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有妖气-第10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冯易殊锁着眉,重新伸手将白布掩上。
两个守卫赶紧抬着担架,飞快地下山去了,冯易殊望着他们的背影,“……奇了。”
“走吧。”殷时韫催促道,“不要让陛下等太久。”
冯易殊收回目光,应声跟上,快步向着更高处的殿宇奔去。
在那里,所有人都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八章 秉性如此
“我就送到这里了。”
在离大殿前石阶不远的地方,殷时韫突然止步。
“之后五郎要是有事要见我,到司天台来就好。”
“殷大人不和我一道进去吗?”
殷时韫摇了摇头,“我还有一些别的事。”
于是两人拜别,冯易殊目送殷时韫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开始认真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踏着缓慢而庄重的步伐上了石阶。
石阶共九十九层,每隔九级便是一块汉白玉铺成的平台,有宫人站在那里,用高亢的嗓音传报冯易殊的道来。
传报声次第向着孙幼微的殿宇延展,大殿中的人不约而同地向着门口侧目——冯易殊很快出现在了门口。
尽管他已经压低了自己的步速,但那种属于少年人的风发意气依旧无可掩抑地从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
今时今日跪坐在这里的人,几乎与上一次连夜商议殉灵人应对之策的臣子别无二致,冯易殊一眼就望见了坐在不远处的冯老夫人——
今日姑婆竟然也来了!?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殿宇,而后相继看见了坐在一处的阿姐和魏行贞。
姐姐看起来还是有些憔悴,目光交汇的时候她还是无言地笑了笑,好像很高兴看到他。
冯易殊轻轻叹了口气,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上一次看到冯嫣哭是什么时候了,或者说,阿姐哭起来的时候大概很少会让他看见。
他正想着这些,目光不经意地扫见姐姐身边的魏行贞,只见魏行贞望着他的眼睛里也带着些许笑意。
一见魏行贞的这张脸,冯易殊心里就是一阵烦躁。
想起从昨夜到今晨见到听到的一切,他觉得煎熬极了——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虽然他暂时还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选择,但有一件事是很确定的。
在魏行贞是妖非人的这件事上,他既不愿去责怪如同兄长一般的殷时韫,更不愿把一切归咎给冯嫣,先前在马车上他独自背负着自责愧疚,正觉得难受极了,这会儿冤有头债有主,一股脑儿地倾倒在了眼前的魏行贞身上。
……笑,你还有脸笑!
事情搞得现在这么难办都特么怨你!
他冷冷地朝着魏行贞瞪了一眼,然后上前向女帝行礼。
魏行贞顿时有些疑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有点不明白方才这个小舅子突如其来的眼色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接下来的冯易殊再也没看过他一眼……
孙幼微赐了坐席,冯易殊去到冯嫣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人已经到了,”孙幼微看向杜嘲风,“杜天师,你问吧。”
跪坐在大殿另一侧的杜嘲风稍稍转向冯易殊这边,在他身旁,负责记录的官员已经提笔,随时准备将二人的对话落在纸上。
“魏行贞说,你前夜突然出现在岱宗山附近?可有此事?”
“对。”冯易殊坦然答道?“我听到一个预言,说我姐姐和魏行贞有危险?所以就赶来了?想给他们俩一个预警。”
魏行贞的眉头微妙地颦蹙——五郎突然又不喊姐夫了。
“何人给出的预言?”
“一个叫阿予的姑娘。我们家一直以为她是梅十二的妹妹,梅十二又好心给我父亲治腿?所以我母亲很喜欢她,会让她到家里作客。”冯易殊答道?“当时她正巧在我母亲的房中?我刚好遇上了。”
“她现在人在何处?”
“不知道,”冯易殊回答,“听我母亲说昨天一早就走了,想必是和瑕盈一道跑了吧。”
“她既然是殉灵人?为什么要给你这样的预警?”
“……”
冯易殊突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是因为收到寒石……很开心吗?
“冯大人?”杜嘲风皱起眉头,“你要是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好了。”
“……我确实,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我想可能是因为那天我带着她和我妹妹一起去了博物司?她不愿欠我人情,所以在离开之前留下了报答。”
“你们一起去了博物司啊。”杜嘲风微微眯起眼睛。
随着杜嘲风的追问?事情像抽丝剥茧一样慢慢展开。
直到此刻,冯易殊才突然意识到为什么阿予会那么在意狻鹭?以至于在博物司的地宫之中,她独独在狻鹭之前久久驻足。
她自己?不也像一只预报大捷的鸟儿吗?
——“你刚才说?狻鹭的金绒最多只有三层?那在三次以后,它们如果继续鸣叫,会怎样?”
冯易殊突然打了个寒战。
御座上的孙幼微陷入了沉思——冯易殊的这些话,和魏行贞先前的供词还有匡庐在狱中审讯留下的讯息是完全吻合的。
老人表面上波澜不惊,内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就好像冯嫣能够感知旁人心绪的变化一样,世上确实有一些人生来即带着莫名的天赋,这种事情偶尔是会有的,孙幼微并不意外。
然而,她从未想到在殉灵人之中会有这样的异士。
这些年来,每逢重大的节日,祭祀,宫中都要占卜,可是天道给出的预兆始终是晦涩的,是艰深的,一切的解答都在似是而非的卦词之中……孙幼微从未想过世上有人可以凭借自己的眼睛直接望见答案。
对瑕盈所谓“天道信使”的身份,她起初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当这也是一个耸人听闻的噱头罢了,可如今看来,一切似乎大有深意——
她是天子,尚不能取得这样的助力。
那么这个瑕盈,又是凭什么……
杜嘲风接着道,“魏行贞当时让你回洛阳,但你却往相反的方向跑了,你是想干什么?”
“我想去找我姐姐。”冯易殊答道,“不管这妖物怎样棘手,她总是有办法的……但阿姐那晚不在,我问遍了行宫里的人,大家都说她宴席上早早离去了,没人知道她当时去了哪儿。”
“然后你就一个人回头了?”杜嘲风问道。
“嗯。”冯易殊点头,“我当时想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但唐公公告诉我,你那时正在和陛下谈话,不便见人,所以我留了字条给你才走的。”
“为什么不多带点人?”
“多带人没意义,多少人去了也是送死啊。”冯易殊有些不解地看着杜嘲风,“天师你和夹谷衡交过手,你应该最清楚这个啊?”
“那你又为什么要回去呢?”杜嘲风问道,“你去就不是送死吗?”
第九章 破碎的线索
冯易殊感觉到阿姐的视线似乎落向了自己这边,这让他立刻感到了一些窘迫。
他完全猜得到阿姐会怎么理解这件事,无非是为了救下魏行贞他冒着性命危险也在所不惜……但这显然并非他的初衷。
冯易殊直起了腰背,执拗地握起了拳头,直直地看着杜嘲风的眼睛。
“天师现在要我说个一二三四我也说不上来,换成是其他人我也会这么做——因为我不是逃走的,我是去搬救兵的,搬不来救兵我自己当然要回去。”
杜嘲风点头,“那你回去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
“魏行贞身受重伤,倒在地上。”冯易殊回答,“然后我就把他拖了回来,之后的事情,天师都知道了。”
“还有其他什么让你留心的地方吗?”杜嘲风问道,“比如当时周围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人,或者物件……之类?”
冯易殊想了很久,摇了摇头,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来。
“非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是当时那一片地面一点雪都没有,到处都是灰尘和碎石——那都已经不像是打斗之后留下的痕迹了,倒像是……”
“像是什么?”
冯易殊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描述,只好叹了口气。
“说不好,反正很乱,而且波及的范围很广……在那之前,你们应该都感觉到了一阵持续了好一会儿的地动山摇吧?我怀疑来源可能就在那里——至于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只有魏大人自己最清楚了,天师问过他了吗?”
不等杜嘲风回答,冯易殊已经直接看向魏行贞,“你又是怎么从夹谷衡手里逃出来的呢?”
魏行贞摇了摇头,“我没有印象了。”
冯易殊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信服,“……这怎么会没有印象?”
“确实不太记得,天师告诉我是你把我扛回来的时候我还很惊讶,”魏行贞笑望着他,“毕竟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夹谷衡呢。”
冯易殊的眼睛快速眨了眨,“那总不至于这个怪物它是自己的走掉的——”
“也许是瑕盈出现了,”冯嫣开口道,“因为昨天早上,瑕盈就是在地震前后离开的。”
冯易殊几乎立刻盯紧了魏行贞,“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殉灵人杀人如麻,这个时候却突然……对你心慈手软了?”
“可能是因为没有必要。”冯嫣若有所思,“也可能是,别的一些原因……”
“这些?都容后再叙吧。”
杜嘲风很快打断了冯嫣的解释?他看向御座上的女帝。
“知道了冯易殊这边的前因后果,那我们手上最后要看的就剩一条线索了?关于青修是怎么从狱中逃出去的。”
他从近旁的桌上取出另一份供词。
“这份供词来自我的暗哨钱维——”
“此人现在何处?”女帝问道?“为何不直接传来殿前奏答。”
“他昨夜已经死了,伤得太重?救不回来。”杜嘲风答道。
孙幼微的脸上难得因为听见某人的死而显出几分不忿。
不过,不论是杜嘲风还是冯嫣?谁也不会将这种变化理解成是女帝的慈悲。
这一多半是对当下各方无能而生出的愤恨?孙幼微大概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这种,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的感觉。
杜嘲风接着道,“钱维是刑囚室的副手?在事发之后因为伤势过重而当场昏厥?反而因此短暂地逃过了一劫。”
孙幼微冷笑了一声,“朕确实也有些好奇,钉上刑架的青修是如何把你的一干得力下手全都杀掉的……”
“不是青修动的手,”杜嘲风低声道,“动手杀人的是钱维的上级?也是平时真正在管理天箕宫地牢的哨卫何诚。
“他在查看过青修、匡庐两人的情形后突然对青修的话变得言听计从,不仅解下了青修的镣铐?而且迅速听从青修的指令,屠戮了地牢中的同僚——他的动作很快?非常快,许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死在了他的手下。
“之后?青修又命何诚自刎?”杜嘲风轻声道,“钱维说,他看见青修重新回到牢室,在匡庐身上又补了几道鞭子,然后就消失了。”
“消失?”
“是的,消失。”
“没有人会突然消失!守地牢外的其他人呢?那么多人……”女帝望着杜嘲风的目光带着些许刻薄,“连一个十几岁还受过了拷打的孩子都看不住吗?”
“地牢外的人没有觉察到半点异样,而且——”杜嘲风深吸了一口气,“就臣之前和这两人交手的情形来看,他们确实有一些办法做到突然消失……可能和青修手里的人偶有关。”
杜嘲风抬起头,“匡庐不肯透露青修的天赋,大概就是为了给他留下逃出生天的可能。”
女帝笑了起来,“……那还真是,感人至深。”
尽管冯易殊完全没有听到前情,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在这一刻感受到女帝的愤怒。
所有人都稍稍低下了头,避免自己的目光被御座上的孙幼微捕捉。
在这次由冯嫣挑起的冒险中,朝廷确实收获颇丰。
他们对殉灵人的了解从未像今天这样深入核心——然而每一个传来的消息几乎都是坏消息,它要么引来更大的迷惑,要么使人生出更多的恐惧。
“陛下……”一直沉默聆听的冯老夫人突然直起身,“殉灵人的话,不可全信,在那种情形下说出的言语,极有可能就是在危言耸听,倘若真的能算无遗策,他们又为什么没有算到这次阿嫣得布局是个陷阱呢?”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
冯嫣和冯易殊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止声。
冯嫣目光示意五郎先说,后者立刻起身道,“那是因为阿予的占卜很苛刻,她不是每天都能占卜,也不是什么都能占卜,既有次数的限制也有提问方式的限制。
“在立冬当日,阿予是不能占卜的——我想这恰好就是瑕盈未能提前从阿予那里得到警示的原因。”
冯嫣微怔。
冯易殊这时才看了过来,“阿姐方才想说什么?”
冯嫣垂眸,“……我想说的差不多,我也猜想或许是因为有限制。”
——也罢,说瑕盈是自投罗网,只怕会招来更多非议。
第十章 老人的算盘
冯易殊点了点头,重新望向姑婆,“整件事确实很奇怪,但也并非不能理解——我倾向于这两拨人当晚根本就不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出现,否则就不能解释为什么夹谷衡不去救匡庐和青修,而是在更远处去找魏行贞的麻烦。”
冯老夫人脸上的肌肉稍稍抽动,“即便是这样,又如何?”
“如果真是这样,那匡庐的话大体上就可信,”杜嘲风接道,“因为那个时候,匡庐是真真正正没有任何外援可期的——至少现在看来,他给出的对阿予天赋的描述,就与五郎说的分毫不差。”
“他的话真真假假,一句话是真的,就能说明句句是真的么?老身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殉灵人在做的事情,是压制灵河而不是催它起势……
“我且问你一句,杜天师,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长安城下的窟窿和隧洞,岱宗山上的献祭……都是谁的手笔?他们既然没有要催灵河起势的心思,那殉灵人做这些事是意欲何为?”
杜嘲风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孙幼微望着冯老夫人,“你方才是想说什么?说下去。”
冯老夫人深深躬身,而后再次抬头望向女帝,“阿嫣冒险也好,犯上也罢,这些都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臣今早回了一趟六符园,陛下,有些事……已经无法再拖下去了。”
殿宇之中,只有孙幼微和冯嫣夫妇听懂了冯老夫人话中的深意,其他人都带着些微不解,等候老夫人的下文。
老人回过头来,目光冷漠地扫过魏行贞,“既然,魏大人并非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那就请让出你的位置。”
魏行贞没有说话,当着冯老夫人的面,他直接握住了近旁冯嫣的手。
冯嫣垂眸而笑,她稍稍舒展手指,两人垂在身侧的手变成十指紧扣。
老人收回目光,重新仰头看向御座上的孙幼微,“臣?请陛下下旨?赐阿嫣与魏行贞二人尽快和离。”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冯易殊微微张口——
什么……情况……
姑婆当初……不是力挺这两人婚事的吗……
说魏行贞并非是合适的人选又是什么意思?
他迅速转头去看阿姐和魏行贞的表情——这两个人好像处在风平浪静的风眼?对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飓风大浪浑然未觉。
两人的眼中没有半点惊讶?好像对于姑婆会说出这样的话毫不意外。
魏行贞望向御座,“请陛下三思。”
冯嫣也随之抬眸——孙幼微此刻正看着她。
冯嫣收回目光?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