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医-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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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
悔!
怒!
他手下的探子的确监察不了天下,但要说在此前一点消息的痕迹都没探到,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当时他只顾着与某些人博弈,而忽略了并不起眼的一些细节。
可恨当时并不知晓,原来一场疫病要想兴起,竟可以来得如此容易!
连跳蚤都能传鼠疫,这谁能防得住?
昌平帝心中火烧火燎般难受,他捏紧了手中的奏报,目光飞速下移。
“要治鼠疫,必先灭鼠!”
是啊,灭鼠。
“灭鼠有八法……”
治疫守则上,灭鼠的方法被列得条条清楚。
“灭绝鼠蚤,亦有八法。”
……
“杜绝传染,清洁杀虫为第一,防护隔离为第二,以下要点,疫区众人须自觉严格遵守……”
看着看着,昌平帝呼吸渐渐紧绷,然而心里火燎般的难受竟在不觉间,渐渐减轻了。
他甚至没注意到这一点。
“治疗鼠疫,亦有准则,众医家务必遵行。要治病人,先防己身……”
昌平帝又点点头。
“鼠疫分类……”
“用药准则……”
“蒜素提取法……”
“蒜素使用方法……”
江慧嘉,她竟然将秘药的提取与使用方法都在守则上列出来了!
昌平帝呼吸骤然紧促,情绪积压,再无法忍耐:“徐德,宣!宣江氏……宣江神医回京!”
“不!宣宋熠回京!”
第470章 天下只有一个江慧嘉
昌平帝要宣江慧嘉回京!
是,他从没有哪一刻,如此刻般后悔,后怕。
他深深感觉到,放江慧嘉出京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固然百姓的安危十分重要,固然治疫之事的确十万火急,可百姓的性命再重要,能有皇帝自身的安危重要?
天下只有一个江慧嘉!
看过这篇《治疫守则》后,昌平帝心中才终于生起一股浓浓的恍悟:他之前实在是低估江慧嘉了。
虽则短短一篇《治疫守则》,看似十分不起眼,然而正是这篇治疫守则,开医家之先河,尤其是开疫病防治之先河。
皇帝不是没有见识的寻常百姓,他有闻一知十的敏锐,更有远瞩高瞻。
历朝历代,每有大灾,必有大疫。
而不论哪一次大疫,都必然对国力造成断崖式的损伤。
每个王朝的末年,除去政治腐朽,各地动荡,反贼频起,疫病的伤害亦同样是促使王朝衰败的重要一笔。
不是天灾人祸,处处绝路,一个王朝的崩溃哪有那么容易?
换句话来说,疫病的存在如若能被朝廷有序压制、控制,其所有之功,甚至能达到延续一个王朝气数的作用!
《治疫守则》一成,只要证实有效,往后再形成定例,不论哪种疫病都给来上这么一个守则,这该是多大的好处?
昌平帝简直只是稍一畅想,就只觉心潮澎湃。
江慧嘉原来竟拥有如此大才,更要紧的是,她还有如此胸襟。
一个人,光有才华有本事,她或许可以成功,但她不一定能走多远。
可若是这个人不但拥有远远高出于世的才能,她还同时拥有超群拔俗的胸襟远见,那她必定是要在世上大绽光华,要在青史留上一笔的。
而江慧嘉,不说其它,单只这一篇《治疫守则》,就一定足够她青史留名了。
至于她的性别,在如此救世之功面前,也终将不再是阻碍。
昌平帝应该要感觉到欢喜的,因为《治疫守则》让他看到了破开此次危局的希望。
只要将这篇守则好好推行下去,这次的鼠疫还怕会解决不了吗?
可事实上,昌平帝此时最直观的感受,却是后怕,担忧!
一篇《治疫守则》让他更进一步看到了江慧嘉的价值,是,这很好。
可同时,一直在与昌平帝暗中较量,企图颠覆他统治的那一群人,也必然会同样看到江慧嘉的价值!
他们会怎么做?
是绑架?是策反?还是干脆直接刺杀?
不论哪一种,都是昌平帝所决不能接受的。
这也是他看过《治疫守则》后,第一反应就是要急召江慧嘉回京的原因。
平城太危险了,如果江慧嘉出事……
昌平帝再没有犹豫,立即叫徐德笔墨伺候,他要即刻下诏!
朝令夕改又如何?
他是皇帝,他下的命令,就算与从前有所相悖,那也不叫反旨,这叫新诏。
平城没了江慧嘉,也还有《治疫守则》,还有众太医与医官。
可京城若是没有江慧嘉,昌平帝就危险了。
徐德悄悄松口气,连忙奉上笔墨纸砚。
皇帝没有叫侍中来代写,而是亲自拟了旨。
步军司指挥使方春博经过通报,小心走进了大殿。
昌平帝对他几番吩咐,重点则是叫他打点一队人马,带上旨意立即去平城迎接江慧嘉回京!
“如何行事,不需朕多吩咐。”昌平帝道,“抚渊啊,你只牢记,不论付出何种代价,都务必保证江神医安全回京!”
方春博,字抚渊。
昌平帝直接以他的字来称呼他,显然,这位是皇帝真正的心腹。
方春博心中一凛,连忙领命。
昌平帝停顿了片刻,倒也没忘记加上一句:“宋鹤轩亦是大才,此行平城治疫,他也颇有功劳与心得,江神医的安危十分重要,宋鹤轩的安危同样十分重要。”
方春博也不敢怠慢,连忙应和。
能让皇帝深夜相召,还亲自吩咐他派人到平城去接,这两位能不重要吗?
虽然听起来好像宋熠是被附带的,但实际上,昌平帝的圣旨上,主要写的还是召太常寺丞宋熠回京。
江慧嘉只是民间大夫,她在朝廷既无官职,也没有爵位,圣旨上当然也不好写她。
但对于江慧嘉,皇帝心中已经隐隐约约另有安排了。
皇帝又问:“抚渊,神翼营的操练,进展如何了?”
方春博连忙说:“陛下,将士们无不兴奋,不无谨慎,再有十日……”说着说着,他声音压低了,一双原本显得十分沉静的眼眸中却透出炽热的光。
宋熠与江慧嘉还在为平城治疫之事耗心劳力,他们两个都料想不到,昌平帝竟会在此时神来一笔,不但起意下旨要召他们回京,更甚至还吩咐方春博派了人手出来!
汴京到平城相距大约百里,若是大部队行军,这种距离可能是要走上一日许。可若是少数轻骑快马加鞭,或许不必半日就能跨越。
江慧嘉与宋熠这夜难得歇息片刻。
他们都太累了,只是一直撑着一口气不敢放松。
好在治疫守则终于被完善出来,灭鼠之事在宋熠的督促下也颇有成效,治理环境,民心抚顺,人口归拢,这些事情也都被一项项做了过来。
最要命的时刻似乎已经险险度过,这时若再不放松放松,江慧嘉与宋熠便是铁打的也要撑不住。
更何况他们原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江慧嘉尤其担心宋熠此前被鼠疫病人抓伤之事。
为此,她除了给宋熠吃清毒丸,后来也还抽空给他开过几副汤药,只希望能给他增强一些对病毒的抵抗力。
宋熠安慰她:“我娘子可是神医,我还能怕这区区一病?便是染疫又如何?娘子还怕治不好我?”
江慧嘉抿着唇,不吭声。
就算是有了大蒜素,她这边鼠疫的治愈率也只有五六成。
在没有经历过抗生素的大靖人眼中,这已经是有如神迹,可在江慧嘉眼里,这其实还是不够的。
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
如果有时间,她当然还是想要提取出链霉素来。
不过如今的情况不允许,说这个也不过徒增烦恼,她索性不说。
最后,是宋熠张开怀抱,江慧嘉便静默着依偎进他怀中。
两人相拥着享受这难得的休憩。
一切无声胜有声。
就算明天可能还要迎接更多的,难以预测的风雨。
第471章 平城遭袭!
五月,端午将至。
而昌平三十三年的这个端午,将注定无法如往常一般热闹了。
清早,天际甚至还未曾吐白,方春博派出的前往平城迎接江慧嘉的队伍才也刚刚离京。
一封加急密报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响,一齐踏破了这个日出前的宁静。
城门一道道被打开,前来送信的骑士累死了最后一匹马,终于在宫门前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他自己却也接连吐出两口鲜血,眼看着气息微弱,竟也是到了生死边缘!
禁宫守卫不敢怠慢,连忙禀报上官。
最后呈上皇帝案头的则是一封来自边疆的密报。
当然,也还有这个被太医拼命抢救,因此留得最后一口气,得以被皇帝亲自接见的骑士。
昌平帝免了他的行礼,只听他奋起余力,终于说出:“陛下,契丹发兵了,大同府……危急!”
话音落下,他却再不能支撑,喉头一阵喘,一口气没上来,便当场闭了眼。
太医吓得连忙上前,却最终回天乏术,只能告罪。
信使是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疲累过度,这才身亡的。
从他身上数处刀伤箭伤,可以想见他为了来报信,原是经历了何等艰难险阻。
昌平帝站在原地,似雕塑般默然了片刻,这才挥退太医,同时吩咐徐德传令下去,好生厚葬信使,抚恤其家属。
契丹,南下了!
在这个春末,契丹南下了。
没有选择水草衰颓的秋天,契丹竟一改旧俗,在这个春天南下。
这无疑是要趁大靖遭疫,来狠狠钻一回空子!
而糟糕的消息还不只是这一个。
就在同一天,昌平帝又收到西夏犯边,同时襄州、夔州、通州等地亦有疫情爆发的消息。
更荒唐的,是随着疫情爆发,三地乱民亦迅速纠结,其中最大的一颗毒瘤在通州。
通州人士李绪,带着他的三千拥趸,数万难民,揭竿而起,以代天平疫,清罪孽,反苛政的名义,自号代王,反了!
昌平帝坐在御案前,用手帕捂住嘴,喉间咳出一口血。
襄州、夔州、通州竟也爆发了疫情,可作为皇帝的他,却直到这三地疫情被捂得无法再捂,甚至连自立为王的反贼都出来了,才堪堪知晓三州遭疫之事。
“徐德……”昌平帝忽然发出一阵震天的咳嗽声。
咳!咳!咳!
根本无法止歇,仿佛下一刻,连着肺泡,都要被他咳出胸腔了。
“陛下!”徐德惊得面色大变,忙不迭扶住皇帝,一边大喊太医。
“不……”昌平帝艰难吐出,“宣……太子!”
这个时候,昌平帝还不知道的是,他以为尚且还在掌控中的商丘,其实也正遭遇着兵临城下的危机。
不,或者更确切地说,商丘早已经乱得根本不需要经历兵临城下,就已经彻底失控了。
深藏在背后的那一只手,终于探出冰山一角,显露出无比锋锐的峥嵘。
江慧嘉的《治疫守则》不是没有用,相反是太有用了!
有心人根本不敢给予这本守则从容流通的时间,一经发现这本守则面世,便迫不及待将计划提了前。
更确切的是,在江慧嘉制取出大蒜素,并提出要编写《治疫守则》的那时起,消息传出,有心人便已经决定改变计划。
只是消息的传递有个时间差,通州那边反旗先起,消息传过来却反而比大同那边的密信稍慢一步。
商丘这边倒是离得近,不过商丘彻底失控的时间也是最晚的,因此消息也还没来得及传到昌平帝这边来。
而商丘失控,又直接影响到了平城。
平城只是一座小小的县城,因为离开封府足够近,按照大靖兵制,强干弱枝,因此平城统共只有巡检兵丁千人,由县尉娄勇辉统管。
禁军是只有京城才有的,厢军在整个应天府也只有南京商丘才有常驻。
而普通巡检,在配置上比起厢军又要更差一层。
平城内这近千名的巡检兵丁,真论起战斗力,怕是连百数禁军都比不过。
宋熠召集青壮,暗做防备,短期内的目的也只是希望,至少平城不要让人从内部瓦解。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商丘内有将近八千禁军,更有厢军数万常驻内外,可一场接一场被有心人连续引导着的民乱,终于使得从京城来的大半禁军失陷了。
足有三万之数的厢军更是被各个击破,偌大一个商丘,至此被拱手让人。
反倒是看似羸弱的平城,在宋熠的严防死守之下,险之又险地支撑了下来。
酉时,原本就在阴云下遮遮掩掩,时藏时露的阳光终于要彻底从地平线下隐去。
天际的晚霞徐徐挽留着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
远处的山岚都仿佛带着漫漫重影。
忽然,守在平城城墙上的一名兵卒发出一声惊叫:“啊——敌、敌袭!”
他太惊讶了,以至于这一声惊叫中充斥着浓烈的不可思议。
好在经过宋熠这几日的整顿,这些守城的兵丁至少还保有着最基本的警惕心。
一名小尉立即点燃火堆,放出狼烟。
另有大保取出号角,不甚熟练地鼓气吹响。
“呜呜呜——”
本就时刻紧绷着的平城立即运转起来。
宋熠从县衙大堂快步走出,窦思危领着小队禁军从病迁坊奔行而来。
张英标扶住险些从脑袋上掉下来的官帽,近乎有些呆傻地望向号角响起的南城门方向。
噢,那边城门是正对商丘方向的,为什么,从商丘方向会传来敌袭的讯号?
“娘的!呸!”娄县尉正领着人盯着百姓抓耗子呢,闻声顿时将手中长棍往地上一扔,就爆了一句粗口。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禁宫中,昌平帝只知道自己的棋盘上远望去千疮百孔,却不知竟连卧榻之侧的商丘都已沦陷。
他与太子相对坐着,气氛一时静默。
如此危急时刻,这坐在王朝最顶端的父子两个却竟然相面无言,谁也不肯先吭上一声。
是外头不知从多远处而起,一声接连一声的鼓响惊破了这难解的沉凝。
“什么情况?”
昌平帝惊怒。
徐德忽然推开门,以平常绝不会有的失措,连滚带爬进了内室,声音里已是带上了颤抖:“陛下,京城……遭、遭围了!”
京城被围?
反贼无声无息,就跨越关山万重,打到汴京城外了!
那么小小一个平城夹在山水的夹缝中,纵是遭了突袭,又算得了什么?
第472章 一篇惊世骇俗的檄文
是夜,京城被围的消息震惊了天下。
一直深藏在幕后的最大一只黑手,也终于在这兵临城下的时刻显露了庐山真面目。
多少膏粱子弟从醉生梦死中惊醒,多少达官显贵从权位斗争中回神。
百姓惊慌痛哭,士人震骇呼喊。
庆寿宫宫门大开,十数道穿朱着紫的身影匆匆穿越禁宫,直奔皇帝御书房所在。
高高耸立的汴京城墙外,一名声音洪亮的男子被层层重盾包裹,表明身份,念诵檄文。
檄文气势如虹,字字如刀,被讨伐者自然是如今在位的昌平帝,以及整个大靖皇室,秦氏宗族。
而如此理直气壮,兴兵作乱者,竟是前朝皇室李唐后人!
“兹有秦氏之人,唐之臣子,犯上逆乱,不尊组训,毁坏纲常。有如永熙弑君上位,有如昌平废嫡立庶,与妻妹私通,媾和臣子之妻,以外室之子窃据太子之位……”
比刀剑还要锋利的语言化作一道道致命的喉舌。
庆寿宫中,负责传达城外消息,复述檄文内容的臣子忽然就住了口,猛地将下头抄录传递上来的文稿扔到地上。
然后他整个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