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雪-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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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殊只是微微点点头。
“林总，没回香港么？”余间犹豫着问，“是来看这块地？”
“嗯。”林殊淡淡的应了，把眼光调向梨花，二人之间唯有沉默……
一片花瓣被风吹来，余音伸手接过，“我们这里叫梨园村，据说很久很久以前有大片大片的梨树，想来很久以前这个梨花盛开的季节，风过时，会有漫天的花雨，应该是很美很美的……”余音也不知道自己描述的传说还是梦境。
“是很美……”林殊的回答象是声幽长的叹息。
“只可惜后来的人们没有留下这片梨园，不断的砍伐，”余音惋惜的抚着身边的梨树，“也再见不到那种纷飞的美景了……这几棵梨树，还是当年兰姨来到孤儿院的时候，带着孩子们种的呢。”余音不自觉的叹口气，“现在的梨园村，只留下一个名字，和一个凄美的传说了……。”
“你相信这个传说么？”林殊看着她似是很随意的问道，然后又将眼光停留在那零落花瓣上。
余音有些意外林殊的问题，默默的看着他，更意外的是他眼里深深的悲伤，“我信。”她轻轻的答。
“哦？一个传说而已，精卫填海，嫦娥奔月都是传说，你也信么？”悲伤依然驻留在他眼里，唇角却轻轻勾起一丝讽意的轻笑。
“那种传说是神话，这个应该不是，它没有留传那么广，想来应该不是人们为了歌颂或寄托什么而编造的。梨园村的存在，还有很久以前曾经有过的梨园，都可以 证明这个故事是真的，只是时间太过久远了，没有完整的传承下来，谁也说不清是哪朝哪代的故事。可是皇家兄弟互相残杀的故事太多，相亲相爱的却比较少，所以 这个故事才容易被人们记住并流传至今。”余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做出辩解。
“即便这兄弟两人曾经真实的存在，你怎么知道他们之间不是相互残杀？用皇帝的礼仪风光大葬，人都死了这些还有什么用？不过是做皇上的做给外人看看罢了。 成片的梨花，也只是让活着的人看到他的思念，于死者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用最美丽的东西来掩盖最丑恶的事实……”林殊依然在笑，好象在说着一件很可笑的 事，笑的那么不屑，却又那么苦涩。
余音怔怔的看着他的笑，虽然不能接受他这样诋毁这个传说在她心里已留下的根深蒂固般的美丽，却又无力去说服眼前的人，“也许，有时间的话可以查查历史资 料，或许会有些痕迹……”说到一半，余音停住，她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林殊相信这个故事，为什么呢？看着他眼里那深深的悲伤，深深的，仿佛已沉寂了 千年……
“历史么？”林殊听不到她的下文，“即便你查到了，也跟你刚才说的一样，不过是粉饰那位君王的功绩，而真正的事实，在当时恐怕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何况是千年后的如今……”林殊忽然停住，只望着余音身后。
“小音，该回去吃饭了，今天……”齐季已走近，在看到林殊的一瞬间停了话，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面前俊美的容颜，似曾相识的感觉是那么强烈，却又分明是初次 相见！看着那人的脸色愈来愈苍白，忽然感到自己的心在钝钝的痛，抬手想去抚平他那慢慢聚拢的眉心，却又慑于那冷如寒冰的眼光而停在半空，此刻，自己竟有想 流泪的冲动……
三个人默立良久，林殊缓缓立直了身体，默默走开，与齐季擦肩而过，齐季的手依然停在半空，感觉到他的气息从指间流过，颓然的放下手，那样熟悉的感觉，好象可以叫出他的名字，却不知为何又停在嘴边无法出口。
默默凝视着那颀长的背景慢慢的溶进薄薄的暮色里，一片如雪的花瓣静静的随风飘落，轻轻的扬起千年的风尘……第 5 章
齐季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夜晚的街头繁华闪耀，无处不在，只好任它们落尽眼里，避无可避，一如此时烦闷的心境。
不错，烦闷！所以，他才在街上随意行走，不想带着这份情绪回去传染给余音。如此烦心是因为一个人――林殊。
齐季所在的公司，终于被林氏并购。原本只是在意向阶段，进展并不是很快，不想在一次与林氏合作的项目会议之后，林氏很爽快的答应了所有条件，闪电般的完 成了并购，并且将原办公楼卖掉，全部人员迁入林氏集团办公楼。这样一来，齐季与余音成了真正的同事，每天不仅同出同入，连午餐也都在一起吃，只是工作地点 不在同一楼层。
念及此处，自然而然想到那次会议――因为林氏是他们最大的客户，会议上要敲定最后方案，所以老板带了齐季与另一个设计师一同赴会，而林氏方面负责此项目 的副总突然病倒，来参会的竟是林殊！犹记得那日互相介绍时握了林殊的手，那纤长的手掌，以及那温凉的感觉竟与梦里一模一样，无法形容当时的震惊，竟忘记了 放开他的手，直到对方轻轻的咳了一下，才猛然惊醒过来放开。
于是，那次会议，是齐季有生以来最心不在焉的一次，他总是不自觉的看向林殊，偶尔 也会接到林殊的眼光，冷冷的，阴郁的，却又苍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林殊不过也就二十几岁不足三十岁吧，怎么会跟苍凉扯上关系？可那眼光， 总让自己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却又总是不自觉的追随……
再后来，进入林氏，林殊似乎有意的刁难，凡是自己承做的CASE，俱都无巧不巧的被林殊细细过问，并指出各种问题翻来覆去的修改，虽不至于鸡蛋里挑骨 头，也总让齐季心里郁闷之极却又说不出林殊的不是――林殊的修改意见大部分属于追求精益求精，还有小部分属于各人喜好风格的不同，尽管不是原则性的错误， 却也不得不改。
尽管如此，自己仍然希望见到林殊，那种熟悉的感觉还夹杂着淡淡的亲切，若有若无间令自己盼望……无奈的笑笑，抬手看看腕表，齐季望望四周，确定了一下自己所处的方位，正要选条路回去，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微感诧异，循声望去，居然是好久未见的同学！
“顾扬！”齐季惊喜。
“哎，真不错，居然没忘了老同学！”顾扬一拳打在齐季肩头。
“怎么会？只是联系少些，忙啊！”
“同学聚会我去了几次，都没看见你的影子，故意躲着不见人吧。”
“我去过几次，没见过你，大概正好我去的时候你没到，嘿，没缘份！”
“少来，几年的同学都做了，这会儿说没缘分谁信啊？切！”顾扬故意不屑的道。
“大概缘尽于毕业。”齐季笑。
“那现在又遇上了，这缘也算又续上了吧？为这得去喝一杯吧？”看齐季又看时间，“不会是怕你家小音孤独吧？还是不肯赏脸？”
“哪那么多废话，去哪儿？”
“我知道一个地方，挺不错的，我请客……。”
“说到我心里去了，嘿嘿。”
“你现在在哪里上班？”
“我……”齐季稍稍犹豫一下，“我们公司被林氏并了，算是在林氏吧。”
“林氏？那可是大公司哎，我在寰亚，虽然也不小肯定没你收入高啊，我后悔先说请客了。”
“现在后悔有点晚了吧？哈哈！”
二人说笑着走远……
回到住处，余音的房门紧闭，想来她早已睡下了，小小的客厅里亮着盏灯，那是余音特意为他留的――每每晚归，看到这昏黄的灯光，总让齐季心里溢满温暖……
简单的洗浴后，把自己扔在床上，却是睡意全无！
几年不见的老同学突然相逢，欣喜自是不用多说，暗暗感慨时间消逝之快，一瞬间脑海里涌出了好多形容时间飞逝的形容词……忽然想到寰亚集团，这好象是林氏 的竞争对手啊，以前的公司规模不很大，根本不够资格与寰亚竞争，可是现在不同了啊，林氏似乎比寰亚要强些，随即又轻笑自己瞎操心，寰亚与林氏的竞争哪轮到 自己这样的小角色来操心？想到林氏，自然便又想到林殊，齐季又无奈的笑笑――今夜，将会是怎样的梦境？会不会也有酒呢？如此想着，慢慢的沉入梦乡……
……
默默的看着来人将酒放置在案上，我无声的示意他退下。
行至案前，欲提起酒壶，心里却又涌起第多少次的犹豫，我真的要这么做么？如果是对的，我为什么这么心痛？
小小一壶酒重逾千斤，只因它满满的盛载了我的心痛，你――可懂？手指缓缓的描绘着酒壶玲珑的曲线，仿佛欲描绘出我无法诉出的悲哀…。。
房间里静的能听到时间流逝的声音，耳边却响起一干老臣的谏言――
“……皇上，他手握重权，不可不防……”
“……皇上，此役凯旋，乃朝廷上下一心之果，皇上更是为此心力佼瘁，倾注多少心血，而军中、民间却只知有安王爷，而不知有皇上，足可见其用心……”
“……皇上，谈笑间退兵数十万，早已被传为美谈，可是深思后却是堪忧啊！漠北倾力一掷，势在必得，焉能只凭几句话便全然而退，其间利害恳请皇上三思……”
“……皇上，漠北来人出入安王府，却不曾以国礼先来面圣，此行与谋反何异……”
深深吸气，我苦笑，是我将你一步步送上权力的顶峰，成为众矢之的，是我明知这一切发生的必然，却没来得及安排你淡然退出，这桩桩件件发生的这般突然，令人难以预料，而我所做的却是那么无力……
暗自咬牙，忍回冲入眼中的湿意，终于斟了浅浅一杯酒送到你面前，此生终不能将你护在我的羽翼之下，那么，就让我亲自送你……
看着你眼里的绝望与悲伤慢慢的转为平淡，你微笑着一饮而尽，转身离去，我的心已血流如注……
淡淡的风里，飘散着你清冷的声音，“慎远，如果能选择，下辈子我不愿再遇到你……”
一缕阳光映在精致华丽的酒具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似是在嘲笑我的无能，狂怒的把它扫到地上，清脆的玉碎声飞溅了一地琼浆……
……
齐季对着镜子端详自己，一向对自己的容貌颇有信心，绝对称得上帅气英俊，上大学的时候经常碰到星探什么的，如果不是对那个圈子实在没兴趣，估计现在虽混不成“大红大紫”，也能混个“脸儿熟”了吧？可这张脸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半点皇家气概。
虽然没见过真正的皇帝，影视剧中皇帝的形象此刻在脑海里一个个跃然而出，大多是不怒自威，尊贵凛然的样子，自已难道上辈子真是个皇帝？念及此处，齐季对 着镜子撇撇嘴，老天真是公平啊，上辈子锦衣玉食，耀武扬威，享尽人间之福，这辈子辛苦劳碌，无依无靠，还要受人刁难，倒真是“找齐儿”了！
忍不住对镜一笑，上天啊，如果再有下辈子，求你让我混个中间儿！！
公车上。
“齐齐，你说人有来生么？”余音突然问。
“不知道！”齐季答完，又想了想，“可能有前生吧……”
“那还不是一样，如果有前生，那今生不就是前生的来生么？”
“或许不是那么简单吧。”齐季半转了身子认真的看着余音，“小音，电影电视里常常有冤魂不散，然后报仇什么的，你说是不是真的？或许这么多年流传下来也不全是没根据吧，大概有人前生有未了心愿，或者真的有冤未报，才会有来世？”
余音很奇怪，齐季可是标准的无神论者，可他的语气分明是不确定，“你的意思是说上辈子有冤有仇的这辈子来报，所以才会有来生？”
“很可能吧，也不一定是冤仇，总之是未了的心愿。那些心愿已了的人，或许该上天堂的上天堂，该下地狱的下地狱……”
“一大早吓人呀？”余音打断他，“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人能在临死前觉得没有遗憾？”
“不是，”齐季笑了笑，“你不是常常做那个梦么，说不定就是上辈子没纠缠清楚，这辈子接着来。”齐季把脸转向车窗外，看着匆匆忙忙的人群，“或者，这就是所谓的缘份。”
“齐齐，你不是说梦里的东西不能信么，今天怎么……”这可是齐季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跟她谈起这个梦，而不是用以前那种态度。
“因为……”齐季转回头来，皱眉，“我也跟你一样，常常梦到同一个人，只是每次梦里的情节不同，虽然是梦，可又真实的让人无法怀疑。”
“难道……难道……”余音觉得震惊，喃喃的道，“齐齐……有没有觉得梦里的人就在你的身边？”
齐季沉默，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余音，看到余音满眼的关切，不想让她胡思乱想，只是轻轻的摇摇头，却想起林殊那深遂的眼，长长的叹了口气。
余音看了他的神色，轻轻的问，“你梦到什么了？”
“梦到我是皇上，”齐季微微苦笑，“我杀了一个人……”
“你刚才说的就是这个？这个人携怨而来，然后……然后……”余音也想不出然后会怎么样。
“好了好了，别乱想了。”齐季有点后悔跟余音说起这件事，“我是无神论者，我才不信什么前世来世的，过好这辈子就行了。就算梦是真的，我是皇帝，自然手 握生杀大权，既便有些人罪不至死或者……根本没有罪，但是我想在当时，不得已而为之的事肯定也少不了，权衡利弊后而做出牺牲，历朝历代下来，这种事还少了 么？所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历史上不都是这样的么！”
说到这，齐季觉得好象在解释给自己听，“再说了，为了一千年前的事怨恨一千年后的我，这也太可笑了吧！一千年啊，沧海桑田都来回变了好几回了！”
余音听了，无从判断他说的对与错，闷闷的不出声，如果齐季的梦是真如他自己分析的那样，那么自己的梦呢？理不清梦里记忆的碎片，说不清心底纷乱的情绪，你能不能告诉我，倒底怎样一份感情，令你执着千年，却被我遗忘千年……
齐季也沉默，梦里那种无法言喻的心痛，此刻犹自清晰，不曾减少一分，如果有前世，如果有伤害，我为何如此心痛，我们，真的只是――君臣？第 6 章
余音盯着电脑屏幕发呆，一个个数字之间仿佛忽然失去了逻辑，都跳出来跟她作对，一阵阵的头痛令她的大脑不再继续运转，怎么也不理不顺这些数字。感冒真 是难受，自恃身体一直健康状况极佳，舍不得那一天工资，强撑着上班，致使效率极差，还偏偏赶上一份重要文件要做，现在后悔却已是来不及了。轻轻甩甩头，强 打精神继续，虽然知道这份文件比较急，但慢点没关系，总比出错要好――余音暗自对自己说。
好不容易做完了，怕自己在头晕脑胀的情况下出错，余音仔细的检查着连陈宁走到她身边都没有发现，直到陈宁轻轻敲了敲她的办公桌，“小音，工作这么投入？”
余音觉得脸热，不知道是发烧还是自己心虚，“陈姐……”
“还没做完么？林总刚才问起了，要快点哦，今天你很慢，有什么事么？脸色好象不太好。”陈宁关心的问。
“没有，马上就做好，就是有点感冒，没关系的。”
“那就好，尽快吧，林总等着用，做好后你直接给他送进去，我没时间检查了，他有问题直接问你好了，仔细点，别出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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