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降温-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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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嘁了他一声,“前天照镜子,眼角还有细纹了。”
“哟,那可是您这些年经事的荣誉啊,普通小姑娘没点沉淀都长不出来。”
张晓武嘴贫得人烦,她实在忍不住,冲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阿航看着他们俩闹,灌了一口酒,,莫名提了一句,“这可是最后一次在这儿过年了。”
张晓武却像是被她打得突然开了窍,“哦对!老大!”
“有件事儿我得告诉你。”
“昨天我看见王永微进咱们工作室了。”
南苡现在听见“王永微”三个字,就下意识地瞄向身后的温行知,好在他被沈青绵缠得烦不胜烦没空看这边。
张晓武也意识到了,口中的话随着她的动作戛然而止,也跟着转头去看温行知。
三个人对视一眼,挺有默契地就猫在了一起,拉低了声音。
南苡皱眉:“她去我工作室干嘛?”
张晓武:“不知道啊,当时都晚上十一二点了,我想起我充电器落工作室了,结果去了发现门锁被打开了,一进去就看见你那工位上有个女的,差点没吓死我。”
阿航:“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张晓武:“丫是怎么进咱们工作室的?”
南苡疑惑:“找什么东西?”
阿航:“鬼知道。”
张晓武“嘶”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摸着下巴一脸深沉,“别不是……在找老大的钱吧?”
这话一出,三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南苡却心里一凉,想到了那张银行卡。
都这样了,还不死心呢?
阿航:“老大,你没给打他们生活费了?”
南苡摇头,“现在也就偶尔一次。”
自从他们不闹腾了以后。其中,大概也是温行知的警告生了效。
她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开口,“别管了,反正还有半年就走了,他们要死要活都跟我没关系了。”
张晓武铿锵有力:“对!”
阿航立马开始憧憬起来:“听说云城那边少数民族多,姑娘都特别水灵昂。”
张晓武也跟着浮想联翩:“昂……嘿嘿……”
南苡气结,冲天翻了个大白眼。
什么臭德行。
三个人在那儿坐了有一会儿,手脚都开始冰凉起来。
平安镇是真的冷,不像京城,是浸入骨头里的阴冷,人在室外坐了十分钟,手脚就像是冰棍似的,穿再多衣服都没用。
不多久,天空就飘起了蒙蒙细雨。
南苡哈了一口气,搓搓手,掌心之间飘进来一片细小的白色雪花,静静躺在她手心里,几秒后,渐渐融化在她的手里。
她微怔,抬头。
雨又大了一些了,她错愕地伸出手去接起那片雨,“雨点”在她手心汇聚得越来越多,她慢慢看得清楚了,痴痴道,“下雪了……”
这是她在南方二十多载,第一次看见雪。
不同于京城那种北方的鹅毛大雪,雪花小小的一片,到了手掌心和发丝之间,很快就融化了。
她扭头开口道,“温行知!”
他闻声,从暖色灯光之中偏头看过来。
眼前飘过几片白色雪影。
“咦?下雪了啊?让我看看?”沈青绵摇头晃脑地走出来,盯着天空半晌,才不屑地一甩手,乐了,“这么丁点儿雪,看把咱苡姐给乐得。”
南苡却笑弯了眼睛,目光有意扫过温行知,在他身上停顿几秒后又移开。
她冲着沈青绵没好气道,“你懂什么,这叫瑞雪兆丰年。”
瑞雪兆丰年。
明年,会有更好的事儿等着她和南楠。
在云城等着。
她就要解脱了。
温行知张晓武这群人是从小在北方长大的,对这样的小雪自然提不起兴趣,所以她记得那时,只有她一个人开心地探出了天台,伸手去接那丝丝小雪。
那也是二十多年来的头一次,当她望着漆黑而看不见边际的平安镇时,突然觉得心神宁静。
等到一根烟的功夫后,温行知才走到她身侧,她那双明眸因为兴奋,寸寸晕染,最后定格在眼中的那一点星碎。
“这么开心啊?”他挑着她的下巴,意味深长地探进她的眼里,“跟我回了京城,年年都能这么开心。”
南苡的笑却有片刻的凝滞。
风中有雪,夹杂着寒气向他们吹过来,她身子因为这阵风而被冷得发抖,连带着人的心头都有些微微颤抖。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他的的确确对她说的是——跟他回京城。
要怎么回呢?
一个前途茫然,一个自由难定。
她别开了脸,从他指尖挣脱,拢了拢耳边的发,装作没懂。
温行知也不强求,斜倚在她身侧,只盯着她的侧颜,笑笑没说话。
沈青绵喝得醉,但至少还算清醒。后来凌晨时分,雪飘得大了,本来定的是要好好热闹一晚上的,最后还是因为耐不住寒,而纷纷散了场。
杨钊和周思棋回了家,张晓武和阿航明天一早的飞机,也早早回去休息。
唯独沈青绵是个人来疯,闹着不愿散,便只有温行知陪着他坐在顶楼上。
沈青绵头晕,趴了半天,而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俯身过去,“行哥,嘛呢?”
温行知正浏览着一个未知网页。
上面全都是一堆沈青绵看得头疼的英语。
干脆坐了回去,躺进椅子里,“苡姐呢?”
“楼下,陪南楠去了。”
“噢。”
沈青绵又不说话了,盯着那雨棚半晌,最后又问道,“还没告诉苡姐呢?”
“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儿,你听我一句,早坦诚不出事儿。”
“再者说,哪个女的会嫌弃你啊,你可是……”
说到这,沈青绵看了他一眼,又幽幽地住了口。
温行知低头玩着手机,默然。
沈青绵话多,喝了酒后话更多,这会儿又换了一个话题,絮絮叨叨的,“不过还好,这个地方也没那么无聊。”
“偶尔去一趟县城,跑一趟云城,农家乐、山林野味、丛林漂流,虽然不稀奇,但是跟我以前吃的玩的那些,还是不太一样。”
“南方山水好,养美人……苡姐……”
说到这儿,沈青绵又停顿了下来,转头问道,“行哥,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温行知终于有了反应,“你可以随时回去。”
“那哪儿能一样啊,”沈青绵迟迟钝钝地反驳,“要回去也得一起回去,不然我一个人在京城,多无聊啊,淮哥忙着为人民服务,见我一次骂我一次,没你,我都不敢乱来。”
“骂你什么?”温行知抬头。
“还能什么?玩物丧志、不学无术……来来回回的,就那些吧。”
温行知嗤笑,“骂得也在理。”
沈青绵切了一声。?
第31章 外婆
平安镇之后又陆陆续续下过几场雪。
其实在那天晚上之后; 整个小镇的人都因为这场雪沸腾了。
南方不常下雪,那些在这个地方待了一辈子的人,也许都不曾见过一次真正的大雪。
南苡是后来回忆; 才想起来,那一年是自她出生以来; 平安镇经历过的最长、最冷的一个寒冬。
全镇的孩子们头一次全副武装的出门拜年; 发烧感冒的人在初三诊所开业后全都蜂拥而至; 路面因为下过雪; 好几个急速转弯地带都出了小型车祸; 王永微半夜心急如焚地抱着高烧不退的李多续看病,而李孝全;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清晨醒来时; 窗前的枯枝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凝状; 她伸手去碰; 却被树枝剐蹭到了手。
窗户大开着,外面的冷空气直往里灌; 刮得她的手脚迅速变得冰凉。
温行知抓着她的手往里,关上了窗,将喧嚣和寒气纷纷隔绝在外。
楼下还能看见南楠和胡西在堆雪人,沈青绵绕着两个小丫头也在那儿胡闹。
南楠生平第一次见雪; 和胡西两个人一大早就跑出去了堆雪人了。
楼下温行知的车上被堆了一个又一个拳头大的雪人; 被南楠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拍了个照。
她凝视着楼下某一处; 正在出神; 就突然被人拦腰抱起。
身体一悬空; 她转头就对上了一张不耐的脸。
“大冬天的不穿鞋; 光着脚满地跑什么呢?”
她抬起腿; 指着脚上那双厚厚的袜子; “穿着呢。”
她被放在床上,手指抠着床上布料的纹理,斜倾着身体看着立在床前的人。
“明天我不在平安镇。”她对他说,顺便用脚蹭了蹭他的腿侧。
他一把抓住她的脚踝,细长小腿晃在他眼前,他有些心不在焉,“去哪儿?”
“外婆家。”
温行知没继续问她。
但是她想说,“除了王永微,我也就这么一个外婆了,所以每年都至少要去一趟。”
他轻嗯,手里的烟徐徐燃着,当着她的面,都没怎么抽。
她玩笑道,“那个地方在山上,开车都要两个小时。温哥哥,你记得到时候来救我。”
这话前言不搭后句,温行知却听懂了她的意思。
地方偏远,去了难开脱。
因为是外婆,所以逢年过节,王永微可能也会去。
那个外婆,估计也是个和王永微一样的。
“不去不就得了?”
她却摇头。
不去,南褶子心难安。
当年娶王永微的时候,南褶子一身清贫如洗,是外公通情达理,加上也喜欢这个有文化的女婿,所以免了彩礼等一切事宜。
南褶子在死前都没忘孝敬外公一家人,身上的那点财产,除了现在这套房子给了她和南楠,其余的全都给了外公家里。
外婆即使比不上外公,但到底是南褶子尊重的长辈。
所以再难也得去。
而且,反正是最后一年了。
出门的那天,温行知送她,给她系上了一圈厚厚的围巾,“遇事儿不许逞强。”
她眨眨眼,倒是旁边的南楠偷笑道,“放心吧,我会给你打电话的,行知哥哥。”
小姑娘现在,还会揶揄人了。
她半张脸都陷在围巾里,里面还有温行知身上独有的味道,她笑得眯起了眼,冬日暖阳里,她冲他点了点头。
和温行知告了别,她便带着南楠坐上了班车。
止庵镇离平安镇有整整两个小时的车程,到了止庵镇,还得爬两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达外婆家。
本来是说开温行知的车,可雨天路滑,山路又陡峭,她实在是没那个胆量。
她带着南楠爬了很久的山路,绕了几庄水田,最后终于在一个泥瓦房门口站定。
她看着那门槛,深吸一口气。
王永微之所以这么重男轻女,这么脾气暴躁,其原因,完全是继承至她的那个外婆。
外婆家里舅舅舅妈生了一儿一女,侄子从小被惯坏了,像个小霸王似的,反倒是侄女,从小被家里人又打又骂,性格被养得像只老鼠,一见人就跑。
像几年前的南楠。
南苡刚一进去,就听见王永微吼着小侄女的声音,“不要乱碰你弟弟的东西!那是你能碰的吗?!”
那话听得她直皱眉,和南楠对视一眼,南楠眼里有明显的害怕和慌乱,瑟缩着往她身后退。
她握紧了南楠的手,“没事儿,我在呢。而且忍一忍,明天就回去了。”
南楠没吭声,把“不想进去”四个字直接挂在脸上了。
之后一切都在她的预想中,她和南楠进了那个家门后,兀自放下了一堆年货,其间除了舅妈招呼了她一声之外,外婆、王永微两个人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舅舅坐在门口抽烟,头也没抬。
小侄女正拿着扫把清理着地上的那些瓜子皮,侄子一脚过去踢飞,小侄女刚被吼过,有怨不敢泄,见自己辛辛苦苦扫的地被人捣乱,只能红着眼眶埋头继续清扫。
南楠进去后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跟在她身边,进了厨房。
她扫了屋里一圈,觉得怪异,等再扫了一圈后,才确认,今年竟然没有李孝全。
厨房里是舅妈正在生火做饭,见到她,笑道,“苡苡,今年怎么初五才来呀?”
舅妈一边生火一边做饭忙得够呛,她坐在火堆面前去帮忙,南楠也紧跟着她。
她没回这个问题,倒状似无意地问起,“李孝全呢?今年怎么没来这儿蹭?”
舅妈一听,神色讳莫如深,看了一眼厨房口,确认没人了,才摇头说,“听说年前就不见人影了,不知道去哪儿了,今年大年初二的时候,你那弟弟李多续还发了一场高烧,都是王永微自己一个人忙活的。”
她听后没说话。
“哎呀,不能再多嘴了,待会儿她们发现了,我一个外人又要挨骂了。”
话里有些心酸。
可南苡清楚,舅妈是外地嫁过来的。
前几年也是过够了苦日子,是这些年生了个儿子后,日子才算是好过了。
舅妈在这个家里,是唯一一个正常的人,小时候还会时不时给她买点吃的玩的,逗她笑,可后来,大概是被外婆骂的,也大概是被舅舅折磨的,总之,她与舅妈的关系也就慢慢地淡了。
而舅妈,仿佛还在这样的思想家庭里不断被同化,又不断在挣扎。
南苡少时愤恨于这样根深蒂固的老旧思想,“男女平等”这个观念,她不止提过一次。
可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见识越广阔,又总是无奈。
无非不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她只管得了南楠。
舅妈挥着手里的锅铲,“昨天听你妈说,你找了个男朋友呀?”
她拿着干柴火的手微滞,还没开口,旁边给她递树枝的南楠却突然护着她,“才不是她说的那样!”
她和舅妈双双一愣。
南楠自知失言,嗫嗫道,“对不起……”
舅妈压根不在意,“对不起什么呀,不怪南楠这么想。”
王永微自从那年和她闹僵了以后,在外面就没说过她们姐妹二人的好话。
她知道王永微会怎么说。
说她会勾搭人家,说她发情,不知廉耻地要上人家的床,说那个男的也不是好东西,两个人是一对奸夫□□,成天没脸没皮地卷在一堆……
更难听的,多的是。那些粗鄙不堪的话,听一次难受一次。而且连南楠这么一个小姑娘都知道,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说。
舅妈也知道,想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想着想着,勉强笑了一声,“你妈这人,说话不就是那样嘛……”
南苡沉默。
她知道,不止是她,就连舅妈,当初也是被王永微当着所有族亲的面骂过的。
她只说了句,“他对我很好,我从来没遇见过一个人对我这么好。”
“今年应该是……我带着南楠来这儿的最后一年了,您今后一个人在这里,要保重。”
说着,她拿起蒲扇催了催火。
舅妈听后,半晌没说一句话。
锅铲在铁锅里嚓嚓地来回翻转,等到那道菜装了盘后,舅妈才说道,“走了也好。”
声色有些哽咽。
一年到了头,舅妈也只盼着她来的那一天。
一生都命苦的女人,想着逢年过节能有个体己的人说说话也好。
可她不会一直在这儿,从她当年走出那座小镇的时候,就注定了她不会长留。
“那个男孩子呢?是干什么的呀?”舅妈不愿继续沉寂,接着问道。
她顿了一下,“我不知道。”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道,他叫温行知,好像……犯过罪。
说来可笑,他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她甚至连人家犯的什么罪都不知道。
到底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她统统都不知道。
可就这样,她也还愿意跟着他。
舅妈不再问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