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升明帝-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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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库的五成都已经超过以前全部,而地方留存的数目也非常惊人。
其实按钱肃乐他们所说,看似增加了许多,但实际上,百姓真正掏的钱粮反而比过去少了,过去征收的正税之外,加派、耗费太多,且主要是普通百姓承担了,但那些没落到朝廷和地方官府手里,绝大多少是落到了官吏们手中。
这就是肥了经手的官吏,而损了公家。
现在简化税赋征收,加大地方留存,地方把留存的钱粮,拿来提高官吏的薪水,甚至是设置养廉银和公使银。
说白了就是把原来私下的行为,统一规范了,不许让官吏们私自伸手去拿,统一规范由官府来征,然后再发给他们。
这样做,好处是规范了,以前征多少,拿多少,没有一个规矩,随便拿,拿多拿少就看官员们的良心。
现在呢,一切有法有理可依,避免无底限的渔肉百姓。
当然,受益最大的是无地的百姓,他们从沉重的徭役或折银中解放出来了,而对地主们来说,看似增加了税赋,但朱以海免三饷等加派后,地主们其实也减负了。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神奇,原来朝廷收不到税,地方却苦于暴税,实则最大的祸害都是加征、耗费,都是被地方官吏们贪了,而地主们经常被劝捐强逼后,也想着法把正税给逃了。
“你们打算折银还是征粮?”
“我们打算在宁波各乡、县、府城都建立仓库,地丁粮在一石以下的,可以折银也可以纳本色交粮,折银按今年市价平均每石二两折算。而地丁粮在一石以上者,须先保证一半的地丁纳本色粮,剩下一半可以自己选择是折色还是本色。”
“不论折色本色,都不再指派大户充当粮长或银柜代收代输,而是由官府派发粮单,在夏秋两季,由百姓自己把钱粮送到乡上。”
“每亩二斗四升二合粮,包括了田赋、摊丁以及火耗,除此之外,一律不得再征任何耗费钱粮,所有征收粮食等的成本,都由府县拔给开支。”
朱以海听的直竖大拇指,“聪明的人都会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而一些蠢人或是心思坏的人,就会把简单的事情故意复杂化好浑水摸摸鱼,
你们宁波府走在了浙江全省的前头,税赋改革这件事情,做的很好,而且落实很快,没停留在口头之上。”
“其实事情不难,就是看有没有真心想做。”钱肃乐一语点透,以往地方官吏谁有这个权限或是说有这个心思做这些事呢?
况且,阻力也确实大。
但如今特殊时期,前有监国在宁波斩谢三宾抄没谢家,后又有监国在严州大杀四方,在这种形势下,又有钱肃乐林时对这种挂着右佥都御史、兵部侍郎的高官坐镇,手里还握着整编后的一协浙营士兵,谁敢反对?
许多本地豪强都在前几个月的肃清整顿中搞服贴了。
真心想做事,还是比较容易的。
反正钱肃乐充分理会了监国的旨意,在宁波整理起来非常雷历风行,甚至连鲁监国的王府,都是一样的纳入清量整理之中,照样按亩征粮,一样摊丁。
其它官田军屯等,也不管你官田民田性质,先一本征科,然后该怎么收租再怎么收,租是租,赋是赋,走两本账,不跟以前一样混淆不清。
先赋后租,清清楚楚。
“地方留存四成,有二十来万石粮,已经足够地方开支,甚至能有节余了。”钱肃乐也没想到,自己真做成了这么一件大事。
“地丁银只能算是基本税,真正要想解决财政问题,还得靠工商等税务,我这次来,其实就是来开源的。各地厘金局搞的怎么样了?”
“目前宁波厘金局,已经在全府各县皆设有分局,照朝廷所颁的规定,配置税官税吏,并将原宁波恢复营等一些义军,抽调不少人员组建了一个宁波税警营,下辖两营,总一千税警。”
“我们的厘金主要分为三类征收,一是产出厘金,除田地种粮交赋不再额外征收产出厘金外,其余如种茶、种果、养渔、种树等,产出发卖时,都要征收厘金,税率为按百征一。
其二是过关厘金,我们在关津道口,设有关卡,对过往贩货行商征税,税率也是百征一。”
“第三种便是对坐商征收厘金,坐商交易,按百征一。”
朱以海点头,“有设起征线没?小额应当免征,关口也应当对普通百姓小贩一定量以下免征。”
钱肃乐表示这些也都有考虑到,目前宁波厘金局已经初步完成构架,并开始运营,效果还不错。
“我们预计,宁波府一年征收的厘金能达到十六万余两。”
“那不少。”
一个府的工商税,十六万两其实不多。不过这也不全是工商税,毕竟大明正经工商税也是有的,只是税率低的让人发指,跟这厘金差不多,而且士绅商人们很少有交税的。
比如茶税,浙江一省一年就交一两万两,实在太过份了。
“其实不少人认为,厘金除产出厘外,过厘和住厘可加征至百分之五,产出厘亦可加至二厘。”
朱以海摆摆手,“一步步来,不急,先把这厘金推行下去再说。”
一个宁波府一年十六万两,那一个浙江省一年起码能得一百多万两,这已经不比地丁银少了,所以朱以海挺知足的。
“盐茶酒矿,应当行专卖制度,税率上应当提高,尤其是食盐,大明盐法积弊已久,除了养肥了一群大盐商,喂饱了无数贪官外,问题一堆,盐价过高,百姓深受其害,但朝廷其实也没从中得到多少钱,中间环节过多,全肥了那些人了。
明末一年盐课最多不过二百来万两,而且未必能征上来。
朝廷每斤盐却抽税二分二厘之多,官盐零售价更是达到三四分银子一斤,崇祯十六年江南水灾,苏松盐价五分钱一斤,这还是盐产区,在陕甘,盐价达到九分银一斤。
明朝百姓吃盐价格是北宋的六倍,北宋盐税一年却有上千万贯,而再对比下清朝,一斤盐大约也就是二十文左右,但盐税收入却也超过一千二百万两。
大明百姓吃的盐价是其它朝的五六倍,结果朝廷征到的盐税却反而只有其它朝的五六分之一,里外里相差几十倍。
这问题大的离谱。
浙江也是个产盐区,所以朱以海早在当初在嘉兴时,就开始对盐下手了,直接控制盐场后,不再搞什么盐商资格盐区划分,只要来盐场买盐时一起把盐税交了,那么谁都可以来买,谁都可以去卖。
甚至朱以海主动把盐价调低,每斤盐只卖一分银,这分银子里面,还包含了半分盐成本,只征了半分银盐税。
但降低盐价和盐税也有好处,那就是能减少走私盐,毕竟如果私盐利润不大,捉到的风险又高,那实在划不来,不如到盐场买盐纳税后去卖。
因此,降低盐价盐税,能加大官盐销量和保证盐税征收,官方数据,浙江省人口一千四百万。
宋朝一年官盐产量二三百万引,大致三亿多斤盐,平均一人五斤盐消耗。明朝每年盐产量六亿多斤,哪怕就按一人平均五斤盐来计算,浙江一省一年起码得消耗七千万斤盐。
一斤盐半分盐税,七千万斤,那也起码是三十五万两银子了。
这要是跟之前比,反而是增加了好几倍收入。
第237章 特区
百姓吃盐还能降价几倍,这种好事当然得干。
盐价下降还有好处,就是节省征税成本,不用费尽心机打压私盐贩了。
为什么以前明朝缺钱,大家只顾往田地往人丁上加征,而偏偏对工商贸易啊矿产盐茶这些视而不见呢?
不是他们不知道这里有钱可收,而是这里面的好处全被他们垄断了,视为自己的财源,岂能交出去?
明朝皇帝征个矿税,都能引的无数士绅群起攻击,甚至鼓动地方的矿主、士绅、矿工等把去征税的太监等直接活活打死,打死了还要倒打一钯,说他们暴虐害民。
皇帝岂不知道这里面的问题,可面对整个士大夫阶层,自己的狗腿子在外面被打死了,也只能忍气吞声。
就跟大明朝开海禁贸易一样,官员们说的冠冕堂皇,海禁怎么怎么不能开,实际上他们自己偷偷的跑贸易,赚的盆满钵满,只是不想朝廷开海,然后可以名正言顺的征税而已。
一个比一个憋着坏,全是些孙子玩意。
“宁波税警团得加强训练,他们的任务就是维护税收,谁敢抗税,那就要迅速执法,绝不客气。”
宁波有钱肃乐林时对葛大振等这些拥立功臣在,步子很大,走在了整个浙江前面,甚至成果丝毫不弱于朱以海和黄宗羲、方逢年以及阮大铖、马士英等亲自抓的严州。
前线将士们在整兵顿武。
但钱粮却仍是个大问题,现在连御营的披甲率都还很低,虽然跟澳门的洋人达成了火枪火炮的购买协议,但那些大鼻子们,坚决要求先付银子再交货,得先付了一半定金他们才会开工,收货时必须先付清尾款。
两广福建等地,现在虽然拥立,可实际上也是鞭长莫及,就跟福建的郑氏一样,已经有几分割据自雄的意思。
朱以海也心知肚明,他现在得以一省养全军,不改革,浙江连两万人都养不起。
好在浙东这个大本营,现在整顿的不错。
当天,朱以海又去了定海,还登上了舟山。
从龙功臣王闯子现在是浙江提督总兵官,被朱以海加封为靖南伯爵,赐镇海将军印。原本浙江总兵是挂镇倭将军印的,不过现在跟倭人贸易,不好再用这名。。
“好久不见,你好像长胖了点?”朱以海望着来迎接拜见的王闯子笑道。
高大的王闯子面对着那个熟悉的人,径直跪拜大礼参见,“臣拜见殿下。”
“这般见外做什么?”朱以海伸手扶起他,挽着他的手一起走,“边走边聊,孤吩咐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臣接到殿下旨意,便立马着手建宁波市舶司了,协助内务府选址,招募官吏人手等,如今市舶司已经建成,且已经引来不少商船,开通了往日本和朝鲜的航线,另外还在跟澳门、台湾、吕宋的西班牙、葡萄牙、荷兰等番人联络,引他们来贸易。”
“有外国商船来吗?”
“有不少!”王闯子汇报了宁波市舶司的设立情况,驻于定海,这里原是大明特设倭国朝贡港口,只是荒废已久。如今朱以海要求设立市舶司,负责对外进出口贸易,招引商船来宁波,进出商货,征收关税。
市舶司主要负责进出口贸易,征收的税则以货税和船税为主,货物是值百抽五。
船税则视船大小征税。
“目前市舶司对大船征一千二百两,中船九百六十两,小船四百五十两。另随征官礼,也是此数。
货税正税是值百抽五,另例规值百抽五。”
朱以海笑了笑,这也充满大明的风气,哪哪都有加派例规啊。
“这官礼是何名目,货税例规又用在何处?”
“回殿下,这些钱不是我王闯子拿的,船税官礼所征,一半用于市舶司的内务府官吏们的俸禄、公费,另一半则上缴内帑。”
“哦,原来还有一半进了孤的口袋。”
货税例规的那百分之五,则一半用于舟山御营定海水师和浙镇定海、石浦等几镇的海上陆上缉捕走私、打击海盗的开支,另外一半也是上缴内帑。
还是给他朱以海。
“这是庞天寿的主意,还是你王闯子的主意?”
“庞公公来了一趟,很快就走了,这是他的提议,但臣也是非常支持的,殿下要供养御营,要赏赐臣子,内帑没钱怎么能行?”
朱以海望着大海,“不过你们如此一来,这货税可就变成十抽一了,船税也涨了不少。”
“殿下,臣等也是请人计算过,就算征这些,其实他们仍然划算,更何况咱们也不白收这钱,进我们宁波市舶司贸易,可比他们在厦门或澳门、台湾等地进出货划算的多,况且,入关报备清关后,我们给关防印信,沿途海上,水师也都会保护,是非常值的。”
朱以海对此倒了是点头。
不过市舶司其实只是海关,货进海关,并不能直接流通内地,还有常关,甚至还有商行代理。
“一条往日本的大船,我们至少能收一千五百两银子。”王闯子有些得意的道。
“进口一担棉花,我们能征税一两八钱银子,出口一担湖丝,能征得银二十四两,棉布一担二两五钱,一担砂糖五钱,浙东茶叶一担抽税二两……”
宁波市舶司设立后,虽然来的船还不算多,但有监国旨意,大力招揽商货,现在情况还是不错的。
毕竟这是官方贸易港,在这里交易既能减少几个中间商环节,而且能采购到优质的中国商货,并能把洋货卖出一个好价格。
虽然宁波市舶司要征一遍税,而且鲁监国还派了太监在定海建立了皇家商行,从内地采购茶叶、湖丝、瓷器等到宁波,然后卖给出海商人,又向来港的外商,购买他们的棉花棉布等一些洋货,然后再转手销给内地商人,这一进一出,又能赚上一笔。
一条大船能直接征税一千五百两,而定海的皇商行又能赚不少,这里外里,若是贸易量能起来,一年赚个几十万两不成问题。
“你在这里干的不错。”
王闯子却红着眼睛道,“殿下还是把我调回御营吧,打杭州我愿做前锋,这定海也没仗打,整天跟一群商人打交道,那些个洋商一个个鬼脸憎恶的,还满身狐臭可要命了,呆在这我浑身不得劲。”
“哈哈哈,孤是信任你,所以才把浙江提督这么得要的差事交给你这个心腹元从。”
“不是说打下杭州后浙江提督改驻杭州吗,那我这个提督更得亲自去打杭州了啊,让别人给我打下杭州,我去驻扎,到时也没脸面啊。”
第238章 暗渡陈仓
余杭县在杭州之西,苕水河畔。
因为河运便利,又地处平原,有桑蚕之利,余杭富庶,城镇号称有十八街坊七十二弄,有三百多家商铺。
余杭城中四大商帮,徽州、宁波、绍兴杭州四商帮,徽商控制金融业和茶叶,宁波商圈主要从事中药、食品、水产,绍兴人从事榨油和酿酒,而当地人主要从事粮食和丝织。
小小一座城,却有两千多年历史,虽然余杭城因为苕溪水浅,不利河运,从明代开始,随着杭州东面下塘运河的开凿,塘栖镇反超,成为城郊第一商业中心,但余杭县城也仍是人口稠密工商发达。
不过随着清军南下占领杭州后,明军和清军已经对余杭展开数次争夺,战争使的城中萧瑟不少。
一支船队沿苕溪驶入城镇,水门处,早有盐道衙门的人过来通关放行,衙道标兵在船上直接插了一面盐旗,于是船队畅通无阻,余杭驻守的绿营兵也不敢多事。
盐法道台品级虽仅四品,但那可是个要职肥差,绿营上下平时也没少拿盐法道衙门分的银子,他们甚至还经常会接些盐道私活,帮着运盐等。
更何况,他们都知道如今这盐法道台潘大人那是深得博洛大帅赏识的,据说朝中的冯大学士跟他关系也很好,还是姻亲。博洛虽然走了,但杭州的张总督和萧巡抚,也挺看重潘道台。
“又是什么好东西,这么多船货?”
一名绿营队头笑着问。
盐标的队长答道,“这我哪知道,我们盐标的潘游击让我来接货,肯定是好东西。”说着,他扔给那队头一个钱袋子,里面叮铛作响,“给兄弟们喝酒。”
绿营队头也不客气,接过后还打开抓出来,“嗬,这不是浙东的龙银吗?”
“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