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极品无赖-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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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上生芒,好不难熬,还怎肯让童牛儿背?只紧咬牙关拼力忍痛前行。
童牛儿左右为难,眼珠转动,已有主意。
迈步时瞧准一块半悬不稳的圆滑石块一脚踩下,只听“喀嗤”一声,童牛儿仰天摔倒。待将脚举起看时,脚踝处已肿有指高。
林凤凰瞧得清楚,明知他是故意,却不明他所因为何,扶住他惊叫。
方威上前见了也骇,不知该如何是好。
童牛儿抹去额上痛出的汗水,道:“你要么将我俩个杀了,要么借马来骑。想叫我再向前走一步也不能了。”
林凤凰这才恍然童牛儿用心之苦,原来皆是为了自己。心中疼得如被手揉,落泪道:“童大哥——你何苦呵——凤凰不值得你如此疼惜——”
方威听林凤凰如此说,立时明白其中曲直。冷冷点头,道:“好,童牛儿,你有种,为了心爱的女人,竟肯如此为难自己。”
童牛儿也冷漠地瞪视他,双唇紧抿,不置一语。
方威牵过马来,童牛儿先扶林凤凰骑上,然后自己跨坐在他后面,操缰在手,暗舒长气。
夜渐黑透,玄月半挂,映着远处险峻山峰,甚显孤寒之意。
林凤凰折腾到此时,早乏得透了,将身体瘫如软泥一样尽数偎入童牛儿怀中,把脸贴在他胸口。
仰头上视,见童牛儿正俯看自己,微笑道:“童大哥。”童牛儿轻应一声。
林凤凰道:“痛得厉害吗?”
童牛儿轻轻摇头,道:“你若不痛,我便不痛。”
林凤凰懂他语中意思,眼中忍不住又汪下泪水。抽泣几下鼻子,将悲伤咽下。
探头见方威黑黝黝的身影在马后四、五丈远的地方蠕蠕而行,形同山鬼。心中奇怪,忍不住问:“童大哥,我们若催马逃去,他怎追得上?”
童牛儿摇头道:“你不知,锦衣卫所骑马匹皆训练有素,只听主人召唤。何况这山路崎岖难行,他轻功又好,我们逃不掉的。”
林凤凰才明白方威为何有恃无恐。别传脸来轻叹一声,沉默片刻,道:“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也不知自己与你在前世修得多少缘分,能同船渡便同船渡,能共枕眠便共枕眠,不论怎样,我都欢喜。童大哥,你说好不好?”
她这番话早在心里翻转了千万遍,只羞于启齿,才一直隐忍。
此时却觉得前途如这暗夜一般茫缈难测,怕是凶多吉少。若再不说出,恐无机会,岂不遗憾?是以强摒少女羞怯,大胆直言。
………………………………
第五十七章 此心难托付
这几句话已浅白到底,如利剑入体,洞穿童牛儿的心腹胸怀,叫他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沉吟半晌才低声道:“好。”
林凤凰听他应下,如饮醍醐,甜透魂窍,将脸庞重又贴回他胸前轻轻笑着。揽过他双手环在自己腰下,把双眼闭起,任那马儿左摇右晃,自己随之起伏不定,一路向前。
她却不知她和童牛儿的缘分只浅到同骑共乘而已,余下的只有在心中思虑着苦恼自己罢了。
如此走到夜半,在大路上行出二十多里。
忽听身后有杂沓蹄音传来,不过片刻,已响如爆豆。三人知有大批马匹奔驰,恐受踩踏,忙闪到路边躲避。
刚刚站定,见一群骑士抖缰策羁,飞跑而过。童牛儿眼光最毒,虽是暗夜,仍认出马上之人皆是身穿飞鱼服,手提素缨秀春长刀的锦衣卫。
他知此来有方威所辖白虎营,却看不出这一队是谁的属下。若真是方威的,自己怕更要受困。
可还不等他辨明,马上人中还有目力比他厉害的,带缰绳高叫道:“可是童大人吗?”
童牛儿不知要来的是福是祸,无奈应声道:“是我,你是哪个?”
那人却不理他,喝止住跑在前面的众人回转,向后高叫道:“营主,寻到童大人了。”
童牛儿转头看去,见自黑暗中又冲出十几匹马。当前那人拔背挺胸,手提金枪,正是银若雪,心中不禁猛地一动,以为自己和林凤凰的性命无忧。
银若雪在童牛儿面前将马带住,先欢喜道:“你没事吧?”又瞧林凤凰,道:“寻到她了?”
见二人共乘一骑,身依体靠,显得亲昵,醋意顿起,怒哼一声,道:“倒挨得近?”童牛儿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没有应声。
银若雪猛地想起一事,跳下马来,把缰绳甩给旁人,向童牛儿道:“你下来,我有话问你。”
童牛儿不知何事,磕磕绊绊地滚鞍下马。刚刚站定,银若雪软如柔荑的小手便猛地抽至,一声脆响后叫他左颊上火辣辣地痛,忙跳着后闪。
可他手灵脚利时尚躲之不及,何况此刻有伤在身?还未退利索,右颊上又挨一掌。无奈只得用双手护住头脸,口中高叫道:“因何打我?”
银若雪气咻咻地道:“因何打你?你不知吗?”双手齐出,也不再管顾是哪个地方,只拼力地打。
她本是有武功在身之人,若按所学殴打童牛儿,招招皆向他要害处下手,怕不过几拳便能致其于死地。
但童牛儿毕竟是她所恋之人,纵有天大的错,也不舍将他如何。是以这顿打只似蛮妇殴夫,看着凶猛,其实伤在皮外,无甚大碍。
四围立的锦衣卫皆是打人的行家,如何看不出门道?都在心中奇怪,以为少女的心思如高天流云,难以捉摸。
方威在侧瞧着好笑,误认二人之间生有仇怨,心中十分地舒畅,暗叫痛快;林凤凰在马上见了却疼惜。但她知二人关系,以为夫妻吵架理所应当,自己只是局外之人,根本无从劝解,是以只能隐忍。
童牛儿虽隐约感觉怕是和唐婉莲有些关系,但不敢叫准,自然不认,大呼冤枉。
银若雪也打得累了,罢手喘着道:“冤枉?等你见到她尸首就不觉得冤枉了。”
童牛儿听到这一句直骇得通身冷汗,大瞪双眼结舌道:“你——你——将她怎样了?”
银若雪冷笑一声,道:“你想我将她怎样?”
童牛儿被她这一句噎得将嘴开闭数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银若雪不再理他,飞身上马,唤手下锦衣卫道:“给童大人备匹马。”
又瞧了林凤凰一眼,道:“也给她一匹,好生看护着,休再叫人劫掠了去。”一边说,狠狠地瞪了在侧拄戟而立的方威一眼。
方威有愧在胸,不敢与她对视,忙低下头,才知自己白日所想皆是妄念。
银若雪催马奔出两步,觉得胸中恶气难平,带缰扭头向童牛儿恨声道:“只不过这几日便娶下一个,倒好能!看回京后我怎样收拾你。”
方威听这句呵斥表面好似凶狠,其实里面含义却暧昧不堪,才明白二人之间的关系已发展得远超自己想象,心中快意慢慢变成懊恼,似打翻万顷醋海,兴起百丈波涛,叫他平复不下。
林凤凰却如被人从后面刺入一剑,正中心窝,疼得她险从马上栽落。半晌缓过神来,见童牛儿正立在旁边仰脸看她,目光之中满是痛色。
想要问他,想想又不知从何问起,只能哀哀地叹过一声,伸手扶住童牛儿的肩头下马,换乘由锦衣卫牵过的另一匹。
方威刚搬鞍牣镫,跨上马去,听有人在不远处向他执礼,转头见正是自己营中的锦衣卫夹杂在朱雀营的人丛里,不禁轻咦一声,觉得奇怪。
自己不在营中,是谁未经自己允许擅自调用?但只略想便明白大概,暗恼银若雪欺人太甚。
转念以为必是童牛儿主意。直恨得将手中银戟抬起,欲一跃扑上,把正催马前行的童牛儿挑于马下。
童牛儿似早知有危临头,转头看他,寒冷目色叫方威止息了凶恶念头。以为此时冲动不得,且待来日好好对付他才是上策。
银若雪见已寻到林凤凰,想着梁济寺里的匪盗已经全歼,梁济寺也烧成一片白地,再无可用力之处,不敢耽搁,连夜提军回京。
一路急行,第四日天交末更时来到城下。
叫开城门,进入城中。童牛儿别过银若雪,和数名锦衣卫押送林凤凰回到春香院。
此时已近凌晨,何妈妈被从梦中叫醒,揉着惺忪睡眼,待看清回来的是童牛儿和林凤凰,不禁惊得“啊”了一声,立时睡意全无。
二人消失近二十天里,春香院中好不太平。
赛天仙每过一日,脸色愈阴,近几天更是双眼红肿,泪痕常新,茶饭不思,和白玉香、霍敏玉三个整日呆呆地发愣。
何妈妈心中却美,以为童牛儿这丧门星怕已死在外面,从此再不会回来。昨日刚和东家商议过,正想今天就逼二女接客,挣些银两,把童牛儿在时耽误的损失弥补回来。
此时才知噩梦未醒,这小儿尚在人间。
但何妈妈是何等样人,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历练得机敏。扑上抱住童牛儿便哭,口中道:“童大人——叫妈妈想煞你了——”
童牛儿正打哈欠,将她拨到一边,皱眉道:“我还未死呢,哭丧吗?”径直向里去了。林凤凰被数名锦衣卫押着跟在后面。
童牛儿来在自家门前,见小丫头正撅在那里打盹,低身在她头上轻拍。
小丫头一惊而醒,睁眼见是他,欢喜道:“童大人,你可回来了。”
童牛儿轻嘘一声,道:“姑娘睡着吗?”小丫头未明他意思,嗯过一声,道:‘我这就去唤。”转身要去拍门。
童牛儿一把拉住,道:“不要惊她,去寻热水来叫我洗浴。”
赛天仙自掌灯时孤身独坐,眼望跳荡烛火怔怔出神,片刻后泪水簌簌而下。觉有股恶气憋屈在胸,想嚎啕大哭一场,却没有力气,只能任泪水如此缓缓地流。
这十几日里白天夜晚地哭,眼角被撕扯得已经破裂,经常把血水掺和到泪水里。
抓起竹筷挑些米饭入口,就着泪水慢慢嚼着,却怎样也咽不下。只得将筷子一丢,伏在桌上抽噎。
哭了片刻,慢慢收拢心神,思谋着待童牛儿死讯传来时,自己必要陪他去,这个没什么商量余地。
倒也没人同她商量,叫她愈觉凄凉。
想着童牛儿死后还有自己为他发丧烧纸,摔泥盆,打灵幡,张罗着叫他在黄泉路上风光热闹地走。
可轮到自己时呢?有谁肯为自己落一滴泪?喊一声亲?不过是三个铜字一领的黄席子卷了,向城外的乱坟岗上一丢,任凭狼食狗啃,风吹雨淋,连个完整尸身都剩不下。
好在有童牛儿在阴曹地府等侯。到了那边,他必也不肯让别人欺凌自己,自己在他怀抱中自可找到那份安然。
这样想时,死后的万般凄凉也就不甚在意。
只是白玉香该如何是好?要叫林猛接去才是。这一半日便去寻他师父,那胖大和尚通个音讯,叫他告知林猛想想办法吧,我是无力照顾她了。
赛天仙将这个在脑中兜转了数日的念头又想一遍,慢慢坚决了意志。这才填些精神,把饭又吃两口,唤小丫头进来收拾去了,打热水洗漱睡下。
可怎睡得着?听隔壁白玉香和霍敏玉的床榻也都吱呀作响,知她们必也难眠。
转念想起昔日童牛儿的怀抱何等温暖,泪水又忍不住流。口中轻唤道:“相公呵。”才知这个称谓对自己来说便是天地,是自己的全部。他若没了,天便塌,地便陷,一切都不复在。
睡到将醒,噩梦频来,见有个鬼样的人手舞铁链来锁自己。赛天仙吓得大叫:“相公救我——”伸臂向童牛儿平时睡的那侧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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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无计悔多情
赛天仙这梦近日已做过数次,每次都不见相公来救,每次都抱个空。惊醒之后自然泪湿枕席,哭到天明。是以这一次以为必如从前,却不想竟抱个实在。
还未缓过神来,有人在她脸上狠拍一掌,含混骂道:“叫什么鸟声?好好睡。”
赛天仙迷糊半晌,睁眼认出旁边裸身躺在那里的果真是童牛儿。天虽未亮,面孔虽瞧不清,但只听那一抽一喷的鼾声已知必是无疑。
可还是不敢信,在自己乳上猛掐一把,火辣辣地疼,才知不是幻觉,一时欢喜得又哭。
却怕惊到童牛儿,将半个拳头咬在齿间吞声而泣,片刻后终忍不住,张臂抱住他大放悲声。
童牛儿被惊醒后伸手在她发上轻抚,安慰道:“莫哭了,相公不是在吗?”可赛天仙就是停不下来,只是其中喜悦已多于悲伤。
想起这些天来为这冤家叫自己担下多少心?流过多少泪?差点烦忧死。这样想时,渐渐火气上窜,猛地张口向童牛儿肩头咬下。
童牛儿早想到她这些日来所忍受的,知她心思,虽痛入心肺,也不觉恼。只闷哼一声,在她背上轻拍道:“睡吧。”渐渐鼾声又起。
赛天仙吧嗒着口中血味,才觉胸间积郁这多日的恶气已消,紧紧搂抱着童牛儿甜甜入梦。
隔壁的林凤凰和白玉香、霍敏玉三个却睡不着,相拥着又哭又笑,七言八语地直聊到天明。
雷怒海听银若雪讲述事情经过后,对方威唆使他人劫掠林凤凰一节却不肯轻信。叫银若雪抓住悟明和尚,与方威、林凤凰三头对证,将事情坐实再说。
银若雪自知抓拿悟明和尚艰难,只得噘嘴不语。回府中时见童牛儿正在侯她,便将一腔怨气尽数发泄在他身上。
童牛儿只听三句便已明了,早想到怕会如此,是以并不奇怪。
他知其实倒不是雷怒海对银若雪所说怀疑,而是因着没有确凿证据叫他无法处置。一番温言软语将银若雪哄到心骨皆软,乘机占过便宜后便逃之夭夭。
先到天字牢营中大赌了一场,赢下百多两银子。见夕阳向晚,天色渐沉,想着赛天仙必担心自己,打马赶回春香院。
刚到楼下,见从暗处走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低声道:“童大人,别来无恙?”
童牛儿一惊,仔细看时才认出正是云婆鹤翁二老,喜道:“你俩个怎地来了?”下马将缰绳抛与院中小厮,让二老上楼。
二老眼望春楼踌躇迟疑。鹤翁道:“童大人怎住在这等地方?若不是亲见我倒真难相信。”
童牛儿一怔之后哈哈大笑,道:“我本是从这类地方滚爬出来的,住在这里最相宜不过。二位且到里面说话。”云婆鹤翁无奈,随他走入。
三人入房时,赛天仙正把床侧木厨里的东西翻拣着,准备将夏秋盖的薄被,铺的竹席等物收拾起。
听到门响,忙走出来迎,见童牛儿带入一翁一媪,心中奇怪。看两位老者神情慈和,衣饰整洁,皆是精雅人物,不敢怠慢,向里相让。
童牛儿指了赛天仙道:“这是我老婆。”
二老一直以为他还未成家,是以才和银若雪勾搭。却不想竟有妻室,且养在这春楼之中,倒真堪称奇。
云婆婆毕竟是女人,心思细密,更通情理,略想之后已猜个大概。
以为眼前这个容貌清秀美丽的少女必是风尘中人,后与童牛儿相狎,久交成欢,自称夫妻,相互帮衬着活在一起。
这样想时,看赛天仙的眼色中便含了三分笑意。落座后道:“姑娘本家贵姓呵?”
赛天仙最怕别人问她这个。因她未足岁时便被拐卖,自小孤零,不知自己姓氏,只有‘赛天仙’这个招惹人的称呼。
她也不知百家姓中有没有‘赛’这一字,是以口齿立时生涩起来,低下眼光道:“我——姓赛——名——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