜的权力。
而且在金州口岸，曷苏馆部女真将成为经营所有女真特产商物的市场的直接管理者，固然大有油水可捞……可是要进购北地诸般商货的数额、次数，相应与哪个部落交易，交易的禁品，以及税款与大致定价等事宜，自然也全由魏朝指定，曷苏馆部不能自作主张。
譬如主要栖息繁衍于后世黑龙江宾县、无常县一带的女真安车骨部，当地盛产山参、党参，当地又多有狼、熊、狍子、马鹿、香獐、水獭……等兽类；魏朝便会主要与其交易参类、兽皮；
而分布于后世今黑、吉二省境内拉林河及其支流呼兰河，如今则谓之来流水流域的术虎部，活动区域内则有后来历代王朝的专享贡品，宋朝时节的达官贵人也会争相抢购的北珠，倒是当然也会是十分抢手的商货；
亦或是内部还要细分为几个部族，散布于后世黑龙江省呼兰河、汤旺河流域，吉林省延边布尔哈通河、珲春密江流域的纥石烈部，境内多有东北虎、金钱豹、梅花鹿、紫貂等野生动物，以及长白山人参等中原所需求的特产……
可以说女真部落能够与中原王朝交换的特产越多，只要商路一开，就能交换到更多的生活物资。然而魏朝衡量于白山黑水各地散落分布的女真各部人口的大致数量，地处的位置，与周边部落的关系等实际情况……以后针对任何一个部族，最多主要进购一到两种特产，如果当地产出的是北珠等交易价值更高的商货，也将会限定交易的数额。
而魏朝如此做，也是为了抑制某一个部落由于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会在短期内迅速富裕强盛起来……而且还不必动用武力，就能左右女真诸部孰强孰弱的格局。
现在的女真人还根本不存在共同血统的民族意识……各个部落间可不止是存在着竞争关系，为了争夺生活资源，彼此攻伐，乃至互为世仇。
那么以后也可能会有相对强大些的部族，为了争取与中原更多的贸易机会，去吞噬兼并周围更为弱小的部落……然而到了那时，魏朝便会做为和事佬出面，义正言辞的斥责某个部族欺凌弱小的恶行，但我也不主动出兵，而是提供给周围其它部落更多的贸易机会，乃至物资援助……
你想争取更多与中原交易的机会？可如若敢打破各部之间相互制约的形势，我便直接断了与你的商路，搞一手“经济制裁”……便足以搞得你的部族迅速由强转弱。至于其它女真人，也不会将周边忽然冒头的其它部落当做会带领他们完成民族一统的领袖，只会视为威胁到自身的竞争敌手，反而会更为依赖中原王朝。
李天衢之所以与王朴合议之后，拟定出这般计划，也是以史为鉴，参考了契丹辽国于正史中对女真的统治政策……然而还有原产主要集中于白山黑水地区，而被女真人奉为神鹰的特殊商品海东青，实则也另有妙用……
按后世的一种说法，白山黑水中特产的猛禽海东青，便是促成女真人起兵灭了辽国的导火索……然而也不尽然，而且观点太过片面。按李天衢想来，这实际上是辽国在一段时期以来，遏制女真诸部强势崛起的妙招好计。
辽朝也是在萧太后、辽圣宗在位时期才开设了鹰路，下诏称因体恤生女真贡赋繁重，遂规定诸部每年进贡一定数额的海东青，便可以减免贡赋，否则却要成倍征收……可号称十万只神鹰里才出一只的海东青，自然也是极为罕见的猛禽。所以生女真各部你争我夺，不惜为了争夺海东青葬送大批族民，彼此间的关系也是愈发的仇视。
而辽朝萧太后将海东青设为可以减免贡赋的贡品，为的就是让女真人打女真人，彼此自相残杀，那么以后也就不可能拧成一股劲对抗辽国。这在当时看来，绝对是遏制处于羁縻统治下的异族发展壮大的妙计。只不过后来的辽国不少皇帝不能领会到这层含义，他们向女真诸部索求海东青，还真就只是为了玩鸟而已……
就算没有海东青，契丹辽国还是会往死里盘剥压榨女真诸部，要么索要贡赋掠夺，要么低价强买特产……生存空间不断的被压榨，女真诸部落不但会开始更积极的通过战争互相吞并，期间民族意识也将逐渐觉醒……所以才会有后来的完颜部兼并周围的部落，进而整合绝大多数女真人，最终灭了世世代代压迫自己民族的辽国。
故而按李天衢想来，魏朝也不是不可以开设鹰路，只是要将其看做一种利润极高的商品，而不是可以必须缴纳，减免沉重贡赋的贡品。让女真人以为，他们的神鸟海东青可以作为一种向中原争取更多利益的资源……各部族之间你争我夺、大打出手，可是战争的规模也将会处在中原王朝可控的范围之内。
但是如辽国到女真各部索取海东青时，所设的银牌天使如皇帝亲临，需索更易，无敢违抗，看上的女真女子无论出身，都必须荐枕侍寝，以及趁机大肆盘剥搜刮财物等劣行绝对要不得。
对于海东青，以后你们是打算向中原皇帝示好，便主动无偿进贡也好，还是寻求交易也罢，都是全凭己愿。而且魏朝方面每年还会限制额度呢，不是你们想卖多少，我们便收多少……可是什么时候中原王朝觉得，你们各支部落彼此间该打仗内耗一下了，便会在当年放出话来，交易海东青，便可以争取到更多的贸易实惠，然后就只管看戏，等到女真当中较为强大的部族打得差不多了，再装好人出面调停……
正史中本来辽国利用海东青，挑起女真诸部之间世代内斗的计划可以说十分成功，然而后来却压榨盘剥得太狠，让对方没了活路。所以海东青的鹰路，才会加快女真迅速整合，进而覆灭辽朝的进程；
然而魏朝不会强征繁重的赋税，海东青也只会做为不定期挑拨女真诸部之间相互内斗的工具。毕竟人心贪婪，女真各部酋首到时只怕眼见魏朝要求收购的海东青少了，他们还倒不乐意……打生打死，抢夺更多可以向中原王朝换取实利的海东青，而与周边部落仇怨越来越深，到头来屁颠屁颠来交易的时候，那还得谢谢咱呢……
眼下王朴仍向阿迭兀里大致描述以后魏朝启用曷苏馆部，而打通与生女真诸部商路的计划。而那曷苏馆部酋首，也根本无法觉察魏朝的另一层目的……只想到眼前的利益，便已是心花怒放，如果面前这魏朝来使要求，就算让他跪倒地上磕上几个响头，那也是心甘情愿。
略微平复急促的呼吸，阿迭兀里便又直拍胸脯，以他半生不熟的汉话，又主动表态道：
“我……我们曷苏馆部女真，愿做天朝的忠实仆人！上国天使还……还有什么吩咐，也跳入沸水，冲入烈火……啊，按汉家贵人的话，那叫赴汤蹈火，我们也必然遵从！”
第1360章 难驯服的狗，最凶狠的狼
位于后世辽东半岛西北部的盖州地界，于前朝唐廷时节曾于当地建安城设置建安州都督府，为契丹占领之后又置辰州，由于连接辽东内陆与半岛沿海区域，所以地理位置也甚是要紧。
然而把守盖州的契丹守军终日人心惶惶……魏朝军旅已经攻占西北面的沈州，中原王朝的舟师舰队又在渤海来往横行，完全丧失水路的主动权，也不知道敌军将从哪个方向突然杀至城下。
魏朝控扼辽西，临潢府西楼方面的契丹军队也是自身难保，眼下根本不能指望会有援军前来。更要命的是，白山黑水各地渤海族民，大多也已倒向魏军……盖州建安城的六千契丹守军也不知还能死撑多久，每日轮班值守，也是难掩脸上惶恐的神色。
到了快入夜的时候，南面城关忽然有惊呼声响起，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惨叫。等到一些契丹将兵回过神来，就惊然发现两日前哨探归来，探查周围是否已有魏军出现的熟女真附从兵马……却忽然纷纷暴起，砍翻搠倒他们的同僚，旋即提着锋刃上有鲜血滴落的兵器，又杀气腾腾的直向他们这边冲来！
但见那些曷苏馆部女真人面庞狰狞扭曲，双眼中都迸射出犹如野兽一般的凶芒，有员契丹军官惊怒的瞪视过去，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曷苏馆部女真本来做藩篱之用，本来尽是诸部的强宗大姓。而数千户被强行南迁至辽东半岛，他们也都是逆来顺受的认了，入籍做了熟女真，而比起他们那些仍在北面深山老林当中，与野人似乎没什么分别的同宗部落而言，也显得更为恭顺。
然而曷苏馆部女真人眼下却突然发动叛乱，想必也是要做两面倒的墙头草……先前恐怕已经与魏人暗中达成了协议，而他们先前经过哨探回来禀复没有发现魏军的动向，又选择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动兵变……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