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亦锦绣-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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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时雨示意尤铜打重点:“若是旁人叫你算了呢?若是国公爷让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若是外人联合起来叫你原谅她,说她已经得到教训了呢?”
世上最轻的是言语,因为一张开嘴就能往外吐,但是最重的也是言语。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陆鸣蝉要做世子,可以纨绔、可以废物,唯独不能在德行上有亏。
只有京府衙门出面,才最令人信服和公道。
屋子里的几个人全都曾经在外摸爬打滚过,听她发问,立刻明白了个中关窍。
南彪心中佩服,又有些疑惑:“李旭是个聪明人,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我们是要把他拉下水,可他要是彻底不蹚这趟浑水?”
“不要紧,我在镇国公府上有个内应,”解时雨看向窗外,目光一直看到了暗沉的夜色中,“一个聪明人。”
这个人就是给小六爷林彤做妾的卢姑娘。
林彤死板,从退亲到议亲,本就需要一段时间,再加上镇国公府混乱,他的婚事一时间也无人提起,身边只有卢蔓一人。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不甚明朗,似乎是要下雨,阴沉沉的。
卢蔓服侍林彤穿戴整齐,平常做惯了的事,今天也不知怎么就心不在焉起来,腰带系了两次都弄错了。
林彤知道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并未在意,自己接过手弄好。
卢蔓歉意一笑,喝茶掩饰自己今日的错乱。
从昨天接到那封信开始,她就没有平静过。
信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梳妆台上,里面的内容更是令人惊诧,竟然问她想不想做林彤的正妻。
卢蔓只看这一句,当场险些就犯了心疾。
妾通买卖,除了皇帝后宫中的妾不能称之为妾,其他人的妾,全都是插上草标就能往外卖的人物。
她自愿做小六爷的妾室,有任何后果都是自己承担,可正妻这两个字,就是魔鬼的钩子,她不得不咬钩。
等她咬了钩,第二封信便如约而至,教她如何行事。
“六爷,母亲身体最近不好,我能不能去照顾母亲?母亲对我一直很和善,不去侍奉,我心里过意不去,只是我的身份。。。。。。”
林彤对行孝之事自然是全力支持:“晚上我亲自带你去母亲那边。”
卢蔓顿时松了口气。
这第一步,算是完成了吧。
与此同时,元夫人也从门房处听到有个老头来找周萍的消息。
从元氏兄弟被门房拒之门外之后,元夫人就将门房换了人,现在哪怕臭鱼烂虾来,也能得个通报的机会。
秋嬷嬷在元夫人耳边道:“问清楚了,说是周萍的父亲,说以前是不得已,才把。。。。。。卖了。。。。。。”
她一边说,一边细心留神元夫人,怕元夫人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直接晕过去。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元夫人脸色平静,反应很冷淡。
这让秋嬷嬷心中十分疑惑,不知道元夫人这唱的是哪出,就算没有“狸猫换太子”这事,一个老头突然来打秋风,元夫人这个当家主母,也该抱怨上几句才对。
她不知道的是,元夫人等着这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已经等的太久了。
若是这根稻草一直不来,她就得一直悬着心,惶惶不可终日,现在对手的杀手锏终于使了出来,她反倒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暴风雨再猛烈,也是终场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庄子
元夫人沉思了许久。
她近来瘦了一圈,再加上穿了件颜色暗沉的衣裳,连容貌也连带着憔悴了许多,下巴尖尖的,仿佛是瞬间老了几岁。
“拿二百两银票给他,毕竟来一趟不容易,找个人跟着,看他是不是一个人来的京城,”她手里多了一串佛珠,慢慢摩挲着,“这一回。。。。。。”
话未说尽,她将剩下的话全都吞进了肚子里,让秋嬷嬷去办。
秋嬷嬷是她的心腹,办事十分稳妥,过了小半日,就回来禀报。
“先是给的银票,老头不肯拿,说是不认识,我就从账房支了现银给了,他千恩万谢的,说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还是想进来谢恩,
我让我儿子跟着他走了一路,他就歇在别人柴房里,没见还有别人,
夫人,这银子是不是给的太轻易了,我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元夫人点头:“京城人多眼杂,我们去庄子上避一避,你去和国公爷说,看他去不去,再吩咐门房一声,要是这老头再来,把我们的去处告诉他。”
镇国公府的庄子大,而且四野无人,国公爷住前院,夫人住后院,这中间也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
秋嬷嬷心领神会,不再多说,只出去安排。
元夫人见秋嬷嬷起身离开,便起身到窗边往外看,外面天气阴沉沉的,无雨也无晴,让人望而生躁,非得将这一片乌云散去了才能痛快。
到了夜里,去庄子上的人已经有了一大群,不仅镇国公要去,他还要带上陆鸣蝉,林彤想去看春耕,于是带着小妾卢蔓也去。
元夫人无所谓,庄子上大,猫猫狗狗都装的下。
她自顾自的指挥丫头收拾行李,一边在心里想自己第一次去庄子上时,都不知要如何是好,丫鬟问她要带些什么熏香,她假装沉吟,然后将那个女人叫了过来。
从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有钱人家的姑娘,出趟门都大有讲究,连个杯子都不用外头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再让她去捡牛粪,她肯定做不到。
等第二天到了庄子上,她又开始分配住处,甚至还给陆鸣蝉指派了一个丫头伺候他。
至于卢蔓,既然想尽孝心,她也不拦着,干脆当个丫鬟使唤。
这已经是给林彤脸面,否则一个妾室,怎么可能到她跟前来伺候。
看着众人井井有条的安排,元夫人露出满意的神情,心里却是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很快,镇国公就带着陆鸣蝉来见她了。
陆鸣蝉连踢带踩的对付路上的小石子,脑袋上戴一顶大斗笠,连蹦带跳的很是活泼,惹得镇国公笑个不停。
走到屋门口,他见了元夫人,连忙取下帽子,露出一脑袋毛毛躁躁的头发,高高兴兴的给元夫人请了安,顺着镇国公的意思从善如流的叫了一声“母亲”。
父亲、母亲,这两个称呼对他来说,和路边的叔叔伯伯没区别。
他一边四处乱看,一边说:“母亲怎么住这么远,这和咱们住的地方都能划出一条河来了,不如跟我们一起住。”
元夫人看他一团孩子气,脸上带着天真,也给了他一个慈母笑脸:“女眷得分开住,你可以随时过来玩。”
陆鸣蝉上下左右的看了一眼:“还是不来了。”
镇国公哈哈一笑,拍了陆鸣蝉一巴掌,又把他领走了。
他活蹦乱跳,走到哪里都留下一串笑声,足以让每个人都受到他的蒙蔽,除了元夫人。
当着卢蔓的面,她依旧保持着笑意,仿佛自己真是个慈母,而陆鸣蝉也是她招人喜爱的幼子。
她心想这小子真是会装。
明明是生死仇人,他就这真能一点端倪都不露出来,而且年纪还只有这么一点大,这要是他再长大一点,岂不是能搅到上头去?
那个女人老实巴交,一点心计城府没有,怎么会生出一个这么一个怪物似的儿子?
难道是老天对她的报应?
想到这里,她在心里冷笑一声——报应又怎么样,事在人为,当初那么难的事她都做成了,有什么好怕的。
到了出去看春耕的时候,因为走的远,得有两天不回来,元夫人就出来给他们送行。
隔着人,她再次和陆鸣蝉对视。
这一次,陆鸣蝉没有再没心没肺的笑,而是带着一种笃定的神情,心平气和的朝着元夫人行礼。
元夫人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是微微的一点头。
两人就此别过,各走各的路,一个追着镇国公跑了,一个回到内宅,做自己的镇国公夫人。
卢蔓伺候了元夫人两天,什么也没发现,正要放松精神的时候,有个老头上门了。
这老头一来,她和其他丫鬟一样都被打发了出去,院子里只留下夫人、秋嬷嬷、四个脸生的护卫。
老头进门的时候,她匆匆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之前有个来找周萍的老头,夫人给了他二百两,就打发走了,怎么又来了?
她往自己屋子走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对,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见一个护卫将夫人院子的大门给关上了。
来找周萍的人,为什么不交给陆鸣蝉,元夫人要自己处理?
难道这就是信上所说的机会?
她并没有多犹豫,就调转了方向,往外走去。
当初她能因为解时雨的一句话跳水,成为林彤的妾室,就是因为她抓住了机会,要是没有抓住,没有这些补品补药养着,她现在恐怕已经连魂魄都散光了。
她这样的人,想要在这世上越活越好,不仅要有自知之明,还要能果断的抓住机会。
夫人的院门关住了,但她知道净房还有一扇小门。
这扇门是为了让仆人不留痕迹的拎走夜香桶,院子里现在只有四个护卫,没有人会去守着净房。
她蹑足潜踪,避开下人,影子似的飘荡到了目的地。
净房马桶里掩着香灰,又时时刻刻点着熏香,气味并不大,但她依旧屏息静气,悄悄的往外挪了一步。
外面和她想的一样空荡和安静,屋子里说话她一个字都听不清,那四个护卫一直站在院子里,背对着她,等着听从吩咐。
想要听清里面说的什么,就必须得穿过长廊。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跨出一步,从藤蔓绿影下藏到了廊柱后面,并且紧紧收拢了自己的裙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 秘密
一个护卫忽然回过头来。
行动的时候,再如何小心,一个人的重量也足够让衣裙发出簌簌的声响。
卢蔓紧张的发抖,一颗心差点从嗓子里蹦出来。
这时候,另一个嘴里嚼着花生糖的护卫也跟着回头。
这人只一扭脸,卢蔓就几乎吓得晕过去,因为这人的目光特别锐利,仿佛是能穿透廊柱看到她一般。
然而这人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立刻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糖,并且和先扭头的护卫道:“别疑神疑鬼,万一看到不该看的。。。。。。”
那个护卫也迅速回过头去,不再往正屋的方向看。
深宅大院,看不见的阴私永远是数不尽的,他们得牢牢管住自己的眼睛和嘴,这样才能活的长久。
卢蔓再次深深吸了口气。
到了这时候,回头已经是不能够了,只能往前走,她每一步都迈的十分小心,恨不能连呼吸都不要,就怕发出什么惊动人的声响。
费劲千辛万苦到了窗外,她又怕自己的影子会映在窗户上,因此将裙摆全部抱在手里,蹲了下去。
还没听到屋子里在说什么,她先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那老头还在里面,声音不大,嗫嚅着说着一些卢蔓听不懂的话:“你现在发达了。。。。。。家里你不能丢下不管,你弟你看着给安排个小官做做,好歹也是光宗耀祖的事。。。。。。你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秋嬷嬷压低了声音嗤笑:“你老人家好大的口气,要是这么容易就能当官,那我也求求夫人,把我家不成器的弄个官当一当。”
老头受了她的嘲笑,局促不安道:“我、我也不懂,萍。。。。。。”
元夫人忽然厉声打断他:“什么萍!这里哪里有什么周萍!你老糊涂了!”
老头连忙道:“我老糊涂了,叫错了,你看这我也没想到,说起来你从小就长的好,那时候村里都说你是个富贵命,萍。。。。。。一时半会还改不了,
我问过了,在京城里买宅子,至少也得一千两,我听说镇国公这个官大的不得了,你就帮帮忙,给你弟找个七品的官做做也行。”
卢蔓听在耳朵里,脸上好不容易补出来的血色渐渐褪去,眉宇间开始有了惊色。
元夫人。。。。。。周萍。。。。。。
一颗心狂跳如擂鼓,她想这个机会太大了,太危险了,若是一开始就知道,她一定不会上这条船。
她心慌意乱,更加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两条腿蹲着血脉不畅,有点发麻,她也不敢动,只将自己当做一截木头。
老头见元夫人一直沉默,心里有点忐忑。
他本来只是觉得二百两银子,镇国公夫人说拿就拿,这家里说不定连扁担都是金的,这才想再要一点。
上了门房一问,他才知道镇国公府上一家都来了庄子上,他等不及,找了过来,没想到镇国公夫人会亲自见他。
这一见,他就发现了这天大的秘密。
但是富贵迷人眼,他一想到自己将来也能做老太翁,儿子能做官,就把心中忐忑抛到了脑后。
“你放心,只要你安顿好我们,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跟别人说今天的事的。”
半晌没说话的元夫人,忽然冷笑一声。
“那就打死你好了。”
屋子里紧随其后响起一片噼里啪啦和“呜呜”的叫声,片刻之后,声音停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了出来。
卢蔓这回是真的被吓着了。
她感觉自己是被一场极大的风雨给裹住了,里面发生的一切差点将她活活吓死,她预感自己如果被发现,也会死在元夫人手里。
屋子里有传来元夫人粗重的喘气声,秋嬷嬷在小声说话:“您何必亲自动手,这种事。。。。。。总归不吉利,您没伤着吧。”
元夫人的声音也压低了:“死老头子咬了我一口,没事,除了他,这隐患就彻底解决了。”
秋嬷嬷又道:“那他儿子。。。。。。”
元夫人道:“我离家的时候,他儿子还小的很,不必管。”
秋嬷嬷点头:“这一次是彻底完事了。”
元夫人站的笔直,目光沉沉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这一场单方面的厮杀,不必秋嬷嬷说,她也知道这一次是和过去彻底的了结了。
早知道有今日,她就应该早早派人去周家村杀了这一家子。
可那时候她怕打草惊蛇,又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就没有去做。
站在这具还冒着热气的尸体面前,她又恍惚的觉得自己是回到了还是少女的时候。
那时候,她就不止一次的厌恶这个人,厌恶他身上的泥土、穷、脏、粗俗、愚蠢。
如果她是一张白纸,那这个生她养她的人就是白纸上的污点,必须除去。
看了片刻,她一刀两断似的将过去一切都抛弃,坐回椅子上:“你儿子找的这几个人靠得住吗?”
秋嬷嬷点头:“放心。”
元夫人拧着眉头:“不行,我还是不放心,让他们去大门外面看着,让你儿子来,把人弄到山里烧了。”
秋嬷嬷一愣,犹豫着道:“烧了?这、这不太合适吧。”
她话音刚落,就见元夫人正冷冷的看着她,目光很邪门。
秋嬷嬷顿时生出一股惧意,害怕自己也落个杀人灭口的下场,小心翼翼道:“这入土为安,总归好些,万一烧了,再化作厉鬼什么的。。。。。。再说一旦点火,动静就大了,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是烧山的时候。。。。。。”
将尸体也烧成灰烬,这实在是耸人听闻。
元夫人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是我气昏头了,动静还是得越小越好。”
秋嬷嬷松了口气:“夫人放心,我这就叫我家小子来处理,这边庄子上都是我们的人,山林又偏僻,绝不会泄露出去。”
她说完就打开一条门缝,让外面的护卫都出去守着,随后将自己儿子叫了进来。
眼看着秋嬷嬷的儿子将尸体背走,卢蔓也跟着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