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第3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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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想起陆将军当时的话,说活尸并不可怕,瘟疫也算不得什么,真正可怕的其实是人心。事到如今,无论是城墙下的染病军士,又或者是城墙上的未染病军士,都已经被逼上了绝境。双方杀到后来,再也分不清哪些是攻城的一方,哪些又是守城的一方,所有军士的身上本就穿着一模一样的汉军铠甲,上面都印着玉门关驻军的徽记,谁都分不清谁是谁,只能见人就杀,毫不留情。
第653章 入魔
眼见城墙上这一幕血流成河的局面,先竞月悲愤之下,只觉心中杀机涌动,恨不得拔刀乱杀一通,却到底不愿对这些军士痛下杀手,只得护着李刘氏退到城墙边上。
话说这玉门关靠近城门处的左右城墙,乃是各自往外凸起一块,伸出十多丈距离,约莫有三丈宽,从而在城门处形成一个“凹”字,若是有外敌来攻,便会陷入城门口的这个“凹”字当中,同时承受三面城墙上的攻势。当下先竞月便带着李刘氏躲进这个“凹”字左边的凸起处,手持偃月刀堵在这段向外衍生出去的城墙入口。若是有军士过来厮杀,先竞月便出刀断其手足。
如此坚守了小半个时辰,到后来越来越多的军士向他这里涌来,仅有的一丝理智也已在杀戮中尽数丧失,甚至将整个身子往先竞月的偃月刀上扑来。先竞月无计可施,只得且战且退,不过一顿饭的工夫,便和李刘氏退进了这段十几丈长的城墙深处,再往后退,便要到头了。
先竞月心中焦急,眼见不少军士的尸体被推落到玉门关的城墙外边,摔得七零八落,更有几个军士在厮杀中发了疯,居然径直往城墙外跳落下去,当场摔成了一滩肉泥,不禁望了望身旁这二十多丈高的玉门关城墙,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如今身后既然没有了退路,自己又不愿出刀杀人,那便只能冒险一试,看看能不能平安跳落到玉门关的城墙外边,以此躲避城墙上混战的众军士。当下先竞月便朝身后的李刘氏沉声喝道:“抱紧我的腰身,我们跳下去!”
话音落处,身后的李刘氏已上前将他紧紧抱住,却将脸贴到先竞月背上轻轻摩擦,柔声说道:“不必逃了,卑职能和大人死在这里,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要是像那些军士一般摔个稀烂,未免死得太难看了一些。”先竞月不料这妇人到了生死关头,居然还要来和自己缠绵,直气得七窍生烟,喝道:“胡说什么?这城墙还摔不死你我!”却听身后的李刘氏又说道:“就算可以活着跳下城墙,最后也是死路一条。与其落在那些胡人军士手里,倒不如死在汉军的刀下。”
先竞月蓦然一怔,百忙之中回头去看,这才发现身后玉门关外的远方荒漠之中,就仿佛是有一大片黑压压的潮水汹涌而来,激荡起漫天的尘灰;再仔细一看,那哪里是什么潮水?分明是千军万马发起了冲锋,正直奔玉门关方向而来,离此已不过十多里之遥。
要说有大军出现在关外,不用想也知道是冲着这玉门关而来。先竞月顿时醒悟过来,眼这必定便是哥舒王子所说的别失八里畏兀儿大军,也是此番和言思道以及神火教联手设局、以活尸和瘟疫的连环毒计对付玉门关驻军的幕后元凶。可是如今的玉门关早已被瘟疫感染,又是缺粮缺药的局面,最多再等上个十天半月,所有驻军便会尽数身亡,玉门关自然也就不攻自破,别失八里的大军又怎会恰巧出现在今日,选择此时来攻玉门关?
显而易见,对方多半早已知道玉门关的驻军会在今日自相残杀,所以也不愿多等,径直前来捡这现成的便宜。再往深处细想,众军士今日哗变的根源,则是哥舒王子送来的那批已经煎熬过一遍的药材,先激起染病军士们的求生之念,又让他们这一线希望彻底落空,这才会让众军士陷入疯狂,开始胡乱杀人。所以眼下直奔玉门关而来的这支大军,极有可能便是由哥舒王子放出的消息,要他们趁着众军士今日的内讧,一举拿下玉门关。
至于事实究竟如何,仓促间先竞月也来不及细想,连忙大声喝道:“全部住手,有外敌来犯!”然而城墙上的军士早已杀红了眼,哪里有人理会?先竞月一边挡开攻来的军士,一边又招呼了好几次,还是不见有人搭理,眼见关外的那支大军越来越近,看这架势少说也有五六万人,他盛怒之下,心中的杀念再也按捺不住,抬手便是一招“独劈华山”,往身前这段十几丈长的城墙当中全力劈落。
伴随着偃月刀刀锋落下,冲在前面的三个军士被他的杀气入身,整个身子顿时四分五裂,洒落了一地的鲜血和碎尸。先竞月再次高举手中的偃月刀,向城墙上的众军士厉声喝道:“要杀人便去杀敌,杀自己人算什么本事?”
只可惜这场杀戮持续至今,城墙上能够活到现在的这些军士,无论是染病的还是未染病的,谁手里没沾上同袍的鲜血?此刻都已和疯子没有什么区别;莫说是先竞月开口招呼,即便是陆将军现身下令,也已经不管用了。而且伴随着先竞月这一招“独劈华山”使出,附近的军士察觉到他迸发出来的杀气,心中杀念更盛,根本不理会自己的身死,全都向先竞月这边扑来。
要知道先竞月的一身功夫纯属精神之道,不同于江湖上常见的外功内功,而是以“杀气驭刀”,威力固然惊人,但以人心控制杀气伤敌,久而久之,难免会被杀气感染,反过来控制己心,变成丧失理智的杀人狂魔,也便是俗称的走火入魔。更何况先竞月的经脉被封印后,再不必担心杀气对身体造成的反噬,以致出刀时可以毫无保留地施展杀气,却也更加难以控制。所以平日里先竞月能不出刀便不出刀,除了不愿徒增杀孽之外,也是要尽可能地控制自己的杀气,免得被杀气反客为主,控制了自己的心智。
但如今面对玉门关城墙上这一幕人间炼狱,先竞月本就心中激愤,早已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杀念。此刻杀戒一开,面对众军士张牙舞爪地扑上前来,他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杀气,手中偃月刀当即接连劈出,转眼间便将七八名军士斩杀当场,继而冲出这一段向往凸起的城墙,让自己也加入了城墙上的这一场厮杀。
后面的李刘氏吓得面无人色,连叫几声也不见先竞月应答,只得一路跟在他身后,在这玉门关的城墙上来回冲杀。周围的军士只要沾上先竞月的偃月刀,无是不立毙当场,顷刻间便有二十多人死在他的刀下,却没一个军士脸上露出过半点惧意。
先竞月杀到酣畅处,整个人已渐渐被杀气控制,神智也变得模糊不清,陡然间只觉一股极强的杀气从玉门关内的城墙下传来,正一路往城墙上而来。他正杀得起劲,连忙寻着这股杀气一路杀去,不过片刻工夫,便见一个胡人少女踏着满地的尸体,沿石梯一路杀上城墙,两只手反手握住两柄短刀,贴在小臂上向外出刀,所到之处,附近军士都是咽喉中刀,鲜血直喷。
先竞月此时哪里还记得自己不向女人和孩子出刀的规矩?察觉到这胡人少女身上的杀气极重,兴奋之下,顿时高高举起手中的偃月刀,便要向这个胡人少女一刀劈落。
第654章 爱慕
谁知那胡人少女仿佛提前预料到了先竞月的举动,先竞月才刚一举起手中的偃月刀,她已抢先一步展开身形,犹如鬼魅般绕到先竞月身后,继而探出右手里的短刀,用刀柄重重敲打在先竞月后脑处,口中道:“南蛮子,跟我走!”先竞月受此一击打,只觉脑中一荡,顿时清醒了不少,转头一看,这才认出眼前这个胡人少女,不禁脱口喝道:“哥舒阿伊?你来做什么?”
阿伊还没来得及回话,旁边的李刘氏见她一上来便对先竞月动手,慌乱之中连忙举着一柄关刀冲上,朝阿伊当头斩落,嘴里厉声喝道:“你这胡人野丫头,休想伤害我家大人!”
阿伊冷笑一声,手中短刀随手挥出,但听“嗤嗤”两声轻响,李刘氏双袖的袖口已被她的短刀割破,两只手腕同时中刀,随后又听“哐镗”一声大响,却是她手中的关刀径直掉落在地。阿伊又转身割破两个扑上来的军士喉咙,这才向李刘氏冷冷说道:“贱妇!饶你不死。我救他,你带他和我走。”
李刘氏听她话语中的“你我他”夹缠不清,也不懂她是什么意思,一时间只觉双掌酸软无力,低头一看,竟是被阿伊方才那一刀割断了双手手筋,这双手也便从此废去。李刘氏惊怒之下,顿时破口大骂,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脏话一股脑骂了出来。
原来正如先竞月之前的推测,那哥舒王子以救治玉门关的驻军为条件,要先竞月答应迎娶阿伊,到底只是故布疑阵,以此来掩盖自己前往玉门关的真正意图,同时打消先竞月对他的怀疑。而阿伊更是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替自己定下了这么一桩“婚事”。
要知道这阿伊虽然武功极高,而且心狠手辣,动不动便要取人性命,但自幼孤僻惯了,平日里除了练武之外,便再没有其它的爱好,也极少与人交流,以致胸中并无半点城府。这些年来她一直跟在哥舒王子的身边,只要是哥舒王子的吩咐,无论杀人放火还是打家劫舍,她都尽数照办,从不多问一句,从而令兰州城里的汉人武林闻风丧胆,私底下都将她成称作“突厥女魔头”。直到数月前的那天夜里,在兰州城北的白塔山上,眼见先竞月一刀劈毁寺中的白塔,阿伊惊骇之余,不由地心生钦佩,将这个被称为“十年后天下第一人”的汉人青年记在了心里。待到分别之后,她再细细回想先竞月的言谈举止,辗转反侧之间,心中居然对先竞月生出了爱慕之情,自然被哥舒王子看在眼里。也正因为如此,哥舒王子才能利用阿伊的婚事来做文章,让先竞月误以为他给玉门关送来粮食和药材,是为了促成自己妹妹的婚事。
而阿伊此番随哥舒王子一行人前来玉门关,还一直以为哥舒王子是真心要救治玉门关的驻军,完全不知道这批药材有问题。到昨夜临别之时,城墙上的陆将军向哥舒王子一行人生出杀念,在居星士那个幻术搭档的掩护下,阿伊便带着哥舒王子躲进城墙后面的右边军营里,随后与哥舒王子的其他手下汇合,又一路闯进军营深处救出十几个汉人道士,这才趁着夜色往东面逃离。
待到离玉门关远了,哥舒王子便让大家在荒漠中就地歇息,耳听哥舒王子兴高采烈地解释起自己的计划,阿伊才知道送给玉门关驻军的药材有问题。等众军士发现药材有假,仅有的一线生机也便随之落空,那些染病军士气急败坏之下,只怕当场便要引发一场哗变,甚至演变成一场自相残杀。随后哥舒王子便往西边放出信鸽,说是要通知玉门关外的大军不必再等下去,这便可以率军攻城,就此拿下汉人在西北的第一道防线玉门关。
话说玉门关的防线是否被攻破、玉门关的驻军是死是活,对阿伊而言根本无关紧要,可眼下先竞月分明也身在其间,若是关内的军士生出哗变,又逢关外的大军来袭,先竞月武功再高,到头来只怕也难以幸免。想到这一点,阿伊顿时脑中一热,顾不得哥舒王子等人的阻拦,连忙孤身赶回玉门关,想要通知先竞月尽快逃离。谁知等她赶回玉门关的街道上,城墙上下的军士果然已经开始自相残杀,令整个玉门关彻底沦为人间炼狱。情急之下,她只得冲进人群厮杀,一路追寻着先竞月的杀气,终于来到了城墙上。
先竞月自然不知此中情由,也根本不想知道。他被阿伊用刀柄击中后脑,此时已彻底清醒过来,回想起自己方才被杀气控制,以致大开杀戒,不禁心有余悸。眼见阿伊手中的双刀不停,眨眼间又割破数名军士的咽喉,先竞月当即沉声喝道:“赶紧给我滚!我不杀女人,别逼我出手!”
阿伊手中短刀不停,急忙解释道:“不是……救你,我来……”她汉话本就不好,更何况又逢眼下这般局面,更是解释不清。当下她也懒得多说,径直展开身形,再次腾挪到了先竞月身后,用刀柄狠狠砸向先竞月的后脑,却是想将先竞月当场打晕过去,好带着他逃离此地。
然而先竞月方才是被自身的杀气控制,以致神智大乱,这才会被阿伊偷袭得手,此时他既已清醒过来,哪里还会被阿伊的刀柄击中?阿伊才刚到先竞月身后,他已是头也不回地一刀劈落,杀气纵横之下,附近的军士尸体顿时血肉横飞,夹杂着城墙地面的碎石四下溅射,逼的阿伊回刀格挡,径直退到数丈开外。
那李刘氏被阿伊割伤废去双手,此时已无力再战,忍不住骂道:“要不是这一对突厥兄妹丧尽天良,拿假药来欺骗我们,玉门关的将士哪会落得如此下场?大人千万不要手下留情,这胡人野丫头根本就不是女人,甚至连人也算不上,是猪狗!是畜牲!是恶魔!”先竞月听到这话,再看李刘氏那一对血淋林的手腕,也是怒火中烧,当即用手中的偃月刀斜指对面的阿伊,厉声喝道:“血债血偿,除死方休!那哥舒狗贼在哪里?叫他滚出来受死!”
阿伊本就对先竞月的武功心存忌惮,内心里更是不愿和他动手,看到先竞月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一时间不禁手足无措,只得连连摇头。就在这时,忽听一个男子声音从关内的城墙下传来,用流利的汉话说道:“小王这个妹妹向来高傲得紧,从不将天下男子放在眼里,就连小王这个哥哥也不例外。想不到此番为了一个汉人男子,她居然孤身涉险,拼死相救,这份心思,自然可见一斑。竞月公子不肯领情,倒也罢了,如何还要以恶语相向?难道阁下的这一颗心,竟是铁铸的不成?”
第655章 元凶
伴随着话音落处,二十几个色目人相继沿石梯冲上城墙,或以空手出招、或用兵刃劈砍,下手极是狠辣,转眼间便将城门处这一带城墙上的军士尽数击毙,显然个个都是一流的好手。而左右两边的城墙上此时还有不少军士在继续厮杀,这些色目人高手却不再理会,只是分散着站立在先竞月四周,和他保持着五六丈的距离,死死盯住他手中那半截偃月刀。
随后哥舒王子便踩着满地的军士尸体,从石梯上好整以暇地踏上城墙,脸上的神色更是无比轻松,就仿佛是在赏花观鱼一般。阿伊顿时一愣,脱口问了一句突厥话,哥舒王子便笑道:“小王的兄弟姐妹虽然不少,但真正的亲人便只有你这一个妹妹,又怎能弃你于不顾?你既已决定回来,就算是刀山火海,兄长也只能陪你同来。”
眼见元凶终于现身,先竞月满腔怒火反而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缓缓定下了心神。这哥舒王子既然敢现身相见,自己便有机会将他擒杀,又或者是和他同归于尽,切不可因为一时的匹夫之勇,错失了擒杀对方的良机。当下他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城墙上这二十几个色目人高手,口中则向哥舒王子淡淡问道:“阁下是怕我不死,所以要亲自前来取我性命?”
哥舒王子微微一笑,摇头说道:“恰恰相反,小王此番前来,却是要救你性命,和阿伊是一样的心思。其实细算起来,小王已在兰州城和嘉峪关两次救下竞月公子的性命,也不差眼前这一次,却不知竞月公子是否肯领小王这个人情。”先竞月冷笑道:“救我性命,自然是有条件。难道要我投靠色目人?”
哥舒王子忍不住哈哈一笑,说道:“小王和竞月公子虽是初识未久,却也深知阁下的为人,倘若当真提出这样的条件,岂不是白白浪费唇舌?”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