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判官-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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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间,桂花瓣翻飞,将桃花瓣一一斩为两段。
“花非花,刃非刃,
花为花,只因花有花香,
利刃有香,利刃亦可为花,
闻得花香,便是花,
闻得花香,便为利刃所伤。”
有人说话,也是个女子!
陶花媛召唤雷霆,攻击屋顶,忽觉一阵桂花香气扑鼻,直通咽喉。
咽喉之中,有利刃剜割,陶花媛喷出一口血来。
徐志穹也闻到了花香,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举刀砍向陶花媛,陶花媛用血肉傀儡做了最后一次抵挡,血肉傀儡彻底碎烂。
徐志穹举刀再砍,陶花媛屏住呼吸,用阴阳腾挪之法避开要害,这一刀没斩中咽喉,在脊背上割了一道两尺多长的血口,两面夹击之下,这已经是陶花媛能做出的最合理应对了。
伤口不算深,陶花媛忽然觉得浑身乏力。
糟糕!他刀上有毒!
徐志穹的刀上没有毒,只是从她身上吸走了一部分阴阳二气。
他只吸了三成,不敢把她榨干,怕自己任脉容纳不下。
然而五品修为,气机深厚,这三成却也到了任脉极限,气机直撞魂魄,徐志穹浑身剧痛,连连后退。
陶花媛趁机唤出一片火焰,将桂花瓣全部烧尽,火焰上冲房梁,于下直击徐志穹。
徐志穹意识恍惚,挥刀乱砍,阴气释放,把一片火焰驱散了。
陶花媛大惊失色,这厮怎么会阴阳术?
她再也不敢恋战,转身冲向门外,徐志穹脚步踉跄,在身后追赶。
换做往日,两步就能追上她,可现在阴阳之气满身乱窜,徐志穹连腿都迈不开。
陶花媛没有逃到客栈外面,反而逃向了自己房间。
走廊里站满了人,一场恶战,只在几十吸之间,客栈的客人听到了动静,还没弄清楚什么状况,只见一女一男,满身血迹冲了出来。
等追到陶花媛的房间,陶花媛已启动法阵,徐志穹追赶不及,朝着陶花媛丢出一袋药粉,集中意念,喝一声道:“中!”
药粉在法阵中炸裂,随着陶花媛一并消失不见。
徐志穹躺在地上,连连抽搐,客栈掌柜冲上来,一脸悚惧道:“灯郎爷,这是出了什么事?”
徐志穹挣扎起身,指着陶花媛的房间道:“这里三日之内不能住人。”
他怕药粉有残留,再害了别人。
徐志穹冲回自己房间,抱起了尉迟兰。
地上还留着一片桂花瓣,徐志穹认得这桂花的香味。
他抬头看向屋顶,屋顶空空如也。
……
“救人呀,屈灯守,快来救人!”
徐志穹半路抢了辆马车,一路冲回了掌灯衙门。
屈金山叫人把尉迟兰抬了下来,赶紧送到医室里治伤。
“这是怎地了?伤的这么重?”
“打了场仗,一场恶仗!”说话间,徐志穹脖子一扭,五官左右歪斜。
屈金山愕然道:“你又怎地了?”
徐志穹活动着下颌道:“莫管我,给她治伤就是。”
……
明灯轩里,姜飞莉怒视武栩:“我说这事不管,你们偏要管,那六公主是好惹的吗?”
武栩叹口气道:“不想惹也惹了。”
“这事情你们衙门自己处置,我的人再也不去理会吴自清!”
姜飞莉起身离去,到医室去看尉迟兰。
尉迟兰醒了,看着姜飞莉道:“少史,志穹没受伤吧?”
“志穹!志穹!你就惦记着那混小子!把这条命都豁给了那没良心的男人!”
屈金山在旁道:“少史息怒,都是皮肉之伤。”
“皮肉之伤不是伤么?伤的这么重,一个月都下不了床!你们掌灯衙门就没一个好东西!”
屈金山干笑道:“老夫还是挺好的。”
姜飞莉喊来两名青衣,把尉迟兰抬去了青衣阁。
武栩对徐志穹道:“没想到六公主如此看重吴自清,你若是怕了,我且换个人去对付他。”
“不怕!”徐志穹摇头道,“六公主既然这么心疼他,我偏让他死一回,死的难看,死的身败名裂,这才算把仇报了!”
说话间,徐志穹的脸颊不停抽动了。
“你怎地了?”武栩看到徐志穹身上也有不少伤口,“是不是中毒了?”
“应该没什么大碍,”徐志穹又抽搐了一下,“睡一晚或许就好了。”
徐志穹当晚没回家,在小舍睡了一夜。
……
阴阳司,太卜正在灯下演算阵法,阴阳二气浮现,陶花媛遍体鳞伤出现在了太卜面前。
太卜皱眉道:“怎会伤得这么重?”
陶花媛口吐血沫,不能言语。
太卜召唤出一具血肉傀儡,集中阴阳二气,于傀儡和陶花媛之间来回旋转。
一盏茶过后,陶花媛身上的伤痕大部分转移到了傀儡身上,她也能开口说话了。
太卜问道:“谁把你伤成这样?”
陶花媛缓缓说道:“掌灯衙门青灯郎,徐志穹。”
太卜一惊:“你去找他作甚?”
“奉六公主之命,去取他性命。”
说话间,桃花源咳嗽不止。
太卜怒道:“事前为何不向我禀报?”
陶花媛喘息道:“弟子以为,杀一个青灯郎,不费什么力气,六公主催促的又急,我若是耽搁了,只怕会惹六公主生疑。”
“冒失!”太卜责怪道,“徐志穹是武栩的心腹,你若杀了他,武栩岂会善罢甘休?”
“弟子委实不知徐志穹是何身份,更不知他会阴阳术,否则弟子绝不会鲁莽行事。”
“他会阴阳术?”太卜愣了,“他怎么可能会阴阳术?”
“弟子不知。”陶花媛连连摇头。
“一定是童青秋,肯定是童青秋引他入品了,可童青秋只有六品,怎能引徐志穹入品,难不成他晋升了……”
太卜正在思索间,陶花媛艰难起身道:“师尊,我要回宫了,回去迟了,只怕公主又要怀疑我。”
太卜问道:“确定太子没有《怒祖录》吗?”
陶花媛道:“弟子遵照师尊吩咐,不敢擅去东宫,但六公主等人,确实没有查到《怒祖录》的下落。”
说话间,陶花媛咳出一口血沫,里面有一片桂花瓣。
太卜拿过桂花瓣,问道:“此乃何物?”
陶花媛道:“今夜还有一女子,暗中帮助徐志穹,她擅长用桂花,手段和弟子相似,想必也是阴阳修者,修为不在弟子之下。”
“不在你之下?京城还有这等人?”太卜惊讶的看着桂花瓣,连连摇头道,“这不是阴阳法器,只是一片普通桂花。”
陶花媛回忆良久道:“她施展法术前,说了一段话,弟子记住了一些,好像是花因为有香气,才是花,利刃有了香气,也就变成了花。”
“这是什么道理?利刃变成了花?”太卜思忖良久,倒吸一口凉气,“诡辩术,名家?”
“什么是名家?”
太卜摇头道:“这不可能,名家七百多年前已经绝迹了。”
陶花媛默然不语。
太卜盯着花瓣道:“此事,不可让任何人知晓。”
陶花媛还是不语,双手且在身上不停抓挠。
太卜皱眉道:“我说的话,你记下了没有?”
陶花媛奋力抓挠,身上又是一片血痕。
“你这是怎地了?”
“弟子觉得,奇痒!”
第115章 两副药方
次日正午,徐志穹睡醒,七扭八歪走出小舍,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协调。
体内有两股气机乱窜,徐志穹想释放出去,又不知该用什么方法。
光是走路,就练了半个多时辰; 好歹走顺畅了,徐志穹去了常记药铺,也就是判官段士云开的药铺。
一进门,段士云赶紧把徐志穹领到了后院:“马兄弟,思量好了么?”
徐志穹没回答,反问了一句:“昨日那仆人怎样了?”
段士云轻叹一声:“那仆人伤的过重; 老朽回天乏术。”
“死了?”
“造孽啊,这都是吴自清那个畜生造的孽啊!”说话间,段士云咬牙不止。
徐志穹劝慰道:“段前辈息怒; 我昨夜打探了一些吴自清的消息,他好像有个女儿。”
段士云点点头道:“他有三个女儿,一个出嫁了,家里还有两个,不知马兄弟问的是哪一个?”
“好像有个七八岁大的。”
“你说的是妙莹,”段士云点头道,“那女孩乖巧,我也是甚是喜欢,只是这几日却没见到她,马兄弟何故问起她?”
徐志穹道:“无妨,只是问问状况,免得吴自清死后,家眷无人照料,我听说他母亲又病了?”
段士云冷笑一声:“寒症而已,前两日来我这抓了药; 吃上几副便能痊愈。”
徐志穹赞叹道:“段前辈真乃神医!”
段士云连连摆手道:“马兄弟过誉; 在下只是略通医术,兄弟,你下定决心诛杀此贼了吗?”
徐志穹点点头道:“下定了,只是计策还没想好。”
段士云道:“不急,不急,我忍了这恶贼整整三年,兄弟你还忍不了这一时么?且等咱们从长计议。”
闲叙片刻,徐志穹起身告辞,走到药铺柜台,悄悄在台面上刮下来几片木屑。
出了药铺,徐志穹且在吴府附近找了个酒肆,叫了些酒菜,静静坐着。
今日没人跟踪,但徐志穹不敢大意,难说六公主又会找来什么样的狠人来对付他。
在酒肆坐了一个多时辰,徐志穹看到一个家仆从吴府里走了出来,提着菜筐去集市买菜。
徐志穹跟着仆人走了一路,吴自清还真是节俭,仆人买了一筐青菜,半点荤腥不见。
返回途中; 走到僻静处,徐志穹上前拦住了仆人的去路。
“小哥; 留步。”
“你谁呀?”仆人一抬头,看见徐志穹一身装束,赶紧行礼道,“见过灯郎爷。”
徐志穹一笑:“免礼,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你是吴御史府上的吧?”
仆人连连称是。
徐志穹又问:“你家妙莹小姐,这两日去了何处?”
“这,这,小人委实不知啊。”
徐志穹拿出了一吊钱,塞在了仆人手里:“你好好想想?”
仆人连连摆手道:“这小人可不敢收,我们家老爷规矩大,这要是让他知道,却不得打死我?”
徐志穹一扣机关,灯笼前的短刀钻了出来,刀刃正对着仆人的脑门。
“你再好好想想?”
仆人脸色煞白,收了徐志穹的钱,小声说道:“妙莹小姐绝食了,把自己所在柴房里,谁也不见。”
“绝食?妙莹小姐多大年纪?”
“今年整八岁。”
八岁的孩子怎么可能绝食?怎么可能活活饿死自己?
人不要皮,天下无敌!
吴自清想饿死自己的女儿,却还扯个谎,说她自己绝食,
“她为何绝食?”
“我们家小姐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不前些日子,我们家老太太病了,吃了不知多少药都不见好,后来从高人手里求了一道方子,说得族中之人以命换命,才能保住我们家老太太,
我们小姐知道后,当天就不吃东西了,说要用她这条命,换老太太一条命!”
徐志穹攥了攥灯笼杆,缓缓松开了,默然片刻,又问道:“哪位高人开的方子?”
“这小人委实不知。”
“好,”徐志穹没再为难这仆人,“你走吧。”
黄昏时分,徐志穹回了衙门,给屈金山送了一瓶酒:“屈灯守,近日我研习医术,有些事情想向您请教。”
“你学医术?”屈金山笑道,“那却是好事,只是我在医理上懂的也不是太多。”
“灯守过谦了,我就是个门外汉,只求灯守随便指点两句,我想问灯守,人的肉能入药么?”
屈金山闻言色变,厉声道:“你问这作甚?谁教你这些歪门邪道?”
徐志穹道:“灯守息怒,晚辈也觉得是歪门邪道,在一些医书里见到了,便想来问问。”
屈金山叹口气道:“这类医书,大多数庸医所作,不足信,还有些涉及邪术,你还是不要知晓的好。”
“这些邪术,真能治病么?”
屈金山皱眉道:“罢了,我且说与你听,依阴阳之理,人之生死,自有命数,命数到了,油尽灯枯,此生自然了却,
若是有修为在身,也能延续几年,但若没有修为在身,用此邪术,也可借几年寿命,此法只能用一次,实属造孽之举,到了阴司却要受苦赎罪!”
原来真有这样的药方。
徐志穹又问:“倘若将一亲人活活饿死,能再延续几年寿命吗?”
屈金山怒道:“志穹,你从哪学来的这些?这是续命邪术!用了这邪术的人,到了阴间永不超生!”
这个续命的手段也是真的。
徐志穹起身告辞,屈金山神色凝重:“志穹,回去把那邪书烧了,若是你敢学那些手段,休怪屈某翻脸无情,研习医术当为济世救人,伤天害理之事万万做不得!”
徐志穹连连称是:“灯守,您放心,这等伤天害理之人,我见了必当诛之!”
貌似要多收一颗人头了。
貌似还不止一颗!
……
入夜,徐志穹去了朱骷髅茶坊,见了朱掌柜,八品判官,陆延友。
“陆兄,今日登门造访,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陆延友笑道:“是咱们道门的人么?”
徐志穹点头:“段士云段主簿,您觉得此人如何?”
陆延友的笑容突然凝固,渐渐消失了。
“你问他作甚?”
徐志穹笑道;“近日想和他合伙做件生意。”
“兄弟,你是缺功勋了?”
“小弟刚刚晋升,还没攒下几个功勋呢。”
“北垣那地方,是差了些,若是缺功勋了,哥哥我给你介绍几个人,价钱上么,三七、四六都好说,五五也有的商量。”
“可是段判官说……”
陆延友打断了徐志穹:“不管他对你说什么,你都当放屁听了,他是个贪心的人,在他地盘上的生意,你一粒功勋都分不到。”
“可是他说他功勋已满,就要升七品了,这趟的功勋全归我。”
陆延友笑道:“老弟,告诉你好话,你怎么不信啊?我说了他的话只能当放屁听,他刚刚升到八品中,离七品却还远着呢,怎么可能把功勋给你?”
徐志穹道:“陆兄,若是我没记错,你当初也和他一起在望安河边做过生意。”
“是,做过,”陆延友点点头,“当时是我瞎了眼,兄弟,你记住哥哥的话,咱可不能再瞎一回。”
……
夜深,徐志穹在客栈定了一间房,叫来了牛玉贤,让他在房中布满了机关。
如果六公主再派人来偷袭,徐志穹十几吸的时间就能跑回来,横竖都是拖延时间,用人拖延,倒不如用机关。
徐志穹假装睡下,牛玉贤在暗中监视,一只老鼠再次跑进了吴自清的府邸。
徐志穹先去了后院,本想看看那小姑娘,却见老太太的灯还亮着,屋里传来阵阵咳嗽声。
“清儿呀,我快不行了,那妮子怎么还不死?她这命怎么这么硬?她就想活活克死我!”
“娘,我今天去看了看,熬不了几天了。”
“瞎说,我看她还精神着呢!你去下点药,让她早点死了吧!”
“娘,方子上写的清楚,得让她自生自灭。”
“我是熬不过她了,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你不孝啊!”
“娘,别再为难孩儿了,孩儿也得顾及名声,孩儿今日事忙,困倦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你不孝啊!不孝啊!”
徐志穹在角落里看得清楚,这老太太的罪业,过了四寸。
徐志穹去了厨房,先叼了一碗水,给小姑娘送了过去。
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