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带刀-第5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独孤言负手转身,默默看着窗外,过了片刻,轻声道:“好,我让人给你换马。”
元也轻吐一口气,又回到了马厩前,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定天黑之前能赶回来,便抬抬手踢踢腿,勉强松了松筋骨,尔后顾不上休息,用布巾包好头,策马冲进寒风中。
独孤言在屋里呆了片刻,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他醒神看去,发现自己的二哥站在门口,便扯出一个笑,问道:“二哥怎么来了?”
“我方才见那少年走了,所以来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独孤言没有回答,只问道:“二哥方才看我是何意?药方有问题么?”
“你前几日差人送来在蓝家找到的解药,已经有医师分辨出大部分药材,几乎都在少年开出的药方里,只是用量不知有何区别,不过想来这少年总不至于伙同蓝家来骗我们,他的方子是对症下药,或许比那瓶解药更加合适,所以我已经让人去抓药了。我现在来找你,并不是说药方的事。”独孤二郎走到独孤言面前,道,“方才听他叫你独孤兄,你为何用了母亲的姓?既不信他,为何又放他离开?”
“因为他所用的也是假名。至于放他走么……正是因为不信,所以才放他走。”独孤言淡淡道,“马匹我已经做了安排,若是他逃走,我总归能知道他的去处,假使他图谋不轨,二嫂的药不喝也罢。呵,说来也还是要感谢他,我知道了方家在钱塘的药铺,马上遣人去请,想必是来得及的。”
“何必舍近取远,谢少侠难道不会回来么?”独孤二郎说罢,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放缓了语气,道:“竹言,与我说说你是如何与他相识的罢。”
独孤言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说道:“我到蓝家之后,先去外门弟子屋中搜寻解药,阴差阳错之下,与谢亦进了同一间屋子,他在里面寻衣物隐蔽身份,以为我与他目的相同,便将衣服让给了我,还想帮我易容。”
“那倒是个热心肠的孩子。”
独孤言垂下眼眸,过了片刻,轻轻“嗯”了一声,继续道:“后来我在元清的丹房找到了解药,准备离开蓝家时,却见谢少侠在竹林迷宫里打转,一时好奇,便带他走出了竹林。”
独孤二郎淡淡看了独孤言一眼,知道自家三弟并不是因为“好奇”,他出去必然有其他原因,只是这个原因不便对自己说明,独孤二郎便也不拆穿,点了点头,道:“他谢你恩情,愿意帮你便说得过去了。”
独孤言抿了抿唇,默认了这个说法,将后面共寻蓝田的事一并说了。
独孤二郎听罢,有些惊讶:“看来蓝家也是心思各异,这位家主听着倒不是坏人,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你为何还不相信谢少侠?”
“过路人而已,何必轻易交付真心?”
独孤二郎忧虑地看着独孤言,叹道:“竹言,我本该赞你谨慎,可你为何非要装作一副恶人的模样呢?如你方才所说,你带谢少侠离开竹林的时候,并不知道他会解毒,彼时你既然能信他,想必现在也不疑他,但你偏偏又要提他的同伴去试探一番,岂不知人心最经不得试探?”
独孤言一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独孤二郎拍了拍独孤言的肩膀,温声道:“我赌谢少侠会回来,等他归来时,你会相诚以待罢?”
独孤言垂头,没有接话。
“这世上并不只有坏人,其实相反,真正坏的人并不多,答应我,看看外面的普通人,好不好?”独孤二郎说罢,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长叹一声,道,“阿耶阿娘若是看见你这副模样,该怪我和大哥没照顾好你了。”
独孤言微微动容,终于点了点头,道:“我听二哥的,若是他回来,我会将真实身份告知他。”
陶窑坐落在南山和南河中间,有大道直通官道和渡口,交通十分便利,元也策马他沿着大路一路前行,并不知道自己的离开其实是一种试探,半个时辰后,他便来到了陶窑附近,遥遥便看见王翊之站在路口,元也见状,心中欣喜不已,不等马停下,直接蹬离马鞍,在空中几个翻身,落到王翊之面前几步处。
王翊之眼睛一亮,笑着迎上来,道:“你来的好快!”
“怕你们担心嘛!”元也勾住王翊之的脖子,便要抱上去,不料后者却伸手挡住他,元也奇道,“怎么?”
王翊之淡笑着答道:“不合礼法。”
“从前可以,怎么忽然就……”元也有些奇怪,不明白怎么两天没见,这个师弟忽然变生疏了。
王翊之认真道:“从前是孩子,这次历练结束,就不能当自己是孩子了。”
元也细细打量王翊之,发现他除了不然自己抱,神态与平时并无二致,脸上依旧带着重逢的喜悦,他便相信了王翊之的话,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一直等着么?”
“没有一直等着,听到马蹄声就来看看。”王翊之指着身后村落里一座院子,道,“我和师父借住在那家,跟我来罢。”
元也却没有动,他回身捡起缰绳,有些赧然地挠了挠头,道:“我有点事,暂时没法跟你们走,今日来是和你们说一声,现在还得回去呢。”
王翊之一愣,问道:“回哪里去?还有何事未了么?”
“这事说来话长,总之就是答应了帮一个人解毒,那人如今在驿站,我得留七日才行。”
王翊之挑了挑眉,想到这两日的经历,忍不住一笑,道:“这可就巧了。”
元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怎么?”
“我去叫师父跟你一起走,到驿站后,我再同你解释。”
“娘额冬菜!早知道你们愿意去,我直接找人来送信了。”元也仰天长嚎,“这几天长在马背上,我都快颠散架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青白瓷描述取自百科,具体产生年代不明(大多都是说宋代才开始有),有“假玉器”之称。
根据百科“陶窑”的描述,《景德镇陶录》卷五记载:“陶窑,初唐器也,土惟白壤,体稍薄,色素润,镇钟秀里人陶氏所烧也。邑志云:唐武德中,镇民陶玉者,载瓷入关中,称为假玉器。且贡于朝,于是昌南镇瓷名天下。”
鉴于二者都有“假玉器”的称呼,所以本文结合一下,虚构陶玉创青白瓷。
资料如有错漏,欢迎指正~
第79章
夕阳西下,远处的官道扬起一片尘烟,三骑身披着落日余晖,奋蹄而来。晚霞穿过驿站的窗户,落在青褐色的袍衫上,袍衫的主人身形一动,转身走出屋子,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是竹言么?”独孤二郎打开屋子,见到独孤言亮晶晶的眸子里涌现着喜意,于是了然,“回来了?”
“回来了,三个人一起。”独孤言语气难掩庆幸,这次的试探与其是对元也,不如是对他自己的内心,他想要通过一些事情来说服自己去相信外人,幸好这次萍水相逢的人并未令他失望。
独孤二郎欣然道:“那就好,我已经安排好了房间,小雪的药快好了,我就不陪你去见客了,你可以独自去迎接罢?”
独孤言一愣,没想到自家二哥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甚至于二嫂的药也没有耽搁下,他登时神色复杂,忍不住道:“我……”
独孤二郎笑道:“好了好了,再不去,人家可就到楼下了。”
“那我去了!”独孤言转身往楼下行去。
元也停下马时,习惯性地想回身冲着王翊之哀嚎一番,不想翩翩公子已从驿站走出,他不好在外人跟前孟浪,只得正经地跳了下来,向独孤言一抱拳,道:“独孤兄,幸不辱命,总算是在天黑前赶回来了!这是家师和师弟……”
话音未落,独孤言的目光顺着元也的指引,落在王翊之身上,轻轻“咦”了一声。
王翊之也是满面惊讶。
元也放下手,疑惑地两头看了看,奇道:“你们认识?”
王翊之走到元也身边,目光始终落在独孤言身上,似是不敢相信,但是片刻之后,他还是确认这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不禁喜道:“杜三哥!”
独孤言冲王翊之微微一点头,先向阮归趣行了礼,尔后才温和地笑道:“五郎,好久不见。”
“嗯嗯嗯?谁来和我解释一下?”元也看向王翊之。
王翊之推着元也进院子,轻声道:“进去说。”
几人到堂中坐定,元也好奇地问道:“怎么回事?师弟怎么会认得独孤兄?”
王翊之反应了一瞬,才明白元也口中的“独孤兄”是谁,不由失笑道:“什么独孤兄?这是临沂杜家的三郎!可别看我杜三哥年纪轻,他如今已有轻车都尉之勋,又兼直秘书省,满天下也找不到几个比他有学问的人了!”
元也不知道这些个勋官到底是什么位置,只跟着赞道:“好厉害的样子!”
独孤言歉然一笑,向元也道:“先前实在失礼,在下姓杜名浮筠,字竹言。”
王翊之显然十分喜欢杜浮筠,继续道:“杜氏与王氏同出于临沂,在祖辈便素有来往,本族南迁之后,与杜氏的联系也未断。我十来岁那年,曾在乌衣巷住过两个月,那会儿杜大哥兼任江南巡察使,带着杜三哥一道出发,路过江宁时,便去看望我祖父,我也就有幸与杜家两位兄长相识了。”
“啊……哦……”元也暗自思忖,明白过来——王翊之出自琅琊王氏,与他们家交好的杜氏肯定也是士族人家了,幸好自己是个没什么等级观念的人,若换做一般平民,这时候少不得要诚惶诚恐起来了。元也胡思乱想之间,早已将自己出自太原李氏的事给忘了干净,只懵懂地冲杜浮筠道,“无事,我也不是谢亦,而是元也。”
“原来你姓元?”杜浮筠有些惊讶,“那你与元清……”
“凑巧凑巧,我和她没关系。”元也打着哈哈,“就是觉得容易引起误解,所以先前没说真名。”
“原来如此。”杜浮筠心里存了疑,毕竟同是“元”姓便也罢了,元也还擅长解毒,很难不让人联想起他养父母的身份,不过杜浮筠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笑道,“行走江湖,多留一份心总是对的,好在今日疑团尽解,那日能见到元少侠,实为杜某之幸,往后少侠但有所求,尽管差遣便是。”
元也亦笑道:“这话该我说才是,如果不是你,我或许还被困在鹿岘庄的竹林子里呢!”
王翊之奇道:“此话怎讲?”
元也便将遇见杜浮筠的过程简单说了,不过他同杜浮筠一样,心照不宣地隐去了李观镜的事,但阮归趣在旁边还是听出了端倪,不由将目光投向杜浮筠,审慎地打量起他来。
王翊之听说杜浮筠去蓝家是求解药,忙问道:“何人中了毒?”
“是我二嫂。”杜浮筠解释道,“二哥正在照顾二嫂,所以现在无法来见,还望见谅。”
“该我去拜见杜二哥才是,不过现在不急,一切以病者为主。”王翊之说罢,余光瞥见元也时不时挪一挪位置,知道他确实是骑马累坏了,便道:“我和杜三哥多年未见,想单独聊几句,等下顺道便去见一见杜二哥,师父和师兄不如先去歇息罢?等晚饭的时候,我来叫你们。”
杜浮筠看向阮归趣,见他与元也不反对,便顺从了王翊之的安排,让侍从来带两人去歇息。
元也有了自己的房间,先美美地泡了个澡,尔后趴在床上,正给自己按摩腰的时候,门忽然被敲响,不等他发问,阮归趣便在门外道:“臭小子,开门。”
“我死了!”元也闷在被子里回道。
“咔咔”两声响后,阮归趣用软剑穿过门缝,将门栓拔了开去,自行进了房间。
元也打了个哈欠,抬起头去看他,奇道:“路上不是将辉灵丹的事都告诉你了么?这么急着找我做什么?”
阮归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将门关好,颇具威势地站到床前,叉腰问道:“杜三郎认出你了?”
元也有些心虚:“唔……或许罢……”
阮归趣冷笑一声,道:“什么或许,是一定!当时你跟我说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能在长安做官的人家,大多都是面热心冷,他怎么会主动去帮你走出迷宫?原来竟是因为认得大公子!你也忒不小心,为何不做好伪装再去?最起码得蒙上脸罢!”
“当时急着往马车底下钻,谁能想那么多?”元也想到方笙,更加确定自己算是因祸得福,因此并不在意自己被人认出的事,而是道,“被认出也不见得是坏事嘛,你看结果不都挺好?而且你说话也太绝对了,便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性格也是各不一样,何况长安那么多官宦人家,怎么就都是见死不救的人了?我看这杜氏兄弟挺好的,温和有礼,也没什么官架子。”
“那是人家求你治病,当然对你没架子了!”
“那不就得了,人家有求于我,又跟翊之有不浅的交情,杜三郎答应我不会透露出去,就连我现在做的伪装,也是进城之前经他提醒才做下的,可见他没跟杜二郎说实话,你还担心什么呢?”
阮归趣噎了片刻,蓦然垮了肩膀,他叹了口气,坐到床边,摇头道:“难道是我太小心了么?自从离开会稽,我心里总觉得不安,有种再也回不去的感觉。”
元也心一软,坐起身,拍了拍阮归趣的肩膀,劝道:“肯定是因为先前日子一成不变,忽然有了变动,你有些不习惯了。不要担心啦,能出什么事?我的身份又没什么见不得光的,谁要揭露便去揭露呗,该担心的不是我们。”
该担心的是钱塘那位老贼婆。
阮归趣却依旧忧愁:“你不明白,若真的无事,你爹又怎么会不接你回去呢?此事若是暴露,恐怕……”
元也一愣,奇道:“恐怕什么?”
阮归趣却没有再说下去。
元也挑了挑眉,心道自己莫非不会回想么?儿时的记忆已经消散了不少,死里逃生之后,元也有意远离前尘,便没有多思考各种事之间的联系,现在细细想来,当年老贼婆设计害死自己,是因为要那个嬷嬷口中的“少主”顶替“李二公子”的身份,自己不能暴露,也就是那个冒牌不能暴露,至于冒牌的身份,其实不难猜到——他必然就是郡王妃口中的“璒儿”,那个本该在元也出生那天死去的孩子,按亲缘关系来讲,元也该称他一声“表哥”。
罪臣之子,漏网之鱼,欺君之罪。
“喔,刺激。”元也面色难免沉下去——这些年里,他之所以可以不计较太妃要杀自己,也可以帮李观镜去拿解药,那都是因为一个前提,因为自己确实逃离了牢笼,因为郡王给了他学武的机会,因为他终归有一天能够畅游天下,可是现在事实却告诉他,他依旧被牢牢束缚着,不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元也本以为熬到加冠,就可以再不受任何约束了,所以他可以强迫自己将个人的爱恨隔离掉,在此期间,尽心尽责地做一个好徒弟,好养子,甚至于好弟弟,哪怕他都没有见过李观镜。
阮归趣听出元也的讽刺,只当他气自己隐瞒,连忙转了话题,道:“其实我的预感还是挺准。”
“是么?”元也敷衍了一句,复又趴到了床上,抱着枕头,将脸朝着墙,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你不好奇我们为何要随你来么?”阮归趣推了推元也,道,“我们又不是没地方住,对不对?”
元也不由来了精神,想起先前王翊之的话来,便转过脸,问道:“发生了何事?”
“我们被人跟踪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轻车都尉:唐勋官十二转之第七转,相当于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