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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旧唐书 作者:[后晋]沈昫-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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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罪七也。
    直言启沃,王臣匪躬,惟木从绳,若金须砺。唐尧建鼓,思闻献替之言;夏禹悬鞀,
时听箴规之美。而愎谏违卜,蠹贤嫉能,直士正人,皆由屠害。左仆射、齐国公高颖,
上柱国、宋国公贺若弼,或文昌上相,或细柳功臣,暂吐良药之言,翻加属镂之赐。龙
逢无罪,便遭夏癸之诛;王子何辜?滥被商辛之戮。遂令君子结舌,贤人缄口。指白日
而比盛,射苍天而敢欺,不悟国之将亡,不知死之将至。其罪八也。
    设官分职,贵在铨衡;察狱问刑,无闻贩鬻。而钱神起论,铜臭为公,梁冀受黄金
之蛇,孟佗荐蒲萄之酒。遂使彝伦攸篸,政以贿成,君子在野,小人在位。积薪居上,
同汲黯之言;囊钱不如,伤赵壹之赋。其罪九也。
    宣尼有言,无信不立,用命赏祖,义岂食言?自昏主嗣位,每岁行幸,南北巡狩,
东西征伐。至如浩亹陪跸,东都守固,阌乡野战,雁门解围。自外征夫,不可胜纪。既
立功勋,须酬官爵。而志怀翻覆,言行浮诡,危急则勋赏悬授,克定则丝纶不行,异商
鞅之颁金,同项王之剚印。芳饵之下,必有悬鱼,惜其重赏,求人死力,走丸逆坡,匹
此非难。凡百骁雄,谁不仇怨。至于匹夫蕞尔,宿诺不亏,既在乘舆,二三其德。其罪
十也。
    有一于此,未或不亡。况四维不张,三灵总瘁,无小无大,愚夫愚妇,共识殷亡,
咸知夏灭。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是以穷奇灾于上国,猰
暴于中原。三河纵封豕之贪,四海被长蛇之毒,百姓歼亡,殆无遗类,十分为计,才一
而已。苍生懔懔,咸忧杞国之崩;赤子嗷嗷,但愁历阳之陷。且国祚将改,必有常期,
六百殷亡之年,三十姬终之世。故谶箓云:“隋氏三十六年而灭。”此则厌德之象已彰,
代终之兆先见。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况乃搀抢竟天,申溃街桑凰晷侨刖使
以为义兴。兼硃雀门烧,正阳日蚀,狐鸣鬼哭,川竭山崩。并是宗庙为墟之妖,荆棘旅
庭之事。夏氏则灾衅非多,殷人则咎征更少。牵牛入汉,方知大乱之期;王良策马,始
验兵车之会。
    今者顺人将革,先天不违,大誓孟津,陈命景亳,三千列国,八百诸侯,不谋而同
辞,不召而自至。轰轰隐隐,如霆如雷,彪虎啸而谷风生,应龙骧而景云起。我魏公聪
明神武,齐圣广渊,总七德而在躬,包九功而挺出。周太保、魏公之孙,上柱国、蒲山
公之子。家传盛德,武王承季历之基;地启元勋,世祖嗣元皇之业。笃生白水,日角之
相便彰;载诞丹陵,大宝之文斯著。加以姓符图纬,名协歌谣,六合所以归心,三灵所
以改卜。文王厄于羑里,赤雀方来;高祖隐于砀山,彤云自起。兵诛不道,《赤伏》至
自长安;锋锐难当,黄星出于梁、宋。九五龙飞之始,天人豹变之初,历试诸难,大敌
弥勇。上柱国、司徒、东郡公翟让功宣缔构,翼亮经纶,伊尹之佐成汤,萧何之辅高帝。
上柱国、总管、齐国公孟让,柱国、历城公孟暢,柱国、绛郡公裴行俨,大将军、左长
史邴元真等,并运筹千里,勇冠三军,击剑则截蛟断鰲,弯弧则吟猿落雁。韩、彭、绛、
灌,成沛公之基;寇、贾、吴、冯,奉萧王之业。复有蒙轮挟辀之士,拔距投石之夫,
骥马追风,吴戈照日。魏公属当期运,伏兹亿兆。躬擐甲胄,跋涉山川,栉风沐雨,岂
辞劳倦,遂起西伯之师,将问南巢之罪。百万成旅,四七为名,呼吸则河、渭绝流,叱
咤则嵩、华自拔。以此攻城,何城不陷;以此击阵,何阵不摧!譬犹泻沧海而灌残荧,
举昆仑而压小卵。鼓行而进,百道俱前,以今月二十一日届于东都。而昏朝文武、留守
段达等,昆吾恶稔,飞廉奸佞,久迷天数,敢拒义兵,驱率丑徒,众有十万,回洛仓北,
遂来举斧。于是熊罴角逐,貔虎争先,因其倒戈之心,乘我破竹之势,曾未旋踵,瓦解
冰销,坑卒则长平未多,积甲则熊耳为小。达等助桀为虐,婴城自固,梯冲乱舞,徒设
九拒之谋;鼓角将鸣,空凭百楼之险。燕巢卫幕,鱼游宋池,殄灭之期,匪朝伊暮。然
兴洛、虎牢,国家储积,我已先据,为日久矣。既得回洛,又取黎阳,天下之仓,尽非
隋有。四方起义,足食足兵,无前无敌。裴光禄仁基,雄才上将,受脤专征,遐迩攸凭,
安危是托,乃识机知变,迁殷事夏。袁谦擒自蓝水,张须陀获在荥阳,窦庆战没于淮南,
郭询授首于河北,隋之亡候,聊可知也。清河公房彦藻,近秉戎律,略地东南,师之所
临,风行电击。安陆、汝南,随机荡定;淮安、济阳,俄然送款。徐圆朗已平鲁郡,孟
海公又破济阳,海内英雄,咸来响应。封民赡取平原之境,郝孝德据黎阳之仓,李士雄
虎视于长平,王德仁鹰扬于上党。滑公李景、考功郎中房山基发自临渝,刘兴祖起于白
朔,崔白驹在颍川起,方献伯以谯郡来,各拥数万之兵,俱期牧野之会。沧溟之右,函
谷以东,牛酒献于军前,壶浆盈于道路。诸君等并衣冠世胄,杞梓良才,神鼎灵绎之秋,
裂地封侯之始,豹变鹊起,今也其时,鼍鸣鳖应,见机而作,宜各鸠率子弟,共建功名。
耿弇之赴光武,萧何之奉高帝,岂止金章紫绶,华盖硃轮,富贵以重当年,忠贞以传奕
叶,岂不盛哉!
    若隋代官人,同吠尧之犬,尚荷王莽之恩,仍怀蒯聩之禄。审配死于袁氏,不如张
郃归曹;范增困于项王,未若陈平从汉。魏公推以赤心,当加好爵,择木而处,令不自
疑。脱猛虎犹豫,舟中敌国,夙沙之人共缚其主,彭宠之仆自杀其君,高官上赏,即以
相授。如暗于成事,守迷不反,昆山纵火,玉石俱焚,尔等噬脐,悔将何及!黄河带地,
明余旦旦之言;皎日丽天,知我勤勤之意。布告海内,咸使闻知。
    祖君彦之辞也。
    俄而德韬、德方俱死,复以郑颋为左司马,郑虔象为右司马。柴孝和说密曰:“秦
地阻山带河,西楚背之而亡,汉高都之而霸。如愚意者,令仁基守回洛,翟让守洛口,
明公亲简精锐,西袭长安,百姓孰不郊迎,必当有征无战。既克京邑,业固兵强,方更
长驱崤函,扫荡东洛,传檄指捴,天下可定。但今英雄竞起,实恐他人我先,一朝失之,
噬脐何及!”密曰:“君之所图,仆亦思之久矣,诚乃上策。但昏主尚存,从兵犹众,
我之所部,并是山东人,既见未下洛阳,何肯相随西入?诸将出于群盗,留之各竞雄雌。
若然者,殆将败矣!”密将兵锋甚锐,每入苑与隋军连战。会密为流矢所中,卧于营内,
东都复出兵乘之,密众大溃,弃回洛仓,归于洛口。炀帝遣王世充率劲卒五万击之,密
与战,不利,孝和溺死于洛水,密哭之甚恸。世充营于洛西,与密相拒百余日,大小六
十余战。武阳郡丞元宝藏、黎阳贼帅李文柏、洹水贼帅张升、清河贼帅赵君德、平原贼
帅郝孝德,并归于密,共袭破黎阳仓,据之。永安大族周法明举江、黄之地以附密,齐
郡贼帅徐圆朗、任城大侠徐师仁、淮阳太守赵佗皆归之。
    翟让部将王儒信劝让为大冢宰,总统众务,以夺密之权。让兄宽复谓让曰:“天子
止可自作,安得与人!汝若不能作,我当为之。”密闻其言,阴有图让之计。会世充列
阵而至,让出拒之,为世充所击,让军少失利,密与单雄信等率精锐赴之,世充败走。
明日,让径至密所,欲为宴乐,密具馔以待之,其所将左右,各分令就食。密引让入坐,
以良弓示让,让方引满,密遣壮士自后斩之,并杀其兄宽及王儒信。让部将徐世勣为乱
兵所斫,中重疮,密遽止之,得免,单雄信等顿首求哀,密并释而慰谕之。于是诣让连
营,谕其将士,无敢动者。乃命徐世勣、单雄信、王伯当分统其众。未几,世充袭仓城,
密复破之。世充复移营洛北,造浮桥,悉众以击密,密与千余骑拒之,不利而退。世充
因薄其城下,密简锐卒数百人以邀之,世充大溃,争趣浮桥,溺死者数万。虎贲郎将杨
威、王辩、霍举、刘长恭、梁德、董智皆没于阵,世充仅而获免。其夜,大雨雪,士卒
冻死者殆尽。密乘胜陷偃师,于是修金墉城居之,有众三十余万。留守韦津又与密战于
上春门,津大败,执于阵。将作大匠宇文恺叛东都,降于密。东至海、岱,南至江、淮
郡县,莫不遣使归密。窦建德、硃粲、杨士林、孟海公、徐圆朗、卢祖尚、周法明等并
随使通表于密劝进,于是密下官属咸劝密即尊号,密曰:“东都未平,不可议此。”
    及义旗建,密负其强盛,欲自为盟主,乃致书呼高祖为兄,请合从以灭隋,大略云
欲与高祖为盟津之会,殪商辛于牧野,执子婴于咸阳,其旨以弑后主执代王为意。高祖
览书笑曰:“李密陆梁放肆,不可以折简致之。吾方安辑京师,未遑东讨,即相阻绝,
便是更生一秦。密今适所以为吾拒东都之兵,守成皋之扼,更求韩、彭,莫如用密。宜
卑辞推奖,以骄其志,使其不虞于我。我得入关,据蒲津而屯永丰,阻崤函而临伊、洛,
吾大事济矣。”令记室温大雅作书报密曰:
    顷者,昆山火烈,海水群飞,赤县丘墟,黔黎涂炭。布衣戎卒,锄櫌棘矜,争霸图
王,狐鸣蜂起。翼翼京洛,强弩围城;AS幛周原,僵尸满路。主上南巡,泛胶舟而忘
返;匈奴北炽,将被发于伊川。辇上无虞,群下结舌,大盗移国,莫之敢指。忽焉至此,
自贻伊戚,七百之基,穷于二世。周、齐以往,书契以还,邦国沦胥,未有如斯之酷者
也。天生蒸民,必有司牧,当今为牧,非子而谁?老夫年余知命,愿不及此,欣戴大弟,
攀鳞附翼。惟冀早应图箓,以宁兆庶。宗盟之长,属籍见容;复封于唐,斯荣足矣!殪
商辛于牧野,所不忍言;执子婴于咸阳,非敢闻命。汾、晋左右,尚须安辑,盟津之会,
未暇卜期,今日銮舆南幸,恐同永嘉之势。顾此中原,鞠为茂草,兴言感叹,实疚于怀。
脱知动静,数迟贻报,未面灵襟,用增劳轸。名利之地,锋镝纵横,深慎垂堂,勉兹鸿
业。
    密得书甚悦,示其部下曰:“唐公见推,天下不足定也!”于是不虞义师而专意于
世充。俄而宇文化及率众自江都北指黎阳,兵十余万,密乃自将步骑二万拒之。隋越王
侗称尊号,遣使授密太尉、尚书令、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魏国公,令先平化及,然
后入朝辅政。密将与化及相抗,恐前后受敌,因卑辞以报谢焉。化及至黎阳,与密相遇,
密知其军少食,利在急战,故不与交锋,又遏其归路。密遣徐世勣守仓城,化及攻之不
能下。密知化及粮且尽,因伪与和,以弊其众。化及弗之悟,大喜,恣其兵食,冀密馈
之。后知其计,化及怒,与密大战于卫州之童山下,密为流矢所中,顿于汲县。化及力
竭粮尽,众多叛之,掠汲县,北趣魏县。其将陈智略、张童仁等率所部兵归于密者,前
后相继。初,化及留辎重于东郡,遣其所署刑部尚书王轨守之,至是轨举郡降密。密引
兵而西,遣使朝于东都,执弑炀帝人于弘达献越王侗。侗召密入朝,至温县,闻世充作
难而止,乃归金墉城。
    时密兵少衣,世充兵乏食,乃请交易,密初难之,邴元真好求私利,屡劝密,密遂
许焉。初,东都绝粮,兵士归密者日有数百,至此得食,而降人益少,密方悔而止。密
虽据仓而无府库,兵数战皆不获赏,又厚抚初附之兵,由是众心渐怨。武德元年九月,
世充以其众五千来决战,密留王伯当守金墉,自引精兵就偃师,北阻邙山以待之。世充
军至,密遂败绩,裴仁基、祖君彦并为世充所虏,密与万余人驰向洛口。世充围偃师,
守将郑颋之下兵士劫叛,以城降世充。密将入洛口仓城,邴元真已遣人潜引世充,密阴
知之,不发其事,欲待世充兵半渡洛水,然后击之。及世充军至,密候骑不时觉,比将
出战,世充军已济矣。密自度不能支,引骑而遁,径赴武牢,元真竟以城降于世充。
    密将如黎阳,或谓密曰:“杀翟让之际,徐世勣几至于死,今向其所,安可保乎?”
时王伯当弃金墉,保河阳,密以轻骑自武牢归之,谓伯当曰:“兵败矣,久苦诸君!我
今自刎,请以谢众。”伯当抱密,号叫恸绝,众皆泣,莫能仰视。密复曰:“诸军幸不
相弃,当共归关中,密身虽愧无功,诸君必保富贵。”其府掾柳姡Ф栽唬骸拔襞枳庸楹海
尚食均输。明公与唐公同族,兼有畴昔之遇,虽不陪从起义,然而阻东都,断隋归路,
使唐公不战而据京师,此亦公之功也。”众咸曰:“然。”密又谓王伯当曰:“将军室
家重大,岂复与孤俱行哉!”伯当曰:“昔汉高诛项,萧何率子弟以从,伯当恨不昆季
尽从,以此为愧耳。岂以公今日失利,遂轻去就?纵身分原野,亦所甘心。”左右莫不
感激,于是从入关者尚二万人。高祖遣使迎劳,相望于道,密大喜,谓其徒曰“我有众
百万,一朝至此,命也。今事败归国,幸蒙殊遇,当思竭忠以事所奉耳!且山东连城数
百,知吾至此,遣使招之,尽当归国。比于窦融,勋亦不细,岂不以一台司见处乎?”
及至京师,礼数益薄,执政者又来求贿,意甚不平。寻拜光禄卿,封邢国公。
    未几,闻其所部将帅皆不附世充,高祖使密领本兵往黎阳,招集故时将士,经略世
充。时王伯当为左武卫将军,亦令为副。密行至桃林,高祖复征之,密大惧,谋将叛。
伯当颇止之,密不从,因谓密曰:“义士之立志也,不以存亡易心。伯当荷公恩礼,期
以性命相报。公必不听,今祗可同去,死生以之,然终恐无益也。”乃简骁勇数千人,
著妇人衣,戴幕离,藏刀裙下,诈为妻妾,自率之入桃林县舍。须臾,变服突出,因据
县城,驱掠畜产,直趣南山,乘险而东,遣人驰告张善相,令以兵应接。时右翊卫将军
史万宝留镇熊州,遣副将盛彦师率步骑数千追蹑,至陆浑县南七十里,与密相及。彦师
伏兵山谷,密军半度,横出击,败之,遂斩密,时年三十七。王伯当亦死之,与密俱传
首京师。时李勣为黎阳总管,高祖以勣旧经事密,遣使报其反状。勣表请收葬,诏许之。
高祖归其尸,勣发丧行服,备君臣之礼。大具威仪,三军皆缟素,葬于黎阳山南五里。
故人哭之,多有欧血者。邴元真之降世充也,以为行台仆射,镇滑州。密故将杜才干恨
元真背密,诈与之会,伏甲斩之,以其首祭于密冢。
    单雄信者,曹州人也。翟让与之友善。少骁健,尤能马上用枪,密军号为“飞将”。
密偃师失利,遂降于王世充,署为大将军。太宗围逼东都,雄信出军拒战,援枪而至,
几及太宗,徐世勣呵止之,曰:“此秦王也。”雄信惶惧,遂退,太宗由是获免。东都
平,斩于洛阳。
    史臣曰:当隋政板荡,炀帝荒淫,摇动中原,远征辽海。内无贤臣以匡国,外乏良
吏以理民,两京空虚,兆庶疲弊。李密因民不忍,首为乱阶,心断机谋,身临阵敌,据
巩、洛之口,号百万之师,窦建德辈皆效乐推,唐公绐以欣戴,不亦伟哉!及偃师失律,
犹存麾下数万众,苟去猜忌,疾趣黎阳,任世勣为将臣,信魏徵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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