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美恩公不对劲-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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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应闲一回头,见这人起来了,顿时脸色沉了三分。
他还没来得及发作,聂云汉笑嘻嘻道:“好啦,我没事,跟指挥使聊天总不能也一直趴着吧,显得我多病入膏肓似的,多不吉利。”
卓应闲心想这倒也是,便也随他去了:“那你少聊一会儿,说话多了伤气。”
“成,你在旁边监督我。”
“你跟指挥使聊心事,谁要监督你。”卓应闲点起蜡烛,披上外袍,取下挂在一边的拂雪,“我去练会儿剑。”
一连七八日憋在马车里,也是时候抻抻筋骨了。
聂云汉:“……”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好像他跟指挥使是什么手帕交似的。
片刻后韩方过来,卓应闲与他打了个照面便出去了,留了空间给他们促膝长谈。
此前在都司衙门后门口见到韩方的时候,聂云汉是死里逃生后再见故人的激动,此刻两人秉烛夜谈,他心底涌起的却是无尽的感慨和悲伤。
几年不见,物是人非,韩方也老了许多,先前在歧路岭黑灯瞎火的还不觉得,现在被灯影一照,聂云汉见他脸上的褶子越发明显,与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指挥使相去甚远。
“云汉,那时候我没能保住你,心里一直有愧。”韩方一开口,竟是道歉,此言一出,他的眼圈也红了。
人上了年纪,感情也变得脆弱了许多,这垂垂老去的,不只是身,还有心。
聂云汉连忙道:“大人何出此言!这事儿本就是上位者的阴谋,那件事一出,义父本该被明正典型,以堵住悠悠之口,可他最后并没有被坐实通敌叛国之罪,赤蚺也只是被解散,能有这种局面,大人你在背后一定付出了很多,可千万别觉得欠了我们什么。”
韩方苦笑了一下,没有再提这些,而是问:“你究竟是如何得知,背后的始作俑者是平野?”
提起关平野的名字,聂云汉心里像被狠狠揪了一下,疼得要命。可是他接着又想到这人所做的事,心中愧疚翻涌,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该再为关平野心疼,不然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羽书?!
“他想要我和他一起复仇,才机关算尽地将我引到他身边,又怕线索给得太爽利,令我起疑,才一人分饰两角,兜了一个大圈子,想把戏唱圆。可惜我不能为他控制,不肯与他同仇敌忾,他也始终不敢彻底信任我,最终才会以这样最惨痛的结局收场。”
聂云汉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来龙去脉告诉了韩方。
当韩方得知关平野居然打造了个假关山,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他,也不禁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他……他真是太愚蠢了!”指挥使连连摇头,“他竟是连他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
聂云汉沉默,韩方说得没错,若不是自己深深了解义父为人,当天也无法果决地挥出那一刀。
若他当时有半分迟疑,或许事情就难以收场了。
韩方深深地叹息,痛心道:“关山更像一个殉道者,他会甘愿为了心中大义牺牲一切。皇帝是大曜的根基,他这么一个忠君爱国的人,即便受尽委屈,也不会报仇。即便……即便他真的没死,哪怕苟延残喘,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如果大曜有需要,他就算身败名裂、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
这话听起来像是别有深意,聂云汉抬眸,撞上韩方烛光下亮闪闪的眼睛,突然间读出了一丝别的意味。
他想起关山临死前的笑容,心脏“咚咚”地极速跳了起来,声音嘶哑道:“义父他……知道?他知道这、这是个局?”
韩方拿起剪子,剪了剪烛心,沉吟片刻后才道:“这件事我反反复复想过很多次,总觉得那日你们两个并非必死无疑,整个机关都是他设计的,他应该知道如何脱困,再不济可能会受重伤,也不至于除了死就没有别的选择。”
“我在想,他是那么聪明的人,或许踏上十二连环锁的那一刻,心里就什么都清楚了。”
“你能想明白的事,他会比你更快想到。独峪人为何能拿到图纸,原因显而易见。”
“牺牲他一人,换来边关停战,你认为他会不会做呢?”
“是我太笨了!”一句话惊醒梦中人,聂云汉瞬间醍醐灌顶,突然明白了关山临死前那悲怆的笑,那留恋又决绝的神情,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如果我、如果我早知道……”
韩方觑了他一眼:“早知道你又能如何?刀架在关山脖子上了,要么他死,要么他带着你一起死,功败垂成的话,皇帝同样不会放过他。于那时的他而言,死,好像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起初我只是怀疑,但后面皇帝没有督促三司给关山定罪,也没有处理身为罪臣之子的关平野,更对赤蚺网开一面,我就觉得我猜测得应该不差。以关山的性格,会愿意做出那样的牺牲,而皇帝表现出来的种种,皆是他因为对关山心存愧疚。”
聂云汉的手紧紧抓着床柱,悲怆道:“不……如果我足够聪明,能早知道这一点,说不定我能劝服平野——”
“没用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平野执拗至此,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形成的。这样大的决心和意志,又岂是你三言两语能劝服的?”
聂云汉怔了怔:“你、你是说……平野早就对皇帝怀恨在心了?”
“他跟你说是搬去林园住之后才知道关夫人的死因,是吗?”
“是。”
韩方冷笑道:“林老爷子夫妇俩瞒了那么久的秘密,怎么偏偏那个时候就让他知道了?这是他们的家事,你觉得真有那么不透风吗?”
“所以平野有可能很早就知道,义母之死和他的残疾,皆是拜皇帝所赐?!”聂云汉愕然。
韩方不置可否,而是问道:“你十六岁后才与关山父子同住,你觉得他们父子情如何?”
“说父慈子孝,倒是还没到那个份上。义父不太擅长表达情感,对平野严格有余,慈爱不足,平野对义父也是多有忌惮,有时候两人交流还得靠我插科打诨才能轻松一些。”聂云汉沉吟道,“这么说来,两人间……确实有些疏离。”
韩方淡淡道:“很多事外人是看不出的,只有当事者心里清楚。关山当初为什么要把关平野送回林园跟他外祖住在一起,也未必全都出于安全考虑——至少住在棠舟府,万一出了什么事,他还能护一护,住那么远,他可真是鞭长莫及了啊!”
聂云汉细细思量韩方说的话,不禁眉心紧皱。
“照这样说来,我确实不太了解平野,也不了解他与义父之间的关系。”他郁闷道。
韩方站起身,缓缓踱步:“那是因为你与父母感情深厚,自然以为关山父子也是这样。”
“的确是我没有看到平野的另一面,以前我只以为他是一个聪明、少言寡语的孩子,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偏执,又是如此自私狠毒。”聂云汉额头抵在床柱上,痛心道,“若是平野早就知道自己因何残疾,那他对皇帝的恨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这次他根本不是为义父报仇,而是……而是为了他自己!”
“二十年的怀恨在心,才有一朝的孤注一掷。其实到底是为谁复仇,他心里已经分不清了。”韩方叹道,“你怎么做都没用,关山已死,关平野没了束缚,又有了复仇的由头,你说他怎么可能不出手呢?只可惜我也参透得太晚,只能算是事后诸葛亮罢了。”
聂云汉连忙劝慰:“指挥使,人心隔肚皮,而且平野是义父的儿子,我们不可能往险恶之处猜度他,你千万别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韩方望着窗外月亮氤氲的光影,重重叹了口气:“此事就算到此为止,以后大家自是不会再提。宋鸣冲卖我人情,他派人送信给我,说他会找几具尸体以假乱真,向朝廷证明你们已死,从此世上不会再有赤蚺旧部,也不会再有你们几个人。”
“皇上有心放过你们,不管他信不信,定然也不会再追究。我也会找人帮你们办理户籍,你们也没什么仇人,不用像灵翅他们躲躲藏藏地生活。我看你与那卓公子情意甚笃,以后就安心去过你们的日子吧——”
“指挥使,我有个问题想问。”聂云汉抓着床柱站起来,认真地看着韩方。
韩方扭头看着他,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沉默片刻后才开口:“好,你问。”
“义父甘愿赴死,是他心怀大义,也确实换来两国停战,这个结果足以告慰他在天之灵。”聂云汉神情沉重,“但他依旧是被人暗算的,这件事我不能视而不见,更不可能轻易放下。”
“云汉——”
“能不能告诉我,给皇帝出谋划策的那个人是谁!”
聂云汉蹒跚地向韩方走了几步,他腿还是发软,不小心趔趄了一下,向前栽去,韩方立刻伸出双手稳稳扶住他。
“指挥使,请你告诉我,是不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吴以浩?!”聂云汉恳切追问,“我义父一出事,他就忙不迭派孙无烟过来,想要让我咬死义父,可他们低估了我和义父的感情!皇帝生死关系大曜国祚,我可以不跟他计较,但是吴以浩这个死阉人,我不会放过他!”
韩方无奈道:“云汉,放过自己吧!”
“是不是他?!”聂云汉固执追问。
韩方凝视着聂云汉的眼睛,沉默不语,聂云汉也不肯善罢甘休,坚定地回望韩方。
两相对峙片刻后,聂云汉开口央求:“指挥使,我会顾着自己的安危,就像你说的,我还要跟阿闲过好日子呢,我绝对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的!”
“吴以浩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混蛋。”韩方扶着聂云汉往床边走,按着他坐下,“能出这种混账主意的,除了他没有别人。”
聂云汉紧紧握住韩方的手,仰头看着他,诚恳道:“多谢。”
韩方满脸揪心之色:“云汉,我们已经失去了羽书,你……要慎重。”
“我会的。”聂云汉应道,换了话题,“听孔大哥说,羽书的尸身是你接走了?”
“嗯,存在水下不是长久之计,我便先让人将他送回棠舟府老家,刚收到消息,已经将他安葬在他父母旁边了。”
提起年龄最小的向羽书,韩方显然更加心痛,尤其这孩子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少年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还是那样的虐杀,只是稍微一想当时的情况,他便觉得心神俱裂。
聂云汉本就对向羽书之死心存愧疚,方才提起,也已心疼得呼吸都不畅快,此刻看着韩方的神情,更是从心头涌起一种伤痛与恨意交杂的负罪感,不禁“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指挥使……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你这傻孩子,关你什么事!”韩方连忙蹲下去扶他,“错是平野的错,我怎么可能怪你!”
“我真是……太没用了。义弟义弟看护不住,手下手下照顾不了,将来我有何面目去见义父!”
聂云汉坐回床沿,一时间心力交瘁,感觉所有的力气都随着泪水流逝殆尽,他竟是连后背都挺不直了。
身为士兵,见惯了战场生死,原本在这方面早已看开,但赤蚺几人比起寻常兵士来关系更近,本就如同一家人一般亲密无间。这次聂云汉劫后余生,大家都重重松了口气,回嵩昌府的路上,竟都心照不宣,谁也没敢提羽书的名字,生怕毁了这来之不易的轻松气氛。
可不提归不提,聂云汉能看得出来,所有人心中都在默默祭奠,表面上的不在意,无非都是强颜欢笑罢了。
韩方将他搀起按回床上,语重心长道:“云汉,道理你都明白,我也不再多费唇舌,这件事没有人会怪你,你也别去怪你自己,免得羽书泉下有知也不得心安,知道吗?!你们要替他活下去,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聂云汉望着韩方同样泛红的双眼,认真地点了点头。
囿于悲痛不是丈夫所为,羽书,汉哥定会为你报仇,祭你在天之灵!
第192章 番外二 生辰
卓应闲在院子里练了会儿剑; 很快练得满头大汗,便到一旁井里打了点凉水,就着水瓢喝了个痛快。
“怪了,怎么没陪着你那情哥哥?”
这老不正经的调调; 一听就是来自他那没正形的师父。卓应闲循声望去; 果然见云虚子背着双手; 笑容可掬地向他走来。
“汉哥正与指挥使秉烛夜谈,我在旁边凑什么热闹。”他看着老道; “师父,你也睡不着吗?这几日不是也没休息好。”
云虚子在旁边石凳上坐下,笑吟吟道:“我若是说; 因我过往的身份,到了大曜都司衙门里紧张得睡不着,你信吗?”
卓应闲“嘁”了一声,坐到他対面:“你觉得呢?”
云虚子但笑不语; 看着卓应闲拿汗巾擦汗,片刻后又道:“小弦儿,之后什么打算?恐怕是不会跟我回文州了吧?”
“这……这要听汉哥的。”卓应闲从实道来; “我们至少要先去汀洲见萧儿。师父,往后你跟我一起住; 别再回清心观了。”
云虚子听了这话,连连摇头:“嫁出去的徒弟,泼出去的水啊!”
卓应闲:“……”
“恐怕你那位汉哥; 暂时也去不了汀洲,等他养好伤; 指不定要折腾什么事,你肯定是到哪儿都跟他去; 我呢,就再考虑考虑。”云虚子老神在在道,“老道我年老体衰,跟你们可混不起。”
卓应闲想了想,应道:“那也成,等汉哥事情都办完,安生下来了,我再接你与我团聚。师父,你睡不着,要不我去帮你煮碗安神汤?”
“嗯,喝一碗倒也——”
“未尝不可”四个字云虚子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两人便听见聂云汉厢房那边传来开门声,卓应闲“咻”地扭过头去,便见韩方退出厢房,关好门离开。
“师父你多躺会儿就能睡着了我先回去了!”卓应闲拎起拂雪,一溜烟地跑了。
云虚子:“……”
就这,还不承认自己是泼出去的水?!
卓应闲进来的时候,聂云汉的情绪已经平复很多,他靠着床柱,挂着一対又红又肿的眼,故作轻松地冲対方一笑:“练完了?”
卓应闲把拂雪挂起来,脱掉已经被汗水浸透的外袍:“嗯,跟指挥使聊得如何?”
他避出去,不但因为不想妨碍聂云汉和韩方谈心,更是不愿意看见聂云汉流泪。
平素流血不流泪的汉哥,若不是真的伤了心,定是不会哭的。
可是这一个月来,汉哥伤心太多次了。
卓应闲知道,聂云汉在自己面前,多少还是会压抑一些悲伤痛苦的情绪,他不想対方忍得太辛苦,心想汉哥若能借着与韩方秉烛夜谈的机会尽情宣泄,也是件好事。
“聊得不错,捋顺了很多事。”聂云汉笑嘻嘻地向他伸手,“过来给我抱抱。”
“抱什么,我一身汗,还得擦洗。”
“不擦了,我阿闲汗味儿好闻。”
卓应闲:“……”
但他受不住対方殷切的目光,只得穿着中衣坐了过去,被自家相公搂了个结结实实。
其实说是搂,实际上是聂云汉整个人靠在了他半边身体上,卓应闲赶忙环住対方的腰,以免聂云汉失了力气。
“有两件事,一件好,一件……不那么好,先听哪个?”聂云汉笑眯眯地说。
“早晚都得听,你随便说吧。”
聂云汉搭着他的肩膀,把户籍的事说了说:“指挥使说会帮我们办妥收养萧儿的事情,挂在咱俩谁名下等我们自行决定。我呢,就听你的,你说什么是什么。等回头去了汀洲,也把师父一起登记上,咱们一家祖孙三代,共享天伦。”
这确实是件好事,卓应闲听了心里高兴,笑道:“萧儿口口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