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第31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进了寺门,刚走得几步,薛瞑道:“不若,我来拎。”
薛凌一甩篮子,指着前方道:“前头万象殿后是个岔路,你去找你的秃头,我去干我的活儿,完事了在门口处等我。”
“小姐不与我一道儿么,寺里……”,薛瞑急道。然未等他把话说完,薛凌赶着话口道:“寺里秃头本事大,有跟皇帝拜把子的。有跟皇后结义女的,还有跟畜生睡一窝的,你自求多福吧。”
薛瞑忙不迭看了一眼周遭,好在这个点寺里甬道处人少,并无外人。加之塔铃钟声响的荡气回肠,料来没谁能听见薛凌这几句浑话。
但他也不敢再作争辩,唯恐薛凌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这么个愣神功夫,薛凌已往前了七八步。
薛瞑快走几脚追上人,低声道:“小姐……收着些性子”。上回那果子的事情,若非他来的巧,保不齐要闹成啥样。
薛凌将篮子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摇的哗啦啦响,压根没作搭理。二人过了万象殿后分道扬镳,薛瞑何时见到那秃头不好说,毕竟人得找。但老李头是死的,所以薛凌不多时就窜到了坟前,还顺路买了些酒品香烛。
最近京中也不知是怎地,得有二十来天未落雨了吧。上回烧的那一滩漆黑还在,薛凌掀开篮子盖布,捡了一方盒子出来,打开是株巴掌大的圆面灵芝草。
她丢地上,又捡了一样,是一对儿未切鹿茸。上头绒毛皆是若有似无的一点透明白,整枝如珊瑚饱满光洁,细腻非常。可见逸白没糊弄,都拿锦盒收的妥帖,大抵是以为她真要拿去送人。
薛凌将东西统统从盒子里抠出来堆在坟前,里头有支人参和她从西北拿回来的差不多粗细。本都是些千金难求的宝贝,这会一壶烈酒倾上去,转眼烧的火势熊熊。
按鲁文安的说法,东西着的快,那就是死人喜欢,所以她看着也欢喜。
东西都点着了,又跪坐下来捡起坟前几粒碎石拿衣角擦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摆成一堆,惦记着哪天找人扛个碑立一立。
末了还不忘念叨:“你喜欢的破烂儿,我多给你弄点。在那头就别这么抠搜,只管用,下回我还来。”
若世上真的有鬼,怕不是老李头得把棺材板掀了丢她一身烂泥,喊着莫要再来。
………………………………
第721章 庭前月
不过李阿牛说的好,人死了,哪还管的着是非对错。
所以薛凌烧的不亦乐乎,看着一堆天灵地宝成灰,又接二连三往里丢纸钱阴帛。她闲着也是闲着,直等到眼前火苗彻底灭了,方转身回隐佛寺门口与薛瞑汇合。
马车久久停在正门处有所不妥,早早让马夫牵到了角落去。天边已近黄昏,薛瞑一人站着,又怕薛凌有个万一,等的颇有些心急。偏隐佛寺大,找也不知从何处找起。
熟悉衣裙才在墙角漏了个边,薛瞑随即冲上前。走到近处看清薛凌无恙,这才道:“天色已晚,小姐早些回吧。”
薛凌拍了拍手上尘灰,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如何,可传到了?那秃头什么反应?”
门前不比甬道安静,好些洒扫当值的和尚还守着。虽她声音不大,薛瞑还是觉得心焦,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
薛凌倒没反驳,轻快迈了几步,又惊呼:“我们的马车呢?”
薛瞑无奈看她道:“就在角落处。”
她瘪嘴,好似委屈的很:“做什么要去角落处,本少爷的东西,见不得人啦?”
近处僧人眼光齐刷刷瞧过来,又飞快撤回去。寺里常见娇蛮纨绔,都是些少爷小姐,你管她呢。
薛瞑看着旁人,又看薛凌,好似多年未有的羞耻感涌上心头。臊的他慌手慌脚凑到薛凌咫尺之内,憋着嗓子道:“寺里有佛祖出入,我等自当心存敬意,不敢横马路中。”
薛凌缓缓偏头看他,嘴角翘的老高,突而一伸手把人推的倒退几步,重重嗤了一声走出寺门寻马车去。
佛祖吃不得两口鲜果子就算了,今儿个连云都腾不得,还要自己走路了,这隐佛寺的佛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好在虽说是角落,不过门外大殿上别无旁物,一览无余。薛凌走下台阶,转了个身就瞧见了马车所在。
薛瞑急急追上,二人在马车上坐定。看薛凌好似还不太乐意,薛瞑小声道:“挡着别人正门,总是有失规矩”。说着话视线移到了薛凌裙角处。
她穿的素,炭灰沾在衣角上格外明显。眼瞧着薛凌提了一篮子重礼,薛瞑还当是隐佛寺里有她哪位旧友要去拜谒,现看裙边黑了好些,不免多生揣测。
薛凌也注意到了他在看,顺着自己瞧去,紧跟着弯腰抖了两下道:“没事,给人上坟沾的。”
薛瞑便再未多问,只说那采买到哪都是个肥差,所以薛凌要找的秃头算是寺里的脸面人物,前几回来已知其法号,问得几个僧人,也就找着了。
话也传的顺利,依着交代,没等那秃头反应,薛瞑已转身离去。殿堂里不比老李头那土堆荒凉,四周有人,秃头自也不敢拦着。
薛凌听着点了几回下巴,再没说别的。二人并未直接回了壑园,行至主街时,四周灯火已燃,人群喧嚣。薛凌呼停车夫,与薛瞑道:“我自个儿去玩一阵,你也爱去哪去哪吧。”
薛瞑“小”字还在喉头卡着,薛凌已掀了帘子只给他留了阵香风。
好些日子不曾在街上游荡,来来往往总是那几个人,确也憋闷。薛凌捏了捏手腕,一看周遭男女老幼,思量着不如去临江仙喝些茶,再来选些散碎东西图个好看。
薛瞑只稍作思索,随即跳下来跟在了薛凌身后。薛凌看了一眼,终没让人滚远些。
生气这种情绪,能拥有也是一种福气。在意才会生气,不在意,谈何喜怒?
她无所谓谁跟着,也无所谓谁离开。无所谓马车在门口,还是在角落。都……都行。
薛瞑多少能瞧出薛凌的不在意,那晚跟苏凔等人相聚,他是在一旁听着的,所以也就多少知道了些薛凌的来去。
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如果不知道,他大概认为薛凌对着一只珠花心满意足是真的。可是他知道,相国大人的命,都不能让薛凌真的心满意足。
到底有什么东西,才能让她真正展颜片刻?
倒是卖珠花的大娘笑的眉毛都快飞出脸去,大抵从未见过像薛凌这样的主顾,看过的都要了,拿到手里的一律不还价。
她试探着将后面几只依次长了几倍,这小姑娘仍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只管往自己面前放,末了大喝一声都包起来包起来。
眼看她要从怀里掏银子,薛瞑冲上前将东西抢到自己手里,又问过价钱,冷道:“大娘莫不是欺我家小姐面生,在这胡言乱语。按梁律,利不得过……”
“你吃饱了撑的不是,她愿卖,我愿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薛凌将那布包扯回自己手上,甩了老大一锭银在桌上,笑道:“大娘收好,莫理这人”。说罢将绳结套在手指上走的欢快。
薛瞑看那妇人愣着,没来由气的慌。倒不是觉得薛凌不识好歹,而是认为定是薛凌少有亲自买这些小玩意,人也善良的紧,这老婆子逮着个好心肠的就可劲欺。
只他是个下人,总不能学那些侯爷番王当街掀了人摊子。唯重重哼了一声,急忙迈腿去追薛凌。
这傍晚大多过的如此,反正壑园里也不缺她这份花销,薛凌只管沿街乱洒,手中拿不下了一概塞与薛瞑拿着,到了也没走到临江仙。
疏星渐升时,二人行至正阳街头,这条路和蓥华街一样都是京中主街。因其名字吉利,朝廷有个红白喜事,都得绕着走一圈。当初宋沧押赴刑场走这,高中打马又是走这。
薛凌前几日与苏凔见过,记起这回事来。左右看了看,突而轻笑一声,一撩裙角,左右闪躲行人,近乎奔跑到了街南末尾处。
那卖炊饼的老伯还在,倒是桌子添了两张。她走上前,老儿不识得这一面之缘的姑娘,只看她气度骄矜,点头哈腰赔笑问吃点啥。
薛凌不答,眼珠子一转俏皮问:“你家新孙,可曾求得状元爷起名?”
老儿愣了愣,浑不知她在说啥。薛凌又问:“你家今年新添的孙儿,可有让状元爷帮起个名字?”
老儿这才反应过来,讪讪笑道:“小姐说的哪样戏话,状元爷何等人物,怎能给小老儿的孙儿……”,他有些不好意思,扭了下身子才道:“起名字呢”。又赶着招呼二人道:“小姐快请里面坐,天寒风大,喝完热汤暖暖。”
他在这里摆了十来年摊子,有相熟主顾来了也曾说起家中添孙一事,并不好奇薛凌如何得知。
至于求名一说,年初京中是添了位状元,来往人皆说起,他免不了口快图个热闹。热闹了,才有生意。可热闹过了,也就忘了,哪还能真求上门。
薛瞑眼看着薛凌笑意渐散,像是无比伤神坐到了一方桌前,片刻小老儿端了两碗肉汤并一叠饼丝来吆喝着喊二人动筷。
小姑娘轻拿了勺子,搅和两番就往嘴里送。薛瞑瞧热气直上,应还有些烫。犹豫要不要劝的功夫,再看薛凌已连吞了两勺下喉,目光交汇时还囫囵催促他道:
“快吃快吃,吃完赶紧回了。”
………………………………
第722章 庭前月
他便歇了要劝的心思,有样学样拿起勺子往嘴里灌了两勺,跟着拿起筷子夹了些饼丝在吃。两人无话间,有客吃了散,有人抬脚来。这个时间应正值晚间小食,生意不错,至少比上回来好。
眼看着碗漏了底,薛凌心情似乎好了些,脸上又见笑意。切好的饼丝里有细碎肉沫,所以她肯定绿栀娘亲揉的肉饼应该也是这个味道。即使那存善堂的饼究竟什么滋味,她并没尝过。
如此惦记着,就舍不得吃太快,一丝丝夹起往嘴里塞着细细咀嚼。薛瞑耐心等候,外头凑过来一高一矮两男子。衣着倒还寻常,只是脸间横肉略有凶相,开口喊的是:“哟,今儿个生意好的很呐。”
老儿似乎颇为怕这二人,急忙丢了手上活计迎将过去,奉上一袋铜钱,小声说着好话。
这对话并无不妥之处,薛凌二人坐着里头浑然不觉,还有另一桌食客也还吃的兴起。那俩男子接过银子掂量了两下并未离开,也说要吃上一碗。
老儿岂能推辞,连忙请人进屋坐下,飞快端了一叠冒尖的饼丝上来,又躬身说两位大爷慢用,他去打壶酒来。
这话就未避讳人,薛凌再是吃的仔细,就这么巴掌大块屋子,很难听不见。闻得此话,想起当初跟苏凔来,还是自个儿从别处请的酒,怎么这破地儿还供起酒来了。
她偏头过去看了一眼两男子,再看两人桌上那碟饼丝,回转头来冲着薛瞑又是腮帮子鼓起模样,气呼呼道:“怎地他们的饼比我们多这么多!这老儿做生意忒不地道。”
此话无礼,桌上饼丝也早吃的七七八八。薛瞑以为薛凌爱吃,忙道:“我再叫一份便是了”。言罢看向两男子,赔着笑躬了下身权当致歉。
那男子目光在薛瞑二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一阵,才哼一声算是受了这礼。逢店老儿已从邻屋取了酒出来奉上,这事便罢了。
薛瞑开口请老儿加了碟饼丝,眼见薛凌两样放光,好像喜欢异常。忍不住起了身,只说再去替薛凌取碗汤来,实则是想找老头攀谈两句,回了壑园让厨娘做些。亦或,直接把老头买了去也成。
小本生意,哪有什么秘诀可言,还不是就是家里老婆子出些力早出晚归挣几个糊口钱。薛瞑一块银子砸下去,那老头激动的要跪下来教一遍。
他从未习过油盐酱醋的功夫,问的十分上心。这么个耽搁功夫,待他再捧了汤过来,瞧见薛凌面前有只空酒碗,饼丝碟子里是一滩水渍,带着烈酒躁气。
这屋子里只有一处有酒,薛瞑大怒。一扭头,那俩男子正大快朵颐,全不把人放在眼里,另一桌食客早已不知何时去了。
他将手中汤碗搁下,猛地转身就要跃过去找个说辞。脚没离地,薛凌抬手间恩怨滑出,横至薛瞑腰间将人拦下。又飞快收回剑刃,手顺势在其衣带上重重扯了一把,将人转回来按在椅子上,一番动作前后不过眨眼功夫。
薛瞑看腰间衣服没破,松了口气,不解的看着薛凌。薛凌搓了一下指尖,缩回手,拿着筷子,笑了笑去夹饼丝,放进嘴里嚼了好久才说:“算了。”
她说,算了。
算了算了。
这一年到头的,总遇上些倒霉事,都算了。
背后是清晰可闻的讥笑,薛瞑忍了忍重重坐下来一样捡了两三饼丝放嘴里压着火气。他倒不在意别人如何,却是见不得薛凌半个下午来回被人欺负。
薛凌好一会才咽下嘴里最后一点碎末,跟想起来什么似的,轻声问:“今儿是不是月底了?”
薛瞑尚难忍这口恶气,沉声道:“是,正三十了。”
她端起旁边水碗漱了漱口,好像没什么力气,仍是极小声:“怪不得,这都月底了。”
据闻,这些买卖人家,都给些地痞无赖交月银,不是月初就月尾,总儿就那三两天吧。
这些地痞再给巡城的卒子交,卒子再给班头交,班头再给领事的交。一层一层往上,大家心照不宣。
只要没人打破这约定成俗的规矩,那就是太平。
山中无岁月,人闲就不知时日过。自所有事暂告一段落,壑园里跟山中也没什么区别。她拍了拍衣襟起身要走,薛瞑随即站起拿了大小包袱,都是下午淘来的小玩意。
薛凌目光游移斜过去,那俩男子还推杯换盏自顾说着哪家的姑娘一身孝屁股翘。她垂头看了看自己素白色裙角,急急走出门外。
里头是哄堂大笑,那男子大声道:“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这娘们不敢与咱丢脸。”
原他二人见薛凌气度不凡,担心事挑大了落不了好。却又笃定薛凌家世清白,一个姑娘家不敢在街头出了丑闻。言语奚落两句,她只能吃个哑巴亏。
卖饼的老儿双手交叠,沉默站在灶前,火光将脸映的通红。薛凌捏了一下手腕,薛瞑却是从一堆绳索间抽出手来,按住薛凌袖口处,正色道:“不可。”
没等薛凌抬头,他又道:“我来。”
薛凌一声笑,将他手打开,挑眉道:“你来什么?”
“我……”薛瞑看了一眼屋里,又看着薛凌低声道:“这些事,不该脏了小姐手”。他知薛凌袖里藏着什么东西,还以为她起了要弄死两人的心思。
这个点街上人来人往,三拳两掌打断几块骨头,赔出去些银子就罢了。可要闹出人命,就很难善了。
尤其是薛凌身世禁不得细查,薛瞑岂能让她犯险。正打算开口劝其走远些等等捡个僻静处,薛凌轻笑一声,从袖里掏出个荷包来。
先是打开取了张银票,拿在手里捏了捏,又换成了散碎银子。晃了两晃好像觉得不足,问薛瞑道:“你还有吗?”
薛瞑一愣,忙摸出一袋给她,薛凌接过将手上的一并装在袋子里,走到老儿面前道:“再给我切些装好,带回去给家里人尝个鲜。”
那老儿赶紧捡了四个切开来递与薛凌,愁着脸低声喊:“小姐勿怪”。薛凌接饼的功夫将银袋子递过去,轻道:“以后莫要再来。”
老头打开袋子的一瞬间,未见惊喜,反急忙向屋里看去。瞧见那俩男子饮的兴起,才急忙捏住袋子。反应过来不该拿人钱财,想推给薛凌时,她二人走出老远了。
老儿犹豫一阵,没上前追。或许是,闹出动静给屋里人看了去,这银子也保不住。
行过街角,薛瞑看薛凌脸上似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