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医-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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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也忍不住,疾步上前就伸手来捉孩子的脉门。
“啊!”小孩儿惊叫着要躲。
江慧嘉便抬手截住成太医的手,有些无奈地笑道:“成大人,你可是惊吓到这孩子了。”
成太医缩了缩手,有些赧然笑道:“对不住,对不住。孩子不怕啊,爷爷给你糖吃,你给爷爷摸摸脉好不好?爷爷不害你,不是坏人。”
说着,他从袖袋里掏了掏,竟还真掏出一个小荷包来,荷包里装的是山楂片。
山楂片收买到了小狗儿,他怯生生地接过荷包,发现里面的东西真的酸酸甜甜挺好吃,就把荷包交给他娘保管,然后小心伸出一只肉胳膊。
“那……只给摸一下下啊。”一边说,他又偷看自己的母亲。
何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荷包,见江慧嘉目光鼓励,想了想她也就没有拒绝,只将荷包仔细收了起来。
其实她也很想请成太医帮忙给孩子诊诊脉,毕竟江慧嘉医术再好,前头名声再大,也终归是个年轻的小娘子,看起来……她就是不如旁边穿着官服,满脸褶子的成太医来得叫人信任啊。
成太医心切,他甚至没有给孩子手腕垫上绢布,直接就伸手与孩子的脉门相接,肌肤相触。
不是不怕传染,他是害怕隔着绢布自己会对脉象判断有差。
这种忐忑、急切、又期待的心情,大约也只有他身后两位同样伸长了脖子,正眼巴巴望过来的太医能够理解了。
细听脉象,成太医微微皱眉,沉吟不语。
何娘子就把粥碗放到一边,也不喂孩子了,只扎着手,踮着脚,甚至屏住呼吸等着。
旁边两床上,少年撑着一只手臂,即便呼吸艰难,也同样眼巴巴看过来。
麻木的中年男人则左翻一个身,又翻一个身,虽不曾看过来,但显然也受到了这边动静影响。
成太医眉头越皱越紧,一忽而竟又换了一只手。
换一只手后他仍是紧抿着嘴不说话。
大约是他神情太过严肃,何娘子本来都深信孩子是在好转了,此时却又忍不住着慌。
她嘴唇翕动,想问不敢问。
“成兄。”卓太医终没忍住,“怎样?莫不是骗局?”
成太医“啊”一声:“什么?”
却像是才回过神来,他一掌就拍在自己大腿上,忽地赞叹一声:“妙啊!”
说着话,他豁然站起身,便走到江慧嘉面前,伸手欲拉她手臂。
江慧嘉后退一步,成太医又“啊”一声,这才注意到男女之别。他连忙也后退一步,激动却未改:“江大夫……不,江神医,你……你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说着,声音颤抖起来:“莫非……莫非真有神药?”
成太医激动得脸面涨红。
卓太医却抬袖掩面,有些尴尬的红。
好在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江慧嘉身上,也无人特意去关注他。
江慧嘉才轻轻一笑道:“算不得神药,也是狗儿原本求生意志便十分强烈,此药起了些作用,再辅以方剂与针灸,说实话,也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其实她又何尝不惊喜?
成太医很会听重点:“那便是,的确有一味新药?贵……贵重否?”
众人立即屏息以待,是啊,有效的药,贵不贵重,才是关键!
江慧嘉道:“此药我称之为大蒜素,是从大蒜中提取而来。”
“什么?”
大蒜!
卓太医惊声:“大蒜?”
第463章 跨越千年的介入治疗
开什么玩笑?
大蒜!
家家餐桌上常备的大蒜,因为气味不雅,还常常被达官贵人们嫌弃的大蒜,会是治疗鼠疫的良药?
如此贱物,它能好得过犀角玳瑁?
卓太医只疑心自己要么是听错了,要么是想岔了,当即又反问:“江大夫说的大蒜,不是佐菜的那个大蒜罢?江大夫,兹事体大,可开不得玩笑啊!”
却只听江慧嘉道:“不,正是这个大蒜。”
她神情略淡,微微挑眉。
成太医忽然一拍手掌,却是欢欣无限:“对,正该是这个大蒜才好!只有此物寻常易得,此番大疫方才能有被遏制住的希望啊!”
说着,又连忙问江慧嘉:“不知这大蒜素要如何使用?剂量如何?若是另配方剂,这君臣佐使之间可有忌讳?”
这才是真正的医者的态度,疫情当前,永远要被摆在第一位的问题当然只能是治疫。
江慧嘉也懒得跟卓太医多计较,当即便详细说起这一次自己对大蒜素的应用来。
或许真的是天有一线生机,又或许是因为何家小儿年纪小,没有机心,不懂忧愁与惧怕,反而求生意志强烈,以致江慧嘉初次使用大蒜素治疗鼠疫,便取得了卓然的成效。
她也很实在地说:“此番对于大蒜素的应用尚只有一例,孤例不成林,此物究竟药效如何,还需继续验证,尚不可大意。”
成太医点头认同,当即提出要江慧嘉继续应用大蒜素给病房里其余两位病人做治疗。当然,他是一定要参与学习的。
江慧嘉就取出早前定制的肺插管,还有一个堪称简陋的呼吸机。
“呼吸机”简陋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一个喷瓶,喷瓶前端加了一个好似扭曲的小碗形状的面罩,面罩半个巴掌大,刚好可以罩住人口鼻。
下边喷瓶可以装药水,由人手动按压阀口,便能喷出细腻的药雾。
病患呼吸时,将药雾由口鼻吸入呼吸道,然后直达病灶,便能起到极好的治疗效果,胜过口服汤剂。
这两个东西却是江慧嘉此前借用皇帝的私造局制作水封瓶时,顺带着请人帮忙制作出来的。在这平城,要想临时制作出此物,虽然未必不可能,却不能如此快速。
成太医对这两个未曾见过的器具很好奇,立即问:“这是何物?应当怎样使用?江神医是怎么想到,竟使用此物来做治疗?”
江慧嘉便说:“我原来在宝庆府时,治疗过一个瘵虫病人,当时我原也是束手无策,好在后来想到了家师曾提起过的介入治疗。”
所谓瘵虫病人,指的其实就是肺痨病人。
江慧嘉之前在宝庆府治疗过身患肺结核的肖二娘子,用的就是肺插管介入治疗法。
只是肺结核在古代虽然也算得上十分恐怖,但比起鼠疫之凶险,却又要相差太多。江慧嘉此前虽然想到了介入治疗,由插管介入的药水却只是由桑白皮、百部等中草药制成,当时并没有想到大蒜素。
而事实上,大蒜素对于肺结核是有特效的!
这一点在现代就已经被验证过,大蒜素在治疗肺结核方面,疗效甚至不比链霉素差多少。
江慧嘉这时甚至有些懊悔自己当初思维僵化,没有早早想到将大蒜素大量提取出来,此番临时应用,总归不如早有准备。
熟不知成太医已经惊叹非常:“江神医还治愈过瘵虫病人?”
对,江慧嘉当初在京城之所以能传出神医之名,也多亏了孔大奶奶帮她宣扬她曾经治愈过的病例,其中就有提到瘵虫病人。
但那个时候孔大奶奶传得太过夸张,以至于成太医对这些传言都是半信不信的。
这会儿江慧嘉亲口提起,成太医方才知晓,传言竟很有可能不假!
两人一边交谈,同时江慧嘉已经准备着手要给旁边两床病人中的少年做肺插管了。
在这之前,一边给何家小儿用蒜素治疗的时候,江慧嘉也早给另两床的少年与中年男人开过口服汤剂。
两人喝过汤药,这时来做蒜素治疗,正是刚刚好。
成太医很觉新奇,不论肺插管,还是呼吸机,对他而言都称得上是颠覆性的存在。
身为太医,行医且有几十年,照说这世上还能有什么医疗手段是他听都不曾听过的?
成太医本来当然以为不会有,可实际上,从江慧嘉当初进宫治疗太子起,他的认知就一直在不断被更新。
当然,他更没有忽略江慧嘉方才言语中提到的“家师”。
不过现在并不是探问人家师承的好时机,成太医只犹豫了片刻,立即就收摄心神,专注观察起江慧嘉给少年做肺插管的动作来。
江慧嘉并不藏私,一边动作,一边还对成太医详细讲解。
当初她给肖二娘子做肺插管时,还曾特意清场。今时却不同往日,一来她的医术在皇帝那里都是留过名的了,也不怕再显露特异,会引来祸害,二来却是为了治疫。
个人之力毕竟有限,她要想能有更多的帮手,传授这些太医新技法也是必然的。
毕竟要论医术,要论基础,又还有几人能比这些太医更强呢?
秘技自珍,在如此疫情当前的情况下,是绝对不行的。
哪怕江慧嘉仍然十分不喜卓太医与吴太医两人,她在给成太医做讲解时,也半点没有要避讳另外两位太医的意思。
要不是屋子太小,容不下太多人,她甚至能建议把其他医官和民间大夫都一块叫过来听讲。
日头渐渐高升,天光从并不敞阔的窗口透入小小病房,环境委实称不上好。
就着这点光线,成太医却听得如痴如醉,目眩神迷。
同一时间,平城外远离官道的一条小路上,却正发生着一场别样惊险的截杀。
用破布缠了头脸,做难民打扮的汉子从一群手持短刀的青衣人的包围中冲杀出来。
他忽然一探背后包裹,抬手便取出三截短棍。手翻如花,短棍瞬间被拼成长枪。
寒光挥洒,枪出如龙。
青衣人同时一阵呼哨,其中一个忽然就翻身后退,举手却从背后取出一张手弩来!
第464章 一支带着鼠疫的弩箭
古道旁,荒草繁乱。
弩箭的寒光撞碎了风声的呜咽,眼看就要射中这持枪大汉,对方的枪却恍如有神,忽然从不可思议的角度一翻一撞。
枪尖便与劲疾的弩箭撞在了一起。
好身手!
如此好身手,这大汉自然不是无名之辈,却是窦思危这一营禁军中身手最好的一个。
他名叫曹鹏,原先还奉命贴身保护过宋熠。
这一回窦思危听了宋熠的建议要派人回京送信,首先想到的也还是他。
曹鹏自身也极愿意建功立业,当下打点起全部精神,仔细做一番掩饰,怀里揣了密信便出发了。
可惜因为疫情,平城周边早就一片荒凉,人烟极少。
曹鹏的再怎么掩饰,只要他出现在去往京城的路上,就必然极为显眼。
料想中的截杀果然来了,曹鹏不再伪装,顷刻间爆发出全部手段。
射来的箭没能击中他,却被他枪尖撞得忽然倒射而出,猛地就斜擦着其中一个青衣人的手臂飞过。
众青衣人的眼神微微变动。
曹鹏却长笑一声,忽然并指往口中一嘬,便打出悠长响亮的一个口哨。
马蹄声得得响起,随着希律律一阵马嘶,一匹灰鬃骏马竟从东侧方一片树丛中疾奔而出。
灰鬃飞扬,四蹄纵跃。
曹鹏欢欣大笑:“老伙计来得好!”
这是进平城之前,就被他按照斥候的规矩悄悄藏在外面的一匹马。
眼见骏马奔来,曹鹏就要乘马而去,几个青衣人忽地一齐揉身而上,其中两个却是着地一滚,贴着曹鹏的足跟便挥刀削来。
这招式着实阴险,曹鹏若不闪躲,便极可能被削倒,若是闪躲,却又必然会被对着他上三路攻击而来的几把短刀击中。
骏马奔行更近,退在一旁举着手弩的青衣人更是箭头一转,对着奔行而来的骏马便扣下的扳机。
“不好!”
这厮不射人,竟是要射马。
曹鹏怒极,当下扯开包着头脸的布巾,振臂一甩。
那布巾被甩开来,竟足有六七尺长。
布巾一端迅速缠到了马鞍边凸起的护角上,曹鹏纵身跃起,一手拽着布巾,以与他身形完全不符的灵活,一个鹞子翻身,好险竟稳稳落到了马鞍上。
“吁——”曹鹏一夹马腹,探身打落从后射来的一支弩箭。
持弩之人却远比他从容,紧接着又是一箭,嗖——!
弩箭破风之声峻疾而过。
曹鹏旧力用尽,新力未生,这一箭再也无法闪躲。
他只得就势伏在马背上,弩箭带着激烈的风声嗖地从他背上划过,射破了他肩背处的衣裳,带起一溜血槽,最后斜斜落在旁边草丛里。
曹鹏却“嗤”地一声,似他这等受伤流血只当家常便饭的人,又岂会害怕这点小伤?
就算是中了一箭又如何?此番既然上了马,这些青衣人却是再不能拦他了。
“一群小贼!鼠辈!吃你爷爷的屁去吧!哈哈哈!”
曹鹏一抖缰绳,纵马即走。
几个青衣人为了隐藏形迹,方便埋伏,却都是轻装简行,更不曾携带马匹,这时又哪里还能再追得上?
马蹄踏过早已被今日阳光晒得干透的小路,留下一路烟尘。
被尘土甩在后头的几个青衣人却并不像曹鹏所设想的那般灰头土脸,懊丧晦气。
他们奉命拦截从平城出来的一切信使,在此之前被他们截杀的已有十数人。
只是曹鹏是众信使中身手最好的一个,众青衣人接连成功十来次后,这一次却到底是失手了。
照说既然失手,那就是任务失败,众青衣人很该恼恨才是。
然而事实截然相反。
“首领!”眼看曹鹏纵马远去,再不见踪影,持弩的青衣人重又将手弩背回背上,其余众青衣人立刻上前来行礼。
其中一人声音隐含激动:“首领,那厮中箭受伤了,王先生所言之事,是不是……就要成了?”
原来持弩的青衣人正是这一队青衣人的首领,他没有回答部下的话,却反而盯紧其中一人,沉声问:“鹞七,你的手臂,伤了吗?”
这个鹞七,便是此前被曹鹏打飞出来的弩箭撞到的人。
听到首领问话,鹞七被弩箭擦过的左手臂立即微不可查的颤了颤,他强忍住闪躲的冲动,连忙道:“首领,属下不曾受伤。”
首领眉头就皱了皱,虽然听到了他的回答,却竟然仍不放心,又道:“卷起你的袖子来。”
鹞七有一瞬间的不情愿,但他无法违背首领的命令。
他便伸出左臂,右手紧贴着左臂衣袖,缓缓将衣袖从臂弯处推了上去。
其实他早有感觉,左臂之前被弩箭擦过的地方有被蚊虫叮过般的疼。
这疼痛当然极其轻微,但这也足以证明之前的弩箭确实是有擦伤到他。虽然这伤微小得或许都不该被称之为伤,但此刻的情况却不同寻常。
因为他们都知道,首领的弩箭是特制的!
此时他只寄望于自己足够皮糙肉厚,希望这些微的碰撞不足以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否则……
数道目光一齐落在鹞七的手臂上,众目睽睽下,鹞七只觉得自己之前被弩箭擦过的地方竟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他提着心,目光也跟随众人一齐落在自己手臂上。
却只见手臂上纵横交错有数道旧伤疤,可新的伤痕,明显并没有。
没有!
鹞七内心情绪一阵起伏,要不是多年的残酷训练使得他维持住了此刻的表情不变,他必定已经露出了破绽。
没有痕迹,真是太好了!
他果然够皮糙肉厚!
再没有哪一刻,能使他如此感谢自己身上的旧伤疤。
首领似乎也微微松了口气,肃然道:“无事便好,若有异状,立即上报!”
“喏!”
鹞七大声应诺。
随即首领戴上手套,亲自将散落在四周的弩箭拾回。
众青衣人立即分开站位,自然而然地形成警戒。
鹞七汇入同伴中,按捺住心中的忐忑。
谁也不知道,这一支擦过他手臂的箭,会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