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们的浪漫史-第2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41章
2013年9月; 昆州。
“6453…83……”
爸爸韩宇栋的声音。
“你为什么打电话给那个筒子楼?!快说话!”
“你说自己看见了嫌疑人,可你怎么还活着?!”
陌生的声音,有点歇斯底里。
餐桌上的黑色U盘; 贴着“5月26日”的标签。
摊开的报纸上,一则简短的新闻:“2013年5月26日牧北路出现一起交通事故,受害人当场死亡,肇事司机逃逸。”
自从那天过后,韩恪就进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噩梦; 细节和顺序都一模一样,在暗中撕扯着神经。
已经数次梦见了。
“U盘……U盘……”韩恪拧着被角闷哼道; 他一身的汗水岑岑,眼球不停滚动,脸上的狞色不减。
简陋的房间几乎没有任何装修; 窗边种着一盆兰花; 叶子打蔫; 无声无息地飘出一阵清冽的香气。
这是韩宇栋的好友蒋益在昆州的家。
蒋益四十未娶; 人高马大; 面容硬朗; 常年混迹在大小棋牌室; 昆州五花八门的赌局基本都有他的身影; 却几乎没怎么赢过。
有次玩刮刮乐破天荒地中了港澳五日游的大奖,还是那次旅行到澳门; 在赌桌上认识了已经杀红眼的韩宇栋。
韩宇栋那句“Y染色体自带的稳赢基因”让他眼前一亮,他崇拜道:“大哥; 我带的都是稳输基因; 咱俩互补啊。”
两人相见恨晚地成了拜把子的好兄弟。
韩家出事后他还是在报纸上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那个血雾弥漫的新闻里; 标题赫然写着“海市港口旁别墅小区内一家5口惨遭被害,大儿子侥幸逃脱”。
照片里的花圃太熟悉了,他在里面吐过,踩烂过一株山茶花。
他一路哭着到了海市,四处打探韩宇栋儿子的消息,蹲守了一个多月才在垃圾桶旁找到已经瘦脱相的韩恪。
韩恪衣衫不整,正蹲在地上说胡话。
蒋益一语中的地指出他现在的境地——凶手一天不落网,他在海市就多一天危险。
不然留他的命等他复仇吗。
韩恪意识游移,惊魂未定,虽然事发超过一个月,整个躯壳仿佛还泡在鬼蜮。
蒋益抱着抖动不止的韩恪,潸然道:“孩子,离开这个鬼地方,跟叔叔到昆州生活,也许换个环境,很快就可以把这些事情忘了。”
韩恪却只说:“你不问我为什么还活着吗。”
蒋益人好赌,贪财,喜欢攀富结贵,跟韩宇栋当朋友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向他开口借钱,从不会得一个“不”字。
可不该他问的事情绝对不会开口。
蒋益匪里匪气地说:“就算你命里带煞,不小心把我也克死,叔叔也认了。”
韩恪稀里糊涂就到了昆州。
小城市的街道四平八稳,地图上全是规矩的格子,只要沿着一条街走两个小时,就一定可以看见这个城市的尽头。
没有沿海公路,没有港口,没有蛇形纹身。
*
“你又做噩梦了。”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在床脚传来。
韩恪猛地惊醒,五脏都在这场梦里生了尘。
那个发出声音的人,有着和他一样的面孔,桀骜里都是孤清,瘦得像麻杆,1米七左右,懒懒地趴在木床上。
他的后颈刚纹了一个模糊的图案,还在结痂。
韩恪对着他说:“你拿到U盘了吗?”
“U盘U盘,我都回那房子百八十次了,根本没有找到,你想玩死我吗。”
“小武,我刚才还说什么梦话了?”
“你在广告牌上看见一个‘武’字,就给我起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少年一脸不满,并不想回答问题,“武玮,经文,荡平四海,我就叫武纬平怎么样。”
韩恪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小武时的样子,6月1号那晚,他眼底蒙着血气,被警察从卧室抱出,他在剧烈的颤抖中,看见小武正背着手,在每具尸体旁查看,血腥味好像点燃了他的血液,手脚都有点疯癫。
当时韩恪对着他用力发问:“是不是你干的?!”
小武摊手道:“你觉得是就是喽。”
警察一脸忧色,自言自语说:“唉,可怜,都对着空气说话了。”
他们拍现场照片的时候,韩恪蹲在角落,眸光在鞋上的血滴凝聚,小武也用同样的姿势蹲着,假装哭得悲痛欲绝,哽咽难言,最后冲韩恪做着鬼脸,在他的心口用尖刀碾磨。
小武反问他:“如果是我杀的,不也就是你自己下的手吗。”
韩恪悲不自胜,整个人踏进了霜风凄紧的极寒之地。
有区别吗。
“蒋维!韩恪!”
蒋稥稥益醉醺醺地开门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瓶白酒,一个户口本,手舞足蹈地说:“没想到在我的户口本上,还能多一个人,这辈子值了啊。”
韩恪不知道他值什么。
“你刚才叫我什么?”
“蒋维。”
韩恪走到更简陋的客厅,默不作声地从他手里接过户口本,寒光一闪,“你不会未经过我的允许,就把我的名字改了吧。”
这名字……有点难听。
蒋益酒气有点大,脸色更是说不上来的红润,骄傲道:“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啊!所以给你起了个单字‘维’……”
韩恪愣了愣。
他不知道是“儿子”这个熟悉而陌生的词给他的触动更大,还是蒋益把字搞错了给他的触动更大。
他只有14岁,却不知道继承了谁的森冷,笑和不笑都殊途同归——猫狗见了都要绕道走。
亲戚们都说等他长大,肯定是让“寒冬冷库”起死回生的一把好刀,原理类似于“五运六气”,命格带冰的人,天生就是吃冷库这碗饭的。
这声“儿子”却给了他很长时间都没能体会过的温暖,他动了动嘴唇,突然原谅了蒋益私自改名这件事。
“韩恪”这两个字太毒了,既寒又克,冰入骨髓。
改了也好。
蒋益肯定考虑到了他的人身安全,毫不吝啬地赠予他自己的姓氏,生日也改成了1997年11月11日。
是一个丧失了过去的人。
改名、落户,必然花费了大量的人情和周折,他跟自己素昧平生,只是凭借跟父亲赌友的关系,给了他一席安眠之地。每天要从棋牌室赶回来给他做饭,怕他初到昆州口味不合,还特意学做了几道家乡菜。
韩恪在户口页的“蒋维”二字上摸了又摸,抬头道:“蒋叔叔,以后你不用回来给我做饭,我可以学着照顾自己。”
蒋益一把把他搂在怀里,眼泪掉了下来,“蒋维,你开学应该高一了,叔叔又私自替你做决定,找了个普通高中,肯定比不上海市的教育条件……委屈你了。”
在海市被亲戚接济了的一个多月,并没人替他考虑过择校入学的事,事实上,他们把他当成了瘟神,避之不及。
谁会供养一个煞星,也许不出几年,必有殃灾祸事。
人情冷暖,从6月1号开始,就只剩下冷了。
韩恪歉笑:“谢谢……蒋……爸。”
蒋益呆住了。
下一秒蒋益哭得更加悲恸,他说:“没想到输了大半辈子,最后赢了个好儿子。”他在韩恪的肩头擦了擦眼泪,也许不想显得太过伤感,掷地有声地说:“昆州二十二中,3号开学,爸爸相信你一定可以很快适应,学业有成,并且早日找到你在昆州的好朋友。”
韩恪盯着在旁边讥嘲不断的小武,迟疑了一下,对蒋益说:“好朋友就算了。”
没人会和精神病当朋友。
蒋益晃悠悠吹着小曲儿到厨房做饭后,韩恪被小武拉到卧室,小武用惯用的阴阳怪气说:“呵,爸爸?我们的爸爸已经死了。”
听到这句话,韩恪眼里的光又消释了几分,他问道:“我还说了什么梦话?”
小武:“自问自答。”
韩恪:“?”
“你可能又有了新的幻想,先是很激烈地问打电话给筒子楼的事,然后质问为什么你活了下来。”小武眸光一闪,“这次该不会是警察吧?你回答问题的时候就不能说实话吗。”
韩恪不答,神色也不虞。
他最怕的事情又出现了。
已经一个多月,警察并没找到任何线索,车祸、U盘和灭门之间隐隐存在的关系,没有一个人抓到问题的关键。
连U盘都不知所踪。
如果有一个热衷抓耗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猫该多好。
他回答了小武的疑问:“我只是听见他念过这个号码,后面的两位并没有记住,随手一拨,就去了筒子楼……更何况,能说什么,说我‘怀疑’爸爸敲诈吗,证据呢?U盘呢?那半个月的监控不是被毁掉了吗。”
韩恪看着手里的户口本,对小武说:“如果我让你到黑暗里,当一只蟑螂,靠近那个城市的罪恶,你去吗。”
武纬平似乎早有准备,反问道:“赎罪吗?毕竟,你觉得是我杀了他们。”
韩恪默认。
武纬平笑得狂妄,“蒋维!你可以!哎对了,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我去哪呢?”
“筒子楼。”
“然后,刚出现的警察呢?”
韩恪笑着没有回答,最后笑声凄厉,如魂劳梦断,窗外的鸟吓跑了。
武纬平耸耸肩,“韩恪,我祝你找到好朋友啊。”
韩恪看着他颈后的鲜痂,“你纹的到底是什么。”
“蛇啊。”
作者有话要说:
彩蛋:
韩恪在24岁接受治疗的时候,心理医生戳破了“小武”出现的真相:“也许,在你的潜意识里,比做错选择更容易接受的,是你自己亲手杀了他们。”
PS:在韩恪写的故事里,他们拿到了U盘。心结1号check。
谢谢观看,本部分主要搞基(bushi),解决案件一丢丢,orz
韩恪os:我不会交朋友的。
然后他搞到了很闲小宝贝。
“啪!”
第42章
开学这天; 地平面下仿佛架了口大锅,烧得暑气翻滚,热浪盖过了虫鸣。
林予贤前一天通宵看了电影; 没来得及洗澡,不正经的头发泛着油光,本着不给新同学添堵的原则,从妈妈的衣柜里搜刮出一顶棒球帽戴上。
帽子被压成比目鱼,帽檐扁直; 桃红色。
大号画板盖住了大半个身体,一小截白色短裤在画板下若隐若现; 露出两条没什么肉的细腿,花袜拉到脚踝,整个人只有白色板鞋不那么流里流气。
早上出门要到500块生活费后; 妈妈冯茜的吐槽直切要害:“林予贤; 从背后看; 你好像没穿裤子没肌肉的白皮忍者神龟哎。”
她突然灵感爆发; 对正在研究环球时事的林爸说:“新一季的中童装就选忍者神龟系列怎么样; 这个授权需要吗?”
见爸妈热火朝天地聊起联系国外动漫版权这等高大上的话题后; 林予贤拿起一盒奶就溜了。
上午报道; 领教材、饭卡; 排座位,林予贤全程都在梦游; 被窗外透进来的热流一拍,倒头就睡了三节课。
午饭时间; 身后一个大巴掌盖了过来。
那人声音夸张; “林予贤!醒醒!咱俩这是什么孽缘; 高中还要在一个班; 我刚才踹了你好几脚,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够意思啊。”
林予贤抬起压满凹痕的脸,兴致不高,被初中同学捶了一拳后,连他名字都忘了。
“小眼驴。”他当场起了个外号,“等我再睡一会儿,先别烦我……”
电影后劲过大,林予贤做梦都在打怪兽,胳膊被压了几个小时,这会突然麻了。
“快!小眼驴,给我捋一下上臂的胳膊肉……”林予贤用口型爆了粗。
小眼驴上了手。
“我掐指一算啊。”小眼驴眼睛一转,话音一转,按摩都有点心不在焉,“今天你命里将有一劫。”
林予贤眼皮都没抬,半眯着眼,咕哝说:“是不是又来找你林小爷借钱。”他骤然抬头,醒了八分盹,“你叫程丰是吧!我特么想起来了,初中三年几乎每个月都薅我几百块,快点!还钱!”
他捏着手指头,假装在算术,“我大学学费都在你那了吧。”
程丰虽然只是高中生,却提前发了腮,滚圆的脸把五官挤到一起,脸上留白很多,又被青春痘填满,他左右瞟了两眼,神秘兮兮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只黄杨木的貔恘。
“你印堂发黑,眼白……眼白带了血,这都是天煞将至的大无语信号,你还记得我们家祖传了什么独门绝学吗?”
林予贤看傻子一样盯着他。
程丰拍着桌子,吐沫星子飞了林予贤一脸,“奇门占卜,紫薇塔罗,没有一样不是我太爷爷擅长的,当初他就是凭着替人逢凶化吉,招、招财进宝,还被昆州的铁帽子王召见过!”他凑近林予贤,“就是那个清朝的大王爷,你肯定认识。”
林予贤不认识,但不妨碍他顿时来了兴趣,他拿起雕工有点粗糙的貔恘,蹭着袖口擦口水,问:“开光了吗?”
程丰“唔”了一声,“在佛祖他老人家那亲自开的,没打蜡,所以法力无边。”
这话听着有点别扭,却被林予贤吃了进去,摸貔恘的力道都带了点敬重。
确实从到学校的那刻起,眼皮就一直在跳。
程丰见状,假装忍痛割爱,龇牙咧嘴道:“不贵,就500块,保你一生平安,克死那天煞。”
“再给我说说这什么‘煞’行吗。”林予贤双眼放光,掏出了钱包。
程丰手扶下巴,摸了摸空气胡子,声音玄之又玄,“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也。”
“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林予贤觉得有点大不敬,改口说:“我是说,交神物。”
*
蒋益中午才带韩恪出门,亲自收拾了一堆生活用品,腋下还夹着新买的脸盆。据二十二中的招生老师说,像蒋维这样计划外的学生,手续繁琐,最好避开忙成乱麻的上午。
他在学校前门的小巷找了家面馆,有点内疚地说:“住校这件事,是我拗不过你,但如果你住的不习惯,就跟爸爸说,我马上接你回家。”
韩恪还是对这声“爸爸”有点陌生。
他用纸巾点着嘴边的面汤,应了一声,算是让蒋益的心稍稍放在肚子里。
二十二中的大门有点破旧,学校也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底,唯一的大路两旁长着稀疏的梧桐树,光斑透过这些树,在地面画出道道鬼影。
韩恪给蒋益说了再见,如释重负地转身进了学校。
一个煞星,还是离他远一点好。
班主任李老师戴着金色镜框,看起来温柔娴静,带他办完手续,安顿好住宿后,正好到了下午上课时间。
她见韩恪寡言少语,一共没说两句话,身体也有点像木板,进教室前特地缓解了他的情绪,“高二文理科分班前,就只跟这些同学同窗一年,放轻松。”
进门后,韩恪跟着她站在讲台,台下传来窸窣的声音,女同学们有点炸锅。
“也太帅了吧,宽肩细腰大长腿……”
“我天,他怎么不早点来,咱们班除了那个叫什么贤的还算养眼以外,其他的根本无法下咽啊。”
“关键那个什么贤,一直在睡觉,真好看吗?”
“静一静。”李老师推了推镜框,“上午相信大家都已经互相熟悉过了,这是我们班从外地转来的新同学,叫蒋维,大家欢迎!”
韩恪刚想咬文嚼字地纠正她“不是转学”,就被台下巨大的一声“我不要天煞呜呜”呛住了。
好应景啊。
李老师发现坐在角落里的小红帽还在睡觉,轻咳一声,“那位同学,该醒醒了。”
程丰朝林予贤扔了个橡皮。
“卧槽,谁特么……”林予贤抬起头,朦胧中看见黑板前站着一个清瘦的白色身影,好像没有腿,惊惶失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