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之躯-劳伦斯传_2-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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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怕——上次喝鸡尾酒兴奋的样子。他妻子带着装着骨灰(他单个人)的银罐
子回巴黎去了。他太奢华而堕落了;除了自杀别无他路可走。
这使我感到非常压抑。”来月劳伦斯写给卡莱斯·克罗斯比的信充满忧虑(
“你千万不要力图康复太快,最好是晕眩和失明一阵子”)。他认为哈里·克罗斯
比“确实有诗人秉赋——要是他不这么拼命摧毁自己有多好!这种堕落的灵魂和它
混杂的声音,使我的心灵萎靡至死”。他说他本人的胸疾使他病倒了,但他的神经
“这么健全”;反之,哈里·克罗斯比有强健的身体,而神经却是病态的:
“如此而已,生与死交织在我们身上。”10 月,他写信对梅宝·洛汉说,当
人们变得彼此感到恼烦时,这不是他们真正自身的机能在起作用,而是由外界一种
神秘负担所致:“我以为人们之间这些强烈的反感是一种紧张恐惧的不平衡的征兆。”
1 月,他告诉洛汉夫人:“就我自身来说,尽管我易怒,易使坏性子,脾气仍不好,
但我觉得我内心更能宽恕人,更具有同情心。无论如何,人们微不足道的怪癖不会
再使我感到惊恐:甚至是他们的坏心眼。”在劳伦斯生命的最后几个月中曾用椰子
油来给他按摩的厄尔·布鲁斯特说:“在此期间,他得到了很大的安宁。”那些月
里,在明媚的地中海海滨他写下的一首诗《死亡之船》于源出埃及和伊特拉斯坎坟
墓的象征中映射出那种宁静:
当苹果简直是轰隆隆纷纷落在坚硬的土地上时,
附近是严酷的冰霜。
死亡就像灰的臭味浮悬在空气中;
啊,筑起你死亡之船。啊筑吧!
因为你需要它。
因为遭湮没的航行在等待着你。
还有另一本写就的书:《启示录》,劳伦斯最后的歌颂太阳的赞美诗。
全书充满着活力,尽管对那些在最后岁月里见到过劳伦斯的人来说他竟还能写
作看上去是一个奇迹。但不管病痛和无疑在吞噬着他的疾病的征兆,他还是说和写
给他生命的最后日子,仿佛他要继续活下去似的。
他对《圣经》中的《启示录》感兴趣可远远追溯到他孩提之时在矿工礼拜堂的
日子。他从阅读詹姆斯·普赖斯和布拉伐特斯基夫人的著作中所获得的神学思想给
他重新考察基督教提供了材料。1922 年在新墨西哥州与卡特开始的通信关系增强
了他对启示的象征的兴趣。自1929 年夏天劳伦斯恢复了与卡特的通信关系后,他
写下了大量信件,全与早先写给卡特的信并在一起出版。这些信件将为《启示录》
的重印作了一篇极好的绪言。专家们从这些1929年写给卡特的某些信件中将显现出
劳伦斯对这主题的兴趣是多么浓厚:
(10 月1 日)我们要合起来写本书。我很想再在世间投入巨大而古老的异教
幻想,以前人性的思想和观念使得一切变得像现在那样渺小,紧塞……
(10 月10 日)让该死麻木糊涂的学究们去故弄玄虚吧——我们要的是深奥
世界的魔力。我着实憎恶约翰(耶酥12 门徒之一——译注)带着犹太人似的鼻音
训斥别人的架势, 道义上这么丑恶——而喜欢地狱判官(古埃及主神之一——译
注)的复生,或是阿多尼斯(希腊神话中爱神阿芙罗狄蒂所恋的美少年——译注)
或是狄俄尼索斯——不是像弥赛亚(犹太人期望中的复国救主——译注)那样将
“天国”赐予“善者”——诅咒的救生主好坏都一样——如下着的雨,有公允和不
公允之处——像太阳一般……(10 月29 日),就我个人而言,我对血淋淋的《
启示录》和它们是否有什么秩序并不太感兴趣。但它们对别的旅程来说是一种有益
的开端。我爱前基督教的天国——变成这样一座意识监狱的行星——和黄道带的常
年。但在任何魂灵“陨落”之前,我更爱前俄耳甫斯的天国……(11 月7 日)我
倒很希望你做些纯粹的天文学和占星术的解释工作——行星、行星之宫、轨道、特
性等等——还有黄道带和黄道十二宫:天宫、升高、陨落及黄道和黄道与地平线的
轨道交角的含义。一般人还不知道那些简单的事情,甚至是那些将要读这本书的人
……
将近年底,劳伦斯告知卡特书绪言写作的进展情况,并且向卡特提供了班多尔
的近况:
我已草就了绪言,准备过目一下,形式上稍作加工。我希望能让布鲁斯特女儿
来打印——这星期她来——天知道人们对它会产生什么想法。你写完了你的章节后,
寄我一本。——我将把《伊诺克》寄还给你。
近来天气极好,阳光充足,气侯温和。今天早晨又显得宁静、可爱。布鲁斯特
一家仍住在旅馆,没有钱回家,甚至连付旅馆费的钱都没有。上帝保祐,一些东西
终于运到了,或几乎运到了,快了。今天有架豪华的钢琴从土伦发送过来,他们将
去接。它将是大别墅中第一件家俱!——孤零零的。——我们正好是一个帮,来自
卡普里的的德·齐亚拉夫妇住在旅馆里,还有来自新墨西哥州的伊斯门(艾达·劳)
夫人。他们一同赶去喝茶孔,这样博索莱空空荡荡,连猫也厌恶地溜走了。
圣诞节前的一星期里,别墅为一只鱼缸而发生了一场大风波。这只黄“橘子酱”
色的依顺劳伦斯的猫(“我以前从不知道有只法国猫——沉着冷静,刚愎自用,和
蔼友善,但从不浪费感情)从缸中取出了两条金鱼,鲍利伐基的杜莱特太太将此猫
送给先生取乐。”这只名叫米基·博索莱的猫杀死了一条鱼,另一鱼负了伤。12
月29 日劳伦斯写信麦克思·莫尔的信又一次显示出他是怎样大笔一挥而仍能赋予
动物生命的:“我表示好意地用巴掌拍拍米基·博索莱,他像一条中国龙似地缠住
我,所以我多拍他几下,现在他想要撒娇,而我拒绝了。他真不要脸!”现年17
岁的哈沃德·布鲁斯特带着劳伦斯姐姐给的几大篮吃的同一天从英格兰赶到了。她
打印好了劳伦斯为卡特“龙”书所作的绪言。但它看上去太冗长,劳伦斯将它搁在
一边。后来他撰写了一篇较为简短的,不管怎样,它没有在卡特《〈启示录〉之龙
》一书中出现。但这篇“绪言”劳伦斯辞世后几月竟登载在《伦敦信使》上(发表
于1930 年7 月)。这是一篇研究《启示录》的优秀论文,有一些论述信经的重要
见解。信经的力量劳伦斯觉得“唤起了难以理解的深邃的感情本性和能动本质。多
年来所积累的经验仍在一种信条中搏动。并且我们在应答中搏动”。
劳伦斯显然不再顾及“置于脑后”的绪言,奥利欧利首次将这篇绪言连同《启
示录》一起出版(1931 年)。在绪言中劳伦斯发觉基督教是一种为“精神贵族”
服务的宗教,带着一种强制命令与温和的劝导之间的双重冲突。对他来说,《启示
录》是弱者反对强者的强烈的呐喊,因而它在百姓中仍深得人心;他记得教堂里的
矿工和他们的妻子将淫荡的巴比伦(古代巴比伦王国首都,这里借指伦敦——译注)
看作是他们想要根据《启示录》所提供的夸张的摧毁的想象而对它进行破坏的邪恶
的现代城市——然后“获救”的破坏者们可从辉煌的天国幸灾乐祸地盯着废墟看。
这种态度使劳伦斯感到厌恶,因为它有助于将爱的福音转变成恨的福音。他的结论
是人们不能在分离中生存,因为他是自然和人类社会的一分子。
在撰写《启示录》这点上,他翻出的全书中最重要章节的其中之一显示出他所
写的一切是怎样来自于一种所有生命聚合的深层的感觉。这一章节开始写道:“一
个人最热烈追求的是他生活的一致,而不是他自身与世割绝的‘灵魂’拯救。”结
尾写道:“我们所要摧毁的是我们的虚伪、无机的联合,尤其是与钱相关联的,重
新建立宇宙、太阳和地球,人类和国家和家庭的生活的有机联系。以太阳为开端,
余下的慢慢地、慢慢地将会发生。”1930 年2 月4 日,恰在他离开班多尔之前,
他最后一次写信给卡特。在一张正面有咆哮着的虎头图案的明信片上,劳伦斯说他
正准备归还卡特的原稿。他躺在床上,“这星期可能去疗养院。倒霉。论《启示录
》的长文没有写完——撒手不写了。假如你走运出示篇幅较短的原稿,或许你会更
好些”。
阿克沙·布鲁斯特说劳伦斯的老朋友齐亚拉夫妇请劳伦斯吃纽约式的午餐他开
心得很(像《阿伦的杆杖》中的南·迪·托尔一样,安娜·齐亚拉是美国人)。在
班多尔的他们的那次午餐上,劳伦斯“迟迟不肯离去,而踱步到山庄,坐在凛冽的
寒风中。打那时起,他削瘦起来。”1 月底,劳伦斯写信给奥利欧利:“当《针锋
相对》搬上舞台时,赫克斯利夫妇在英格兰——明晚第一场——奥尔德斯看上去很
得意,在男女演员中露了头角,妙极了。”劳伦斯害怕他姐妹们计划性的来访而勾
起对中部和所有乡间桎梏的回忆。甚至连忠实的艾达不带埃米莉的单独来访,数次
也太多了——凯瑟琳·卡斯威尔注意到劳伦斯“那时其实不愿见到艾达”。埃达只
得推延时间,在2 月3 日的一封信中劳伦斯声称准备去文斯的一所疗养院:“在我
呆在文斯期间,你不要来这儿,他们将只让我一星期二次会客。所以稍等一些时间,
等到我四处兜转一下而去文斯之时你再来。他们说那儿天气不错。”疗养院是由安
德鲁·莫兰医生介绍的。在莫兰携同他妻子去科特达祖尔假期旅行之前,他接到了
戈特勒和其他安排会晤的劳伦斯在英格兰的朋友们的告知,劳伦斯对治疗的想法很
反感,他甚至可能粗暴地拒绝商讨此事。不管怎样,处方必须是准确而又简单的。
他的朋友们解释说,劳伦斯经常忽视随附的用法说明,仅仅接受对他有吸引力的部
分而置其余的于脑后。
但莫兰发现当他们在博索莱一起用茶点时,劳伦斯既愉快又友好。“他不失时
机地向我们表示欢迎”,莫兰医生回想道。当他的妻子准备茶点时,他亲自烤着面
包,干起来正儿八经的,又非常好玩。劳伦斯和医生坐着谈,尽管劳伦斯“总的说
来是可爱的,又温文尔雅,情趣横生”,但医生不久感到他的主人累了。莫兰告辞
了,医生安排第二天早晨来作专门探望。莫兰医生在给本书作者的信中,记录了其
结果:
我发现尽管劳伦斯显然患肺结核已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大概10 年至15 年
左右——他不光从未严格地接受治疗建议,还可能有甚于此者。当想起几件微不足
道的琐事时,他便对大部分给予的劝告置之不理。我发现他极度衰弱,明显地病得
不轻,需要卧床休息好几个月,假如他有机会阻止病势的话。所有他看上去对结核
病治疗所知的是他从在疗养院中度过几个月后使他彻底康复的他的朋友马克·戈特
勤那里所学到的东西。他能记起的唯一的一课是每天早晨他应该散步三或四英里并
要喝许多牛奶。劳伦斯试图怀着忧郁的决心进行散步活动,但近来他力不胜任,而
代之以车行。他承认稍一会儿就感到疲乏,特别是当从大西洋慕名而来的陌生人来
访之时。
虽然他病情的严重程度是清楚的,但我觉得并非一点希望也没有,因为他从未
有过一次适当治疗的机会,当做所有错事之际而使他活得如此长久的他的抵抗力一
定是令人惊异的。我的困难是怎样替他安排治疗监护和他需要的环境。他自己想回
新墨西哥州,但完全排除迁移困难外,他如此羼弱以致于我觉得他可能在途中要出
意外。他强烈反对在瑞士和英格兰接受治疗,看上去唯一的可能性在于找距离不太
远的适宜之处。地中海海滨本身对这类病症有一种坏声誉,而使之面临加剧他支气
管炎的班多尔的环境。所以我建议他该去文斯的一所小疗养院,那儿是高出海平面
100 英尺、离内地数英里远的地势优雅的胜地。呆在刻板的疗养院劳伦斯会受不了
的,但这所疗养院除了有效的医用和护理设施外,则更像一所幽僻的旅馆。
莫兰医生登上了文斯,并从那里写信谈了埃德·阿斯特拉疗养院的情况。
劳伦斯在1930 年1 月30 日的回信中仍想企图逃避治疗,仍说起他支气管炎
的折磨:
来自文斯的信收到了,谢谢。我不太想去埃德·阿斯特拉疗养院,我仍躺在床
上,不做任何事,不见任何人,因为也无人可见,除了我妻子的女儿之外,她同我
们呆在一起。到昨天,支气管炎已好了不少——但今天又有一点复发了,可能是刮
北风的缘故。如果病情好转的话,我不去文斯了;如果不见好转,我就去。
我们俩对你的忠告非常感谢,我看到的建议是合理的。我会给你一本签名的初
版的《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从佛罗伦萨搞到一本。但
我将它寄到何处呢?寄给莫兰太太?她在门通的住址是什么?
下星期再汇报病情进展情况。
但没有什么进展可以汇报的。布鲁斯特——他回想起在接近生命的终点时,劳
伦斯不再反对上帝一词,并且说,“我想要找到上帝:我希望弄清我同他的关系”
——回忆起在他们最后的其中一次谈话中,劳伦斯告诉他,“我的书引起的敌意冲
我而来,使我落到这种地步”——轻轻拍着他的胸脯。“看起来我身体内有邪恶的
灵魂;假如我在一处地方病有所好转,它就跑到另外地方去了”。
1930 年2 月6 日劳伦斯离开班多尔去了疗养院。
弗丽达写道,“劳伦斯总是把疗养院想像得令人惊惧,我们俩憎恶它。
他是这么热爱自由!”她从未让他感到像一位病员。”只要我在和有他的灵魂,
他永不会感到像一件可怜的废物!现在我们只得屈从。”当他们准备离开之际,劳
伦斯“带着一副急切的脸色”告诉弗丽达递给他所有他的稿子。她将它们放在他的
床上,他把其中大部分撕碎了,然后“将一切收拾停当,帮助他捆扎皮箱,我没有
哭过”。动身前那天早晨,劳伦斯端坐在床上修改着《荨麻》的校样,猫米基在紧
闭的门外黯然地搔痒。当阿克沙·布鲁斯特进来时,劳伦斯仰望了一下。他说他不
久将回来来观赏他们的松树林,她对此表示相信。
劳伦斯夫妇同厄尔·布鲁斯特乘坐一辆车离开博索莱。阿克沙留在班多尔。她
抓走了米基。她看到2 月6 日早晨的聚会结束后,他们的车上装上了杏花。
去文斯有5 小时艰难的路程。他们只得从土伦坐火车到昂蒂布。弗丽达回想起
来,在土伦车站,劳伦斯“只得上下楼消耗他承受不起消耗的体力”。
火车那么拥挤,她只好安排去昂蒂布的一间包厢。在火车的颠簸中她与布鲁斯
特同这位苍白、虚弱的男人静静地呆在包厢中。布鲁斯特回想起,不管情绪低落和
疲惫,劳伦斯在日光时隐时现的那天试图轻快地打开话匣子。在昂蒂布,他们遇见
了巴巴拉·威克利的一位朋友布莱尔·休斯·斯坦顿,他用车带着劳伦斯和他一帮
人走完余下的路程。
驱车登攀文斯的路上,“他谈着,兴致很高,”布鲁斯特回忆道。最终他们从
凹凸不平的山区高地来到平坦的石块泥灰砌合成的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