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业实录 作者:南方农村报-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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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卷全国百姓餐桌的涨价风潮在这个夏天将生猪生产的话题推向了风口浪尖，并直接引发了人们对整个产业链的全面反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餐桌上的风暴〃来势凶猛，看似突然发作，其实母猪存栏量持续走低早已为此番猪价大幅飙升埋下了伏笔。一方面，长达18个月的低迷的生猪市场令众多养殖户萌生去意，2005年以来，一些生猪主产区的母猪存栏量减少了至少40％；另一方面，因防疫能力有限，猪病困扰始终挥之难去，许多养户也因此失去了补栏或扩栏的信心。在产销双重风险夹击下，受高致病性猪蓝耳病的直接影响，生猪供应量终于出现了严重不足的局面。照此分析，国家推出母猪保险，对遏止眼下猪肉涨价虽未必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对于高风险的养猪行业而言，也不失为一剂调理周身、恢复元气的良药。
其实，早在20世纪80年代，广东保险界就已开始探索和尝试农业保险业务。但农业保险风险大、成本高，现行农险费率多是财产保险等险别的十几倍。农户较低的经济承受能力和商业保险公司的逐利本性，使纯商业性的经营模式渐渐走入〃死胡同〃按市场化的规则厘定保险费率，农民保不起；按农民能接受的价钱卖保险，保险公司则赔不起。俗话说：粮猪安天下。此次国家以猪肉涨价为契机，投入巨资高调推进母猪保险，对于关乎百姓生活的必需农产品，基本体现了政策性保险的思路，一定程度上克服了纯商业运作模式的弊病。
但即使这样，笔者以为，此举也并不意味着就为养户系上了〃安全带〃，它能否顺利实施并做到可持续发展还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
其一，农民对农业保险普遍缺乏了解。长期靠天吃饭的农户对农业生产的风险多存在侥幸心理，在农业收益普遍不高的情况下，即使有政府资金补贴保费，他们可能首先想到的也是抓住手中看得见的收入，而缺乏通过投保转嫁风险的意识。在高致病性猪蓝耳病的刺激下，今年的母猪险可能会受到养户的欢迎，但从长远看，如何提高农民特别是散户的保险意识，依然是无法回避的难题。
其二，从以往开展农业保险的经验看，当灾害到来时，投保农户因觊觎高额赔付而投机牟利的现象并不鲜见。有的在抗灾中消极怠工，有的刻意夸大受灾损失，有的甚至人为扩大灾害骗取赔偿。由于农业保险的标的是活的生物而且广泛分散，加之农业灾害及其损失也复杂多样，农户的道德风险和逆选择比一般商业保险更难以防范。母猪保险作为有国家补贴的政策性保险，理赔过程中的审核和监管可能会遇到更多的难题。如何通过恰当的制度设计有效规避农户的道德风险，不仅关乎国家补贴资金的使用效率，更事关母猪保险能否长期可持续发展。
其三，分散养殖依旧是我国最主要的生猪养殖模式，许多养户都分散在偏僻山区，这使得保险人与投保人之间的信息不对称问题非常严重。保险公司要在理赔中体现保险义务和权利相对等的原则，亟需基层专业技术人员的介入。他们应熟悉当地的气候、地理、饲养规范、流行疾病，也应当了解当地的人脉、社会民俗，通过他们开展业务，可以有效地防损和理赔，从而保证母猪保险顺利实施。但事实上，农村基层的动物防疫体系已经普遍陷入人散、线断、网破的尴尬境地，专业技术人才的大量流失可能成为母猪险业务顺利开展的暗礁。
据悉，《政策性农业保险条例（草案征求意见稿）》现正向社会征求意见，政策性农险已成为推进现代农业不可或缺的保障因素。我们期待先行一步的母猪保险能为政策性农险日后的发展提供更多的借镜。
（冀者《南方农村报》2007年7月31日）
肉价上涨与生猪产业反思系列评论④
靠母猪补贴平抑肉价是缘木求鱼
猪价一涨再涨，不断刷新纪录，根源在于猪源严重不足，解决的办法在于鼓励农民养猪，增加生猪出栏量。国家最近出台了所谓的母猪补贴政策，虽然各地的补贴金额各不相同，但就政策本身而言，笔者认为此举对于调动农民养猪的积极性，作用相当有限。
首先，母猪补贴对于正在养猪的农民来说并无实际意义。因为他们已经是此次猪价上涨狂潮的受益者，就算每头猪再补贴几十元，不过是为他们鼓胀的钱包里又多塞了几张零花钱而已。况且，从整个产业链来看，猪农随时面临饲料成本涨价的威胁，也未必能真正享受到补贴带来的实惠。按照当前大部分地区每头50元的补贴额度，玉米成本只要每吨上涨8分钱，就可以把补贴的收益彻底抵消。
那么，母猪补贴政策会不会刺激没有养猪的农民入行呢？作用微乎其微。道理很简单，目前生猪市场是近年来少有的〃牛市〃，农民如果想入行，早就一窝蜂去养了，哪里还需要出台什么补贴政策。
猪价上涨，养户却不为所动。从表面上看，是疫病带来的恐慌使他们不敢再入行。但从深层次来看，其折射的恰恰是我们缺乏有效扶持农民养猪的政策，养户对目前已出台的调控策略缺乏信心。提个最简单的问题，如果猪价降了，或者将来养猪亏本了，政府也会像肉价上涨时一样给猪农补贴吗？至少从1986年开始集约化养猪以来，猪农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估计今后也不会。
猪价涨了，政府就出面调控，可是猪农亏本时，政府却不闻不问，这是猪农眼下最大的忧虑，也是当前生猪调控政策最大的弊端。曾有猪农向笔者反映：现在的农产品完全由市场说了算，价格可以一直往下跌，与实际饲养成本无关，一直跌到血本无归。2005年下半年，每出栏一头猪，平均亏损150元，此时的养猪业是最需要扶持的，可是我们的政府在这个时候却不见踪影。接踵而来的是高热病的大规模暴发，由于防疫不力，造成猪群大量死亡，不少猪农彻底失去了补栏的信心。若非眼下肉价暴涨威胁百姓餐桌，政府恐怕也不会想到专门出台针对养猪业的扶持政策。
说白了，决策者依然是站在城市居民的角度思考问题，对母猪发放补贴的首要目的是平抑肉价，解决市民的吃肉贵问题。至于农民养猪亏不亏本，生猪产业如何良性发展，从目前看，政府似乎还没有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这也就难怪广大养户对补栏、扩栏持观望态度了。
要从根本上解决猪价高企的问题，重要的是恢复猪农养猪的信心，这要求我们的政策制定者从猪农的实际利益出发思考对策，不但需要减免税收和财政补贴政策，还需要对生活必需农产品的价格实行保底，而不是惯常的做法保顶限涨。与此同时，完善基层兽医防疫体系，降低养殖风险，各级政府也应尽快拿出切实的投入、周密的部署，真正让广大农民看到希望。
（钟发白《南方农村报》2007年8月2日）
肉价上涨与生猪产业反思系列评论⑤
行业大洗牌，散养户何去何从
虽然当前猪价屡创新高，但对于养猪户来说，赚钱并不容易。有人如此评价当前养猪行业的盈利情况：〃现有养猪户中，一半亏本，没亏本的人当中，只有一半能赚钱。〃换言之，只有四分之一的养猪户在赚钱。为何？因为养猪户头上有三座大山。
第一座大山是环保问题的困扰。环保问题是政府强拆猪场，驱赶养猪户最常用的借口。增城的周老板就曾向笔者投诉，他的猪场很想达到环保标准，但询问了当地畜牧局、工商局、环保局等政府部门，却一直无法得到一个准确答复：到底如何才能达标。据业内人士透露，养猪业的环保标准一直难以确定，目前国家虽然有相关规定，但由于标准不符合行业实际，一直无法顺利实施。如果硬按该规定执行，国内几乎没有哪个猪场能达到环保要求。现在不少地方政府为发展经济效益较高的工业、旅游业，纷纷借污染之名驱逐养猪户，难怪难以服众。
市场风险是第二座大山。市场风险一般指养猪行业的周期性价格波动。自工厂化养猪以来，我国养猪行情的波动周期约为三年，而且波动幅度相当大。市场行情好时，每头猪可以赚四五百元，亏损时每头猪能亏两三百元。如1997年到1998年，2003年到2004年，2006年上半年到今年，猪价在波峰波谷间跌宕起伏，养猪户们也在盈利和亏损间轮回。市场风险对散养户来说，影响最大。因为通常在猪价开始上涨时，散养户基本没有猪买；当猪价下跌了，他们的存栏却总是满满的。
由于当前国内养猪行业缺乏足够的信息沟通及调控机制，养猪户往往只凭自己对市场价格及盈利水平的判断来决定生产与否或增减存栏。但这种依据往往会让养猪户陷入蛛网效应，养户们的判断也往往非常盲目和缺乏长远计划，最终会造成供求的严重不平衡，引发一次次强烈的市价波动。每次市场波动都是一次行业洗牌，散户由于缺乏足够资金，难以抵抗风险，自然最受伤，也是最早退出或被淘汰。
疫病阴影挥之难去是第三座大山，而且威胁越来越大。10年前，养猪户大部分不认识蓝耳病，也不会接种伪狂犬……如今蓝耳病可以说在养猪户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再不接种伪狂犬，母猪的生产成绩好不太可能。随着国内外行业之间的交流及流通，猪病的传播速度加快，对行业的威胁越来越大。2006年开始至今仍在肆虐养猪行业的猪高热病就是明证。同样，受疫病影响最大的也是散养户。规模养猪户有自己的技术人员，更有高等院校的专家教授乃至国外兽医专家的支持，养猪专业户（场）有饲料、兽药等企业的技术服务人员帮助，而散养户既不是兽医专家及饲料、兽药企业的关注对象和目标客户，也不是政府的重点扶持对象，连本可能是他们救命稻草的基层兽医体系也已瘫痪，可以说面对灾难时只能自生自灭。
随着国家调控政策的出台，相信此次猪价暴涨及其引发的社会恐慌现象将很快好转，但政府一天不重视压在养户头上的这三座大山，政策歧视、市场风险、养殖风险的问题一天得不到解决，今天的一切还将重来。
（劳锦华《南方农村报》2007年8月4日）
第三篇 猪场强拆与产业转移
镇府引进猪场遭遇整治寒冬
博罗澜石村猪场养殖户蒙受巨大经济损失
养了十几年的猪，李志光终于在今年有了盼头。
肉价不断上升，让他情绪振奋，同时暗下决心：要把自己位于博罗县罗浮山管委会澜石村药院村小组的猪场，继续经营好。
可意外出现了。自5月15日起，连续十几天，博罗县畜牧局、农业局、环保局、国土局、林业局、人大、政协、罗浮山管委会等部门纷纷来人，检查猪场情况。29日，县农业局出具一纸通知，责令猪场一个月内搬迁或关闭。
被检查的那段日子不好受。李志光看到电视上有温总理视察陕西养猪户的新闻，觉得自己简直活在另一重天地：〃上面虽然说得好，但基层政府给了我当头一棒！〃
据悉，罗浮山显岗水库周边同样遭禁的养猪户共有9家，官方对此解释为〃要保证附近显岗水库的水质〃。
政府招商引进猪场
李志光45岁，是东莞市大岭山镇新塘村农民，一直在家养猪，〃都把这当成了事业〃。
5年前，大岭山镇兴办松山湖工业园，猪场被征。可他感觉满意，因为〃补偿款还算合理〃。他并不想就此放弃养猪，就在附近寻找合适地点。
恰逢博罗县长宁镇正在大力招商引资，目的是〃为了搞好市场经济，发展'三高'农业，解决部分劳动就业〃。于是，在其政策吸引之下，李志光考察了该镇澜石村药院村小组的100亩山坡荒地，并很快签下承包合同。
合同期限为30年，注明〃更好地利用荒地，使其变成种、养殖基地〃。和李志光一样，卢成通、卢嘉玲、赖瑞麟、何锦权4人也合伙承包了另70亩荒山。
〃那个时候，我们像财神一样受到了当地政府的欢迎。他们重视得不得了，镇主要领导在承包合同上签字确认、加盖公章，镇法律服务所也周到地为合同作见证、盖章。〃忆起昔日一幕，李志光感到〃心头温暖，像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2002年夏，合同签好后，养殖户们把这里当作第二故乡，大力开垦。〃刚来时，荒山上乱草丛生，10分钟都走不动一步路。于是，挖塘、推山、修路、架电，我们花了200多万，还仅仅是初具一点规模。〃卢嘉玲回忆道。
猪场建到现在，李志光说投入超过500万。
养殖户安心养猪，与村民相安无事、和谐共处。猪
场的引进也给村民带来了实惠。以前村里电压低，电扇都带不动，现在，猪场搞了增容，电压上去了；以前道路差，走人都难，现在路已修好，小车都可以开进来；每逢过年，猪场还送一头肥猪给村民吃。养猪户给猪场取的名字很吉利。比如，李志光那家叫〃合益〃，卢嘉玲那家叫〃裕丰〃。但养猪并非一帆风顺。前几年出现〃瘦肉精事件〃，对猪价影响甚大。去年，〃链球菌〃事件则对他们冲击很大，〃肉价最低时，才3块一斤，我们是硬挺过来的。〃
〃正常开销却一点不能少，连道路维修每年都要3000元。我们还要给当地学校捐款，向政府监管部门交钱：每年交给县环保局5000元，说是排污费；每年交给县畜牧局3200元，因为领了动物防疫合格证。〃养猪户反映，他们很想守法经营，就去申办环保证，〃在长宁环保所填过两次表，结果得到答复是'以后再说'。〃
2005年底，猪场所在地划入罗浮山风景区管委会管辖，从此脱离长宁镇。
整治突如其来
大家还记得5月中旬发动的一系列整治行动。
5月16日，博罗县环保监察大队、长宁镇环保所的工作人员来到猪场检查，说排粪沟不合格，要求养殖户装暗管排污入塘。下午，县畜牧局的人又来了，派了一本法律书，说在风景区养猪违法。
17日，县人大、政协、工商、公安、环保、农业、畜牧的人全部来了，十几个部门几十个人，还带了几个人现场摄像。
18日，长宁畜牧站的人过来说，上级要求收回动物防疫合格证了。养殖户不允，上级就电话指示，〃一定要做好养殖户的思想工作〃。
19日，县环保局、农业局、畜牧局的人前来，要求拍摄猪栏、点猪数。养殖户予以配合，尽管这要冒一定的疫情风险。
20日，县林业公安分局的人来调查。卢嘉玲问：又关系到公安局？是不是我们犯了法？对方说：是上级要求这样做的。来猪场调查，我们也是头一回。
21日，县国土局又来人了。
…………
28日，县坏保局给养殖户们出具〃行政处罚听证告知书〃，认为猪场〃未报批环境影响评价文件，擅自进行建设；需要配套建设的环保设施未建成，猪场擅自投入使用〃违反有关法律，故作出行政处罚：停止猪场的使用。
29日，县农业局发出通知，责令猪场〃于今年6月29日前搬迁或关闭〃。
处理结果让养猪户们傻眼了，〃今年很关键，近十几年都没有这么好的行情。这时搬也太亏了吧？以前怎么没通知？一个月内怎么搬完？我们吃不下，睡不香。〃卢嘉玲在一个星期瘦了5斤。
正常养殖面临危机，李志光的猪场〃一下子走了好几个工人〃。
谁该承担损失
养殖户申请行政救济。
5月31日，李志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