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大魔王的祭品-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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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台中的虚影一闪而逝,尚未看清其模样便隐没于虚空。
怀抱着极大希望的魔域众人自是无比失落,但与之相对的长清宫众人却松了一口气。
那看似儿戏的祭祀,竟然真的召来了魔王显圣。
不知多少人,心尖隐隐发颤,害怕、忌惮着那一抹虚幻的人影。
若当真凝实成了心中的魔王模样……众人心中皆是一颤。
还好,甫一落地就先毁了祭台。
或是因为祭台损毁的缘故,降神仪式行至中途便陡然消散了。
有人在人群中喃喃道:“刚才那个人影,当真是长哭崖下的那一位么?”
“看起来也太小,太瘦弱了吧……”
虽然只是一道未完全凝视的虚影,但从中已经可以窥出几□□形。
不似寻常人想象中的高大模样,反而十分娇小。
“也有可能是他们念错了祷词,召来了什么山野精怪之流。”
有人这样说道,换来魔域人的怒目而视。
因为祭台中的变故换来了片刻休战,等那道虚影消失,众人之间那股莫名停战的默契也顿时不见,手中恢复了力道,下起狠手来。
可就在此时,一道黑色的光波自祭台中心炸开,强大的威压横扫了长哭崖下的每一片土地,引得树木折断,碎石化为齑粉。
连同众人也因为这一股突然出现的力量生生打飞出去,嵌在山石之上,动弹不得。
白与灰交织在了一起,但无一例外每人的衣袍上都染满灰尘和暗红的血迹。
众人似听到一阵森冷的语调,仿佛来自亘古的阎罗。
“滚。”
若之前那一道光波只是惹得众人吐血不止,而随着这一道声音,众人的识海顿时如遭重创,似被一道尖锐钢钉刺入识海,痛得钻心!
可来不及躺在地上醒神,在闻听此言的刹那,众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起来,一边吐血一边手脚并用地抓着崖壁往上爬。
覆寒溪是最快从那一种神智迷乱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的,当时已经爬至山壁的中途,旁边的人仍在神志不清地往上爬,手指鲜血淋漓。
他也并未好过多少,衣襟前洒满了暗红的血,四肢痛得仿佛要散架一般。
素来被称为天之骄子的覆寒溪第一次模样如此狼狈。
“言出法随……”
覆寒溪面无表情地擦去嘴角渗出的血,心中感到深深的忌惮和后知后觉的恐惧。
传言中,不可直呼其名的神灵,生来具备的能力。
长哭崖下镇着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覆寒溪回望着崖下的迷雾,坚定了眼中的神色。禁锢千年的大魔王,竟然掌握着如此可怖的力量,如果之前只是想阻止魔域人靠近,那么现在——
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其斩杀!
……
天地一片血红,周遭呼啸而过的风却不约而同地绕过了中心的沉剑池。
剑气本是大凶,更何况如今池中有一把当世最凶恶的邪剑,连无差别肆虐的风都感到几分忌惮。
沉剑池畔,苍淮身姿挺拔如松,苍白的指尖腾跃起无形无色之火,一把藏青的长剑转眼在指尖腾跃的火光中汽化消散。
司娆醒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的侧脸俊美若神灵,望着在指尖消融的长剑,神色没有分毫波动;周身萦绕着一股难以接近的气息,仿佛冷眼俯瞰天地万物消亡的神灵。
他周身的气息太过孤绝、太过冷峻,竟让人生出不可直视的想法来。
但她长久的注视,已被他注意到,当冷漠的眼神扫过来时,司娆恍惚间以为自己与他手中的剑一般,成为了即将消融的死物。
冷意彻骨。
指尖腾跃的火光消失,他迈步走来。迈过云雾似的珠帘,自那一片血红的天地中抽离,进入到光芒温润的山洞中,周身那孤绝的气息也消散了些许。
司娆看见的最后一眼,往日里挤满了各色长剑的沉剑池,已肉眼可见地空了大半。
池正中那一把黑色、邪异的剑便如何都掩盖不住,剑上那股恣意跳脱的劲儿扎眼得厉害。
因昏迷而被迫中断的思绪,望着逐渐靠近的男人,而逐渐连贯起来。
司娆的心跳得厉害。
她为何会听到他们的祷告?为何会看到祭祀的场景?
魔域信徒狂热而虔诚,想必是在心中诵念着魔王的名字。
但她不过是一个作为“祭品”误入封印阵的无关人士。
这一切,为何会跟她有关联?
周遭天地褪色,唯有眼前身穿黑衣的男子身形清晰。
除非是因为……她和他们所信奉的魔王有了不可分割的联系,以血契连接在一起,于是听他所听,看他所看。
是为,耳目、手足。
司娆沉浸在思绪中,待回神时才陡然惊觉,他的距离已经极近,近到她的呼吸稍有变化,都清晰可闻。
恍惚间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接一下,有力地跳动着,大声到有些喧嚣的地步。
司娆捂紧了胸口,会被听到吗?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那一双幽暗的墨瞳深不可测,仿佛能够洞察一切。
晦暗的光线下,仿佛落入了一口深不可测的深井,整个人被幽深恐怖的气息笼罩,令人感到战栗。
他冷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凝结着雪山上不化的坚冰。
司娆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嘲:“仪式过半,待到完全现身,你这副身躯不消片刻便会被献祭阵法撕成碎片。”
他的声音近在耳侧,清泠玉质一般的嗓音,虽语带嘲讽却无法让人生出反驳之意。
司娆杏眼圆睁,讶然道:“意思是,我刚才看到的那些都是真实发生的吗?”
“是真的有魔域人在祭祀,我还险些被他们召唤过去了……”
司娆忽地感到后怕。
之前置身于杂乱之声中,灵魂仿佛被抽离一般,身不由己地向前飘去,清楚地看到了祭祀与争斗的画面。
在灵魂即将远离身体之际,她的耳际忽然听到磬石之音,如金石相击,清脆悦耳;顿时灵魂回归,醒转过来。
若灵魂未能及时回归,恐怕她的灵魂已经随着那被炸毁的祭台一同烟消云散了。
司娆心底纷杂异常。
低声喃喃道:“可是他们念诵的是魔王的尊号,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着险些失魂,大脑昏沉得厉害,司娆只说了几句话便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般,险些站不稳。
她晃了一下,扶着粗糙的崖壁勉强站稳了。
苍淮淡淡瞥她一眼,往日白皙透粉的脸上如今泛着病态的苍白,仿佛经历了一场大病,如同脆弱的瓷器,带着一种易碎感。
他眉头微蹙,孱弱的人类向来缺少几分自知之明,这副病怏怏的模样无端有些碍眼。
苍淮伸出手按在她的头顶,分明是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动作,由他做来却仿佛合该如此。司娆无法从他的动作中感到恶意,一时呆在原地。
他冷嘲道:“直接被哄得降神了,倒是急着去送死。”
微凉的手虚虚地按在头顶,有一股温和中正的灵力顺着这双手注入识海,涤荡沉疴阴霭;钝痛难消的大脑顿时舒缓许多。
眼前人的压迫感如有实质,声音如同最凉的雪,手中灵气却是与周身气息截然不同的平和,足以抚平一切疼痛,原本因短暂失魂而疼痛不止的识海如同浸在甘泉中,清凉舒适。
不过片刻他便收回手,漠然注视着苍白的指尖,手中流转着纤细的水流,仔细清洗过手上每一个角落。
司娆:……
收回刚才对他的评价。
有无数个瞬间司娆曾经想过,他会不会就是传言中的大魔王。
那被镇在长哭崖下,正道忌惮、魔域渴盼的那位大魔王。
但传言中的大魔王面如厉鬼,是无间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自诞生之日起,便与杀戮为伴。手染无数血腥,染红了龙族栖息的无尽海,一把业火烧红天幕,血洗不周山。
他的名号可令小儿止哭,甚至无人知晓他的名姓。传言中,口称大魔王之名便会被他发现,于千里之外取人性命。
司娆看着眼前人,眼底是幽深莫测的黑,似有波澜壮阔的大海,诱人深陷。他身姿挺拔俊逸,面如冠玉,如同染毒的罂粟花,危险却惑人。
初次见面时,他身披极夜之袍,如同蓬莱月下仙一般出现在面前,像极了传言中迷人心智的精怪。
哪怕是被冠以“天下第一公子”之名的覆寒溪,若站在他面前也只能沦为萤火之光。
世人总有一些先入为主的概念,比如杀人如麻的罗刹,便该生得如同厉鬼,面目可憎。
而爱怜众生的谪仙,便应衣袖不染尘埃,一身干净。
眼前的人,生得如同琉璃,唯一的爱好是泡在池子里睡觉。
更何况,灵力是不会骗人的。
穷凶极恶之徒灵力中也会充满欲望的味道,他的灵力却仿佛原野的风,清正平和,是既让人安心的气息。
他除了脾气差了些,说话难听了些,无论如何也和传说中嗜血成性、杀人如麻的大魔王联系不到一起。
司娆忽地感觉周遭空气有片刻滞涩,继而迎上一双霜寒的眼眸。
原本已经慢条斯理退开的人再度靠近,压迫感如有实质。
苍淮从前总觉得眼前人是属兔子的,不经吓,此时却发现她胆子大得很。
“脾气差?说话难听?”
司娆:他怎么听见了!!
因他靠得实在太近,身上的危险的气息几乎就要将人笼罩。
司娆下意识地伸出手抵住了他的胸膛,似是在抗拒他的靠近,只是感受到手上的触感,白瓷般的脸上微微一愣。
他身上好冷,几乎感觉不到人类的温度。
但……他的胸口是湿的。
司娆缓缓收回手,原本干燥的掌心被鲜血染红,玉白的掌心血迹红得刺目。
“你……你流血了?”
他穿着一身黑衣,就算被鲜血染红了也分毫不显,那被鲜血濡湿之处,颜色也不过比别处稍微深了一点。
他一直面色如常,像是分毫察觉不出胸口破了碗大的伤口。
苍淮闻言只是漠然垂眼,眼中没有分毫情绪。手中有片刻的灵力波动,刹那蒸发了衣料上的血迹。
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角度:“怎么,血腥味太重?”
司娆看呆了,手忙脚乱地就想要扯着他坐下。
粘在衣料上的血片刻便被蒸发,但很快又被更新的鲜血染湿,那一处的颜色再次比起别处深了一块。
司娆想起他曾说,他就要陨了。
他那神乎其技的恢复能力也不起作用了,伤口时时在流血,他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伫立在凛冽风中,以手心的火熔炼池中之剑。
“为什么不用灵力治伤?就这么放任不管吗。”她秀眉微蹙,带着点不认同。
这具身躯竟意外地好推,近乎没有任何反抗地任由司娆带着到了床上。
在魔域深渊,有各式各样的深渊魔物,但更可怕的,是人类。行走在深渊的人类善恶难分,但无一例外都是极端危险的人物。
她曾见过无数鲜血淋漓的伤口,也曾亲眼见过他们的死状。
鲜血是天然的诱捕剂,深渊魔物闻着味道而来,或许还会进行一场争斗,以取得猎物的归属权。
一场血战之后,胜出的魔物会将那人分食殆尽,连骨头茬子都被舔舐干净。
她本该见惯了鲜血,可见到眼前人麻木的神情,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永远留在深渊的那些人。
司娆的手有些抖。
她近乎小心翼翼地剥开他的衣裳。
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之下,是凸显的锁骨,和苍白紧实的肌肉。
最引人瞩目的是胸口的伤口,血肉外翻,血红的伤口旁却萦绕着丝丝黑气,阻碍着伤口的愈合。
他的胸腔好似空了一块,寻常人若受了这么重的伤,莫说能否行走自如,大约连命都没了。
如墨一般的长发倾泻而下,白是病态的苍白,红是鲜血的殷红,黑是极暗的黑,三种极致的色彩交织,绘成了眼前的极艳之色,似是开到荼蘼的曼珠沙华。
苍淮漠然看着胸口流血不止的伤口,和神情焦急的司娆不同,仿佛受伤的不是他一般。
“急什么,死了就干净了。”
司娆忙忙碌碌地捣药,寻找晾好的清草叶,忽地闻听此言,动作一顿。
她皱了皱眉:“不要。”
苍淮神色晦暗。
司娆道:“这里就我们俩,你若是死了,我岂不是要慢慢看着你的尸体腐坏。”
一张好看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仿佛已经闻到了那一股腥涩黏腻的臭味。
她转过身,一只手掀开垂在一侧的软烟罗,青色的玉镯套在纤细的手腕上,随着她的动作轻晃了一下。
司娆弯下腰细致地用灵力清理着伤口边缘的黑气,但终究是徒劳,缠绕着伤口的黑气没有分毫消散。
她皱了皱眉,凑近了他的伤口,眼神专注,看得十分仔细。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个距离,甚至能感知到她的呼吸,轻若羽毛拂过。
司娆忽地道:“你现在的味道很好闻。”
幽深的墨瞳中闪过一丝晦暗的色彩。这样的血腥味,已经深植在记忆中,与浓烈的潮湿浊臭气息交织,挥之不去。
他们渴求他的鲜血,渴盼得到如他一般的血脉之力。
苍淮喉头涌起一阵腥甜,但他竟生生咽下去了。
司娆染血的指尖,忽地被一双冰凉的手握着了。
苍白的大手包裹着娇小的柔荑,他缓慢地擦拭着她指尖上染的血,一根一根地缓慢摩挲过如玉的指尖,动作极其细致,仿佛在把玩一般。
这本是一个如同情人般缱绻暧昧的动作,由他做来却不带半分旖旎色彩。
司娆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他把玩的不是她的手指,而是脆弱血肉之下的森森白骨,令人顿生一种毛骨悚然之意。
他的嗓音寒冷彻骨,声音轻得仿佛叹息:“哪里好闻?”
司娆有些怔忪,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
她想了想,缓缓道:“你身上有一种似檀非檀的香气,悠远熹微,很清冽干净。”
司娆话音微顿,片刻后接着道:“但会给人以高不可攀的感觉,混合着微甜的血香,便像上神落入凡尘,染上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上神落凡尘。
他冷笑一声,胸腔剧烈地震颤起来,唇角渗出一丝殷红血迹。
眼前似乎再度浮现出,那些闪动着恶意的目光。
他周身涌动着肃杀之意。
但这暴虐气息却蓦地一滞。
只因被他包在手中的温软小手忽地动了一下,反过来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嘶……你身上为什么成天那么冰?”
“是因为天天泡在冷水里吗?”司娆若有所思地说道,“曾经有个老爷爷告诉我,年轻人应该多喝热水,多泡热水澡。”
她挨个握了一遍他的手指,宽慰道:“放心吧,待你伤好了,咱整一桶热水来泡澡!”
苍淮微微蹙眉,凝视着眼前思维不知发散到哪里去了的人,周身涌动的杀意竟褪去些许。
他漠然回神,抽回被她反握住的手,单手拢起衣襟。
“欸?就要走了吗,我还没帮你包扎呢……”
眼看眼前人化作黑雾消失,司娆脸上染上几分遗憾。
作者有话说:
是牵手!!
第16章
司娆本没有什么医术可言。只是在魔域深渊呆久了,多次挣扎于生死之间,久病成医,于是有了几分粗浅见解。
现如今正是人菜瘾大的时候,眼前摆着个病人,却不愿意被她医治。
多少有些遗憾。
看着黑衣的水妖携着一身冷意回到属于他的沉剑池畔,司娆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