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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蜉蝣时代-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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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颜色让他不自在,偏身在光滑如镜的柜门上照了照,“奇怪吗?”
  “好看,”烟枪眼里满是笑意,“特别好看。”
  “嗯。”陈栎心满意足。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离开家,驱车前往雪棕榈。
  “这不是去基地的路啊…”烟枪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去你店的路吗?”
  “过节,拿瓶酒,有什么问题?”陈栎理直气壮。
  烟枪无奈,“你不是有大事吗?”
  “不差这一时半会儿。”陈栎跳下车,脚下松软的积雪发出酥酥的轻响。
  可能是雪片洗涤了浮在空中的尘霾,空气意外的清甜,但还是很冷,陈栎记得去年这时候还没有这么冷。
  烟枪揽着他的肩,瞬间暖和了不少,他侧头大大方方地亲了烟枪一口,“新年快乐,恭喜你又活过了一年。”
  烟枪白皙的脸上浮起些许红润,“新年快乐,陪你好好活着是我以后的人生目标。”
  “我也是。”陈栎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哪怕这么冷的严冬,哪怕朝不保夕的事态,哪怕好好活着对于他们来说其实那么那么难……
  但有你就很快乐。
  新年快乐。
  ……………………………………………………
  作者有话要说:
  辣个…大过年其实看点开心的比较好哈哈哈哈,比如说隔壁的沙雕甜文小智能?本文还有四章正文完,大家可以囤到年后再看(小心翼翼地说)
  不是be啦这点请放心!是个比较史诗化的结局()


第171章 
  陈栎从酒柜里取出一支珍藏已久的香槟; 他指着包装盒上的刮痕和污渍,对烟枪说,“你干的。”
  烟枪诧异; “我干的?”
  “卖不了,只能喝了。”陈栎的语气却没有半分遗憾; 反而有一种正中下怀的满足。
  “这是什么酒?”烟枪好奇地问。
  “黄金城。”
  陈栎撕开包装,里面的酒瓶晶莹剔透; 酒液中浮着一颗颗水母般絮状牵丝的金箔,看上去华贵到……有些神经病。
  两人携黄金城最后一名抵达基地; 其他人已经齐聚餐厅; 桌上摆满粟大厨的手艺。
  今天人员还算齐整——颂光不在,黑魂也不在; 今天是他固定钓鱼的日子。
  陈栎不禁怀疑起反革之前对他说的颂光已经回来,是真是假; 毕竟那次之后颂光始终没有露面。
  “你俩来得再晚点就只能洗碗了。”反革调侃道。
  陈栎把黄金城放在反革面前,“多喝点,少说点。”
  他回座位的时候路过伤寒的位子,伤寒双眼泛红; 直愣愣地看着对面的红耳鹎,可怜的鹎鹎被盯得不知所措。
  “怎么了?”他拍了拍伤寒的肩膀。
  伤寒回头看了陈栎一眼,干燥起皮的双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摇了摇头。
  “有事直说。”陈栎说。
  伤寒没有回应; 有些僵硬地低下头。
  陈栎直觉伤寒身上出了什么事; 他回头看了反革一眼; 反革也在看着他,目光平和; 微微带笑。
  “没事,他就是累了,加班加的。”反革笑着说。
  “反抗领导压迫是当一个合格下属的第一课。”陈栎说。
  伤寒点点头。
  这时粟端着大锅从厨房出来,正在沸腾的锅中冒出阵阵浓郁的辛香,他放下大锅后跟反革低声耳语了几句。
  然后他径自离开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沉默地走向餐厅的门,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再看不到。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反革。
  “他退休了。”反革平静地说。
  “退休?”鹎鹎顿时叫起来,“什么意思?老大,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退休?”
  “你们想走也可以走。”反革继续用那种闲散的语调说。
  鹎鹎急得站了起来,他左右转头去看别人的表情,但其他人都和他一样惊愕,没有人能回答他。
  “你们可以留在中心城,可以回海上,可以去别的国家,随你们。”
  “老大,你什么意思?”库吉拉也站起来,她语气不由自主染上几分严厉,又有几分颤抖,“你的意思是,rc解散了?”
  反革敲了敲桌子,他似乎在思考,过了很久才开口,“也不算解散,只能说……我不再需要你们了。”
  他的话落在地上,像一根根针落在每一个人的心底。
  乌鸦的眼眶里滚出两颗豆大的泪珠,她抬手猛锤了一拳桌子,“砰”的一声,汤锅中翻出火红的浪花。
  她站起来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接着头也不回地跑出餐厅。
  “乌鸦!”库吉拉连忙去追。
  “老大,我不接受。”鹎鹎难得正色起来,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什么叫……不需要我们了?”
  反革面不改色,“就是字面意思。”
  鹎鹎满脸都是难言的苦涩,他似乎把这份苦涩咀嚼了很久,也没办法咽下去。
  “你不是要回水牛城结婚吗?”反革微笑道,“趁早出发,红包不会少你的。”
  “老大,”鹎鹎抹了抹眼睛,他的声音很低,“可我们需要你啊……”
  反革闻言,肩膀微微颤了一颤,他再开口时,声音也有些哽咽,“老子管不了你们一辈子。”
  鹎鹎摇了摇头,他一屁股坐下,又站起来,手盖着脸,哽咽着离开了。
  陆陆续续有人离开这间暖意洋洋的餐厅,剩下的人沉默地吃着饭,大多也兴致缺缺,只有零星的餐具磕碰声。
  反革叹了口气,“新年第一天就闹成这样,本来想让你们吃点好的,才硬把厨子留下来。”
  针叶捡起桌上的勺子扔反革,骂道,“你有病!你不知道会闹成这样?”
  反革耸耸肩,“早说晚说都得说。”
  针叶扔了勺子,呼噜呼噜喝完碗里的汤水,把碗重重地落下,“你说让我走,你他妈让我去哪?”
  “我没让你走,”反革站起身替针叶盛了第二碗,“你还有女儿,留在中心城过日子就好。”
  针叶顿时怒目圆睁,他浑身直抖,“留在中心城?我们干了那样的事,还怎么留在中心城!”
  “没事,”反革语气淡然,“只要你想,没什么不可以。”
  针叶再也无法忍耐,“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路怒气冲冲地撞翻了数把悬浮椅。
  等那些椅子慢悠悠地自动归位后,陈栎从餐盘里抬起头,席间只剩下自己、老烟、伤寒和反革四个人。
  他转头看烟枪,烟枪没有吃饭,抄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这时伤寒也站起来,他瘦小的身体摇晃了几番,像是随时会摔倒,他看向反革,通红的眼睛里情绪复杂——是所有离席的人里最复杂的眼神。
  “回家吧。”反革柔声道。
  “老大,我很感激你……一辈子,都感激……”伤寒的声音也跟着他的身体在摇晃。
  反革笑了笑,“我知道。”
  “我…”伤寒低头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回家吧,和家人过节,”反革顿了顿又笑起来,“钱没赚够?以后没钱找你陈老板,他答应过你的。”
  伤寒呆立了片刻,又狠狠揉了几下自己的鼻子,变得通红通红,几乎要出血。
  反革扬了扬下巴。
  “别…”伤寒机械般声音染上哭腔,听上去分外的单薄无助。
  “别了。”反革打断他。
  伤寒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离开时没有任何愤怒,只有空落,只剩一副薄薄的皮囊般,摇摇晃晃地飘了出去。
  此时餐厅里只剩下陈栎、烟枪和反革。三个人神情各异,却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陈栎低头吃饭,反革低头喝陈栎带来的酒,只有烟枪一动不动,满脸沉怒。
  “他们觉得你解决不了这件事的后果。”烟枪开口打破了安静。
  反革偏头想了想,“是吗?”
  “因为我和他们一样,都想不出,这件事,你该怎么解决。”烟枪一字一顿,说得很用力。
  反革脸上却带着轻松笑意,“所以你也觉得我做错了?”
  “不,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烟枪皱着眉头。
  “这是我三年的心血,”反革长叹了一口气,“对于我来说,这就够了。”
  “老大,我们都有回到中心城的理由,”烟枪说着把双臂放松下来,让双手在膝头紧握,“那你呢?”
  “很快你就会知道。”反革晃了晃酒杯,里面有一只飘摇的金水母,酒液散发着馥郁的浓香,“这酒不错。”
  陈栎抬起头,他还没有吃饱,但他吃不下了。毕竟他现在姑且还算个正常人。
  当他看到伤寒通红的眼睛时,就已经意识到——这是诀别的时刻。
  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对此无能为力,他为无能为力痛苦,又必须接受,这让他更痛苦。
  空落落的餐厅,食不下咽的食客,即将诀别的至亲,没有比这更让人心口闷痛的事。
  “我…我能换你吗?”陈栎说这话的时候,看向的是烟枪。
  烟枪僵在那里,许久才摇了摇头。
  “不能,你还有别的任务。”反革为自己添了第二杯酒,他喝得很尽兴。
  “不能逃吗?”陈栎又问。
  反革笑了笑,“不是不能逃,是不想逃。”
  “为什么?”
  “因为我活腻了。”
  烟枪浑身一震,他突然捂住自己的嘴,捂得极为用力,五指都陷进了脸颊中。
  “你的应激反应还没好?”反革微微蹙眉,语气担忧又埋怨,“都让你去做心理治疗,从来不听我的。”
  陈栎站起来,他走到反革身边坐下。
  反革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你离我远点,给老烟气着一会儿吐血。”
  陈栎倒了一杯酒,“我陪你喝两杯……我有事跟你说。”
  陈栎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把昨晚梦见的事告诉反革,但他的大脑进化到绝对理性,此时无情地提醒他,他必须让反革知道。
  让反革至死都在为这些烂事烦恼。
  “好。”反革冲烟枪招了招手,“咱们三个人今天喝不完这瓶,谁也别走。”
  他们用足以惊诧整个时代的情报下酒,这是多么豪情万丈的事,但他们却没有相应的心情品尝这份痛快。
  “那些仿生人,对,确实是丛善勤给自己准备的最后的后手,”反革边喝酒边说,“他七十多岁的大脑不足以支配大量的智脑仿生人行动,但他儿子可以,只要他能支配他儿子,就相当于仍握着那支军队。”
  “什么意思?”烟枪不解。
  反革嫌弃地咋舌,“啧,我的傻儿子。”
  “……算了,”烟枪的眼睛蓦地红起来,“养了我二十年,叫你声爹也不冤枉。”
  反革笑,“舒服,多叫两声。”
  “你见过丛善勤的儿子?心灵枯朽症是怎么回事?”陈栎打断道。
  “见过,像条被打怕的狗。”反革说。
  “他用恐惧统治他,以便其百依百顺。”陈栎说。
  “没有那么简单,他闭塞了这个孩子一切信息渠道,不让他接触外界,我猜这孩子的心灵枯朽症就是丛善勤搞出来的,”反革语气很平淡,也没有悲悯,“这样他就可以通过投映脑指挥他的一切行动。”
  “那天我去他家里,他儿子问我要了一台阅读器,就是丛善勤在通过投映脑了解外面的事。”
  “八局长这事见报了,丛善勤那边没反应?”陈栎问。
  “没有,”反革说,“因为人就是他让我杀的。”
  “什么?”陈栎在片刻惊讶后,很快反应过来,“所以八局长有他的把柄。”
  “八局是战时远程指挥员的中间环节,你觉得呢?”
  “他怕自己进去之后,八局长抖出那些让他再出不来。”陈栎说。
  反革喝完杯中的酒,已经是第五杯,他整个人看上去温暖慵懒,像只昏昏欲睡的老虎,“丛善勤有病,如果他没得病,在那一步就应该察觉出来,一步错,满盘皆输。”
  “哪一步?”
  “我让他对媒体说——‘我丛善勤也是人民’,他当时急于博取好感,所以采纳了……这步棋我下得真漂亮。”反革坦荡地自夸。
  “这话哪里不对?”烟枪问。
  反革哼笑了一声,“就是这句话,害他到如今这个境地。”
  陈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如果丛善勤没说这句话,第二次审讯可以用职权搪塞过去,但他说了,便不得不接受审讯。”
  “聪明,来,喝酒。”反革笑道。
  “你真是个可怕的人,在你的陷阱里,没有人能生还。”陈栎叹道。
  反革点了点头,他动了动喉咙,微微蹙眉,“对,我真可怕。”
  “真的,没有余地了吗?”陈栎觉得自己喉咙发紧,不知不觉间,也有几分哽咽。
  “别担心,替我看看这个变好的世界。”
  “本来不想告诉你们……但这样不清不楚的,也不好。”反革慢悠悠地说着,“就当是告别吧。”
  “辰夜,那时我是故意的……我做得不对,向你道歉。我知道其实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他像是喝醉了,推开酒杯,随意地伏在桌上,喃喃道,“走吧,天冷,回去充好加热片。”


第172章 
  出了基地; 烟枪再也无法抵抗严重应激反应的发作。
  他在雪棕榈的门口吐得撕心裂肺,血丝一根一根淌下嘴角,他浑身都在抖; 抖得像被暴风雨敲打的单薄的招牌。
  陈栎知道此时言语安慰近乎无用,他抚着烟枪的后背; 一言不发。
  烟枪习惯用身体消化那些顽硬的现实,实在消化不了他才会这样吐。
  他们站在风雪里; 陈栎看着烟枪的崩溃,脑子里乱七八糟; 被各种信息塞得满满的; 他找不到自己此时该有的感情。
  最后烟枪吐不动了,把脸埋在双手里; 陈栎递给他拧开盖的瓶装水,他迟钝地接过; 却半天没有喝。
  瓶口很快积了一层雪。
  远远能听到节日热闹的声音,但其实更多是商业广告在热闹。
  “老烟,喝水。”陈栎轻声说。
  烟枪蜷曲着腰不动。
  “喝水。”陈栎又重复了一遍。
  烟枪还是不动,他肩头已经积了一层薄雪。陈栎伸手拍了拍那些雪; 忽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他终于找回了该有的感觉,在自己异态的大脑里。
  “你觉得自己又失去了一遍。”陈栎轻声说。
  他声音很轻,就连自己都听不太清楚。
  “我们一样,一直在失去; 失去父母; 失去战友; 失失去健康……直到没有再能失去的; 我们就没意义了。”
  陈栎的声音很轻,语气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忽然他感觉到双眼一热,热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他感觉什么东西蹭走他脸上的泪水,只有几秒钟,原本滚烫的泪水已经变得冰凉,留下几行疼痛的印记。
  烟枪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替他抹去眼泪,轻声说,“别哭,我们回家……”
  陈栎摇头,他发现自己泪流不止,只能用衣袖堵住,“我要去个地方。”
  烟枪点头,“好,我陪你。”
  “贝母”行驶到它的目的地,眼前除了一望无际的荒野,还有一座宽阔的八角形废楼。
  它只剩一副钢铁的骨架,有风雪不断穿过,发出类似于哭泣的声音。
  “这是哪里?”烟枪问。
  陈栎摇了摇头,“我说不清。”
  烟枪不再追问,两人迎着风雪向废楼跋涉。忽然烟枪拉住了陈栎的胳膊,他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但陈栎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在说,“我不想去”。
  陈栎忽然觉得像被兜头泼了一桶冰水。
  八角形废楼哭声阵阵,充斥着他的耳膜,烟枪抓着他胳膊的手,在不住地发颤。
  “我为什么要来这里?”陈栎在心里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拉着烟枪来这里,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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