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武夫-第8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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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这座棱堡扼守着交通要道,而且护卫着京城内线的大片土地,也间接地防卫了河北直隶一代,如果在前明时代,可以说是国家重宝吧。而现在,蒙古人已经被大汉击退千里,早已经无法威胁京师……
“我朝赫赫武功,可不要在我手里坠了威名啊……”他在心中暗想。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棱堡的内部,和外部的两道高墙相比,棱堡内部的空间要狭小空旷许多,除了一些供士兵们居住的砖石兵营之外,还有专门特制的地窖用来存放粮食和军火弹药,正中间则是一个小广场,供士兵们操练之用。
太子四处望了望,心里默算这座棱堡内部的空间,然后心里渐渐也有了数。他沿着内部的墙角慢慢地走着,看着各处的结构,顺便观察材料是否有偷工减料。
但走到一处墙角的时候,他发现正有一群人在梯子边修筑兵营。
他走了近去,准备近距离看看搬运石料的工人。他久居深宫,平常又是跟着老师们读书,没有多少机会接触民间,了解民间的疾苦。所以,他打算借着这个机会也好好了解一下民众。
他放眼望去,发现这些工人普遍身体还算是健壮,另外身上也都穿着棉袄,并没有挨饿受冻的迹象,不过他们的精神都不怎么好,好像对干这个活没什么积极性,只是应付着差事似的。
在这群工人当中,有个工人特别突出,他的年纪好像比较大,所以搬运的石料最少,他满脸都是皱纹,看得出是劳碌大半辈子。身上穿的衣服还算是厚实,只不过就是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就连脸上都布满了黄色和黑色的泥土,看得简直像是刚从泥地里面滚出来的似的。
看着这群工人,太子的心里微微一酸,民生疾苦民生疾苦,之前对他来说不过是书上的四个字而已,现在亲眼见到了才知道有多苦。而且这些人至少衣食还有保障,大汉的子民里面,现在不知道还有多少比他们过得更加辛苦?
而且,就是自己刚才下令炮轰棱堡,平白又给他们添加了新的工作,等下他们估计还要爬上棱堡的墙来修复炮击所造成的损失吧。
带着那种油然而生的歉疚感,太子走到了兵营的旁边。
“太子殿下来了,你们先停工!”一位监工走到了梯子下面,对着兵营顶上的工人们大喊,“快下来,让太子殿下看看!”
在监工的呼喝下,一听到太子殿下居然来视察了,这群工人慌忙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急匆匆地从梯子上爬了下来,然后纷纷走到太子一行人面前跪了下来频频磕头。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他们一边磕头一边喊。
太子连忙叫他们免礼,告诉他们在新朝不用如此行礼,但是他们都是从前明混过来的,早已经在官衙的积威下练就了驯顺的性格,太子殿下的身份又不知道比官衙高上多少?所以无论太子怎么说,他们也只肯一直跪着不敢起来。
太子暗自叹了口气,然后走到了刚才他看到的那个老人身边,俯下身来,用自己最和颜悦色的表情看着对方。“老伯,敢问今年贵庚?”
老人眨了眨眼睛,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片刻之后,他才明白太子叫的老伯居然是自己。他的脸色瞬间就青了,慌忙重新磕头。
“太子殿下莫折杀草民了,草民怎么担当得起!”
太子劝了几次,但是他还是不肯接受老伯的称呼,说到最后只肯让太子叫他混号“老孙头”。
“老孙头,今年多少岁了?是哪里人士?”太子并没有不耐烦,而且以对方的要求再问了一遍。“家里现在有何人啊?”
“回太子殿下,草民今年四十七,是直隶河间府人士。”老人抬起头来回答。在如今这个年月,四十七岁确实是老年了,没准连孙子都有了。“草民之前是在家中务农,农闲的时候做做泥瓦匠的活,家里……家里本来有妻子和两个儿子,不过……不过之前流乱里面,老妻和一个儿子现在已经去了,现在只有一个儿子,不过儿子现在另外一处工地当差,而且已经找了个媳妇,现在已经为草民添了个孙子,算起来的话,现在家中有四人……”
说到妻子和儿子死去的时候,他的语气十分平淡,好像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悲惨似的,甚至好像反而有些庆幸自己还有个儿子活了下来,延续了自己的血脉。
太子听得却心里一酸。
前明的末世,虽然他自己没有亲身感受到过,但是听到周围不少人说过,很多惨事都让人不忍闻,在这场大乱当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就默默无闻地死去、多少家庭消失,恐怕是永远也无法统计清楚了。
只愿我中华之民,以后再也不用遭受此等惨祸……
“想来你的孙儿一定很听话吧。”忍耐住了自己的心酸之后,太子继续开口询问了,“这里工地,衣食怎么样,有没有短缺?”
“这里的衣食待遇很好,这是工相大人亲自抓的工程,所以上下都抓得很严,供应除了冬天偶尔短缺之外,平时都没有断过。”老人马上回答了,而且看神色并不是敷衍了事的假话,“这里的工地菜汤都很好,而且经常有肉食供应,说实话……比草民之前在家里吃的还好,只可惜草民年岁大了,吃不了太多东西,要是当年……当年能享到这样的福就好了……”
第1515章看似不近人情
说到这里,老人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你为国家做工,国家自然也要为你补偿,哪有白白使役你的道理。”为了避免让老人伤心,太子连忙转移了话题,“工地上辛苦不辛苦?我看你搬运石料似乎有点累。”
“这不算太辛苦,以前做农活的时候,天还没亮就得起来,做到日落才能回家,那时候才叫辛苦。”老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不满意,“而且工地上因为草民年老力衰,所以也没有给草民安排太多活干,所以日子还算轻松。要说苦,草民有几个朋友在别的工厂做事,那才是辛苦呢……他们有的人在火药厂干活,那里很危险,听说经常有人把自己烧着了,不过为了一碗饭吃,也只好战战兢兢做下去了……”
“原来是这样。”太子默然点头。
火药厂的工作十分危险,他是早有耳闻的,但是他也知道这种事自己无法完全避免,毕竟国家的火药需求摆在那里,只能敦促那些工厂尽量按安全规章办事,另外多安排些抚恤了。
巡视棱堡,不能一直在一个地方打转,所以太子决定换个话题了。
“老孙头,你在工地上也做了这么久了,为国辛苦,有什么缺的吗?”
他已经决定从自己的私房钱里面拿出一些,给这些工人多发些工钱,虽然这笔钱不多,但是总算是一片心意。
哪知道,这个老人并没有提出钱或者待遇方面的要求,反而脸色一阵忸怩,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又不敢说的样子。
莫非是有什么话这里人不准他说吗?
“但说无妨,别怕!”他连忙给对方鼓励,“我是太子,我在这里说话算数的,如果有什么事他们做得不对,我能帮你做主!”
“太子殿下,草民……草民对工地上的人没什么意见,只是……只是……”老人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草民只是有一个请求……”
“说吧,能办到话我就办。”太子马上答应了下来。
“草民……这些年来在工地上干活,也积攒下了不少钱了,而且草民的儿子也有了积蓄。这些积蓄加起来可以在家乡买上不少地……家乡之前连年战乱,可跑了不少人,有很多荒地!”得到了太子的鼓励之后,老人大起胆子说了起来,“现在草民的儿子成了家,也生了孩子,所以生活打算安定下来,草民的媳妇也说要我们回乡。可是……可是草民和儿子都跟工地上面申请,但是工地上说不放人,不许草民回乡……”
一边说,老人突然又磕气头来,言辞十分哀切诚恳。“之前工地要敢工期,不放草民回去,草民也能领会。可是……如今这里都已经完工了,草民几次陈情,上面还是不准,眼看草民已经到了这把年纪,不知道……不知道哪天就会去了,草民生怕死在异乡啊……草民思念家乡但是没法回家,实在无奈……还请太子做主……”
不许人归乡?好过分!这工地又不是牢房,都已经做完了,还不准人走吗?太子突然心里升起了一股怒气。
刚听到这里的物资供应稳定的时候,他还颇为高兴,觉得这里的管理者总算做了好事,可是听到这话的时候,原本的好感顿时一扫而空。
就在他打算答应老人的要求,并且准备把工地的管理人都叫过来申斥一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衣襟却突然被人扯了一下,他怒而回头,然而却发现扯自己衣襟的人居然是亲舅舅工相徐厚生。
难道……难道这事竟然是舅舅默许的?
为何要如此呢?
虽然满心的不解,但是太子最终还是改变了想法,没有直接允许这个老人的请求。“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这边回去问问,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谢太子!谢太子!”虽然太子的话有些保留,但是这个老工人哪里听得明白其中的弯绕?他只知道太子金口玉言,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他的愿望估计就能完成了。
一边这么想着,他的眼睛里几乎都要掉出眼泪来了,他连连磕头,结果额头上的灰尘越积越厚了。
太子看得愈发可怜,连忙转身走开了。
他往旁边的一座工棚走了过去,而舅舅徐厚生也跟在了后面,一起走进了工棚。太子朝后面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许跟进来。
“舅舅,这里工地为什么不许人走呢?我看……我看他们挺可怜的……”
相比于他的急切和激动,工相徐厚生的表情却古怪了许多。他默然叹了口气,最后长叹了一声,“哎……这是因为我的命令,是我下令各处工地不允许有经验的工人和工匠回乡的。”
“舅舅,为何要如此!”太子大惊。
不许人回乡,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一向带人温和的舅舅,怎么能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们是挺可怜的,可是我们放他们走,他们就回不来了!这些工人都是积年的老工人,技术都经验都练出来了,放回去他们就去种地,结果我们这里回头还要再重新慢慢训练工人……”工相沉下了脸,又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啊……”
大汉的工业发达,对工人提供的待遇也不错,但是有很多工人原本是农民转化来的,他们当年就种惯了地,虽然为了生计不得不做了工,但是心里还满是之前那种对土地的眷恋。在积存了一笔工钱之后,他们普遍地就想要辞工回乡买地种田,尤其是在天下初定的现在,到处都有荒芜的田地,更加激起了他们的这种念头。
世世代代的农民,对土地的眷恋已经成为了一种根深蒂固的崇拜,几年时间的工人生涯显然无法根除这种崇拜。另外,工人虽然收入不错,但是工作条件普遍要比务农要恶劣,虽然火药厂那种烧死人的现象在其他行业并不多见,但是机器切削掉手指或者造成其他伤势的事例却比比皆是,至于过度工作,长时间劳累更加是平常之事。
因为这些恶劣条件,即使能够挣到钱,这些工人普遍对做工也没多少眷恋,再加上心里对土地的迷恋,那么攒好一笔钱之后想要回乡买地种地就很正常了。
而对国家来说,有经验的工人是需要时间培养的,走了之后工厂就要蒙受损失,而新培养的工人又会有回家买地种地的念头,所以工人的流失就成了各地工厂——不管是官办的还是民办的——所共同面对的大难题。
一种办法是听之任之,任由大片工厂衰败——这是工相怎么也不肯承受的。
一种解决办法是降低工钱,让他们没有买地的本钱,只能继续被留在工厂里面供使役,但是这种办法工相也不愿意用。
所以他只能用发布行政命令,禁止有经验的工人离岗来制止这种现象了。
自从他发布了命令之后,各地老工人辞工回乡的事例显著减少,而且即使回乡也会被地方官强制送回来,所以大汉的工厂总算保住了足够的合格工人。这个老孙头和他的儿子因为在工地上做了几年,而且已经成为了有经验的工人,所以也在禁令限制之内。
虽然这种办法有可能不近人情,但是这是目前所能够选择的最好办法了。
听完了工相的解释之后,太子的思绪变得有些混乱了。
他作为一国太子,最希望的就是百姓人人生活安泰,国泰民安,然而工相这里却以国家之所需为由,颁布了不近人情的命令,而他却感觉舅舅这里也有道理。
这……到底怎么样才好?
“治国之道,纷繁复杂,太子殿下,确实难为你了。”看着有些迷茫纠结的太子,工相有些同情地叹了口气,“舅舅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与世无争,绝不是喜欢害人的人。可是……这世事纷繁,有的时候我也只能硬下心肠来做些没办法的决定啊!”
“舅舅……非这么做不可吗?”太子嘶声我呢。
“嗯,非这么做不可。”工相直接点了点头,“太子莫要忘了,我朝以工商立国,也正是因为有了工商的收入,我朝对农民的税赋才如此之轻,征发徭役也如此之少,如果因为一点点私情就放弃的话,那天下所受的害反而更重。我之前想不通这些道理,但是在工相的位子上做久了,想不通也得想通了,有些事就是无奈之举但又不得不做,这就是一件。”
太子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这么多年,我也差不多想明白了,治国自然要靠仁义,但是仁义有小仁义也有大仁义,为了一两个人就破坏了大事就是小仁义,为了天下着想就是大仁义。”工相继续侃侃而谈,“想尽一切办法保证工业,发展工业,就能让更多人有饭吃,有衣穿,这就是大仁义,为这个,做点违心的事情也可以,我做得了。”
第1516章少年侍从们
治国要权衡,有的时候还要做出违心的决定,甚至还要伤害到一些人。作为舅舅,他想要把这个道理说给外甥听,他相信以太子的聪慧,是能够明白这个道理的。
“那……那就一直这样下去吗?一直不准工人回乡?”许久之后,太子抬起头来问。
“那倒不至于,就算我也做不出这种事啊。”工相摇了摇头,“这事得从两个办法解决,第一是不停改进机器和工艺,让工伤事故一路降低,让工人们舍弃掉畏惧之心,并且一步步提高工人的工资,让他们舍不得走。至于另一个吗……过得几年,天下的田地又大多数有主了,就算想要买地也不是那么容易,那时候开放禁令,也不会对国朝有什么损害,所以……现在就能拖得几年就用几年禁令吧。”
“原来如此……”太子长出了口气,总算轻松了一些。
这两个解决办法,大概是重臣们一起商议的结果吧,父皇也一定首肯了。新朝并不抑制土地兼并,原来除了扶持一支与勋贵制衡的力量之外,还有这样的考虑在。
需要自己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啊,也不知道能在什么事情学完。
“如果太子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的话……那臣这边可以做点变通。”眼见太子还在犹豫,工相做出了一些让步,“禁令的口子不能开,不能让他和他儿子直接归乡务农,不过可以把他们调到河间府里面做工,这倒也说得过去……”
“不,不用了,谢谢舅舅!”太子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自己也叹了口气,“国事纷繁,总不能只让外甥做好人。”
“太子如此想那就最好。”工相似乎也如释重负。
冬天的晴空,照得大地透亮但又无法带来多少温度,在广阔的原野上,枯黄的衰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