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第3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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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出来,反而更合理些,事态紧急,慌里慌张,哪还能留个整的呢。
她想,再合理不过了。黄靖愢这么大废周章,不就是为了给奶娃穿龙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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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9章 恶路岐
壑园门阔深深,又得李敬思李大人庇护,来往的卒子总得给两三分颜面,因此太平的很。薛凌的寝居在最南里,更是幽静非常。一夜干戈后,听闻万事尘埃落定,嘟囔着催逸白不要再来了,容她睡上几个时辰。
一阵清风掩过关门的声音,逸白含笑退出屋外,他也该回去补个好眠。今日年十六,日晴,万事皆宜。
魏塱终于在圣旨上盖了印,昔臣黄靖愢谋反,罪及三族,死者挫骨扬灰,生者不日问斩。
其实天没亮时,这封诏书就已经拟好了,只是迟迟没有发出去。公公拖着诏书去宣近侍传旨,魏塱又在另一封诏书上重重敲了龙玺。
不多时,数十名御卫快马加鞭出城,欲往近京各地捉拿黄家子孙辈。而宫里亭台缟素,楼宇飘帛,皇帝要以皇后的尊荣,为雪娘子下葬。
虽是今日无朝事,可皇帝的话,还是飞快传入文武百官耳中。两份旨意皆是石破天惊,巳时未尽,思贤殿外宫门聚了一大帮子臣子言官,熙熙攘攘都说要求见皇帝,以命相谏。
雪娘子虽诞下龙裔,然今皇后仍在,岂可逾越祖宗法制,妄享哀荣?皇帝情深可许,然于礼不合,于伦不容。
御林卫将门拦的严严实实,谁也没放进去。薛璃从宫里出来时,看见往日同僚乌泱泱跪了一片。
问所谓何事,原是礼部张大人开了个头,说是皇帝一日不收回成命,这些臣子就一日不起。
薛璃抬头看了看天,今日阳光有些刺眼。那张大人问的很大声:“臣等苦求面见陛下而不得,何以小江大人是从思贤殿里出来?”
话音才落,众人齐齐抬了头看着薛璃。薛璃反垂下头,低声道:“不瞒张大人,家父……家父昨夜仙去了。”
“啊……江大人他……”
薛璃红着眼眶笑,轻拱了拱手道:“诸位大人忠义感天,在下本该在此与各位大人共进退,只是……家父……”
“小江大人快快回去吧,此处自有我们,断不会让陛下意气用事,落千古骂名。”
附和声众,皆劝着薛璃早些回。江闳有勋爵在身,逢丧,是该报与皇帝,难怪他从宫里出来。
薛璃复拱了拱手,依言离去,身形尽显落魄。待他走远,人群里有一句调侃:“小江大人不在这,没准还好些。”
三两声窃笑簌簌,宫门前的气氛也就不那么凝重。有人问了句:“江闳怎么就没了,上回不还见着壑园的神医往他府上去?”
“天底下要有神医,黄老爷子能让咱跪在这。”
事情兜兜转转,好似回到原点。纵是江闳身故的消息将众人所想拉扯的远了些,可几句话后,所谈还是回到了眼前。
黄家的事,就是因为黄续昼老爷子没了啊。
而他们的事儿,就是因为黄家没了。
黄家已经没了,无力回天。但雪娘子还没葬,君臣之争,无论如何得赢一局。
又有人打量一圈,道:“怎不见苏凔苏大人,他是住的远了些,那也该到了嘛,难不成你们没派人去传话?”
“传他有何用,他几时驳斥过皇帝。”
“这话可是偏颇,苏大人虽是忠臣,却也是个直臣,想来他定是不许的。”
日头渐烈,苏凔终没来。连同其余该来而没来的人一起,消息传到了各大人口中。昨夜乱党杀王屠忠,魏姓王爷只剩一位小康王,而朝中大臣,亦丧命七八位,苏凔苏大人命悬一线,生死还是未知。
也许是跪太久了,听闻这些事,众人有些头晕目眩,再无早上那份忧国忧民忧皇帝的心。地面上的影子从身侧移到身前,再有交头接耳,聊的总算不是雪娘子如何如何。而是……
黄靖愢,真有此心?何等糊涂啊!
日暮偏西,薛凌翻身,手指触到一片冰凉,瞬间睁眼坐起。看清自己是在壑园房内,又徐徐仰倒,睁着眼睛躺了一会。
思贤殿外重臣已跪了大半日,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好几拨宫人跑出来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有道是君王也是常人,瞧瞧当今圣上,过的是什么日子。名正言顺的皇后,是霍贼的女儿。生身养命的母亲,是黄家的妹子。好不容易盼个儿子来,差点将自己的命换给他。
孤家寡人,他已经做了,这宫里头,也就雪娘子一个可心的对不对。死都死了,不就是一块坟。后宫事,那就是皇帝的家事,将心比心,各位大人难道就不能让这一步?
不能让,张大人义正言辞。君为天上子,为天下父,岂可以常人论之?若以私徇法,以情逾矩,上行下效,以后国之如何,朝之如何?民要怎么看待他们的天子?
他斜视那太监:“宠臣阉人,敢妄议朝政,天子何来家事?”
太监哑然,拂袖转身往回,终归跪着的人不是自个儿。临进殿,他在门口向后瞟了一眼,约莫记起这位张大人,只是礼部一个小司制吧,具体分属礼部哪一院都记不起来了。
这种事情,确然该礼部进言。但这等场合,怎么也轮不到个小东西来说话。他抬脚进屋,又记起初八祭天后,礼部就没剩几个人站着,都在大狱里头等查呢。
这位小张大人此刻来做出头鸟,也不知是寻死啊,还是想先飞。
总而都是怪不容易的,他摇摇头,心想着还有两日好跪。站着的功夫,殿里当值的太监小跑出来,说是皇帝交代再去库房取几样东西给雪娘子安穴。都是她生前喜爱的,皇帝事忙,这会才想起来。
于是两个太监一路往外,各自低头不敢多言,却都想着雪娘子活着时是宫里少有的良善。虽然是因为她出身寒微不敢跋扈,到底是多给了他们这些下人体恤。
不知道这样一个人,死后还要晾几日才能入土为安。
皇帝要借一个女子的尸体和大臣拉锯多久呢?这问题连霍云婉都猜不透。一日?两日?至少也得拖个三五日吧。
拖的越久,才能说明皇帝妥协的是何等艰难。才能让那一群酒囊饭袋鼓掌相庆,以为自己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高兴之余,谁还管皇帝屠了自己母族啊。
这两日晴好,长春宫里的炭盆少了好些。霍云婉走了几步,方将手中一叠经文喂尽火里。
火舌蜿蜒上去,屋内顿时一阵莲花清气。原她未用纸张,而是有市无价的莲丝帛来抄写经书。
这种帛是用荷花茎里抽出的细丝织就,一亩荷塘一寸帛,宫里头年年多不过能得五匹。
此刻落在炭盆里,转眼消弭成灰,寻常事而已。
倒是笔墨里参杂的些许金沙还能有迹可寻,些许没散开的炭灰上,还能看出些笔划简单的字,约莫落款处写的是“子时”。
要用人么,自然要问的清楚些。苏姈如曾说过雪娘子生辰八字,霍云婉记得清楚。
她说,姑娘家生在午夜子时,天高的心,薄纸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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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0章 恶路岐
当时说来是个乐子,现在想来,多少有些讽刺。霍云婉拿过架子上一枝银茶针将炭灰拨弄了两下,又转身回桌前取过一叠经文,抬笔落了苏姈如的名姓。
只是这回的经文,是用的最不入流的荒草纸,正是薛凌上回来嫌弃的那种。燃烧后,味道有些呛人,霍云婉轻掩了鼻息,随即唤来个宫人,吩咐将炭盆拿去换了。
宫女拿着帕子垫手,依言将炭盆端到后院花圃。春日花蓄苞,须得些炭灰积肥养土。往年这些粗活都是太监做,自从皇后礼佛,长春宫里见不得阉人,便只得寻常宫女辛苦些。
炭灰倾泻时,有簌簌粉末扬起如雪,几经飘飞,白成苏银手里的冥钱,撒了漫天。
京中自昨夜禁严,皇令闭城三日。本来这种防小人不防君子的规矩对苏府而言不值一提。只是突然之间,苏夫人的名头,似乎就不太好用了。
饶是苏远蘅尚有个行运使的官职在身,御林卫仍是铁面无私,牢牢把守苏府近处,一口咬死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出门。
直到早傍晚时分,驸马府才来了个年迈嫲嫲,见面先给苏远蘅跪下。说是昨夜乱党入了驸马府,黄承宣那个奸贼逼迫公主不得,痛下杀手。苏夫人义薄云天,替公主挡了刀,事后回天乏术,人就这么没了。
她痛心疾首,话却说的分外顺溜。
苏远蘅尚未应答,坐在旁儿一位约莫四十岁年纪微胖男子拍着大腿喝斥:“什么东西来苏府胡说八道。”
嫲嫲瞅两眼苏远蘅,又瞅那男子,来回瞅了两下,犹疑道:“您……您莫不是苏家老爷?”这也没听说过苏家有老爷啊。
那男子不答,苏银在一旁青筋暴起,苏远蘅却依旧软倒在躺椅上,轻描淡写问:“昨晚的事儿,怎么今晚才来报啊。”
他抬眼看外头,笑道:“你瞧,天都黑了。”
那嫲嫲愣住,莫名其妙转头往外看了看。她是来的晚了些,但太阳还没落下去,天边一片亮橘色,怎么……就……就黑了?
她忙垂头拭泪,还是请苏家的公子原谅。永乐公主去年落水,身子一直差的很。再加上昨夜这么惊吓,哪还能主事呢。
驸马府里个个跟无头苍蝇似的,说着话她呸呸两声,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点头哈腰道:“这称呼以后也不消喊了,那反贼死了,公主失魂落魄,底下人都没个主意,这不乱哄哄直到现在才往贵府来。”
苏远蘅没答话,嫲嫲又道这天大的恩情,定是要为苏夫人请匾立传,求恩讨赏。好话说了一筐后仍不见苏远蘅应答,方降低了嗓子,试探着道:“苏家小爷,是不是先去将尊夫人请回来。”
老的一死,这小的,就成爷了。
苏远蘅垂着头一声笑,阴恻恻惊的嫲嫲心中一个咯噔,只垂头翻着白眼搓手,再不敢做言语。又暗暗看那中年男子虽一脸焦急,却始终没说话,也不知此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猜疑不出个究竟,随后便闻苏远蘅平淡道:“有劳嫲嫲跑这一趟,这就去吧。”
“哎。”嫲嫲霎时抬头,喜滋滋答了声,懒得再管苏府都坐了谁。答完察觉不妥,忙拍着心口道:“奴才替夫人高兴。”
苏远蘅招了招手,朝着苏银道:“我行走不便,你去处理吧。她生来爱俏,就别用死木招摇过世,寻一辆花车去。”
苏银垂头,压着嗓子道:“少爷为人子,再是不便,亦该走一程。”
苏远蘅未作争辩,抬起手,等苏银上前扶了他一把方站起身。两人随那嫲嫲一起先坐马车往驸马府,不多时一辆素白花车跟着驶向驸马府南角门。
苏姈如的遗容应是清理过,见着时,还似生前花容月貌,眉目安详躺在床上,宛若睡着了般,只是过于苍白了些。
苏远蘅抖着手想将其身上盖着的被子掀开,嫲嫲劝:“乱党歹毒,小爷还是……”
话没说完,苏银一个箭步上前将嫲嫲推得差点栽倒在地。人没站稳,苏银已一手将被子扯开,掷到了地上。
所有谎言一瞬被戳破,死亡从床榻上清晰的蔓延出来。苏远蘅顺间将脸偏向一边,忍住眼眶泪水,重重吸了一口气,方缓缓转回头,上前一步,哆哆嗦嗦将手放在了苏姈如胸口大片暗红处。
血迹未干,衣服还是湿的。看刀伤,是自前胸而入,将脏腑一分为二,直穿后背。
苏银怒视那嫲嫲,咬牙道:“这是御林卫的刀口。”
嫲嫲跺脚:“可不是吗,这乱党,何等奸诈歹毒,奴才也是今儿才明白,那群畜生正是冒充御林卫入的各府。”
她看向床上,捂脸喊:“我的夫人啊。”还不忘催促苏银:“还是给夫人盖上吧,这么晾着,夫人泉下怎得安宁?”
苏银没作理睬,站在原地呼吸急促。苏远蘅触捧片刻,缓缓缩回手,搓了搓指尖,好似上头沾了血。他退后两步,身形有些不稳。
此刻门口脚步声响,众人回头,是三四个丫鬟触拥着永乐公主来。似乎并不是嫲嫲说的失魂落魄,反倒一身大红的氅子裹着身量,甚是精神。
苏银站着没动,苏远蘅躬身行了礼,喊了两声见谅。自苏凔案后,他身子不好,一跪下去,得两三人拉着才能起来,还请公主担待。
永乐公主歪着脑袋喊免了免了,朝床上苏姈如尸体努嘴道:“你娘亲为本公主而死,本宫怎能为难她儿子。听说你们来了,就快些搬走。人死为大,总不能就这么躺着”
苏银垂首不言,苏远蘅谢过恩典,传来在外候着的苏府丫鬟,先将苏姈如尸首抬上轿辇,用纸伞护着一路抬到了南角门外的花车上。他想替自己娘亲洒些纸钱开路,奈何胳膊不能高举,只能将这活儿交给了苏银。
苏银接过篮子,抓了慢慢一把,往空中一扬,高喊道:“接夫人还家~”
轿夫起身,抬着花车往苏府去,苏银跟着走,苏远蘅在后头再次向永乐公主谢恩。永乐公主笑笑道:“哪日出殡,也遣个人来说道说道,本宫得空,该去送一程。”
苏远蘅垂头称是,听见永乐公主脚步声往里,他才抬了头。今日永乐公主这氅子,绛红色缎面作底,金线绣了大幅梅花开的绚烂,衬的人娇艳又富贵。
再添一对儿灵雀在梅枝上,寓意极好,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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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1章 恶路岐
他束手,在四散的纸钱里走在花车最末,缓缓向苏府而去。
一日曝晒下来,街上腥味已当然无存。只隐隐有哭声,不知是从哪处传来。或断或续,跟了他一路。好像回到苏府里坐了很久,仍有轻微呜咽,在耳边缭绕不散。
待灵棚事宜妥当,将苏姈如请到棺材里时,天才真正黑了下来。
苏银先将火折子吹燃递给苏远蘅,又从下人手里接过白灯笼,揭开罩子后捧着呈到苏远蘅面前。
人死挂灯,苏远蘅捏着火折子晃了晃,将两个灯笼点燃,看着苏银收拾完毕,轻道:“你挂上去便是。”
苏银面露难色,却见苏远蘅一甩手,直接将火折子扔到了地上:“她说愿赌服输,死了也是求仁得仁,何必你我伤春悲秋。”
苏银再没说话,一手拎着一只灯笼,穿过苏府层层院落,燃在了江国公的门楣上。灯火与明月清辉并起,照得壑园里雕栏玉砌披霜戴雪。
薛凌坐在桌前,就着茶水连吞了四五只象眼狮子头,又喊丫鬟取些粥水来消腻,今晚就不用米饭了。逸白在旁边不知站了几时,薛凌不应答,他亦不敢再多话。
丫鬟听声而去,取了粥水兼些咸菜,又吃得一时半刻,才见薛凌丢了筷子,仰在椅子上,摸着自己腹部道:“饱了饱了。”
打了个嗝,她转脸看着逸白,张口道:“撑死了。”
逸白微微一笑,轻颔首算是作礼。薛凌方道:“都说叫你不要再来,跑这么多次作甚。”
逸白笑道:“姑娘辛苦,小的怎敢躲懒。特意过来,是向姑娘请示,是否要放薛瞑回来。”
薛凌瘪了瘪嘴,伸手去拿桌上晾着的茶,随口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进便进吧。只是……”她想了想道:“今儿进的来么?”
薛瞑被她以棱州事为由支开,为了防止人提前回来,还特意交代逸白去拦着点。现在京中已经尘埃落定,人是该回来了。
只是天子闭城,无令不得出入。要将人接回来,还得耍些手段。麻烦倒麻烦不到哪去,只是逸白来提,好像他和薛瞑并无此深情厚谊吧。
薛凌吹着茶,抱怨了句:“怎么突而天就这么热了。”
逸白恍若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