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私家相册-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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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她来到台北武昌街一段七号的“明星”咖啡屋。
七十年代,明星咖啡屋风华正盛,是台北文人风流重要的地标。
这家咖啡屋的历史故事非凡。一九一七年俄国境内发生的大革命,几个白俄人从俄国一路流亡穿过边界,来到上海,合资开过面包厂,国共战战争后,他们又一路来到台北,明星西点面包厂的水果蛋糕很有名,二楼是咖啡店,如果你来到咖啡屋只点一杯咖啡,或者只点一杯柠檬水,一盘蛋炒饭,你在这儿一坐一整天,店家、服务员也不会给你脸色看,他们很习惯客人是这样的。明星咖啡屋慢慢有了名气,一些文学刊物开编辑会议就在这里;白先勇的《现代文学》、陈映真与七等生、黄春明、尉天聪的《文学季刊》都在这里,谈了又谈,谈出一个又一个文学梦想。咖啡屋楼下有位瘦得仙风道骨的诗人周梦蝶,摆了一地的书摊,主要是卖诗集。
明星咖啡屋曾是三毛与初恋男友舒凡经常与文友聚会的地方。
这天,咖啡馆里人很多,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有一个男人和三毛分了一张桌子坐。
三毛跟人点头后,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忍不住打量起这个陌生男子来,对方竟然闭着眼睛养神,他留着长发。他很瘦。他胸前是一大片乱七八糟的色彩,好象是装着各种颜色的涂料罐被打翻在地的情景,颇有印象派的风格。
咖啡屋的邂逅,也许是美丽的。
审视三毛自己后来的一些回忆说:「我从来没有立志要做作家。小时候,父母会问,师长会问,或者自己也会问自己:长大了打算做什么?我说就要做一个伟大艺术家的太太。」
她少年时,甚至因为喜欢毕加索的画,希望赶快长大,好来得及献身给那个远在西班牙的聪明画家。
在这种情结之下,三毛去了画家的画室。他的画她没有一幅不喜欢,尽管那些画恐怕真的一点都够不上真正的伟大的艺术品的级别,但她都认为那是极好的,极上乘的,甚至是附和着他的「世上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的论调。
三毛答应了画家的求婚,他们在明星咖啡屋公开订了婚。
家里没有人赞成他们的婚事,不仅仅是因为经济条件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因为人品端不端正的问题。但Echo很倔强,她说家人对他有偏见,而且她觉得两个人只要相爱就够了,生活中的一切难题都可以在爱情中迎刃而解。 爱情不应该是盲目的。即将举行婚礼前,Echo发现了信誓旦旦说爱她的画家早有了妻子,是个有妇之夫。
三毛年轻时候谈了好几次的恋爱,有时即便两人分手,三毛虽有强烈的挫败感,日后她也会写出来,如初恋的那一次,她向对方求婚,求了又求,哭了又哭,最后她只好走了,出走到国外,她一点也不介意地在她的创作里写出来,让人知道初恋是很容易失败的,这一点,她是豁达大气。
第三部分:成都,最后的黑白影像第四章 西班牙初识荷西(5)
唯独明星咖啡屋与画家的订婚事件,三毛几乎绝口不提。
上当、受骗的滋味想来是太不好受了。许多人都不明白,欺骗人的是那个画家,他应该是相当理亏的,三毛父亲陈嗣庆将原来要送给女儿做嫁妆的一笔钱,送给了画家,藉以平息此事,只能说,天下父母心,三毛父亲认为能化解厄运的办法吧?
一九七七年《哭泣的骆驼》出版时,巧逢八月八日父亲节前夕上市,三毛写了一篇序文「尘缘──重新的父亲节」,当时三毛和荷西结婚三年,远在迦纳利群岛,恩爱有加,三毛《撒哈拉沙漠》、《稻草人手记》两本著作已在台港海外华文世界,红遍半边天,书评有说好的,也有坏的,坏的部分有那么一句「庸俗的三毛热」,三毛显然很在意这种评价,难得她以不卑不亢、不温不火的语气,娓娓道来:
「文章千古事,不是我这芥草一般的小人物所能挑得起来的,庸俗不庸俗,突不突破,说起来都太严重,写稿真正的起因,『还是为了娱乐父母』,也是自己兴趣所在,将个人的生活做了一个记录而已。」她写到自己的成长历程如何因为心灵受伤,拒绝上学,父母则全心接纳她的选择,好不容易长大了,一番风雨,她却远走高飞,小燕离巢,飘飘跌跌,各国乱飞,飘流几年后,回到台湾。
「飘流过的人,在行为上应该有些长进,没想到又遇感情重创,一次是阴沟里翻船,败得又要寻死。那几个月的日子,不是父母强拉着,总是不会回头了,现在回想起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有遗恨,只幸当时还是父母张开手臂,替我挡住狂风暴雨。」
三毛写到,父母亲一生吃尽她的苦头,她和荷西婚后安定下来,父亲母亲来信总是再三的开导,要知足,要平凡,要感恩,不可任性强求。因此三毛发表了沙漠婚姻生活的第一篇文章后,父母亲大乐,「发觉女儿女婿相处融洽,真比中了特奖还欢喜。」三毛看父母来信喜得那个样子,不忍不写,就是因为父母的鼓励,「一个灰姑娘,结了婚,仍有了后来的故事。」
这是三毛针对负面的书评所做出的一次响应。
书评「庸俗的三毛热」勾惹三毛回首前尘往事,父亲节前,感恩父母亲为她挡过的风风雨雨,逼得三毛此生写出了一句「阴沟里翻船」,为爱情受创,识人不清之悔,留下注记。
有一个德国教师
一年之后,德国教师在台北的星空下,问三毛:「我们结婚好吗?」
三毛说:「好的。」清清楚楚的。
他们是很相配的一对恋人。
三毛说好的那一霎间,内心相当平静,她已在感情的路上走了好久。
倒是四十五岁的德国教师,红了眼睛。
喜欢运动的陈嗣庆鼓励女儿打网球,给她买了二手球拍,订做球衣,还付了教练费,又买了一部脚踏车让她骑到球场,希望运动可以平息爱情的创痛。
三毛在网球场上认识四十五岁的德国教师,他高大,体贴。
三毛与父亲一起认识了一位德国教师。这位四十五岁的中年男人不仅球艺不错,温文尔雅,对人关怀体贴,三毛家人似乎也都认为这人不错。
三毛和德国教师聊了几回天,切磋过球艺。德国教师教三毛她打了几场球,还帮她解决了一些在德语教学中遇到的问题,从那时候起,他便对她产生了爱慕之心,只是欧洲的中年人处理感情的方式要温和一些,平稳一些,他希望三毛能在自己不用表白的情况下慢慢地体会到自己的一番情意,然后两人在相处中渐渐地生出默契来。
这时候的三毛已发现她谈恋爱常有的语言交错的情境。
在西班牙说日文,在德国讲英文,在美国讲中文,回到台湾讲德文!
一年之后,德国教师在台北的星空下,问三毛:「我们结婚好吗?」
三毛说:「好的。」清清楚楚的。
第三部分:成都,最后的黑白影像第四章 西班牙初识荷西(6)
他们是很相配的一对恋人。
三毛说好的那一霎间,内心相当平静,她已在感情的路上走了好久。
倒是四十五岁的德国教师,红了眼睛。
一天早晨这一对内心充满喜悦的恋人去印名片。名片是两个人的名字排在一起,一面德文,一面中文。挑了好久的字体,选了薄木片的质地,一再向重庆南路的印刷店说,半个月以后要准时给他们。
十七年以后,三毛回忆此事,「那盒名片直到今天还没有去拿。」
挑好名片的那天晚上,德国教师忽然因心脏病发猝死。
三毛说「好」的话还在耳边,她今生心甘情愿要嫁又可嫁的人,死了。
医生说,心脏病嘛,难道以前不晓得?
现在晓得了!
「过了一年,再见所爱的人一搥一搥钉入棺木,当时神智不清,只记得钉棺的声音刺得心里血肉模糊,尖叫狂哭,不知身在何处,黑暗中,又是父亲紧紧抱着,哭是哭疯了,耳边却是父亲坚强的声音,一再的说:『不要怕,还有爹爹在,孩子,还有爹爹姆妈在啊!』」〈哭泣的骆驼,三毛序文〉
德国教师过世不久,三毛在朋友家中,吞了不该吞的药剂自杀,所幸为人发现,送医急救。
这段悲剧收场的婚恋,颇像上苍对三毛与其家人所开的一个恶意的玩笑。
那么戏剧性的过程、那么不可抗拒的上天的旨意,身为故事的主角之一,三毛时不时是要想到这爱情与生死之间,神秘的交锋争夺,真实与幻灭。
我不否认我爱过人,一个是我的初恋,他是一个影响我很重要的人。另一个是我死去的朋友:::。如果分析爱情的程度来说,初恋的爱情是很不踏实,很痛苦的,假使我在那个时候嫁给初恋的人,也许我的婚姻会不幸福。第二个因为他的死亡,他今天的价值就被我提升了。也许他并没有我认为的那么好,因为他死在我的怀里,使我有一种永远的印象。而他的死造成了永恒,所以这个是心理上的错觉。」
〈一九七六年六月皇冠杂志二六八期,心岱「访三毛,写三毛」〉
爱情的屡次受挫,使台湾成为三毛的伤心之地,她又动起了流浪的念头,告诉父母双亲之后,三毛不等他们的同意,即打理形状再次前往西班牙,这里有她的所爱与轻松。“二到马德里,心情和第一次完全不一样,不仅没有离乡背井的伤感,想家的哀愁,反而有一份归乡的喜悦和辛酸。”
台北触景伤情,是不能再留的。
三毛决心再度离家远走。说出来的时候,一家人正在吃饭。
父亲听了一楞,双眼一红,默默放下筷子,快步走开。母亲,那个七年前三毛第一次远走异国他乡的时候,看着女儿不回头看一眼的背影,哭倒在栏杆上的人,这一次倒是愿意了,说:「出去走走也好,外面的天地,也许可以使你开朗起来。」
三毛此生不知如何能与西班牙结了那样深的缘份。七年前,西班牙的留学生活治愈了她初恋的伤口;七年后,她的伤疤似乎又更深了。
飞往西班牙,途中谁想到由于在香港订票不慎,她中途到达伦敦机场后,需要到另一个机场去换机,然后才能飞往终点西班牙。她去签证出境,却被英国移民局疑为非法移民抓起来送进了拘留所。三毛竟然尝了今生惟一一次坐班房当囚徒的滋味。
英国伦敦的一个移民局拘留所里,平常言声并不高的三毛发出了叫嚷声引得人们注意。
三毛大喊冤枉,得理不饶人,她后来自己写道:一会儿冲进拘留所办公室里吵嚷着评理,一会儿要求找律师来,要控告移民局,一会儿又揪住门口警卫的衣领叫别人立即放她走,把整个拘留所折腾得人仰马翻,天翻地覆。
第三部分:成都,最后的黑白影像第四章 西班牙初识荷西(7)
吵嚷的结果是她被无罪开释。移民局人员苦着脸用车把她送上飞机,她得意地笑着做淑女状,不吵也不闹,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临走时还对着他们嫣然一笑,走出几步后,还回头说了声Bye一Bye!。
此时的三毛阅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文艺少女,她游走过大半个西方,旅行的时候已能面对不同的国情与官僚制度的检验,她甚至辛辣幽默地嘲讽英国移民局官员。
也许人承受痛苦与自我疗伤的能力,远超过自我的想象。
第三部分:成都,最后的黑白影像第五章 再飞西班牙(图)(1)
爱上撒哈拉沙漠的三毛
三毛看到了荷西的照片,那个大胡子的成年男人,身穿泳裤在海里抓鱼。而有一天,荷西的妹妹也找到了三毛,她拜托三毛一定要给荷西一封信,三毛在匆忙中用英文简单地写上:“荷西,我回来了!” 朋友带三毛进入房间后,要三毛把眼睛闭上,她这样做好了,一个男人从背后温柔地拥抱了她,是荷西。
三毛离开台湾的半年前,从西班牙来的朋友捎来荷西的消息。
一封信和一张照片。
照片上,那个大男孩已经长成了留着大胡子的成年男子。他身着游泳裤在海里抓鱼,他硕壮结实,有如希腊神话的神祇。
他在信上写着: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在我十八岁的那个下雪的晚上,你告诉我,你不再见我了。你知道那个少年伏枕流了一夜的泪,想要自杀?这么多年来,你还记得我吗?我和你约的期限是六年。」
一九七二年底,三毛回到西班牙的马德里,昔日的朋友纷纷前来探望。
三毛跟三个西班牙女子合租一间宽敞、舒适的房子。三个女友个性开朗,常拉着三毛去逛学生区、旧货商场、上小馆子、坐酒吧,参加舞会,日子好象又回到三毛过去在此留学的快乐时光,三毛逐渐不那么忧郁了。她找了几份家教教英文,还给《实业世界》杂志写稿。
有一天她到徐伯伯家拜访,楼下院子有一个漂亮的女孩招手喊她:「Echo,Echo。」三毛差一点没认出来,那是荷西的妹妹伊丝帖,几年不见,她已从一个小少女,变成迷人的姑娘。
伊丝帖告诉三毛,荷西正在南方服兵役,还有最后一个月,就会回到马德里,伊丝帖似乎很懂得哥哥的心思,她托三毛一定要给荷西一封信,匆忙间,伊丝帖找来信封写上地址,三毛用英文简单写了:「荷西,我回来了!」以及她的地址,伊丝帖立即把信发出去了。
荷西在画报上剪了很多潜水者的漫画贴在信纸上,在旁边注上:「这是我。」他急于让三毛知道他的归程,从妹妹那里拿到三毛电话,从南部打长途电话告诉三毛他是哪一天回来,请三毛一定要等他。但是三毛这天到山区的小镇玩到天黑,把这事忘了,回家后,朋友说有人打了十几个电话找她,此时,又来一个电话,昔日马德里大学一个女友请她立刻到家里来。
朋友带三毛进入房间后,要三毛把眼睛闭上,随后将门关上出去了。接着又有人开门走进来,用一双很温柔的手臂,从背后把三毛整个人环抱起来在房间里打转。哎呀!竟然是个子高大、长满胡须的荷西。三毛高兴地尖叫起来,快乐地拥抱他,亲吻他。他长大了!
荷西急迫地说:「来!来!来!到我家去,有样东西给你看」
到了他家,荷西把门打开,满墙全是三毛放大的照片!
三毛很不解,她从未寄照片给他?。荷西经过徐伯伯家,不时将三毛寄来徐家的照片「偷走」,送到照相馆去翻拍放大。由于年代已久,照片都发黄了。三毛看着满墙的照片,再看看眼前的男人。
「荷西,记得你六年前的最大愿望吗?如果我告诉你,我要嫁给你,会太晚吗?」他流着眼泪说:「天啊!一点也不晚!一点也不晚!」
荷西是个兴趣十分广泛的人,他在学校学的是工程,可他爱上潜水,在这个世上,他执着两件事,一是从少年时期对三毛的爱,以及他对大海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