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武夫-第7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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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5章东林清正
自从魏忠贤被召回京师之后,天下间就开始传扬着“众正盈朝”,清流文臣们开始扬眉吐气,当然,这“众正。”和“清流。”主要是说出身于苏松常几府的东林党人及其附庸,其他人是沾不到什么光的。
但这个众正盈朝远没有外面说得那么风光,现在朝中阉党的势头的确弱了,但也仅仅是弱了而已,被会剿徐州牵连的一干人也不过是被贬斥,论罪下狱的还没有,甚至有些大员仅仅是被申斥和罚没俸禄,官位仍在,权势没有被影响。
究其原因,就是魏忠贤没有倒台,他虽然在会剿徐州这一战中受了重挫,但圣眷仍在,眼见着局面没办法收拾的时候,天启皇帝派自己的老师孙承宗去河间府召回魏忠贤,回到京师后,司礼监提督太监的位置没有丢,只不过比先前要低调很多。
谁都能看出天启皇帝的回护之意,东阁大学士、辽东督师孙承宗尽管和魏忠贤没什么交情,可彼此间也没有仇怨,加上又是天子的老师,能不折不扣的执行天启皇帝的旨意,如果天启皇帝直接安排司礼监或者内阁派人过去,恐怕旨意一样,但魏忠贤在河间府就要上吊自尽了。
因为这个安排,魏忠贤的党羽们就有几分底气在,内阁六部科道等处的东林党人就知道天子并没有放弃魏忠贤,就没办法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所以现在每日里通政司收奏折都要收的手软,言官们整日里攻讦魏忠贤一党祸国,说会剿地方豪贼居然还能这般惨败,有辱国体,动摇国本,而且调集大军在河间府是心怀叵测,如果想要改变这个局面,唯有罢黜奸邪,让清流正人当权,才能一扫颓势,重振国威。
可这些奏折根本没有什么用处,魏忠贤的确灰头土脸的回来,可根基未损,天启皇帝对他的信任依旧,这就很难撼动阉党的势力,更不要说阉党那边也有自己的言官,整日里说什么有党人趁着国家危难要挟天子,这才是真正的心怀叵测。
原本立场就很模糊的内阁首辅叶向高在这个时候表现的很倾向东林党,整日里和吏部尚书赵南星搅在一起,已经有风声放出来了,说是吏部尚书赵南星准备推动京察,借着这次考核,将京城官场洗刷一遍,全都换上东林党人,然后发动对阉党的总攻。
如今朝中东林领袖其实就是这赵南星,外人都觉得他现在正红火,却不知道赵南星如今焦头烂额,甚至不敢拆信阅读,只能让妻妾代办,魏忠贤被召回京师之后,朝中的确空出了些位置,这些位置很快就被东林党人论资排辈的补上,主管官吏任命的赵南星自然在其中出了不少力,也得了很多人情好处,但这远远不够。
自魏忠贤得势以来,一直在打压东林党人,多少人辞官回乡,多少人被罢官免职,大家嘴上说着不同流合污,可实际上却对复出望眼欲穿,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怎么能不疯狂活动,这些压力就落在了赵南星和相关人等的身上。
东林党人的根基不在京师,而是在江南,东林党人的主力不是内阁大学士,六部九卿,而是科道清流,赵南星如果不能满足那些人的要求,他这个位置也坐不稳,大明官场极重乡党评议,若是江南那边闹将起来,现在攻讦魏忠贤的奏折马上就会转向赵南星。
可现在根本空不出这么多位置,魏忠贤一党元气仍在,想要强行推动京察甄选,恐怕会遇到极大的反弹,风险实在太大,不过赵南星知道,眼下这局面恐怕轮不到自己做选择了,吏部天官这位置本就找人垂涎,不要说旁人,就连东林党内部都有大佬跃跃欲试,稍有迟疑,恐怕就要辞官致仕。
吏部尚书赵南星不得不推动这京察,在京师的内阁大佬们也急着让他这么做,除了依附魏忠贤的几个人始终沉默,内阁首辅叶向高最为焦急,赵南星担心东林内部的压力,而首辅叶向高则是担心孙承宗那边。
按照大明规矩,东宫帝师本就是必定入阁的人选,孙承宗为人方正,声誉卓著,更是众望所归,更难得的是,连魏忠贤一党都对孙承宗敬畏三分,如果他做首辅,几乎是理所当然的,当孙承宗在京的时候,叶向高和内阁诸人时时刻刻觉得芒刺在背,觉得这位置根本坐不稳,直到孙承宗自请去辽东督师,这才让大伙松了口气。
有明一代都以京官为重,二十余年不出京师入阁才是美谈,人一外放,一旦做实事,那就必然会有疏漏错处,而且和京师天隔地远,没办法时时联络,再深厚的情谊也会疏远,孙承宗再怎么被天子敬爱,都会慢慢的归于平淡,再说这孙承宗年纪不小,估计就是致仕回乡的下场了。
本来不担心,可突然间天启皇帝放着京师这么多大学士不用,反倒让远在蓟镇辽东的孙承宗去召回魏忠贤,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天子心里地位最高的,最放心的那个大臣还是孙承宗,对方还是有重返内阁,登上首辅宝座的机会,这让叶向高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有传闻说叶向高甚至骂过建州女真,说为何在这个时候偃旗息鼓,显得孙承宗那老儿督师辽东有功,这些都是市井坊间的传说,但叶向高的急迫人人都能判断的出来,他之所以对京察着急,就是要借着这次官员轮转变动,将自己的徒党安插进去,或者让尽可能多的东林党人上位。
这孙承宗是北直隶保定府出身,自然和出身江南各处的东林党人格格不入,只要东林大兴,凭着他们的闹腾劲头,孙承宗想要回京重入中枢恐怕难的很。
也有人为这孙承宗抱不平,这位东阁大学士、辽东督师就是厌烦了内阁众人的排挤,还有东林党人捕风捉影的攻讦,才主动要求去辽东那边督师,明明和京师大局没什么干系,却总是被人扯上,但这些抱不平的声音很微弱,也很容易被人攻讦为阉党或者奸邪小人。
京师百姓的消息灵通,那徐州赵进大破几路官军的消息他们同样知道的很早,当时京城人心惶惶,甚至因为有人吆喝着徐州贼杀过来了闹过乱子,可到了这个时候,京城百姓甚至都在怀疑徐州贼这个传闻的真假,因为丝毫看不到什么紧张,也没听过什么兵马调动,只知道朝中的政争,你骂我阉党,我骂你奸邪,局势好似一锅粥,然后徐州那边也再没什么消息。
也难怪百姓们怀疑,这反贼大胜之后难道还会缩回去,不应该一路打过来吗?怎么就这样无声无息了,就在这样的气氛中,赵彦和崔文升的联名的奏报和文帖到了京师……
按说招安徐州这等大贼,有了什么消息动向肯定要几百里加急送到京师,可赵彦和崔文升谈完之后当真是心灰意冷,又不想在风口浪尖上被人当做替罪羊,索性用上了拖字诀,这加急文书每天只走三十里,就这么磨磨蹭蹭的到达了京师。
奏报要送到天子御前,文帖则是知会内阁和六部,和这两份公文一起的还有崔文升和赵彦联名的几封信,信上所说的都是他们两个人的判断,徐州贼寇所有的要求其实都不过分,因为他们只不过在明确自己已有的权力,几处港口的要求也可以答应,因为徐州贼寇若想要做什么,他们不需要通过这个港口。
“贼势凶悍,不可力敌,当拖延周旋,以图后效。”崔文升在信上说得很诚恳,赵彦也表达了差不多的意思,现在天下四处用兵,牵一发动全身,既然这徐州贼寇目光短浅,那就先跟他们敷衍着,等过些日子再做计较,到时候或者贼寇自己内部崩散,或者大明已经平定四方空出手来,到时候再做计较不吃。
“那赵进说得其实没差,多活一天是一天,多活一年是一年,咱们年级这么大了,这个道理咱们应该懂。”这是崔文升和赵彦私下里的交谈,这个就不会写在纸上了。
可京师这个局势下,崔文升和赵彦两个过气替罪人物的言语谁也不会听,大家只看到了这回报上所说的内容,区区徐州偏僻之地的豪贼,居然就敢对朝廷吆五喝六,居然还要限制官军调动,还要决定赋税增减,甚至还要来到京城附近的港口,这当真是胆大包天,这当真是忘乎所以,朝廷的体面放在何处,大明的尊严又在何处,若不是阉党祸国,又怎么会有这样猖狂的豪贼!
“阉党乱政,只知道压迫士绅百姓,克扣军饷,民心浮动,将士们又怎么肯奋勇向前!”
“那魏阉本就心怀叵测,每日只知道放纵兵马劫掠民间,怎么可能去打胜仗,肯定是畏敌不前,临阵退缩,甚至和那豪贼勾结!”
第1236章清流必胜过阉党
“不知大伙有没有看到,朝廷已经数次征伐徐州贼众,可数次皆是受挫,都是朝廷精兵,对付地方上的贼众怎么可能这般败绩,无非是阉党勾结匪众,养贼自重!”
“江淮和江南各处早有风传,说有那青徐豪强染指漕运,勾结匪类,弄得民不聊生,难不成就是这个什么赵进?”
“真是猖狂之极,徐州豪贼就是妄图割地,要在大明搞个国中之国!”
“不仅是割地,徐州贼众居然还想要借天津要地染指京师,这等心思真真无法无天,该千刀万剐!”
“阉党当政,丧权辱国,不仅关外和塞外对鞑虏未尝胜绩,在我大明腹心之地,居然会被豪贼小民羞辱,居然要和这乡野村夫议和,朝廷的脸面何在,大明的脸面又何在?”
“本朝自开国以来,就从不议和,从不割地,寸步不让,寸土不让,瓦剌、俺答都曾嚣张一时,可大明依旧寸步不让,到现在瓦剌消散,俺答衰颓,而大明仍在,现在居然要对区区徐州土贼低头,还弄出什么招安的勾当,有辱国体,何人主持,当杀!”
徐州赵字营提出的条件让京师朝野沸腾,要知道当初提出招安的不仅仅是阉党,当时江淮和江南都是地震,再打下去,江淮和江南就要彻底糜烂,大明的赋税核心残破倒是次要,可东林诸公的家乡家业都在那边,会剿徐州的战斗无论如何不能再打下去了,不过到了现在,地方上已经开始迅速恢复,有些先前说过的话,自然没人肯认,现在魏忠贤一党这么低调,这黑锅自然要扣上去。
“阉党无能,糊涂之极,若是那徐州豪贼真的凶残强悍,又怎么会主动罢兵求和,只怕是外强中干,已经撑不下去了,若是那时魏阉坚持不退,搞不好在这时就是官军大胜,青徐安宁,为何在那个胜败当口上退兵,难不成是收取了那徐州的贿赂吗?”
这又是一种舆论,不仅仅朝官们这般想,天下人差不多都是这么想,若那徐州贼兵真像传闻所说的那般强横,此刻就应该横扫山东全境,就应该攻入北直隶,威逼京畿,可那徐州贼兵在几次大胜之后却主动退兵,先前在什么位置,此时还在什么位置,各处城池也都完好无损,地方官吏差役都在,没有什么横遭杀害的奏报。
眼下这些说明什么,说明徐州色厉内荏,根本不像阉党吹嘘的那么凶悍无匹,看着也就是闻香教反贼那一等的货色,甚至连反贼都比不上,不然的话,闻香教的妖孽还打破了几个城池,怎么这徐州贼一座城也没有取得,不说别的,至今徐州的一州四县还不是有官府运作,看着一切正常。
当然,官军如今不是开国靖难时候,就连闻香教的反贼在一开始也是打不过的,可只要朝廷认真起来,官军认真起来,那闻香教的贼众还不是覆灭了。
阉党能懂什么用兵作战,还不是兵匪勾结,收受贿赂,若是朝廷清正大臣带兵出征,上下精诚一心,想必就是秋风扫落叶,会将那徐州贼众一扫而空,还一个太平天下,朗朗乾坤。
在这言论汹汹的时节,却也有些不同的意见,曾在归德府任县令,然后入京做官,前几年回乡养病的山西某位士人,上疏写信,都说徐州贼势不可制,朝廷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当养精蓄锐,积聚人马,成万钧压顶之势后再谋会剿,不然定当招致大祸。
只是这奏疏入司礼监之后就石沉大海,然后和这位士人亲近的长辈写信回去训斥,说在这等时节,你说这种和东林相悖的言论,那不是自寻死路吗?而且你当年在京里表现的不错,此时正是回京任职当口,怎么就敢说出这等招惹众怒的言语。
不过这点言论连激流中的水花都算不上,根本没有激起任何的反应,京师朝中的言论越来越一致,剿灭徐州贼寇,以正国威,现如今建州女真步步紧逼,草原蒙古蠢蠢欲动,西南土司死而不僵,天下间各处都是不安,若是这徐州贼借此得了好处,别处奸猾小人,肯定会有效仿,到时候处处动乱,处处招安,又怎么能顾得过来,必须要杀鸡儆猴。
东林党人的舆论大义凛然,任谁都挑不出毛病,如果谁有什么异议,丧权辱国,勾结匪类,收受贿赂的罪名就会一个个扣上来,阉党固然心狠手辣,可东林党人同样能让人万劫不复,此时正是东林清流得势的当口,大家还是不要自寻死路了。
所谓“东林。”的称呼,已经存在了几十年,他们这些大义凛然的言论大家已经很熟悉了,也知道背后的真实意义,京城上下都知道,刚刚占据上风的东林党人需要一场胜利,需要煊赫的大功,这样才能彻底压倒衰退低调的阉党诸人。
如果说阉党彻底失势,东林清流完全的“众正盈朝”,那自然不需要去冒险,可现在却不同,原来阉党在朝中占七成或者八成,现在阉党占四成或者三成,虽然衰颓,却还有复起的机会,怎么才能彻底将对方打到,天子依旧亲近魏忠贤,那就很难构陷定罪,唯一的法子只有证明自己这一派是对的,而阉党是全盘错误。
论起治理天下,东林清流可以说阉党专权时候是乌烟瘴气,可也只能这么说说,在天启初年,东林清流专权的时候,也未见局势如何好,论起收取赋税征发徭役,阉党固然是横征暴敛,上下其手,可毕竟能收得上银子来,而东林清流只讲究个轻徭薄赋,藏富于民,然后江南交上来的税赋越来越少,漕运和盐政的财税越来越少,京里早就有说法,就是因为天启初年东林党人收不上银子,导致朝廷军费窘迫,这才让天启皇帝推出了魏忠贤。
论起行军打仗,无论东林党人还是阉党又或者其他不相干的各派,都没打过什么胜仗,东林党人兵败时候决不投降,或自尽,或战死,都是殉国烈士,可其他各派的人同样战死自尽殉国的不少,这个也没什么可吹嘘的。
唯一能拿出来说的,就是魏忠贤主持的这几次会剿了,几次对徐州动手,几次都是大败,可这样的攻讦没办法将魏忠贤一党彻底打死,想要真正取得主动,真正在天子面前,在朝野舆论中证明阉党祸国,东林当政才是国家幸事,最容易最直接的法子只有一项,那就是会剿徐州。
魏阉动用大军,劳民伤财,却只能惨败而归,而东林主持会剿则是完胜,哪还有比这个更直截了当的比较,只要大胜,那么东林党人就会彻底得势,天启皇帝再怎么亲近魏忠贤,也没办法和这样的正确抗衡,到时候就是真真的众正盈朝了!
而且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选择了,如果魏忠贤主持的战事是针对建州女真或者草原蒙古,那东林党人也不敢去做这个比较,一个打了几百年没赚过几次便宜,一个这十几年不到就没有胜过,甚至没有小败过,这样的对手谁敢去招惹,妄自求战,那是自取其辱。
可徐州就不同了,朝中诸公或多或少都知道徐州这几年富庶,但那又怎么样?区区徐州偏僻之地,能有多少人马,能有多少财力支撑,如何和朝廷大军抗衡,一旦开打,这徐州四面八方都是朝廷官军,他怎么可能敌得过?
这两次三次的会剿为何失败,无非是官军和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