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芽-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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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迟哥!”这一声扎扎实实给了小阳师弟重重一记闷棍。
这颗死包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迟哥——”小粉娃瞧见远远而来的人影,扯开嗓门大叫。
程咬金的出现,让树上的小阳师弟措手不及,只能瞪着大男孩朝她的方向而来,带着一身温文尔雅,现在他现身也不是,救美也不是,只得尴尬地继续窝在绿叶中,看着小粉娃与大男孩的白烂大相逢。
“怎么伤得这么重?!”大男孩忧心地看着粉颜上汩汩冒血的鼻,以及额心正中央那处撞击过后所留下的红印子,触目惊心,指尖轻轻一碰都会换来她的痛叫。
死包子!前一刻还在他怀里拳打脚踢,下一刻又赶忙扑到别人的怀里,吱吱!小阳师弟在树上抡拳跳脚。
“小迟哥,小阳笨师弟欺负我,他欺负我——呜……他丢下我一个人,他不理我,他在同我发脾气,呜……”小粉娃忙着告状。
“先别说话,先止血。”大男孩扶着她,双指压按在她鼻翼上方的止血穴道,轻哄着她。
小粉娃抽抽噎噎,听话地任大男孩处置她,终于过了片刻,她鼻子出血的情况好转,缓缓止歇下来。
“撞到树了?”
放下心的大男孩这才有工夫听她道出始末,在她提及伤势来由时,他挑起眉。
“小阳笨师弟害的!”她接过大男孩递给她的帛巾,擦干净那张沾满干涸血迹的脸蛋。“好多血……”
“等会儿我让人煎碗药给你补回来。”
她点头,不过动作不敢太大,因为她觉得头有些昏沉及疼痛。
“你和他能吵些什么?”吵到都见红了。
“吵你。”
无端端被扯进战局的大男孩一脸不解,“吵我?”
“吵你是小迟哥不是主子。”她低下头。
事实上,这件事她爹不只一回告诫她、数落她,千交代万嘱咐她要将大男孩当成主子来尊敬,而不能当成小迟哥来放肆,爹爹新娶的后娘也老为了这事斥责她,可是她不喜欢这样,如果她不听话,不把他当主子,那么他是不是就可以只当小迟哥,而把主子这称呼给抛到九霄云外?
“这样也能吵到满鼻子血?”
“谁教他……”
“我说过,你如果不想将我当成主子,我就不当你主子,这件事犯不着让你和你师弟吵嘴,只要我们两个彼此认同就行。”大男孩说道。
“真的只要我们两个认同就可以吗?”爹爹、后娘、笨师弟和其他人的眼光都可以不用理会吗?不行吧……若真像他说得这般容易,她又为什么会想努力让小阳笨师弟也同意她的想法呢?是因为她潜意识里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
她从来不怀疑小迟哥,只是此时此刻,她真的很难像他一样肯定。
“小迟哥,我可不可以一下子当你是主子,一下于当你不是主子?”
“你的意思是?”
“爹爹和其他人在时,我把你当主子,换做只有咱俩的私底下,我当你是小迟哥?”
“为什么要这么费功夫?”
“因为爹爹和后娘会骂人,小阳笨师弟会生气……”
的确,不将他当成主子,对她而言是比较吃亏的一方,毕竟他是主子,他愿意将她视为身份特殊的对象,庄里也没人敢置喙,就算是大哥责备他,也不过是无关痛痒,听听便罢。
反观她,下人将主子视为玩伴原本就惹人非议,更何况以粉娃她爹的牛脾气,非得将身份给划分得清楚,现在再加上一个向来对梅庄忠心耿耿的大丫鬟——粉娃后娘的推波助澜,她同他亲近;看在她爹娘眼中可是大逆不道的重罪。
“好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少挨些骂,就这么做吧。”
树上的小阳师弟仗着耳力好,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给听全了,也忍不住犯嘀咕:“笨蛋,你这样同意她,她哪有办法将你和主子分得清楚?喜欢的小迟哥多保护些,不喜欢的主子少保护些——惨,一定会出事。”
公私不分,是护师最大致命伤。
※ ※ ※ ※ ※ ※ ※ ※ ※“公私不分,是护师最大致命伤。”
梅姗姗将软垫搁在肘下,小巧的下颚轻扣其上。夜已深,之前她端药进房就瞧见梅家小四压在那层蓬松冬被山上,梅舒迟则是出了满身汗,看来睡得极不安稳,她急忙唤两名家丁帮忙将热睡的梅家小四架回他自己的圈子,又撤了梅舒迟身上所有冬被,让一名男仆替梅舒迟净身更衣,她也趁势喂他喝完汤药。
接着,他又睡了好几个时辰,她随侍在侧,不曾离开半步,这段冗长而安静的时间,让她有机会好好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最后却想起了小阳师弟三番两次告诉她的那句话。
“这句话的教训,我太清楚了……”
清楚到光是回想都会令她惊惧不已,那次的教训,代价几乎是他的一条命。
“那不只是护师的致命伤,更是弱点。”
梳顺着他的发,像在摸触着她最珍视的宝物。
“项阳说的对,你……是我的弱点,只要一扯上你,我便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那个想向你撒娇的小粉娃,还是那个该保护你的梅护师,只要一有迟疑,我犯错的可能性就变大……”指尖探人他的发根,寻找那处隐藏在浓密黑发底下,曾经害他近乎没命的伤疤。
她的疤痕在脸颊,而他的疤痕却在头部。
那处伤口已随着岁月流逝而摸不着痕迹,只能凭记忆搜索着当时的位置,她却仍能精确歇指在那处曾汩血不止的部分。
那处因她的失误及冲动而存在的伤口。
第6 章
寿客君子菊选宴当天,天消气爽。属于秋的萧条只有在偶尔吹来的清风里嗅得出味道。
小粉娃打扮得轻便灵巧,暗赤色的武衫襦裤包裹在软圆身躯上,没有半点累赘感,瞧来真有几分利落的护师架式。
她跟随其他几名捧着红菊盆栽的奴仆一块来到马车旁,等待主子一声令下后起程,在大伙小心翼翼搁放菊盆时,大男孩也一边同管事商讨正事,一边步出府门。小粉娃谨守“有旁人在场,他是主子”的认知,只敢朝他咧了个笑,不敢放肆地奔向他。
大男孩远远瞧着她的笑,也回了个颔首予她,仍不忘交代最后一句:“好,就让人扎个两丈高的菊楼送去,这事就全劳烦你处理。”
“三当家,这是我的本分,没什么劳不劳烦。”梅庄管事忙揖身。
“那你去忙你的吧。”
“三当家一路上小心。”
“知道。”
两人分道扬镳,梅庄管事往府里走,大男孩朝府外来,淡扫众人安置红菊盆栽,脚下步伐没迟疑地走近她。
“你穿这么少,不冷吗?”她一身轻简,连他看了都觉得有些冷。
“不冷不冷,这样活动方便。”她简简单单耍了一套拳,彰显着衣服轻便有助于她的功夫发挥。
“秋风清冷,披上。”他解下身上薄裘,递给她。
她摇手拒绝,忙将薄裘又推回他怀里。“小迟哥,不用了,爹老说我壮得像头牛,倒是你,你才该多披件鹤氅御寒哩。”瞧他高高瘦瘦的没长几两肉,她还真怕一阵稍强的风都会把他给吹跑呢。
“三当家,该起程了,都安排妥当了。”
“嗯。”他总是温文地回应每个梅庄奴仆,待奴仆转身退下,他坚持地将薄裘交给她。“现在不穿无妨,等会儿要是在马背上觉得冷,就披着吧。”
说完,不给她机会回嘴,他与身后几名奴仆一同上了马车。
小粉娃只能拥着那件留有他体温及菊香的裘衣,脸上浮现好憨好傻的甜笑,她愣笑了片刻才被旁边催促上路的马夫给唤回神智,吐吐粉舌,跃上骏马,随着马车喀哒喀哒地前进。
这件薄裘她可舍不得穿,天真的以为只要这么收拢起来,衣上的温度及清香就不会有消失的一天。
她在马背上颠簸,呼呼吹来的秋风真有些寒意,飒飒树梢摩擦,交杂着马蹄车轮声,规律单调的行进声在林间小道上显得清亮,也更无所遁形。
原先一切都很顺利,参加菊宴、夺冠、接受众人喝彩、吃顿庆功酒宴、回府、再受大当家一次欢呼、接下来便是源源不绝上庄里千金求菊的肥羊让他们剥皮……但这完美无缺的计划似乎招人妒忌,有心打断梅庄主子安排好的戏码。
参加菊宴到夺冠这中途出现了龙套跑插曲儿,目标是马车上一盆盆价值连城的珍贵红菊。
“抢!”
一声沉亮有力的指令破空而出,七名蒙面客自草丛及树上窜出,将梅庄人马团团围住。
梅庄人早料到有这一着棋,要是没人来拦车劫花,梅庄人才真会觉得稀奇,还顺便检讨检讨是不是梅庄今年的菊种得不美,引不起贼人觊觎。
“保护主子!”梅庄一群随行的奴仆中本就混杂了六名护师,见贼人拦路,立即抽出惯用武器备战,在黑衣贼人展开行动之前先发制人。
小粉娃自然也不落人后,飞窜下马,加入混战。
“大当家果真料事如神,多安排了些护师,否则这回咱们梅庄就栽在这里了。”马车里探头探脑的管事梅乐手里捧抱着十多盆“菊焰”中开得最好、最值钱的一株,一副“花在人在,花亡人亡”的誓死维护貌。
“这种阵仗,大哥见多了吧。”经商多年,虽然梅庄兄弟秉持着赚钱至上的奸商原则,但是太过埋没良心的缺德事他们四兄弟也不屑为之,所以极少与人结怨交恶,更不会仗着财势欺负人,只不过往往有些小眼睛小鼻子的家伙见不得别人好,尽心尽力想破坏别人辛苦得来的成功。
“他们定是为了咱庄里的红菊而来,想抢了您的心血去夺冠!有本领不会自个儿去种吗?!您种出这种足以和大当家的牡丹媲美的‘菊焰’不知费了多少工夫及心力——”
“他们若讲道理就不会动手来抢了。”大男孩笑道,只是在瞧清那抹暗赤色的娇小身影扑进战局的惊险情景时,明显地倒抽了口凉气。
他眼露担心地看着小粉娃穿梭在好几把亮晃晃的大刀间,拳心紧抡地与黑衣贼人进行肉搏战,好些回都见到大刀晃过她的鼻前或脑门边,削落一、两根的乌丝,所幸她动作利落如行云流水,黑衣贼人想实质伤害到她还相当困难。
片刻过去,谁胜谁负已是昭然若揭,六名护师外加一名小小粉娃将七名黑衣贼人给逼到末路。
“抢花不成,毁!”
指令再度由沙沙树梢间落下,像极了鬼魅的索命飘渺,梅庄护师谨慎地握牢手中兵器,严阵以待地准备见招拆招。
男声的命令己下,然而那七名黑衣贼人却没有动静,只是继续与梅庄护师对峙。
头一个察觉到不对劲的人便是小粉娃。
她霍然回首,就见到第二批黑衣贼人正准备从马车正上方的枝桠跃下!
她想也不曾想,脚下一点,借地施力,飞快地以轻功将身躯送向马车,她的武功虽然有待磨练,但轻功在梅庄可是数一数二,加上人小身子轻,速度也比大人们更快。
“小迟哥——”
她的飞奔速度已经够快了,赶上黑衣贼人执刀劈砍马车的狠势,甚至还有足够的时间扯掉马车后的幕帘,将大男孩及梅庄管事给拉出马车,但那一盆盆的菊花已无余力挽救。
轰隆声响,马车在乱刀挥砍下化为碎片,里头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也惨遭破坏。
“那里还有一盆!”黑衣贼人当中有人指着梅乐双臂间的红菊,使他们当下再度成为诛杀目标。
其余六名护师也想奔回主子身边保护他,但头一批的黑衣贼人却开始绊住他们,虽知硬拼不过,他们依然使出拖延战术,让梅庄护师分心于他们的攻击及偷袭。
另一方面,小粉娃拖抱着大男孩,大男孩拖抱着管事梅乐,梅乐拖抱着红菊,一长串粽子似的牵连拖累了小粉娃的轻功。
“将花丢掉!”小粉娃要梅乐将手上那盆惹来杀机的红菊给舍弃。
“不成!这盆菊是梅庄的祖爷爷祖奶奶,怎么能丢?!我梅乐绝不辜负大当家多年来的谆谆教导及耳提面命!”梅乐大嚷,护在胸前的红菊随着他被拖拉奔跑的动作而左右颤晃,像极了正在发抖的惊弓之鸟。
又是一个死心塌地的梅庄忠仆!
小粉娃身边有太多这种性格的家伙,连她的亲亲老爹都是其中之一,看来梅乐与她爹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到底是脑袋重要还是一盆花重要?
她想问,也不想问,因为不用问她就知道了答案。
花在,人在;花亡,人亡。
唉。
“不放就等着被人砍!”小粉娃一面跑,一面想踢掉梅乐怀里的花盆,可惜脚短了些。
梅乐回嘴:“放了回府也会被大当家砍!”两种下场不都一样!“这盆红菊是三当家仔仔细细从培植、栽种到养成,全心全意照顾它、看望它,其中有多少心血你懂个屁呀!”
小粉娃有半晌噤声。
谁说她不懂?!她当然懂,大男孩看顾那些红菊时她也在场呀!好些回都还偷偷嫉妒过他待花比待她好!要不是转念想到这些花全可以换成银两,而她不行,她才不会窝囊地认输呢。
他花在菊上头的心思,恐怕没人瞧得比她更清楚。
“你想死——”
大刀砍来,中断了小粉娃及梅乐的各自坚持,三人拖抱成一串的“粽子”被黑衣贼人追赶上。
“梅乐,他们要的只是红菊,你放手吧。”大男孩以主子身份开口。
花可以再养,人命没了就什么都完了。况且见小粉娃吃力地拖着他们两个大男人东躲西藏,三不五时还得扬臂挡下黑衣贼人的玫势,整张脸蛋上全挂着汗,让他也跟着吓出一身心惊及担忧。
“三当家,不能放——”
“小迟哥,他不放,你放!你放开他!让坏人追着他砍好了,咱们两个还可以到树荫底下喝口凉茶休息片刻,反正他要和那盆红菊同生共死嘛!”小粉娃话甫说完,立刻腾出右手将大男孩的脑袋往下压。“低头!”她轻声一喝,闪过那柄横劈而来的刀子,梅乐就没得到她的救援,刀锋浅擦过他的脸颊,破相。
“还好刀子不是划到你,小迟哥。”小粉娃拍拍胸口,一副那种“死到梅乐不打紧,伤到你就是罪孽”的差别待遇样,惹得梅乐哇哇大叫。
“把花留下!”黑衣贼人吼道。
“你等等,我们正在商量要不要给你们,先别追着砍。”好喘,她得拖着两个比她重上一倍的男人,很辛苦耶。
“不给!”梅乐打断她准备向敌人谄媚的话语。
小粉娃原本努力在踢花盆的纤足转移方向,改踢向梅… 乐,想将他从大男孩手中踹飞出去,最好正巧落在黑衣贼人的怀里,让他自个儿去向黑衣贼人表达他宁死不屈的忠节。
“娃儿,不可以这样!”大男孩阻止她拨空踢人的动作,再转向梅乐,“将花交给我。”
“咦?那您……”梅乐没弄懂大男孩要做什么。
“三个人逃难不如两个人逃。”大男孩接过花盆,“花在我手上,他们不会伤害你,找个草丛藏身去!”
话落,原本拎着梅乐衣领的大掌也松开,梅乐突然从快速奔跑的行进队伍间被抛下,整个人在草地上滚了十数圈,最后摔人浓密的草丛间,失去踪影。
黑衣贼人的目标本就不在杀人,也无心管梅乐昏倒在哪里,继续追着红菊跑。“将花交出来!”
“你们保证只要花,不伤人,我就将花交出去。”大男孩在数柄大刀追砍下还维持着一贯的冷静。花丢了无妨,但他要这群贼人保证不伤害任何一名梅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