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第3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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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也看了,她懒得耗时间,笑道:“前儿我是真没想着,可这前事之事,后事之师。开青能谎报军情,安城为什么不能?”
“你说……”逸白惊道,他也飞快明白过来,一瞬间讳莫如深:“姑娘的意思,沈元州会以战事吃紧为由,不让皇帝将西北兵力回撤?”
他自问自答,拍了下手,道:“那可真是,省了咱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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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9章 不知春
直到此刻,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又讨好薛凌道:“到底小人与霍家姑娘皆未与沈将军有过来往,不如姑娘想的长远。”
薛凌轻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哪儿就称的上长远,若非开青的事,我未必能想到。只瞧沈元州并非一昧忠君,而是事事权衡。他既能先斩棱州主事官而后奏,分明是个只想固权的。
若皇帝将西北兵力调走,胡人趁虚而入,则兵力不稳。所以我猜,安城跟开青一样,先传回来的,只会是几句假话。
只是,开青的假话,于时于势,都撑不了几日。安城却是山高皇帝远,怕是能撑好些日子。
不过,我倒是听说魏塱派了自己亲信前去作监军,不知道这监军手腕如何。〃
逸白笑道:〃手腕如何不可知啊,京中人物,纸上谈兵尔,去了方知风急浪高见真章。
但姑娘有一桩说的肯定没错,沈将军非一心忠君之人。偏这皇帝遣去的监军,却是一心只知忠君之事。三军阵前,文武不合,小人再是愚鲁,亦觉实在凶险。〃
薛凌再没说话,只含笑去端旁边茶碗。逸白识趣喊告退,该问的都问到了,多留无益,薛凌自答是来去自便。
逸白躬身要走,薛凌突道:“昨儿那个架马车的,薛瞑跟你说了没,我喜欢他。”
逸白稍愣,随意恭敬道:“昨儿个园里老人都随李大夫去置办药材了,只留得三五粗人。因想着姑娘是往隐佛寺去,不拘内外,所以……”
薛凌打断道:“无妨,我是真心喜欢他,以后就专留着他,替我一人赶马即可。你知我不喜说话,换个婆子老头话里话外都是糟心事儿,烦得很。”
逸白这才道:“是了,昨儿个薛瞑来说过的,小人已安排下去了。”
薛凌再挥手,他方退出门外。那装药的盒子还在桌上摆着,两人恍若看不见,谁也没提。
约莫逸白出了院又走出老远,薛凌才长叹一声,卸下脸上笑意去拿了盒子。打开看了一阵招来薛瞑道:“你去替我给陶记的老板传个话,就说让他近日谨慎点,有什么不对之处即可来寻我。”
薛瞑不知昨日刑场事宜,只记起上两回遇见陶弘之,这人一直没什么好脸色。现儿个听薛凌语气无奈又夹着担忧,想多问两句,张了张嘴还是因身份使然答了声“是”。
人才要走,薛凌又道:“那铺子庙小妖风大,若小二不让见,你就让他传壑园薛姑娘的名。”
薛瞑仍是应了,瞧见薛凌脸上不耐之色越发明显。他轻喘一声道:“若是不喜他,何必管他。”
薛凌“啪嗒”将盒子盖上,没好气道:“我就没一个喜欢的,不是蠢货便是傻狗。”
骂完犹不足意,气道:〃我好话说尽没人听,可能我上辈子挖了人祖宗十八代坟,撒了他阿爷骨架子。
不喜能怎么着,不喜就能看着他去死啊,那真是大家一起死了干净。〃
眼见她暴躁,薛瞑忙道:“我非这个意思。”颇有些低声下气。
薛凌看他两眼,不想迁怒于人,缓了口吻道:“好多事我都不喜,可觉得不做又没办法。”她突而有些颓唐:“可能……我以前事事如意,老天看不顺眼,而今便事事不如意。”
薛瞑轻道:“我先去办事。”
薛凌抬眼,有些理亏看他,又侧了脸别扭道:“我非苛责于你。”
薛瞑一躬身,赶忙转身出了屋外。薛凌看人背影,只觉这人好似跑的比兔子还快。陶弘之那头固然是早通知一刻早好,倒不是担心逸白用强,就怕用些下三滥的手腕,让陶弘之中招。
只是,也不用……这么快。
她深吸一口气,暗忱薛瞑着实不错,以后还是要多加克制,别与这人闹不愉快。想着这些烂事,又是一个叹气起了身,拿起那盒子回里屋寻了个暗格放着。
今日晚霞倒好,看起来,确能晴好几日。含焉病情也好了个七七八八,起码再进屋去看,丫鬟不会再让薛凌小点声喘气。
她打了个转出来,稍有了些心喜,闲来无事乱逛,窜到壑园马厩处,瞧见匹油光水滑的飞黄驹。一时兴起骑行溜了两圈,觉着这马甚好,亲打了桶水将那马刷的纤尘不染,苍蝇飞到身上都站不住脚。
完事仍舍不得走,又抱来几捆青苗料喂这畜生,想着明后日往城外踏两脚,省了天天闻城里乌烟瘴气。底下人初是惊呼不可,招架不住她只能默默后退,后又觉得当个趣看,最后马厩管事恨不能将这小姐认作自己闺女。
那飞黄驹是白先生请来当祖宗的,从壑园开门就养着,平日喂个草料都得站远了怕祖宗撩蹶子,熟料得薛凌翻身上马,在个巴掌地方连奔数圈,末了兴高采烈处巴掌在马脑门上连拍了四五下,宛如拍狗。
这马真不错,她想。
可惜,生在这地方。
壑园再贵,也就圈个半亩地给马住。一眼望出去,下脚踩黄土,抬脚碰栅栏。她戳那马鼻梁,笑道:“明儿我带你出去走走。”
马一仰头,喷出大团热气。栏外站着的几个马夫齐齐惊作一团,唯恐这畜生要踏人。
幸而这祸事并未发生,薛凌昂首看那马眼睛,嗤道:“怎么,你还不愿意?虽看不得平城外头原上雪,好歹吹点林木山间自在风,你当我什么东西都往外带。”
马晃了两下鬃毛,顺服垂了头。她心满意足,牵着马走到几个马夫处,扔了缰绳道:“就它就它,晚间也要喂的好些,我明儿一早来取。”
话落不等人答,连手里马鞭一并扔了往自己住处走。后头马厩管事捶足顿胸,觉着这姑娘要是生在马夫家多好,这手艺给人看病真是屈才。
等人走远了,几个马夫才说起,没见园里姑娘给人瞧过病。往日只听主家吩咐,园里姑娘说啥是啥,要啥给啥,一切让着她。
本以为,合该是个掌上明珠,得,是个马上狂夫。就那架势,也没谁敢不让着她啊。
身后窃窃私语不足提,薛凌再回院里时,薛瞑已办完事回程,正疑惑薛凌去了哪。只碍于身份,不好满地乱找,便自己老实多等了些日子。
日暮见她今晚面呈喜色,张扬热烈,属实多日未见。薛瞑上前道是话已经悉数带到了,只是陶记在收拾东西,小二说铺子要关门了。
薛凌奇道:“关门了?”
薛瞑从怀里拿出封信,双手呈上,道:〃是的。所以我去时,本不待客,正是报了你的名讳,小二才去通传。因知陶掌柜与你有旧,我特意问了些。
只是他说他来去无定,与我等无关。我不好再追问,便将去意说明。他回谢过薛姑娘挂怀,而后往桌前写了什么,托我带给你。〃
薛凌已伸手接了信,耐着性子等薛瞑说完,抖了抖信封,道:“是吗。”说着要撕开,手放到边缘处又停了一瞬。
她没帮陶弘之救陶淮,会不会这厮心存记恨,在信里做了什么手脚。想法才出她便暗鄙夷了自个儿一遭,陶弘之其人,实在不是个……不是个蠢狗,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出来的这心思。
然心疾无药,虽是强迫自己说陶弘之无碍。她仍未直接将信撕开,而是走了两步到桌前,手指点了水在封口处润湿,缓缓撕开两指捏住抖了抖,未见什么尘灰样东西,才将里头纸张掏出来。
开封信而已,也这般艰难。
薛瞑稍有不解,还没问,薛凌将信封信纸往地上狠掼。大抵是那会骑马回来还在意兴未退,本是心花怒放,突遇不爽,藏不住性子,气骂了声:“妈的,干卿鸟事。”
信封倒是霎时跌在地,薄纸受不住力,飘了两飘才落稳。薛瞑放瞧清,上头数字而已。笔画周正,词义浅显,一瞧即明。
他写:地虽生尔材,天不与尔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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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0章 不知春
无怪乎薛凌火大,薛瞑亦是一瞬狠了脸。早知此话恶毒,当场就要撕了,哪会拿回来递给薛凌。可见太过恭敬也不好,若先行瞧过一眼……
他弯腰拾起,沉声道:“可要我送回去。”
薛凌出了两声重气,看着是要发作,终却一瞬歇了力道,不耐烦道:“算了算了,别管他了。”
薛瞑不答,脸上明显有些气不过,手上带力,将一张纸转瞬搓成个豆米大小的纸团子。薛凌倒要反过来劝他道:“算了算了,他以前帮过我大忙,我却……”
她一扭头:“算我欠他,算了算了。”
薛瞑心中念头已过千转,听她这么说,也只能压压便罢。有时候想想,他还是不懂薛凌心思。今日之势,何须活的这般辛苦。
心善固然好,太过心善,不过是为难自己罢了。但凭她一句话,壑园的人大可将个陶记掌柜切成十七八段。
分明她也厌烦,可她说算了。
算了便算了,但凡肯算了,日子凑活着就过的快。这一算就是四五日过去,可能司天监的一帮神棍祖宗显灵,这几日俱是红日高照,艳阳如火,树上新叶跟变戏法似的,早上还没见着呢,晚上已是绿的像翡翠。
薛凌自看上那匹良驹,五日倒有四日往城外溜达。黄沈两边事都有了个大概结局,逸白巴不得薛凌醉生梦死,连每日朝事都少报了些,只说无大恙。
这句无大恙本不是扯谎,薛凌心里清楚,也懒得多作计较。唯一特意问起的,是苏凔之事,原这位状元爷伤痛难愈,又逢姑母新丧,特告了假,要休上一月。
薛凌想着暂时用不着这呆子,而且人已告了假,强行将人塞朝堂上去更易生变,干脆由着他躲清闲,就再没过问。
另来却是霍云婉关心的那只老虎,终于从林中跳了出来。薛凌本以为魏塱还会刻意拖一拖,没料得这蠢狗怒不可遏,在黄家发檄文第三日后要求即刻兵往垣定,不惜一切格杀逆贼。
他还没完全失智,没让那一万人马往垣定赴死。而是一面将抽丁范围过大,一面从西北凉州三城调兵五万回京讨逆,原住则抽丁补缺,以备西北战事。
而今安城战事一日急过一日,要从西北抽兵,毫无疑问,魏塱将虎符放了出来。一证自己天家正统,二免有人听宣不听调。
拿着虎符去接权的,乃原京中都尉涂山庆,现封招讨使大将军,持令前往,奉旨讨贼。
造出来的假兵符,是真的。
仍是逸白亲自来报的这事儿,他多少有些压不住心中喜悦。彼时薛凌刚从城外回来,沾了满头早山梨花味,只回了句:“是吗,能用就好。”
这也太平淡了些,逸白心里忐忑,又听她道:“反正现儿个还用不上,别惦记了。”
他便又习以为常,这位薛姑娘是这样的。说的好听就是豁达,难听便是顾首不顾尾,一日日先紧着眼前快活。
不过,这样的人其实也是极讨喜的。他想起霍云婉曾若有似无的试探:“这位薛姑娘,似乎和咱们疏离的很,你怎么看。”
逸白对霍云婉忠心不二,但看薛凌也还算顺眼,答的极公正:“薛家姑娘在外和旁人也是极疏离的。想来是常理,她非京中之人,少年横祸,太过热切,才是反常。”
霍云婉亦是对这个男子信任非常,想了想笑道:“我看也是,罢了罢了,但求同路,谁还管能不能同归呢,走一程是一程吧。”
这说法,分明也是个顾首不顾尾的。
顾首不顾尾未必是什么贬义,墙头芦苇才忧风忧雨,胸有成足的,多是一腔豪气喊着兵来将来,今朝有酒先醉着,愁什么明日事。
他回薛凌道:“虽是用不上,终属意外之喜,小人什么时候才能学得姑娘这般喜行不怒于色。”
薛凌拧着眉头看他一眼,紧催着人赶紧走,别耽误她找乐子。是日含焉也好了个透,春光往脸上一扑,又复往日笑靥。
都是喜事,待逸白走了,薛凌歪着脑袋想想,都是喜事。她抽了个空档落笔,赵钱孙李四个字写的龙飞凤舞。
二月初五日晚,垣定传消息来。讨逆军对与黄家正式交兵,出师不利,约三千余人踏入垣定城外埋伏,援军一直冲不进去,又过三日,初八晚收到消息,传其悉数覆没。
此刻凉州营里才刚刚点卯,准备拔营起征,往垣定赶。而近京抽丁两万余人已经造册完毕,算起来,足足二十万之众被拖入这场不明不白的战事里。
薛凌挥手让传话的人出去,心下更添得意。春风得意马蹄疾,她只需醉生梦死等着,等皇帝和黄家斗的你死我活,沈元州和拓跋铣来个两败俱伤。
壑园已经在着手囤粮买银之事,养将在心,养兵在粮。她是薛家子,先夺了人心,又有钱银敌国,可四处招兵买马,再捏着一块兵符在手,何愁不是最大的赢家。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连数日都见薛凌头上石榴花艳艳如火,衬的人脸上红光满面,气色极佳。
含焉刚巧来送今日的账目,在一旁打呵欠,佯装抱怨:“怎么近日园里账目多的算不清。”
自她病愈后,薛凌便一直让她看着壑园里账目。逸白在各地暗暗囤粮,往来疏忽不得。她既交代下来,含焉自是一力担承,毫厘都过的仔细。
大概是人一忙起来,别的都往干净。她再没问过薛凌,上元节京中生乱,苏姈如究竟是怎么被牵扯进去的?
壑园养着那么多怀胎妇人是为了什么,生下来的婴儿一夜之间又去了哪?就好像发了一场高热,人就失忆了一般。
她只记得去年胡地盛夏,水盛草丰,羯族小王爷立马扬刀冲着自己来,薛姑娘在千钧一发生了手。她再不是胡人羊圈里的敖吉高,而是京中秀楼端坐的姚姑娘。
逸白初对于含焉要看账一事略有疑,薛凌道是自己总要算的清楚些,也好提前有个数,别以后仗打起来了,吃都吃不饱。他便再没多问,终归以后,薛姑娘是要西北的,霍家姑娘也打算给。
薛凌兴致高,耐心也足,含笑道:“乱世啊,乱世就得囤粮,可不得多囤着点。”真是难得见她说软话:“辛苦你了。”
含焉头摇的飞快,笑道:“不辛苦不辛苦,我喜欢做这些事。”做了这些事,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当壑园主家,而不是寄人篱下的蠢货,当真是喜欢。
二人说话间,薛瞑进来凑到薛凌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薛凌想了想道:“无妨,就你去吧,我想个由子就好。”
含焉识趣,来回看了二人几眼,笑道:“我还有些本子没清,先回去瞧着吧”不等薛凌答话,转身先出了门。
薛凌笑笑,指了指桌上纸条,示意薛瞑先看。薛瞑依言拿起瞅了眼,说的正是讨逆先头兵全军覆没的事。
他从未学过这些调兵遣将的东西,这段时间听薛凌与旁人分析的头头是道,钦佩之余又难免有所不信,直到此时,一切恍如谶言应验,越发将薛凌视若神明。
他捏着纸条没放,轻道:“你真是,料事如神。”语气里不仅仅是夸赞和艳羡,还有一丝丝气馁,眼前花高不敢望。他本觉自己和薛凌天差地别,现更觉根本不能对比。
薛凌不知其心思,但见他自愧弗如的模样,本想故作谦虚,却藏不住傲,骄道:“也说不得料事如神,我本以为,魏塱要拖些日子。只要他拖着……”
她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冲着薛瞑招手,等薛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