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日记-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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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0日 晴
下午没课,我来到养殖场旁边的柳树下。我坐下来,重新阅读《少年维特的烦恼》。外国文学老师说,维特的自杀是绿蒂造成的。过去我相信,可是最近以来,我发现他死亡的原因在背后。在青年时期,维特开始怀疑上帝,开始怀疑宗教是不是可以给人带来幸福。怀疑使他背离了上帝,也就是背离了信仰。他企图在恋爱中得到人生的意义,这是他人生的惟一希望,然而这一希望也破灭了。他终于自杀了。
因此,维特的自杀才震动了欧洲,震动了上帝。
4月15日 晴
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我又借来歌德的《浮士德》。似乎可以确定,在伟大的《浮士德》那里,歌德重新回到了上帝的身旁。他获救了。
我呢?我要回到谁的身旁,才可以得救?
4月18日 晴
使我们异常惊惧的是,胖长老和蓝调也似乎找到他们的上帝。
胖长老在春天跟着一群人练起了某某功,动不动说我们是常人,他已经不是常人。他是说到做到,渐渐地与我们不怎么说话了。他的脾气也似乎越来越大,看不惯的事情越来越多。蓝调说:
“佛法无边,以宽容为大,你怎么越练越小气,越练越执着。”
“你不懂。你是常人,受到的欲望的束缚很大。你们才是最执着的人。”
“好好好,我承认我承认。不过,我可不希望你出家,更不希望你挥刀自宫,彻底与我们常人不一样啊!”
胖长老不理他。蓝调接着说:
“我觉得,从世界上的宗教来看,还是基督教好。既承认现实世界,又给人们描绘出天堂的未来世界,还教人们去爱。”
终于有一天,蓝调仿佛是在征求我们的意见:
“我要信基督耶稣了!”
我们都惊愕地抬起头来。
后来,无产者告诉我们,蓝调说的可能是真的。自从蓝调上了网吧以后,每天都要去上网聊天和收发电子邮件。无产者有一天去看,吓了一跳,只见蓝调的邮件大都是些与宗教有关的东西。现在看来,是他害了蓝调。
白领说:“也可能是好事。人总得信点什么吗?这世道就是人们啥都不信才变坏的。我还希望我也能信呢,可能我永远都不会相信那种东西,你们说,是我们悲哀,还是他们悲哀?”
第三部分第五章(9)
4月28日 小雨
这些天来,我有一种新的认识,就是表姐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今天我给她打了个电话。她有些生气,问我为什么好长时间了不给她打电话。我说最近很忙。她问我忙什么。是啊,忙什么呢?忙于思考。
我们的关系从那一天又改变了。我们似乎已经有了一层亲人的感情,那种不怎么浓烈却不愿意轻易放弃的亲人的感情。我们那种情人的感情似乎淡了,至少在她淡了。
而我呢?虽然我还是把她当母亲和情人,因为我难以忘怀那晚的情景,可是,我的情感已经可以和她脱离了。
4月30日 晴
“五一”期间,我们要放好几天假,因为学校要开运动会,再加上国家法定的假日,一共要近一周时间。
我给她打电话,问她节日期间有什么打算。她似乎很不精神。我问她出了什么事情,她说她正在和丈夫离婚。我吃了一惊,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对我说:
“最近我心情不好,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她把电话挂了。我稍稍有些生她的气。
我不知道该不该去找她。
5月3日 晴
林眠快要毕业了。她的打扮越来越性感。她对谈男朋友似乎看上去没什么兴趣了。过去,她是一周就换一个。胖长老说她这是“每周一歌”,现在时间似乎长了一些,但也充其量算是“半月谈”,比如中文系教当代文学课的一位老师。他是她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她常常去他的单身宿舍,她的美丽和大胆的举止让他着迷。没有多久,他们就手拉手地在校园里出现了。他比她要稍矮一点,可是他有些高傲,头抬得很高。据说,他在上大学时也是写诗的。这成为林眠注意他的主要原因。大概还是出于女人的浪漫和虚荣吧!
可是过了不久,林眠突然和另一个大个子男人手拉手地站在了他面前。而在此以前,她从来没有给这个可怜的教师暗示过他们要分手的意思。他几乎要疯狂了。有一天,他暗暗地跟着两个人来到了学校附近他们租住的平房里。原来那个男人是个画画的,是来学校进修的。他发现他们在那里做爱,气疯了。他一脚踢开了那门,指着林眠的鼻子大骂“婊子”,后来就和那个大个子男人打了起来。
这件事闹到了学校。居然是林眠给学校告状,说是她的私人生活受到了妨碍。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当代文学老师说他们一直在谈恋爱,林眠也承认,但她说她不想和他谈了,想和别的男人谈,有什么错吗?可怜的教师说,即使要和别人谈,也应该给他说一声。林眠说,为什么要说呢?是啊,又不是离婚。系里一位领导很有些看不惯林眠,在林眠走的时候,顺便说了一句:以后要专注一些。林眠转过身来冲那位领导说:我觉得没有一个男人配得上我的,你让我怎么专注?
这样一来,当代文学老师因为和别人打架受到了校方的警告处分。而校方对林眠却难以处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现在的学生竟然会是这样。实际上,人人心里都很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校方经过慎重的考虑,给予林眠和她的大个子男朋友留校察看处分,以警告她非法同居。使学校更没想到的是,林眠并不服气。她直接找学校领导评理。她认为,她和她男朋友同居完全是自愿的,而且她的男友比她大整整八岁,至今未婚,没有违反法律。学校认为,他们的行为尽管没有违背法律的规定,但违反了校规。林眠不这样认为,后来她竟把学校告上了法庭。
这件事在中文系传得神乎其神。学生们大都支持林眠,认为林眠在为他们争取着自由。所以,林眠还做了另一件让学校难堪的事,就是她发动了数百人为她的这一行动签名。很多学生都不知道这件事的原委,只是单方面听林眠的措词,都激动地签了名。林眠做这件事时,特意把头发剃光了。像尼姑的林眠倒是比先前越发漂亮了。春天来了,她的打扮越来越前卫。很多女生都模仿着她。全校的男生都为她着迷,我也一样。虽然她的不检点的行为是我所不齿的,但是一看到她,让人觉得她那样做并没有影响她那高傲、隽秀、超拔、脱俗的气质。很多人都在私下说,林眠跟多少个男人睡过觉,还说在哪里坐台呢。甚至有一个同学听附近哪个药店的医生说,她已经有不下十次人流了。关于她的流言多得几天几夜都讲不完。总之,当男生们说起她的时候,就认为她是个妓女,可是一看见她,又巴不得和她好上呢。我常常远远地看着她,贪婪地看着她的腰身。她从来都是一个人走着,很少能看见她和另外一个女生一起走。似乎天底下再也没有一个女人能和她并肩而立。她走在路上从来不看别人,直直地扭着腰身往前迈着步。后面总是有人在议论她。她已经习惯了。
法院还没有确定开庭的日子。她还一如既往地上课。但中文系的大部分人对她都有些仇视和恐惧。仇视是因为她没有道德观念,恐惧的也是这一点,而且她还有勇气把这件事提到法庭上,公开地和学校对抗。教师们对她也一样。男教师们有对她垂涎的,也有仇视的。女教师则对她横眉冷对。
今天,她仍然第一个穿着红色的短裙出现在校园里。北方的天气还有些萧瑟,大部分人都还没有脱去厚厚的外衣,她竟然这样鲜艳地开放了。这不能不说有些不合时宜,有些刺眼。但她似乎从来都是不合时宜的。丁香刚刚开放,但林眠走过丁香的时候,仿佛连丁香也要缩到角落里去。
我知道她的宿舍。就在我住的宿舍的二楼最西侧的第二间。我还发现,她喜欢洁净,爱把洗过的衣服拿出来晾在二楼公寓的阳台上。那个阳台就在最西侧,很长。女生们爱在那里晒衣服,晒太阳。晚上的时候,我无事可做,忽然想起了林眠,便出了宿舍,在林眠住的楼底下往二楼望去。宿舍里有一些灯光。我忽然一阵冲动,上了二楼。
林眠宿舍的门虚掩着,一指宽的门缝里露出一丝暗光来。那是蜡烛的光。我偷偷地从门缝里望着,我想看看林眠在不在。她似乎不在。我看见一个很丑的女生对着床上的一面镜子照着,面无表情。她在宿舍里仍然穿得很严肃,一件过时的毛背心将她瘦弱的身体裹着,更加显出她的粗陋。突然,她一边看着自己的脸,一边冲另一个女生说:
“你说,我们也挺亏的,同样是女人,人家不知谈了多少男朋友,我连一个也没有。这个大学可上得真没意思。”
“你如果也穿得性感一些,能随便和男人睡觉,还有勇气甩掉他们,你也能谈很多。”
“唉,还是没人家那身材和脸蛋啊!”
“你也不差啊,你若去夜总会做小姐,你就知道你的身价了。”
“唉,你有没有这样的想法,就是有时候也想去试一试。我跟你说真的。”
“哈哈哈……你也有这种想法吗?我还以为只有我有这种冲动。咱们什么时候真的去看看!哈哈哈……”
“哈哈哈……还是算了吧。”
“要不,咱们就去网吧上黄色网站?”
“走。”
她们真的开始收拾着要走了。我看见阳台上还晾着林眠的衣服。一阵惊喜,冲过去把她的内裤偷了装在口袋里跑下了楼。我吓坏了,不敢回宿舍。我在操场里长久地转悠着,也不敢把它拿出来看。我悄悄地闻了一下,有一种清香。
自从偷了“表姐”的内裤后,我知道女人有一种很下流的得意洋洋。她们为自己的那些东西被偷而偷偷地乐着。这大概是人的欲望所决定的。那一次,我没有后怕过。可是,偷了林眠的东西后,我却有一种后怕感。林眠是那种不怕把自己的隐私暴露于外的女人,而且她巴不得自己的新闻越多越好。上一次的“诗歌事件”就是证明。
很晚的时候,我才回到宿舍。好几个人都没回来。宿舍里只有三个人。我悄悄把它放在箱子里。
躺在床上,我在想那两个女生的对话。难道她们也和我们男生一样?
5月4日 晴
真正的青年节到了。但我感到的是一种悲哀,一种深深的失落感。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节日呢?早上醒来,我一直在想这个事。是为了纪念世纪初那场爱国运动?有什么可纪念的。那些青年把几千年来所有的道德都砸了,却把外国的文化请进来。八十年来,中国人原有的道德观念几乎都没有了,而新的道德又在哪里呢?不上中文系,我还真不知道中国过去有些什么精神。知道了有什么用呢?现在的人连起码的礼义廉耻都没有了,还谈什么道德?
就拿林眠来说吧,她知道什么叫道德吗?但她似乎知道法律。这很可笑。
更可笑的是,我们这些男人很多人都想跟她好。当然,我只是想想,真要让我跟她好,我还很害怕。那个女人大概只知道什么叫欲望,还有,她知道怎么保护她的欲望。
我突然对林眠生出无限的憎恶。我觉得她可能是一个妖精。
5月6日 晴
几个女同学到我们宿舍来聊天,大家不知为什么又聊起了林眠。她们说,林眠又有了新闻,说是她的内裤被人偷了,还说她的很多东西都被人偷过。而林眠把这件事当乐事到处说着。
我听后真想骂一句:真是个骚货。
5月7日 晴
这两天,我一直惦记着“表姐”,但我同时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给她打电话了。
不知怎么的,我觉得现在我是那么地想她。我突然有一种冲动,就是告诉她,我爱着她,如果她愿意跟她丈夫离婚而且也爱着我的话,我愿意毕业后就跟她结婚。
但我知道,我内心深处另有选择。
第三部分第五章(10)
5月15日 阴
我知道我非常自私和世俗,我在内心深处也不愿意和她结婚。我真正的情人应该是林眠的高贵和表姐的乐观的结合体,应该是位从来没有爱过别的男人的少女,而不是她。我深深地自责,但这是我真实的内心。
然而,我又为她的痛苦而痛苦着。她要离婚了,她在期望着我吗?噢,上天啊,给我一些力量,让我超越世俗,让我深深地情人般地爱着她吧!那是多么美好的爱情啊!不要让我这样痛苦,不要让我这样懦弱,给我一些力量吧!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决定,她如果离婚了的话,我愿意现在偷偷地和她结婚。我不敢打电话告诉她,只好写了封信。但我不知道给她怎么寄这封信。我苦苦地想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中午时,我知道灵灵在家,就打电话过去。他正好在。我问他妈妈在哪儿,他说在医院里。我忙问怎么了。他说是割了手腕,流了很多血。我问她在哪家医院,他也说不清,但告诉了我大概的地址。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到她的病房。我几乎没有认出她。几个朋友照看着她,她丈夫不在,说是去付药费了。她冲我微微笑着,我也远远地看着她。没有笑容。我的心里失望之极。她并不需要我。我的到来反而使她痛苦。她的几个朋友狐疑地看着我,我给她们说了我的身份,她们便斜着眼睛看我。我默默地坐在远处,不能和她说话。她丈夫进来了,看见我只是点了下头,便坐在旁边不说话了。我这才知道,他们今天早上又谈起离婚的事。她不肯离,但他非要离,说着说着,他就往外走了,她则寻了短见。幸好一个朋友发现了,要不就晚了。
我告辞了。
5月17日 小雨
下午没课,我又去医院看她。虽然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出现,但我觉得自己必须得出现。她早已出院。我就去她家。
她丈夫开了门,见是我,只是点点头。从几次的见面中,我发现他对我不热情。我在想,他们之间是不是也有我的一点儿原因。说真的,这是我不愿意的。
她在卧室躺着,我不好意思进去。她叫我进去。她丈夫说正好让我看着一些,他下楼去买些菜。她则狠狠地瞪着他,没吭气。他下楼去了。我问她,他还要离婚吗?她转过头去,想了一想说:
“也许吧!我知道他现在下楼去给他那个死婊子打电话去了。小林,以后你别来看我了,电话也别打了。”
“我有什么不对的吗?”我还是在想,是不是我给他们造成了一些不快。
“关你什么事?是他硬要离婚,所以才要把我们拉到一块儿。你别在意,他现在巴不得我们好呢。”
我沉默着。她也沉默着。大概我们都觉得,无论有没有那么回事,都是一种悲剧。后来我问她:
“你舍不得他?”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对他已经心凉了。”
“可你还是不愿意跟他离婚?”
“离婚?儿子怎么办?我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谁还要我?”
“我。”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勇气,可我不敢看她的眼睛,赶紧把头低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