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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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发布发动战争的政令; 会导致百姓失去财产和性命,其目的却是贪图战争胜利所获得的名声和利益。”
“墨子认为,对国家来说?,最重要?的是百姓,而不是土地,发动战争用百姓去换土地,是本末倒置,并?非明智之举。”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进行补充——
“按照时代?推演,墨子生于春秋战国时期,那?是一个诸多国家之间争斗不休的乱世。”
“在那?个时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饿殍满地,哀鸿遍野。”
“墨子看到底层人民?在战争中?惨状,发现无论是发起战争的国家还是遭受战争的国家,百姓都?得不到好处,才会萌生出‘战争不义’的观念,进而提出统治者不该主动发起战争的主张。”
“按照萧寻初师门流传下来的文献记录,墨子其实曾经从师于儒者,学?习孔子之术,和现在的许多学?子一样,他曾经当过儒生。”
“后来由于部分观点相左,他才脱离师门,自创了派系。”
“墨子身份寒微,为了谋生,曾经做过木工。”
“然而创建儒学?的孔子,却是贵族出身,衣食无忧。”
“所以身处相近的时代?中?,孔子看到的是礼崩乐坏,产生的是对社?会阶级动荡的忧虑,希望在保持周礼阶级制度的前提下,尽可能保证社?会安定。”
“而墨子,看到的是底层百姓身处无尽苦难之中?,希望平民?都?能过上安全平静的生活。”
“所以儒学?想要?坚持三纲五常、维持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礼治’,而墨家,却想要?冲破阶级等级、人与人之间没有差别的‘兼相爱、交相利’。”
“这两种观点,从根本上就?有利益冲突,所以儒墨两家才会针锋相对。”
“在两边的文章记录中?,都?有各种对对方的贬损。”
雀儿听了谢知秋的话,晃晃脑袋,看上去好像明白了一些。
但?过了一会儿,雀儿想了想,欲言又?止:“小姐,可是,如果这样的话……”
“什么?”
“我觉得墨家的想法很合理,但?是……”
雀儿对自己?的想法并?不是很自信,犹豫许久才说?出来:“如果我是皇帝的话,一定会更喜欢儒家的观点。
“同样是提倡对百姓仁德,告诉皇帝仁政是为了缓和社?会矛盾、保证皇权的稳固,肯定比说?人与人之间就?应该是平等兼爱的,成功率要?高。
“理想是很好,但?社?会现实摆在那?里,如果要?让皇上采纳自己?的思想,肯定也要?考虑怎么说?出来,对方才会接受吧?”
谢知秋闻言一笑,觉得雀儿逐渐摸到了门道。
她放下自己?手?里的书,正要?再仔细指点几句,二人只感到马车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竟猛然在中?途停了下来!
雀儿按照以前当丫鬟留下的本能,几乎第一时间就?要?扑上去护住谢知秋,幸亏谢知秋及时扶住了她,两人都?没有受伤。
“出什么事了?!”
雀儿见车子稳定下来,当即跳下马车。
谢知秋则揭开车帘往外看。
“咩——咩咩——”
前面隐约传来几声虚弱的绵羊叫声,还混杂着马匹奔跑以及当地土音浓重的人言。
只见两个骑马髡发、膀大腰圆的成年男子,正在追打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那?女孩同样是披发左衽外族打扮,衣衫褴褛,脸上脏兮兮的。
而几只瘦弱的绵羊没人管理,横在了道路中?间,挡住谢知秋等人的去路。
“小姐,怎么办?”
雀儿看这场景“啊”了一声,语气有点着急。
“要?管吗?”
从昨日?开始,他们已?经离开方国或者义军统领的范围,进入辛国境内。
那?两个男子和那?小女孩明显都?是辛人,而谢知秋等人则是来出使的使者,照理来说?不该管外邦人的闲事,他们要?与辛国谈判,当下也是越少惹是生非越好。
然而那?小姑娘身上已?经被马鞭抽得伤痕累累,像受伤的野兔逃避狼群一样跌跌撞撞逃窜,却根本跑不过马。
两个髡发男子边追着抽打她,边在马上大笑,丝毫看不出停手?之意。
谢知秋想了想,对雀儿道:“你找几个会辛语的士兵过去说?一声,就?说?那?些绵羊挡我们道了,让他们放那?个小牧羊女过来,将?绵羊赶到旁边去。
“要?是他们不肯,给他们点金银玉饰什么的,打点一下。”
雀儿忙应道:“好。”
说?着,雀儿匆匆去了。
不久,谢知秋看到叶青的大弟子逆川带着三个人高马大的士兵过去交涉。
髡发男子看到大批有军队同行的汉族人,明显警惕,不过逆川的辛语似乎说?得很不错,好声好气地讲了一番后,没有给钱,就?将?那?小姑娘换了回来。
待绵羊被小女孩赶到草地上,谢知秋的马车车轱辘骨碌碌地转,又?能够向前行驶。
“小姐,逆川哥说?,那?个小女孩是附近牧民?家里的奴仆,负责放羊,那?两个髡发男子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在这种地方打猎,还射杀了一只她的羊。”
“她要?是带回主人家的羊不全,是要?受处罚的,这才壮着胆子过去要?说?法。”
雀儿回到马车上,对谢知秋讲述她听到的内容——
“没想到那?两个男子是封地在这一带的辛国宗室的属下,那?辛国宗室的军队似乎在与方国朝廷的战争中?立了很多战功,现在话语权很大。”
“那?宗室军队在犒赏有功士兵的时候,是随意他们抢掠的,如今连辛国律法都?管不到他们,他们更不会在乎这种小奴隶的性命了,就?拿她当猎物玩。”
“要?不是我们是方国朝廷的使者,说?起来有点政治因素,他们对我们多少谨慎一点,没准也会对我们不客气。”
谢知秋闻言未接,只是看向窗外。
她看向外面的时候,那?外族女孩站在羊群之中?,也呆呆地看着谢知秋这边。
小女孩两手?蜷在身前,露出的小半截手?臂上都?是鞭痕,不只有被两个男人打的,还有刚刚痊愈的旧伤。
她整个人饿得瘦骨嶙峋,泛黄的面颊上,只有一双大大的棕色眼睛没有染上泥土的脏迹。
谢知秋凝了一下,然后命人停下车子。
过了一会儿,从谢知秋的车队里,又?有人下来,给了那?女孩一点干粮。
小女孩对待谢知秋这群有军队护送、服装言语一看就?是南方来的外邦人,神情十分慌张,想要?躲开,可目光又?始终落在干粮上,喉咙使劲吞了几次口水。
最后,她飞快地将?干粮一抓,看上去想道谢,可是张了张嘴又?没敢,转身跑掉,飞快地藏进羊群里。
“想不到辛国也有过得这样苦的人……”
雀儿喃喃道。
尽管两国关系称不上好,但?这样小的孩子,实在很难跟战争扯上什么关系,更不要?说?决定自身处境或者双方局面。
哪怕雀儿有自己?的立场,也难以对着这样的小孩生出敌对情绪。
雀儿想了想,说?:“我好像有点明白非攻的意思了。
“小姐,其实义军凭现在的实力打过去,有可能也可以拿回十二州,但?是比起付诸武力,小姐选了尝试与辛国和谈,就?是因为如果使用暴力手?段,无论如何都?有可能导致无辜的人卷入其中?。
“那?样既会导致双方死伤无数,也要?消耗掉大量财产资源。
“所以,如果能够通过和谈解决的话,肯定比使用武力更好,是吗?”
“……”
谢知秋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一天下之和,总四海之内。
不损耗一兵一将?,就?想要?天下太?平,还妄图让四海之人彼此理解、亲如一家。
在争权夺利、你死我亡的世道里,这是何等傲慢而理想化的想法。
可是有这么一条两全其美的道路摆在眼前,就?让人忍不住想试一下。
当然,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绝非易事。
甚至需要?比大战一场更多的计谋与筹码。
谢知秋目光一转,看向那?外族小女孩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
辛国。
上京。
“义军军师……谢知秋?”
这日?,方国朝廷为解自身两难之困,通过留在梁城的辛国使者暗中?传递的书信,几经周转,终于赶在以谢知秋为首的使者抵达上京之前,先一步到了辛国的承天圣命皇太?后手?中?。
承天圣命皇太?后李贞儿高坐在王座之上,她读完这封信,眉头?微微向上动了半寸。
“我听说?过这个人。”
她说?。
“方国竟然也能有这样的女人,真是少见。”
第二百零五章
在李贞儿身边; 一个汉族男性官员身如苍竹,立如青松。
他头戴进贤冠,身着右衽汉制官服; 若非天?气寒冷; 肩上还披着辛国北方风格明显的紫黑色貂裘,乍一看几乎要误以为是方国臣子。
此人年?已过五十; 但?身姿清瘦挺拔; 颇有风骨; 看得出年?轻时定是风度翩翩、面?如冠玉的端正男子。
辛国施行辛臣辛制、汉臣汉制的制度,在汉民人口超过全?国之半,且朝中大量任用汉臣的情况下?; 这是有利于缓解民族矛盾的举措。
辛国南北民俗迥异; 实则北方臣子纵然是汉人,大多也?依北制穿着官服,不过眼前这名男子是书卷气重的书生长?相; 比起粗犷洒脱的北国之服,确实是方国儒袍更衬得他仪态端方。
他听?了承天?皇太后李贞儿之言,思索道:“齐慕先还活着的时候; 时常在信函中提及一个年?轻官员‘萧寻初’,当年?二十出头,竟已官至参知?政事之位; 而?且十分反对齐慕先的绥靖主和?之政。
“齐慕先当时就提醒我们,他觉得抑制那个官员十分吃力; 若是放任自流、由其发展; 他日此人必成长?为辛国之患。
“齐慕先意图谋反弑君东窗事发之事; 那个‘萧寻初’也?为了保护君主暴露了身份,此事闹得颇大; 世人方知?那个‘萧寻初’并非萧斩石之子萧寻初本人,而?是一名谢姓姑娘冒名顶替,意图从政。”
说?着,男子流露出颇有兴致的神?色。
他说?:“齐慕先让我们警惕的那个‘萧寻初’,实则就是这位目前效忠于义军的谢姑娘吧?”
李贞儿颔首。
“按照暗探送回的情报,的确如此。”
李贞儿说?。
“不过那个身体交换之说?……我不太信。多半是方国至辛国路途遥远,民间编造的误传。”
想到这里,李贞儿不免有一分焦躁。
若按她的意思,早些年?就该将这个谢知?秋摸得清清楚楚。
只?可惜辛国与方国相隔千里之遥,纵然他们派遣了不少暗探收集方国情报,仍难免有信息滞后和?闭塞之处。
后来这个谢知?秋又辞官销声匿迹,辛国只?知?道义军有个“红梅夫人”,却全?然没想到又是她。
结果时至如今,他们对这个谢小姐,竟仍然知?之甚少。
李贞儿攥了攥掌心。
她虽是名门贵族出身,但?以汉臣之女?的身份,在辛国当上皇后,如今又成为此国皇太后、实际上统领此国,让辛族贵族都不得不对她俯首称臣、言听?计从,这背后付出的心力和?算计,是外人难以想象的。
她惯于在胜券在握时出击,实在不爱打无准备的仗,这个神?秘的谢知?秋,于她而?言,如同一根难拔的心中倒刺。
她言道:“她身为义军军师,凭义军的火力,明明可以放弃与辛国为敌,然后直赴梁城,轻取天?下?,结果却留了那赵泽一条狗命,还以方国臣子的身份,一本正经地跑来辛国要求和?谈,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男子答言:“确实不可轻忽,不过……”
他顿了顿,竟说?:“方国女?子多以柔顺软弱为荣,大多数连骑马都不敢,没想到其中,竟也?能冒出这等人物来。”
男子这话之中,未尝没有几分欣赏之意。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感到一道微带寒意的目光静静地落到自己身上。
男子背后一凛,抬起头,正迎上皇太后难辨意图的目光。
男子心中顿生警戒!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辛国宰相上官濂。
他与承天?圣命皇太后李贞儿都是辛国显赫的汉姓贵族之后,还曾是青梅竹马,年?少时,他们两边的家长?甚至考虑过要让二人结媒妁之好。
但?后来政坛动荡,李贞儿为保李家在辛国的富贵安泰,嫁给辛国圣天?帝大贺烈,这段少年?往事也?成了旧话。
圣天?帝去世后,李贞儿丧夫成为皇太后,二人方再?续前缘。
听?上去似乎是一段佳话,以辛国的风俗而?言,皇太后再?嫁,也?谈不上禁忌。
然而?,二人都是年?近半百的年?纪,情感早没了年?轻时的单纯。
李贞儿抚养的皇帝尚且年?幼,亲近于他,未尝不是借此笼络汉臣;而?上官濂这边,亦并非全?然没有借李贞儿和?她的幼帝儿子,提高家族势力与话语权的算计。
要说?情谊,不是一点没有,可是若非彼此联手优势极大,二人必不会如此一拍即合。
李贞儿嫁进皇室后,上官濂实则也?早娶妻室。
双方合作,必要展示诚意。
为了尽量不让李贞儿心怀芥蒂,上官濂早将发妻软禁于离上京几十里之邀的别院,就当没这个人;而?李贞儿也?让自己的儿子大贺律,将他这个宰相认作义父。
当下?他们看似其乐融融、亲如一家,可其中微妙的权衡,双方都能感觉的到。
李贞儿一句话都没说?,上官濂便自行揣摩起她的心思。
他疑心自己不该说?这句话。
他的确对那些好强勇敢的女?性有一点额外的欣赏和?好感,所以年?轻时才会心慕能文能武、意气风发的李贞儿。
那位方国的谢小姐能从方国那个社会氛围中脱颖而?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必不是等闲之辈,又能谋善算,又敢征战带兵,听?上去……有那么一点像多年?前的李贞儿。
哪怕年?龄差距不小,他也?不该在言语上有所松懈,或许李贞儿并没有别的意思,但?他却不该放松警惕。
于是上官濂没有再?对谢知?秋个人做出评价,而?是改言道:“方国朝廷不堪大用,可这支横空出世的义军,却威胁甚大。
“他们对方国朝廷放任不管,倒一直对我国域中的十二州穷追猛打,军火还极为强横,必是敌手。
“这回若真是方国求和?也?罢,可来的却是义军的人。
“方国将谢氏女?的底细告诉我们,恐怕就是希望我们不要轻易放她回去。
“方国朝廷庸碌无能,放任不管也?没事,但?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个谢氏女?在义军中的地位都不一般。
“要是利用她,或许可以从中找到义军的破绽,甚至给予义军重创。”
李贞儿寂然凝思。
“可是方国义军的军力不容小觑,轻易动了谢知?秋,恐会招来报复。”
她斟酌而?言。
“谢知?秋人已经到了辛国,她若在辛国出事,想要栽赃到方国朝廷头上不容易,义军也?会将我们视作第一敌人。”
“要么……就是要拖延义军那边的时间,让他们惊疑不定,不敢冒然行事。”
上官濂一顿。
说?实话,辛国这里目前对方国朝廷十分轻视,但?确实有点怕义军。
义军那两个蒙面?将军,一个女?的一举就守住了擎天?关,此前还数度给了辛军重创;另一个男的,短短三四个月,竟然就攻下?了十二州中的六州!
十二州本来就时有叛乱,以至于不太稳定,而?那个高大的蒙面?将军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