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仙-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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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拿着一个圆圆的东西,长着头发,有鼻子有眼,是贾管事的人头。
吕明湖瞳孔骤缩,一股寒意悄然攀上脊背。人头对他而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被人跟踪,竟毫无知觉。
人头上插着一根细细的芦管,叶员外道:“吕道长,你吃过人脑么?”
吕明湖不答,叶员外笑道:“我忘了,你是出家人,不食荤腥。这人脑一定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含住芦管,吸了两口,皱眉道:“年纪大的人脑也不好吃,像放久了的卤水豆腐。”说着将人头闪电般向吕明湖掷过来。
劲风迎面,这一掷的力道和速度着实惊人。吕明湖没有用剑,他不知道这人头里是否有什么古怪,很谨慎地用拂尘一甩。
人头拐弯砸穿了墙壁,掉在地上,砰的一声炸开,青绿色的烟雾弥漫,周围草木皆枯。
吕明湖盯着叶员外,周身剑气涌动,道:“敢问尊驾高姓大名?”
“我姓陆,单名一个诀字。”陆诀微笑着伸手,隔空折下一根树枝,道:“听说吕道长剑法卓绝,我来领教领教。”
他纵身掠起,谁也想不到一个胖子能有如此敏捷的身法,树枝在他手中竟迸发出精纯的剑意。银汉清霁迎上树枝,剑风嘶嘶,只削去了一层树皮。
吕明湖目中露出惊异之色,剑光如匹练一转,毫无阻碍地刺入陆诀胸口。
鲜血流出,陆诀不痛不痒似的,抬手轻轻一弹剑锋,感叹道:“好剑,好剑!”
一股黑烟自他体内冒出,眨眼没入夜色中,只留下一个清朗如少年的声音:“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吕道长,我们后会有期!”
说到第二个人字,似已在很远的地方。
第五十二章 命中注定
吕明湖拔出剑,看着叶员外的尸体倒在地上,苍白的胖脸上还有一丝陆诀留下的笑意。
吕黛也听见了陆诀的声音,似乎占了上风,一颗心悬在半空,急得要命。吕明湖撤了结界,她旋风般冲进去,见他安然无恙,舒了口气,这才看见地上的尸体。
“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东西,连紫金古镜都照不出来?”
“应该是鬼,但我从未见过这样厉害的鬼。”
叶员外的魂魄想必早就被陆诀吃了,他潜伏在叶员外体内,他们不仅没能发现,反而被他发现,一路跟踪至此,好高的修为。这样的高手本不该是无名之辈,为何从未听说过?
吕明湖心中疑惑,并不想对吕黛说,这不是小喜鹊该考虑的事。
吕黛看他一眼,道:“我想他一定见过琼芳真君,或许还受过他老人家的恩惠,是以才看不过水德殿的神像,照他老人家的样子重塑了一尊。”
吕明湖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去水德殿看看。”
此时已有一更天气,水德殿关了门,吕明湖御剑立在夜空中,盯着黑漆漆的水德殿看了半晌,按落飞剑,推开了大门前的一只石狮子,掌心向下,运力一吸,一样东西破土而出。
这东西约有三寸高,双目突出,满口獠牙,身上用朱砂画满了符咒,是个小鬼模样的土偶。朱砂颜色鲜红,好像在流血,看着十分邪异。
吕黛吃惊道:“这底下怎么埋着这样的东西?”
吕明湖不作声,绕着院墙又找出四个模样相似的土偶,道:“这是《地枢经》上记载的五鬼断灵阵,土克水,故用土偶。这座水德殿早已与天界失去联系,陆诀这么做,定是不想被琼芳真君发现。”
吕黛道:“陆诀?那只鬼的名字?”
吕明湖点点头,道:“他是个剑术高手,看来也很精通阵法。”
琼芳真君也是个剑术高手,也很精通阵法。吕黛想了想,勾勾手指,示意吕明湖低下头,在他耳边低声道:“莫不是琼芳真君的私生子?”
吕明湖拧她的脸,道:“不许胡说,他绝不会是琼芳真君的私生子。”
“为何?”
因为子元真人与吕明湖闲谈时说过,琼芳真君直到飞升还是童子身。这话吕明湖当然不好对吕黛说,只道:“他们剑法不同,陆诀是鬼,地府应该知道他的来历。”
拿出鬼差给的通灵符,当空焚尽,不多时,两名鬼差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吕明湖将事情简述一遍,两名鬼差听见陆诀的名字,脸色骤变,虽然极力掩饰,还是没逃过吕明湖的眼睛。
他问道:“两位知道陆诀的来历?”
二鬼支支吾吾道:“略有耳闻,其实也不太清楚。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得尽快禀告秦广王,辛苦吕道长了,告辞!”说罢,消失不见了。
吕黛奇怪道:“慌慌张张的,难道这陆诀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吕明湖眉峰微蹙,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陆诀的出现似乎象征着灾难的降临。
小镇的夜晚冷冷清清,长街尽头传来鸡汤馎饦的叫卖声,拖长的音调在萧瑟秋风中格外凄凉。吕黛拉着吕明湖走过去,买了一碗鸡汤馎饦坐下吃。
摊主是个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打量了吕黛两眼,笑着对吕明湖道:“令妹真是好模样,许了人家不曾?”
吕明湖道:“不曾。”
老妇人语重心长道:“有道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择婿这事千万马虎不得。有些男人平日甜言蜜语,一遇到麻烦,便躲得远远的。老婆子就是年轻时耳根子软,吃了亏,如今才出来卖馎饦。姑娘莫要步老婆子的后尘呐!”
吕黛低头吃着馎饦,不作声。
吕明湖大约是可怜这老妇人,不想让她的话冷场,应和道:“婆婆说的是,婚姻大事,的确马虎不得。”
回到长乐宫,吕明湖知道师父这个时候还没睡,便想把陆诀的事告诉他,对吕黛道:“你先回去罢,我去看看师父。”
吕黛独自回了飞霜院,吕明湖来到子元真人的住处,子元真人正坐在一张婴儿睡的摇床旁边,喜孜孜地摸着襁褓中三颗拳头大小,青金色的蛋。
“明湖,你可知这是什么蛋?”
吕明湖仔细看了看,道:“双头青虺蛇蛋。”
子元真人笑容更深,看他的目光比看这三颗蛋更欢喜,道:“还是你聪明,你师兄们最多看出是青虺蛇蛋,却不知是双头的。为师费了好大功夫,才得到这三颗蛋,等小蛇孵出来,送你一条。”
吕明湖道:“多谢师父,不过弟子听说青虺蛇难以养活,还是算了罢。”
子元真人道:“我看你不是怕青虺蛇难养活,是怕它吃了小喜鹊。你啊,真把她当妹妹养了。”
吕明湖并未否认,道:“师父,弟子今晚在崇安镇遇见一个叫陆诀的恶鬼。”
子元真人听他说了经过,神情凝肃起来,望着桌上跃动的烛火,默然半晌,道:“只怕地府出了什么事,不想让外界知道。你先回去罢,为师会想法子打探清楚。”
吕明湖告退而去,子元真人走到窗边,目光融入庐山的沉沉夜色。
爱吃人脑,剑术高超,精通阵法,认识琼芳真君的恶鬼,为何爱徒口中的陆诀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隐隐的山峦轮廓好似巨大的妖兽蛰伏在黑暗中,子元真人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带着几分惊惧。夜风吹来,他忽觉寒浸浸的,但愿这一切只是巧合。
吕明湖回到飞霜院,吕黛正坐在石凳上,用一箱子金条搭宝塔玩呢。
吕明湖道:“怎么还不睡?”
吕黛噘嘴道:“睡不着。”
吕明湖在她旁边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道:“还在为江屏的事难过?”
吕黛摇了摇头,垂眸捏着手里的金条,道:“我在想怎样才能变得很厉害,遇到危险时不需要你保护。”
原来是在为自己把她留在结界里的事不痛快,吕明湖目光微动,伸手抚着她的发,道:“这世上总有强者,有弱者,保护弱者是强者的义务,你不必自责。再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有你的长处。若不是你,我们并不能发现陆诀,所以强未必是体现在修为武功上。”
小喜鹊眼眸亮起来,看了看他,又低头道:“不管怎么说,总还是我太弱了。今后我一定好好修炼,不求能和明湖一样,但望能帮你分担一点也是好的。”
吕明湖不怀疑她的心意,但好好修炼这话,简直比情话还不可信,面上还是作出很欣慰的样子,点点头,道:“你能这么想,当然很好,早点睡罢。”
吕黛将金条放回箱子里,吕明湖忽然叫她:“吕黛,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他的语气并无一丝异样,吕黛却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事,有些紧张地看着他,道:“什么事?”
吕明湖道:“鲁小姐身罹重病,这是她命中的劫数。明日我会送药给江屏,让他去救鲁小姐,这是他命中的姻缘。你早些放下,不必再为他难过。”
第五十三章 发条木偶
一对情人无论为何分开,男人总希望女人为他守身如玉,女人也一样。
分开是一回事,分开后有了新人便是另一回事了。祝你遇到比我更好的人,永远是句违心的假话。
吕黛当然不希望江屏再娶,尤其是娶鲁小姐。吕明湖的话像一桶冰水浇在她头上,她呆呆地想:倘若鲁小姐才是他命中的妻,我又算什么呢?替他们牵线搭桥的红娘?
她脸色煞白,眼中光彩全无,讷讷道:“你早就知道?”
吕明湖道:“我劝过你。”
却才还温言软语安慰她的他忽然又变回了高高在上的神,冷漠地俯视着为情所困的她。
吕黛想求他不要这么残忍,把药给谁都行,就是不要给江屏。可是哀求有用么?他已经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何况她也知道,强行改变江屏的命数,或许会给他带来意外的灾难。
她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木偶般呆坐着。吕明湖虽有一丝不忍,但想她当初若听劝,何至于此?这也是她自作自受,遂硬着心肠,进屋关上了门。
吕黛想江屏拿了药,必定又惊又喜,二话不说便去救鲁小姐,她本就是他的心上人啊。在救命之恩面前,门第悬殊又算什么呢?这时,他求娶鲁小姐,鲁知府见他一表人才,家境殷实,自然不会拒绝。
他们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地成了亲,洞房花烛,恩爱无限,正是佳偶天成,他哪里还记得自己这个假冒鲁小姐的喜鹊精?
泪水顺着吕黛的脸颊簌簌淌下,打湿了衣襟。她喉间苦涩,心中像插了把刀,急需饮酒。
起身走进西厢房,这里放着许多酒,都是别人送给吕明湖的。他很少饮酒,因为他虽然也有烦恼,却无需用酒麻痹自己,他一向清醒得可怕。
拿起一坛酒,拍开泥封,琥珀色的美酒倾入甜白瓷碗中。江屏端起碗,一饮而尽,愈发醉眼朦胧。
侍立在旁的小厮上前阻拦道:“少爷,这已经第三坛了,酒多了伤身,别再喝了。”
江屏勾住他的肩膀,道:“你说我该不该去找少奶奶?”
他们夫妻间的事,小厮不清楚,也不敢乱说话,干笑道:“您都不知道,小的就更不知道了。”
江屏想了想,道:“你去院子里看看,金鱼池旁的那株石榴树结了多少果子,若是偶数,我便去找少奶奶,若是奇数,我便不去了。”
小厮提着灯笼,走到金鱼池旁的石榴树下,仔仔细细数了三遍,回来道:“少爷,那树上共有十九个果子。”
江屏看着碗里的酒,没听清,问道:“多少个?”
小厮大声道:“十九个!”
江屏还是没听清,转过脸来瞪着小厮,道:“你没吃饭么,蚊子哼哼似的,大点声,多少个?”
小厮一个激灵,扯着嗓子道:“十八个!”
江屏终于听清了,点点头,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喟然叹道:“天意啊!”
次日一早,他又来到重阳观,与沈道士见过礼,道:“沈道长,我这几日总是做同样的梦。梦里我身陷险境,一位金甲神救了我,让我去庐山长乐宫还愿。我想这当中必有因缘,却不知长乐宫怎么去,还望您指点迷津。”
沈道士道:“这个容易,贫道本是长乐宫的弟子,送你去就是了。”
江屏喜道:“如此便多谢道长了。”
沈道士援笔书两道符,道:“你将符贴在马车上,念一声急急如律令,便成了。这是去时用的符,这是回时用的符,别弄错了。”
江屏拿出五十两银子酬谢,沈道士并未推辞。揣着两道符离开重阳观,江屏顿觉如释重负,虽然他还是不确定是否该接受一只喜鹊精做自己的妻,也不知道再次见到她,她还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妻,但总要去见一见的。
令人伤神的往往不是问题本身,而是犹豫不决,不敢面对的心态。跨出这一步,便会有柳暗花明之感。
江屏走在街上,脚步都轻盈了许多。忽见前面人头攒动,似乎在看什么告示。
江屏走过去,听人议论道:“听说鲁小姐生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年纪轻轻竟身罹重病,真是天妒红颜啊!”
“唉,可惜我不是郎中,要不然治好了鲁小姐,做府尊大人的乘龙快婿也未可知呐!”
说这话的男子身形矮小,满脸疙瘩泛着油光,厚嘴唇外翻,活像一只癞蛤蟆成精,不免叫人替鲁小姐庆幸他不是名医。
说起来,江屏与鲁小姐也只有过一面之缘,还很陌生,可因着吕黛假扮鲁小姐做了他五个多月的妻,听人提起鲁小姐,他便有种异样的感觉。
“得罪,得罪,麻烦让一让!”挤到人群前面,江屏定睛细看,果然是鲁家贴出来的告示。
上面写着:小女身罹重疾,若有奇方奏效者,必有厚报。
江屏想到仇术,这位神医一定能治好鲁小姐,便打算写信给鲁知府。回到家中,却见书桌砚台下压着一张帖子,上写:江公子,今日午时孤山放鹤亭一叙。
落款竟是长乐宫吕明湖,江屏睁大双眼,将这六个字来回看了几遍,才敢相信是真的。
这位法力高强,天外飞仙般的羽士料是为了吕黛的事来找自己,江屏不敢怠慢,看天色已近午时,忙骑马往孤山去。
放鹤亭背靠孤山,面临西湖,一白衣高冠的道人坐在亭中,正是吕明湖。
江屏拴住马,上前拱手相见,吕明湖淡淡道:“江公子坐罢。”
江屏在他对面坐下,看他容貌虽然与吕黛相似,气质却好像远山上的冰雪,一丝亲切感都没有。
吕明湖欠身道:“吕黛生性顽皮,也是贫道管教不严,给江公子添麻烦了。”
江屏忙道:“道长言重了,吕姑娘……她还好么?”
“她很好,江公子不必牵挂。贫道知道你的意中人本是鲁知府家的千金,鲁小姐如今病重,贫道送你一粒丹药,她服下即可痊愈。鲁知府感念你的恩情,势必会把女儿许配给你,这才是你命中的姻缘。”
吕明湖从袖中拿出一只小瓷瓶,放在江屏面前,起身拱手道:“江公子,贺喜了,祝你和鲁小姐情同鸾凤,百年好合。”说罢,转身便走。
江屏呆了呆,身子从石凳上弹起来似的,道:“道长留步,敢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吕明湖回头对上他的目光,冷冷道:“谁的意思都一样,人妖殊途,仙凡有别,这个道理江公子应该明白,勿要再来缠她。”
江屏被这话气笑了,道:“明明是她先来缠我,如今又弃我而去,丝毫不顾我的感受,你们修仙的都这般蛮不讲理?”
话未说完,吕明湖已化风而去,摆明了是不想和他讲理。
江屏气得绝倒,狠狠踹了一脚石凳,道:“不就是修仙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拿起桌上的瓷瓶,想吕明湖说鲁小姐才是你命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