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医-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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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矢飞射,便似流星追月。
这是一支弧形箭!
惊吓的人群都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那支向着半空飞射的利箭已经好似闪电,又从半空劈射下来。
“啊——!”
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被当胸射中,瞬间惨叫倒地。
“窦将军!”宋熠厉喝一声。
窦思危立即一挥手,手下数名禁军涌入人群,如狼似虎般将中箭男子如同死狗般拖出。
紧接着,衙役与禁军们一齐出动,不论参与还是没参与,凡是被记过白痕之人通通都被抓捕。
娄县尉大声喊:“谁敢再闹事,通通斩了了账!”
谁还敢再闹事?
没有人了。
被抓捕的人或有喊冤的,或有抱屈的,衙役们也有话:“他娘的!进了牢里再分辨,大人们为平复疫情殚精竭虑,还不够辛劳?倒有混账东西没完没了,是见不得平城好?”
一通快刀斩乱麻,余者莫不战战兢兢,规规矩矩。
平城西角,烟树庄一带。
烟树庄一带原是平城最贫穷最混乱的地界,病迁坊之前就设在烟树庄。
后来烟树庄被烧,县衙不得已征用周边民居,再做病迁坊。
原先在此处的居民们得病的便进了病迁坊,未得病的也另外做了安置,以至于原先混乱的平城西角,如今倒显得秩序森严起来。
但这一片房屋矮,巷弄多,这却是即便被征用也改变不了的。
熟悉地形的人,在外围要躲过禁军的视线并不难。
最西边靠近城墙的一处,连着屋宇,又丛生着杂草乱树,年深日久的,墙根底下便出现松动。
西城门离此处还有些距离,守门兵丁的视线根本落不到这边来,就有一道鬼祟的身影借着乱树的遮掩小心摸到了墙根边上。
他蹲下身,在墙根底下摸摸索索一阵,那墙根竟被他掏出一个大洞!
此人也不犹豫,缩着身体就往墙洞里一钻。
等他从墙洞里出来,再站起身,赫然便已经是到了平城外边了。
“呸!”此人吐了一口唾沫,却是低咒一声,“张英标老贼!宋熠小儿!不识时务,早晚都是死!”
一边骂着,他一边抬起头来,却是个身材极为矮小的中年男子,更奇特的是他斜眉毛、耷眼睛,生得好不滑稽。
此人原来却是昨日民乱时,在东城门方向摆过张英标一道的丁河。
丁河,平城县令方越的师爷,而方越莫名失踪,丁河却悄悄钻洞出了城!
他出了城后,又返身到城墙边上,找着散落在周边的砖石,小心将墙洞堵了起来。
城墙外是一片荒草地,稍往前不远处则有一片小树林,树林在一片山脚,再往前便是一座连绵甚远的小山。
平城一带多山地,用来藏人真是再好不过。
丁河左右张望了几眼,便快步跑进小树林。
“啾啾……啾!”他嘬起嘴,在小树林里学起了鸟叫。
不一会,前方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传来,就有一个青衣人踏着衰草,脚步轻轻地来到了丁河面前。
两人相对静默了片刻。
青衣人并未遮面,但他生着一张毫无特征的普通面孔,寻常若不是记忆力特别好的人,即便见他个三五次,恐怕都不容易记住他的模样。
丁河眨了眨眼睛,突然就弯下腰身,嘻嘻做了个揖,又旋即变脸,满面苦色道:“上使,这宋熠小儿实在太过可恶,平城这边的任务,小的怕是难以完成了。”
青衣人皱了皱眉:“平城内有变故?你不曾按计划发动?”
“小的可是接连发动了两次!”丁河立即就叫屈,“昨日东城门边的动静想必上使也见了,不是小的不发力罢?是那宋熠小儿来得太寸!今日……唉,今日可别说了。”
他叽叽咕咕将宋熠的种种举措说了一遍,随即连忙又问:“上使,王师究竟何事能来?小的怕时间一拖,这平城要被宋熠小儿治成铁桶,这却不美啊!”
青衣人面色便沉了沉。
第468章 穿越千年,行医两世
在应天府的版图上,小小一个平城其实算不得什么。
而在整个大靖的版图上,平县则更是小如米珠,毫不起眼了。
那如丁河等人为什么还非得在平城死磕着,搅风搅雨不肯罢休呢?
当然是因为平县虽小,可地理位置委实巧妙啊!
平县地处南京商丘与东京汴梁之间,与两都相对而望,三边相连起来,则形成三角之势。
因此平县虽小,可若要弃之不理,又着实叫人有些难舍。
“上使……”丁河小心弯腰,眼巴巴地望着青衣人。
青衣人沉声道:“你有计策?”
丁河颇带几分滑稽的脸上挤出笑容:“那宋熠小儿不是非要青壮出城么?上使何不埋伏人手,在城外杀他一通,待杀得人走马逃,宋熠小儿可就成了笑话啦!”
笑话?
青衣人不吭声。
他当然不会告诉丁河,上头之前收买丁河时所说的屯兵两万在平城一带其实就是个谎言。
对,他们是有兵马,但他们的兵马要想瞒过那么多视线,悄悄藏到距离汴京不过百里的平城来,要费多少劲,这小小一个丁河能想象出来吗?
平城是很重要,可他们的兵力也是有限的,平城的重要性还远远达不到让他们付出那么大代价的程度。
至于真正的藏兵地……
青衣人冷哼一声:“你的任务,你完不成,倒想推往我头上来,届时大业若成,功劳倒又成了你的,丁河,你不愧是师爷出身,算盘倒是打得挺好!”
丁河就如被掐住脖子的鸡,喉咙一哽。
青衣人也不给他分辨的机会,只一甩袖,袖中却飞出一物:“蠢货!想办法叫那宋鹤轩也病上一病,待这老虎成了病猫,你还怕他?”
丁河慌忙接住青衣人甩来的东西,却是一只不过指肚大小的瓷瓶。
他捧着东西,看着青衣人甩袖远去的背影,就直起腰,咧嘴笑了。
宋熠的计划还是推行了下去,最重要的是,江慧嘉的治疫有了成效,这给了平城百姓极大鼓舞,也使他们对新来的钦差一行多了信服。
人就怕丧失希望。
自古百姓更是如此,若不是被逼到绝境,谁不愿做顺民?
闹事是好闹的吗?
一个不小心被当成叛逆打死也就打死了,便是当时不被打死,往后又该如何?
这种事情是经不得深想的,老百姓也大多没有深想的概念,他们只是本来就很能忍,倘若给点松动,还可以更能忍。
病迁坊里,每日其实还是会死人。
大蒜素不是链霉素,虽然其功效非凡,但对鼠疫的针对性毕竟有所不足。
可即便只能治愈五六成的病人,相比起原先十病九亡的恐怖,也足够使老百姓缓过来许多了。
更重要的是,大蒜素的原料,它够平价,够便宜呀!
江慧嘉同时向众医者公布了大蒜素的提取方法,公布时,有人提出疑问。
毕竟时人莫不秘技自珍,一道秘方是何等珍贵,如大蒜素这等堪称是划时代存在的药物就更不必说。
江慧嘉只需把持这一物,哪怕她就是个草包呢,都足够她获得无穷声望,无尽利益了。
更何况她并不是草包,相反还是个医术极为高明的顶级医者,与此神药岂不更是相得益彰?
江慧嘉只说:“诸位既然来此治疫,必然都是怀有大爱仁心,崇高医德,算得上是真正的医者。宝剑便当赠英雄,向诸位公布蒜素提取法,我觉得值得。”
其实能来这里的,还真未必都是真正有大爱仁心的。
大爱仁心这个东西,太高太远了。谁都不是圣人,便是圣人,亦有人性私心呢,谁又敢保证自己真的可以决然无私,只存大爱?
可既然大家又都还是普通人,江慧嘉就觉得,对谁也不必太苛责。
也不必管是民间大夫还是太医医官,既然能来此处,更不必分辨他们来的原因是单纯还是复杂,总归他们来了,就是冒着生命危险在与疫病抗争。
这难道不是医德的一种体现?
难道算不得是人性光辉在闪耀?
正是因为人本身就是存在无数私心杂念的物种,他们在种种私心之下,仍然能够做到置身危机,迎难而上,江慧嘉就觉得,这是值得尊敬的。
后世常流行一句话,这话大约是出自《聊斋志异》,说的是:“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江慧嘉对此却不大认同。
她觉得,只要为善,不论有心无心,既然结果是“善”,就应当赏。
“赏”是鼓励行善,这没什么不好。
而“无心为恶”,难道就不是“恶”了吗?
此“恶”如若不罚,又岂能对得起受害者?人家就活该受你的无心之失,无妄之灾?
江慧嘉不是正义使者,但她也愿意为饱受疫病之害的苦难百姓们尽一份力所能及之力。
她或许罚不了恶,但她可以“赏善”!
穿越千年,行医两世,就算做不到完全的无私,达不到最高境界的大爱仁心,但一个“无愧于心”,她难道不该做到吗?
江慧嘉没有预料到的是,她只求无愧于心的举动,最后却得到了众医家无限的尊崇。
最先表示拜服的不是成太医,反而是吴太医与卓太医。
尤其是卓太医,他掩面了片刻,随即双手抱拳,对着江慧嘉深深一揖,又叹又愧道:“是吴某小人之心了,江神医襟怀磊落,大义高志,我辈当以弟子礼执之!”
其余人莫不纷纷认同。
谁敢不认同?
这可不仅仅是传道授业之恩,这是真正的秘技相传!
天地君亲师,此为儒家礼仪之纲常、根本。
谁敢欺师灭祖?
江慧嘉此举,对众医者而言,纵然不是如父亲传的那种师恩,也比许多只传皮毛的师父不知强到哪里去呢。
众人称一句半师绝不为过。
是江慧嘉的灵魂毕竟来自后世,对秘技传承、师徒之道不如古人理解深刻,这才低估了众人的反应。
这倒有个好处。
接下来她再组织众医者编写治疫守则,行事就十分顺利了。
众医者莫不奉她为圭臬,即便她提出的一些观点有人不认同,也无人直愣愣反驳,最多是小心提议,只要江慧嘉能拿出理由,或一意坚持,要说服大家也很容易。
三日后,江慧嘉的治疫守则出现在了皇帝的案头上。
第469章 皇帝:宣江神医回京
昌平帝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了。
原本自从身体因病衰败起,他就常常彻夜难眠。是后来吃了江慧嘉新开的汤药,他身上的病候才渐渐有些减缓,夜间也能勉强睡个安稳觉。
可此番疫情爆发,他却再不能如之前一般从容养病。
尤其窘迫的是,因为疫情缘故,他还放了众多太医和江慧嘉一起出京!
什么叫煎熬,御极三十几载,昌平帝竟又再次体会到了。
夜色越发地深,庆寿宫中仍然灯火通明。
外间有风幽幽透入,吹得烛火有片刻摇曳,徐德便轻轻打了个哆嗦。
他觉得有点冷,不是因为春寒料峭,而是因为有种难以遮掩的寒意,就从他的心底里往外生起。
徐德再也忍不住,到底是进言:“陛下,不如召个太医来一回罢。”
说着话,他心底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身为御前大总管,为什么连劝皇帝召太医都要如此小心翼翼?
自然不是因为现在没有太医可召。
即便许多太医因疫情出京,皇宫里也不可能不留太医值守,皇帝当然不会无人可召。
可即使召了太医来又如何?徐德身为贴身近侍,可太知道了,对皇帝而言,满太医局都没哪个太医能比得过江慧嘉的医术!
如若现存的太医有用,之前皇帝病了许久,又何必非得等到江慧嘉出手,才能宽一宽病情呢?
更要紧的是,如今局势本就危险,皇帝原也不敢使人知晓自己病体沉疴。
此前好些年都撑过来了,又岂能在如此要命的时刻露出破绽?
昌平帝静坐在御案前,回想起连日来数封来自平城的密信。
据说江慧嘉制取出一种颇有奇效的药物,这固然是一个使人振奋的消息。
可平城几番民乱,却又使人不得不忧心。
更令人忧心的,则是商丘一带的情况。
魏和光一行进了商丘,也同样遭到了民乱。
与宋熠的处理方法不同的是,带着真正大军随行的魏和光选择了正面镇压乱民。
乱民中不断有人煽风点火,韩元带着人杀得退无可退,当天,商丘的护城河就被血水染得通红一片。
各方密报上对此都有描述,或许侧重点各有不同,可无一例外,密报上的文字都惨烈得使人不忍卒看。
昌平帝气得简直恨不得再发一支大军过去!
魏和光后来也选择了封城,昌平帝按捺住了直接发兵的冲动,这几日何等焦心,可想而知。
到得今日,不论是来自商丘的密报,还是来自平城的密报,昌平帝简直都不想看了。
看见就烦!如能视而不见,那该多好?
只可惜,哪怕是做了皇帝,不能任性的时候,也还是无法任性。
“陛下?”徐德又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
昌平帝一个激灵,闭了闭眼,终还是拿起最新一封密报。
“新编治疫守则?”他缓缓念出其中一行字。
“凡有疫病,多为积秽而至。要治其疫,先明其源。”
心情一直沉郁着的皇帝不由得挑了挑眉。
虽然只是一个看似简单的开篇,但作为皇帝的敏锐性,还是使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这篇治疫守则的不凡。
果然,这篇守则接下来开始详细列举治疫的种种条例。
其开明宗义,直达中心,几乎没有废话。
先说明鼠疫的传播由来,鼠疫是一种既可由动物传人,又可由人传人,还可由动物传动物的烈性传染病。
可怕的是,会使人传染鼠疫的动物并不单单只是老鼠一种。
其它如鼠、兔、羊等且不说,尤其令人防不胜防的,竟是跳蚤!
跳蚤叮咬会传染鼠疫!
昌平帝悚然一惊,心神顿时被全然吸引。
跳蚤此物,既小且微,如是平常时候,人别说是被跳蚤叮一口,便是被叮上七口八口,也不过是难受一阵,总不至于几只跳蚤还能把人咬死?
可而今照这治疫守则上说,跳蚤却着实是能杀人的!
跳蚤杀人?
何其荒唐,何其可悲。
至此,昌平帝心潮起伏间,喉头却是发出一声恍然呼喝:“原来竟是如此!”
江慧嘉却是高估昌平帝了。
因为此前的种种蛛丝马迹,江慧嘉便怀疑此次鼠疫大行背后是有人推动。
她手头的线索少,影影绰绰却总觉得皇帝深不可测,因此竟还疑心过昌平帝原先就对疫病的发生有所知情。
尽管这怀疑显得如此荒谬,她私心里也很不敢深想。
可问题也正出在不敢深想上,但凡深想一二,江慧嘉就该明白,昌平帝就算再老谋深算,他也不可能拿鼠疫这种东西做政治筹码。
他图什么?
图一个家国破败,图一个亡国之君?
皇帝也不是神,就算他手下探子再多,他也不可能掌控得了天下所有消息,他要真有这种掌控力,他还用的着如此战战兢兢,殚精竭虑?
他早就把国家治得如铁桶一般,轻轻松松扶太子上位了。
但昌平帝也不是真的就完全无辜。
他此时只有翻来覆去在喉间重复一句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恨!
悔!
怒!
他手下的探子的确监察不了天下,但要说在此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