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录-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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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类坏人,他们虽认识天主,却不光荣,也不感谢他。我也是这类的人;可是你的手,拯救了我,使我跃出迷津,登上彼岸,恢复了我的健康。你曾对人说:“孝顺就是智慧。”不要假装智者;自以为智者的人们,都是笨伯。我寻获了明珠,我当牺牲一切去买它;可是,我还犹豫着。
卷八第二章 维克托利努斯归正
我去找西姆普利齐亚努斯。安布罗西乌斯主教是从他手里领洗的,所以主教爱戴他像父亲一般。我把我所走的迷途,向他叙述了一回。我告诉他,我曾读过,维克托利努斯,前罗马文学教授用拉丁文译的柏拉图的著作。据说他是临死领洗入教的。当时,我就额手称庆,一面为了我没有读别的谬说满幅的唯物作品,一面为了我所过目的柏拉图派的学说,在许多不同的姿态下,能引人认识天主和他的圣言。接上去,他叫我效法基督的谦逊。这不是智者而是愚人才能发见的。他又同我大谈维克托利努斯。在他留居罗马的当儿,他俩往来甚密。他给我说的一切,为表彰你的恩德,我不能不予以赘述。这位博学老翁,这位许多贵显者的老师,既精通各种学术,又批判读了不知多少哲学作品。为景仰他教学的卓越贡献,罗马学界在罗马广场上,为他建立了一座铜像:这是个莫大的光荣。他虽已达桑榆晚景,仍崇拜偶像。这些鬼神曾攻击过海神,美神与智慧艺术神。这些鬼神在受罗马人征服后,又受他们的崇拜。年老的维氏,声色俱厉,滔滔不绝地,长时期为这些鬼神辩护。可是,他终于不耻做基督的弟子,领了洗,做了天主的儿子。他不单接受谦逊的轭,又甘伏于苦架之下。主,你压低了天顶,你降了下来。你手触山岭,山岭就冒烟。你用什么方法,打入了这样的一个心呢?
西姆普利齐亚努斯对我说:“他读《圣经》,他精心研究各种关于教会的书。”他在私下谈心的当儿曾对西氏说:“你可知道吗?我已是个信徒了。”西氏答道:“我不信,一天,我不见你进基督的圣堂,一天,我不算你是信徒中的一份子。”他笑道:“那么,使人做信徒的,是墙壁了。”他屡次说自己是信徒,西氏总以他未进教堂为辞,而他总以讥讽的口吻谈墙壁。他这样做,为了怕他的朋友们,和别的邪神的崇拜者难受。他觉得,有一天,从骄傲的巴比伦城头上,从未经主砍断的里朋的苍柏顶上,阵阵的仇恨,会压倒他身上。结果,根据《圣经》,他立了一个坚决的志向。他怕,假使他在人前不承认基督,基督在天神前,也将不承认他。他觉得,假使他对于圣言创立的奥迹,为了他的谦卑,表示惭愧,而对于骄傲魔鬼的一切,不但首肯,而且亦趋亦步,这一定是个罪恶。他对于虚伪,已不留情面;对于真理,已表示忠忱。一天,忽然维克托利努斯在西氏想不到的当儿,据维氏自述——对他说:“我们一同到教堂里去吧,我决意做教徒。”西氏虽不感兴趣,仍陪同前去,要理明白了以后,他就登记,预备领洗。一时,罗马惊奇纳罕,教会兴高彩烈。骄傲之徒,看到这一幕,咬牙切齿,怒气冲天。可是,主,天主,你是你仆人的希望。他已不再向虚荣回目,疯狂低头了。
最后,宣誓皈依的日期到了。根据罗马惯例,领洗的人,当从高处,向信众背诵规定的宣言。西氏说:“罗马的神职班允许维克托利努斯私下举行这个典礼:这为一般怕在群众前露面的人,已有成例。可是,他为宣扬他得救的恩宠,仍愿公然举行:他曾公然教授文学;这与救灵的问题,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他既曾滔滔不绝地,向热烈的青年们,讲授文学;怎会怕在恬静的信徒前,宣传你的训话呢?”在他上座宣读誓言的当儿,从下边认识他的听众口里,起来夹着他的名字的一片喝彩声,实在,在场的人,谁不认识他呢?在这欢声雷动的空气里,可以听见:维克托利努斯!维克托利努斯!他一到场,就起了一阵欢呼之声。可是,为恭听他的宣言,一忽儿,就鸦雀无声,他朗诵他的神圣誓言,听众都伸着手,在爱和乐的情绪中,表示拥护崇拜。
卷八第三章 罪人回头的特恩
好天主,为什么一个令人绝望的灵魂,假如从迷途里回来,比一个没有多大危险,有得救希望的灵魂,更使人欢欣鼓舞呢?可是,你,仁慈的父亲,你看到“一个回头改过的罪人,比看到九十九个义人,不也更快乐么?”当我们想到那个牧童怎样背着亡羊回来,那个女人怎样把找到的银钱,纳入你府库而同她的邻居们相庆的时候,我们岂不也手舞足蹈么?当我们看到在你厅前盛大的宴会,为了你死去的次子,已经复活;失掉的他,已经寻获,喜乐的泪,不断从眼里流下来。我们和你的天神,为了爱德的祝圣,不也都能使你欣慰?你是永远不变的,一切不是永远有的,或不是不变的,你永远地,且不变地认识它。
为什么一样心爱的东西,在失而复得后,比永久保持着的,更可爱呢?关于这点我们有许多显著的例子,可资证明。譬如一个胜利的皇帝,假使他不动干戈,他怎能奏凯呢?战争的危险越大,胜利的光荣也越大。一个大风暴把一船的旅客,横加威胁,一如没顶之祸就在眼前,弄得个个面如土色。假使忽然天朗气清,风平浪静,极度的恐惧之后,定会产生难言的喜乐。一个亲人生了病,脉息缓顿,已临最后关头,希望他痊愈的人们,谁不忧心如焚呢?忽然病势好转,虽一时未能恢复健康,行走如前,可是养病的他,比健康的他,更使他们觉得愉快。由此可知人们生理方面的快乐,不单自然的,无意的,就是人为的,有意的,也莫不如此。假使没有饥渴之苦在前,哪里会有食饮之乐在后?酒鬼先吃咸酸的东西,使引起一种恶心的感觉,然后举杯痛饮,予以克制,而乐趣就发生了。习俗女子订婚之后,并不立即于归;这是为了要对方渴望一时,使得他将来得到了那个礼物,多知珍惜。
就是在可耻的,或正经的快乐,和朋友们高尚的交情中,如在死而复活,失而复得儿子的一幕里,苦愈深,乐愈大,苦乐是永远成正比例的。
主,我的天主,这又是什么意义呢?你是永远的,你自己就是你的快乐;站在你四周的东西,到你那里,也找到了快乐。为什么在这宇宙一角,有进步,有退步,有和协,有冲突呢?这是否出于你给予它的使命?从高天到深渊,从世纪开头到世纪结尾,从天神到蛆虫,从第一动作到最后一动作,你一切美妙的事物,各有你为它指定的时间地点。你总不会离开我们,可是我们要到你台前,却是件难事。
卷八第四章 罪人回头的特恩
主,你行动吧,请提醒,呼唤,薰炙,吸引,愉悦我们;使我一边爱你,一边向你奔去。许多人从盲目的深渊里,出来归向你。这个深渊比维克托利努斯的还要深。他们接近你,受到你的光明,也大放光明。受到光明的人们,同时也获得做你儿子的能力。在社会上没有什么声名的人们,他们的归正所引起的快乐,自然要比较小。就是认识他们的人,也不例外。一种快乐,享受的人越多,个别享受的,也更加丰盛;因为火能生火,情能引情,声名藉藉之流,引人走救灵之路;他们走在前,群众随在后。在前的人们,所以看到有声誉的人的归正,这样乐也融融,是为了他们同时也想到因此将产生的别的美果。
我绝对不要想,在你的宫殿里,富人在穷人前,贵人在贱人前。你为压倒此世的傲物,你选择了在它眼里最不中用的东西;你为使有者化为乌有,你又选择了世俗视为卑鄙不堪,有等于无的东西。这些话的传声器,就是那个自称众使徒中最小的一个。使徒既打倒了桀骜的监督保罗,又使他接受基督的轻轭,做一个大王的小民。为纪念这个大胜利,他把他原来的名字扫罗改为保罗。闻人的归正,对魔鬼是个更彻底的败仗:因为魔鬼不但特殊地抓住他,还仗着他,抓住更多的人。有声势的人们,受操纵得越是如意,为了他们的权威,落网的人数,越是会增加。信徒们认为维氏本是魔鬼的不拔堡垒,运用他利箭一般的口舌,曾杀害了许多的灵魂。忽然看到我们的君王,捆绑了凶首,又收服了他的工具,予以训练,使一变而为你的股肱,在新主人的指导下,做各种善举,怎样能不手舞足蹈呢?
卷八第五章 两个意志
我听到西姆普利齐亚努斯为我述说的维克托利努斯的故事,我切愿步这伟人的后尘。这也正是他的希望。他又给我说:怎样后来犹利安帝颁布一道谕旨,严禁天主教徒教授文学,维克托利努斯欣然服从命令,宁愿脱离学堂,不肯放弃能使信徒口若悬河的圣言。我崇拜他的毅力,我更羡慕他的幸福:因为他得到了一个专心向你的机会。我也期待着这样的一天,可是被我铁一般怙恶的意志束缚着。敌人掌握着我的意志,且用以做了一条铁链,把我捆了起来。恶的意志制造偏情,赓续的偏情养成恶习,恶习不破,就构成不得不然的状态。在节节组织成的铁链的束缚下,我负担一种剧烈的劳役。一个新的意志,开始在我心里萌芽、促我不求酬报地奉事你、享受你,惟一牢固的福乐。可是新的怎能压到老的?那么,两种意志,一种老的,一种新的,一种血肉的,一种神化的,彼此冲突,而使我心伤。
凭我个人的经验,我明了了下边的几句话:“血肉攻击神魂,神魂反抗血肉。”我又在这边,又在那边;可是赞成我的我,比拒绝我的我,更是我的我。在我做恶的时候,我能说,我几不是我了:因为陷我于罪恶的,是种暴力,不是种我甘心接受的行为。不过这种恶习所有的势力还是从我来的。这种我所讨厌的劳役,还是我有意接受的。对于这点,谁都不能抱不平。因为这是罪恶应得的罚。我已不能再强辩:我还未能轻弃世俗,举心向你,纯为了我对于真理,还认识不够;真理已洞若观火了。可是,我仍恋爱世有,拒绝跟随你。我怕解除我的束缚,如同人家常怕因此不得动弹。
世俗的担子,压在我身上,仿佛梦境,也有它的乐趣。我倾向你的神情,宛如一个想从酣睡中起来的人,虽百般挣扎,终脱不出睡魔之手。世上没有一个愿意沉沉昏睡的人:寤醒总比沉睡好,这是谁都承认的。可是,在肢体疲倦,半睡的人,虽明知精神已较好,起身的时候已到,仍会躺在床褥上。同样,我虽明白:接受你的爱情,胜于顺从我的偏情,我仍不肯痛下决心。你的爱情虽中我的意,我的偏情仍控制着我。“你睡觉么,快起来,快从死人堆里起来,基督将光照你!”你到处把真理悬在我眼前,促我接受,我的答语还是敷衍的:“好,就来,就来,且请少待。”在不断的就来和少待的烟幕下,我仍拖了下去。在内修者看来,我对于你法律的兴趣是空的:因为在我肢体内,别有一条反抗理智的法律;它俘虏了我,引我徘徊在罪恶的法律下。罪恶的法律,就是恶习的暴力。它压倒且霸扰了我们的灵魂。这是应得的罪,因为我们的灵魂自愿投入罗网。可怜的我呀!“谁能从这死亡的肉躯里,救我出来呢?不是耶稣基督的圣宠而何?”
卷八第六章 解放在前
主,我的靠山,我的教主,这里,为你的光荣,我要向你陈述:你怎样从那密密包围我的情欲之网,和俗事的奴役中,解放了我。
我活着,照往常生活着一个普通的生命,我不安的心理增长着,我天天向你呼吁着,我尽我所能,使我从叹息的纷扰中,到你教堂里去。阿利比乌斯在解除了他的法律职务,辞掉了第三任法官顾问后,常从我游。他还想为挣得几个钱,待机而售,利用他的法学和我教授的雄辩学。内布利提乌斯为了我们的友谊,接受了米兰人,交法家,我们的好友,凡莱公都斯的邀请,做了他的助教。韦莱公都斯曾用朋友的名义,坚请我们中的一个,去帮他忙。在他迫切的请求下,内布利提乌斯就答应了他。这不是为了什么利益起见,假使把利益为前提,像他这样一个有学问的人,正可向另一方面去发展。这个可爱温和的朋友,为了他的义气,不愿拒绝我们的要求。他非常有智慧,他避免与显贵的人们来往;那么,他就得自由地,安闲地,或浏览,或听讲,去研究智慧之学。
一天,内布利提乌斯适因事他出,蓬提齐亚努斯来看阿利比乌斯和我。他是非洲人,我们的同乡,在朝廷上很有地位。我已记不清楚他有什么要求于我们。我们坐着交谈。偶然,在我们前面,一只放玩具的桌子上,他发见了一本书,取而读之,竟是使徒保罗的书信。这是他梦想不到的。他满以为,这是我用以教授雄辩学的书籍中的一本。他忽笑逐颜开,注视着我,为了我只有这样的一本书,向我表示他的诧异和景仰。实在,他是个虔诚的教徒,每跪在你台前,做深长的祷告。我给他说,这些书信最能引起我的注意力。在我们的谈话里,他给我们讲了不少关于安东尼的故事。他是埃及的隐修士,你的忠仆中最著名的一个;可惜,到现在,我们还没有认识他。蓬提齐亚努斯看破了这点,在非常惊骇的情绪之下,慢慢地,把这伟人的生平,一一为我们介绍。我们看到,就在我们的旁边,我们的世纪里,你怎样在你的教会中,做了这些奇妙的事情,也觉怡然神往。当时我们都呆着:我们为了这样的奇迹,他却为了我们这样的无识。
接下去,我们又谈到许多隐修院,隐士们向你上升的圣德馨香和恬静荒野的丰盛。对于这一切,我们也一无所知。原来米兰城外,有个隐修院,个中住着不少有圣德的隐士。安布罗西乌斯就是该院的监护。可是,我们也不识不知。蓬提齐亚努斯仍侃侃而谈,我们也觉得津津有味。
一天,他给我们说:他忘了在什么时候,曾一度到特里尔城去巡礼。一个下午,在皇帝正参加运动会的当儿,他和三个同伴到城边的花园里散步。他们四人分了两队,各向不同的方向走去。那个没有蓬提齐亚努斯的一队,行行重行行,走进了一座草房;房中住着你的几个仆人。这些人就是所谓神贫者,天国是属于他们所有。他们在那里找到了一本《安东尼传》。其中一个就展卷而读,不胜惊奇,大有五体投地之概。他也想过这样的生活,抛弃世上的一切,专心侍奉你。他们本是皇帝的臣子。他忽然爱情勃发,感愧交并,向他的朋友看了一眼后,就呼号说:“我要求你给我说,我们这样鞠躬尽瘁,将来可有什么报酬?我们究竟寻求什么?在我们的政治生活里,什么是我们的目标?我们的希望,不过在宫禁内做皇帝的朋友罢了。在这样的一个地位上,不知有多少变化,多少危险!为达到这个危险的地位,又要经过不知若干的危险。而且何时真能达到呢?相反地,为做天主的朋友,只要我要,马上可以成功。”
他讲这一切的当儿,仿佛尝到诞生的苦。后来,他的目光,又射向那本书,继续念下去。当时,他的心里,发生一种只有你能认识的变动。他似已无心于世物,这不久就证实了。他念着,同时他心中的波澜怒号着,他终决定归向你。他对他的朋友说:“我已斩断了我们共同的奢望。我决意从此时此地起,奉事天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