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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完本)-第2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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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着木柴拨着火。火坑旁绿草如茵,一个裸身女子躺在花枝堆成的花山中间。仔细看去,那花山却堆在一层白花花的木柴之上。花山前坐着另一个人,粗布大袍已经看不出颜色了,披肩的长发灰白散乱。他身旁放着一个很大的酒坛,淡淡的酒香随风飘了过来。尽管是背影,也可以看出,他正在敲着一个破烂的瓦盆吟唱,那悠扬嘶哑的歌声说不清是快乐还是忧伤,听得几个人都痴了:


    方生方死兮方死方生


    其始而本无生兮无生也本无形


    非徒无形也本无气兮杂若恍惚之间矣


    形变而有生兮再变而为死


    春秋冬夏四时行兮死为达生


    不问生之所以为不问命之所无奈


    人欲免为形者兮莫如弃世


    弃世则无累无累则正平


    正平则与彼达生兮达生者不朽矣


    “夫人死了,他还鼓盆唱歌?”嬴华低声问。


    张仪一声长长的感叹:“死为达生,大哉庄子也!”


    孟尝君低声道:“一步来迟,庄子夫人竟去了,我等便在这里陪祭了。”


    布衣散发者一声高亢的吟哦,站了起来,提起酒坛绕着花山洒了一圈,又将坛中剩酒全部泼洒到花山之上,高举双臂对着花丛中裸身女子喊道:“夫人——你终究脱离了人世苦难,一切忧愁都如风一般消散!快乐地去也,你已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了——”说罢深深一躬。火堆旁的年轻人拿起了一根熊熊燃烧的木柴,走了过来递给他。


    布衣人举起火把,从容地伸向花山下的那片木柴。一簇火苗冒了起来,渐渐地,木柴燃起来了,花山燃起来了,熊熊火焰吞没了花山,吞没了那静静长眠的裸身女子。布衣人在随风飘散的烟火前默默地伫立着,没有哭声,没有笑声,直到熊熊火焰化成了淡淡青烟。


    “吔!他竟烧了夫人……”绯云惊骇得一个激灵。


    张仪低声道:“这叫火葬,墨子大师便是如此升天。”


    “噢呀孟尝君。”春申君低声惊呼,“先生要走了?你看!”


    只见布衣人从茅屋里走了出来,背上一个青布包袱,手中一支碧绿竹杖。火堆旁的年轻人笑着跪在布衣人面前道:“老师,你真的要一个人走了?”布衣人笑道:“蔺且啊,你有你该做之事,何执于行迹之间也?”年轻人笑道:“老师,你就不怕蔺且再来追你么?”布衣人笑道:“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吾却何以知之?”年轻人恭恭敬敬扑地拜了三拜,声音哽咽起来:“老师,保重了。”


    布衣人大笑而去,一路吟哦随风传来:“风起北方,在上彷徨,天其运乎,六极五常……”


    “噢呀孟尝君,我去追先生回来了!”春申君大步疾走,去追那布衣人。


    茅屋前的年轻人拦在了当面,拭着泪眼笑道:“春申君,无用也,老师的心早就走了。”春申君怔怔站住,顿足长叹一声,对着山道长长呼喊:“庄周兄——等你了——”


    谷风习习,一阵笑声在空山中荡开,终是渐去渐远。


    张仪一直默然伫立着,心底里一片空白。孟尝君笑道:“张兄,去看看蔺且吧,庄子连他这个唯一的学生都丢下了。”来到茅屋前,年轻人苦笑道:“孟尝君,我还是没有留住老师。”孟尝君喟然一叹:“蔺且啊,先生走了,你到稷下学宫去吧。”蔺且摇摇头:“不,我要整理老师的文章。”春申君笑道:“噢呀蔺且,你可真糊涂了。孟尝君请你去稷下学宫,为的就是教你无衣食之忧,更好整理文章了。”蔺且淡淡笑道:“离开这蒙山逍遥峰,便没有老师文章。”


    “却是为何?”孟尝君大是惊讶。


    蔺且笑道:“老师根本不看重文章,走到哪里心血来潮,便写下一篇。有的刻在树干上,有的写在山石上,有的还写在陶盆上,有的还不知道写在何处。我每日都要在山里搜索,有些还没有抄完,字迹便看不清楚了……”


    “吔——这里有字!”在旁边转悠的绯云突然惊讶地叫了起来。


    几人过去一看,只见一片半枯的竹竿上刻画着一个个清晰的字迹。蔺且笑道:“这是师母病重期间,老师不能走远,每日在这里转悠刻下的了。”孟尝君不禁顺着竹竿边走边念道:“世之所贵道者,书也。书不过语,语有贵也。语之所贵者,意也。意之所随,不可以言传也。而世却贵言传书。世虽贵书,我犹不足贵也,为其贵非其贵也……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悲夫,世人岂识之哉……”念着念着,孟尝君打住了。


    “噢呀岂有此理?没有书,哪里有学问了?”


    张仪笑了:“庄子本意,我看却在这几个字:书不如思贵,意不可言传。说到底,是教人多思深思,切莫草草立言。”


    蔺且笑道:“先生果然智者,老师也是如此说。”


    孟尝君大笑:“蔺且啊,我等与这位智者,今日住在这里如何?”


    “自然好。”蔺且高兴地笑了,“诸位稍待,我去拿坐席。”说着进了茅屋,抱出一摞草垫,递给每人一个,又去提来一个粗陶大壶与一摞粗陶大碗,给每人斟了一碗殷红的凉茶。几人围着火坑坐定,孟尝君道:“蔺且啊,我等方闻你师母病体不佳,特意来拜望探视,如何便骤然去了?”蔺且一声叹息眼圈先红了:“师母多年操劳,原是有痼疾在身,却不告老师。老师粗疏不经意,只以为寒热小病而已,每日进山采撷草药……不想前日三更,突然去了。”


    众人听得一阵唏嘘。张仪笑道:“夫人逝去,庄子鼓盆而歌,花山火葬。此等达生意境,原非常人所能解。我等还是追随庄子性情,将夫人之死,看作达生快乐的好。”


    “张兄此言大是!”孟尝君笑道,“蔺且,你说?”


    “自当如此。原是蔺且天分差,难追老师高远,犹如蓬间雀之与鲲鹏也。”


    一言落点,众人都笑了。孟尝君与春申君解下随身背来的酒袋,绯云也解下张仪给庄子准备的酒袋,又一一泼去陶碗中残茶,用茶碗做酒碗,几个人饮了起来。这时,蔺且用一只大木盘盛来了大块的带骨羊肉,一股肉香浓浓地弥漫开来。春申君惊讶道:“噢呀,蔺且本事见长,能狩猎了?”蔺且笑道:“春申君不晓得,师母病重时,这只羊在茅屋前卧了三日三夜,只是不走。老师说,这是上天所赐,是羊之达生。我去捉它,这只羊动也不动。老师为师母烤了半只,可师母只是闻了闻便去了……”说着,蔺且的眼圈又红了。


    众人一阵默然,嬴华绯云都别过了头去。还是孟尝君笑道:“张兄不知,庄子的奇遇异事多了,桩桩都令寻常人不能想象也。”张仪看着蔺且笑道:“我只是不解,庄子如此清苦,行迹又大异于常人,何以竟有弟子相随?”


    孟尝君饶有兴味地笑了:“我也不清楚,蔺且,你说说如何?”


    “噢呀蔺且,我只听先生说过一句,你是上天硬塞给他的。究竟如何了?”


    “也是,老师原本不想收留我的……”蔺且眼望着远山,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个奇异的故事:


    八岁时,蔺且的工匠父亲因打造的战车断了车轴而被杀,母亲、姐姐和他便成了邯郸一家官员的奴隶。母亲与姐姐给主人们洗衣做饭,小蔺且则给马夫做下手杂活。可不到一年,这家官主人战死了。国君没有赏赐,军中没有抚恤,蔺且一家便随着主人的沦落,流失到市井做了乞丐。那一日,小蔺且正在邯郸街头流窜乞讨,不想遇上官府市吏查市,慌忙躲逃间撞倒了一个迎面而来的士子。


    “大人饶了我,小子实在没看见。”小蔺且一头抢地,爬起来便跑。


    “小兄弟,别跑。”士子从地上爬起来笑道,“撞了便撞了,怕我何来?”


    “不是大人,后面市吏追我。”小蔺且惶恐的眼睛滴溜溜打转儿。


    士子笑道:“别怕,跟我来。”说着拉起小蔺且的手,快步进了一家酒肆。


    士子请小蔺且饱餐了一顿,末了笑道:“小兄弟,如有一笔大钱,你想如何用它?”


    “先开脱了娘与姐姐的隶籍,而后嘛,自做营生。”小蔺且回答得毫不犹豫。


    “好,你跟我来。”士子戴上了一顶很大的斗笠,拉着小蔺且来到邯郸最热闹的北门口,“小兄弟,过去看看城墙上那张画像,看准了。”小蔺且跑过去端详了一阵,又跑了回来:“那张画像,就是大人。”士子笑道:“小兄弟果然聪敏,过来,听我说。”士子将小蔺且拉到僻静处道,“你目下到国府去,就说你知道图上这个人在哪里,然后带他们到方才那个酒肆,我再跟他们去。这样你可以得到一百金,再去做你的事。”


    小蔺且默默地转着眼珠低下头:“我,不要那种钱。”回头走了。


    士子却追了上来:“哎,小兄弟,你我商量一番,两个人都有饭吃如何?”


    “你也没饭吃?”小蔺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有短饭,没长饭,明白?”见小蔺且点了点头,士子又道,“你看,我跟他们走,是到那大宫殿里吃鱼吃肉喝酒。你有了钱,也能吃鱼吃肉喝酒。两厢便利,多好。”


    “那你自己去找他们多好,要我说做甚?”


    “小兄弟不明白。”士子低声道,“我自己去,多丢面子。要他们来请,才吃得气派,明白?”


    小蔺且笑了,去宫门前报了官,领着一队车马接走了士子,自己得了一百赏金。一家人脱了官府隶籍,还在邯郸开了一家小小的酒肆。后来蔺且渐渐长大了,听一个常常光顾他家酒肆的书吏说:他当年举发的那个布衣士子,叫做庄周,学问很大,经常谈论天下剑术;赵侯也酷爱剑术剑士,自然也很想见到论剑的庄周。书吏说得绘声绘色:“几年找不到这个庄周,赵侯便想了这个绘影缉拿的法子。嗨,不想立即见效,应在了你这个小乞丐头上!蔺且,你命好啊。”


    从此,蔺且心中有了庄周这个名字。当年那个身影整日在他心头晃动,连做梦都是那个影子。他见到读书人便打问,可谁也不知道庄周在何处?蔺且十八岁那年,几个游学士子在他家酒肆兴致勃勃地议论一篇传抄天下的文章,大谈庄子如何如何。蔺且立即上前恭敬一礼:“敢问先生,庄子可是庄周先生?”游学士子大为惊讶:“是啊!你也知道庄子大名?”蔺且又问:“先生可知,庄子目下居住何处?”士子们都摇摇头,有一个忽然笑道:“我听一个人说,好像在楚国。如何,小兄弟要找庄子拜师求学?”士子本来是戏谑一句,不想蔺且却是正色高声:“正是。”逗得几个士子哄然大笑。


    蔺且与母亲姐姐一说,卖了酒肆,在邯郸郊野买了一片桑田盖了两座茅屋。安顿了母亲姐姐,蔺且便带着剩下的钱上路了。赵国、魏国、韩国、楚国,一路寻觅,半年便没有钱了。蔺且没有回头,一边给人做苦工一边乞讨,千辛万苦地找了三年,最后终于在宋国蒙邑的一座漆园找见了庄子。那时候,庄子正做着漆园小吏,见蔺且千辛万苦地找来,惊叹之余留下他做了个漆园工匠,却不答应收他做弟子。蔺且也不着急,整天除了默默做工,便是留心庄子随处挥洒的文字,一片一片地收集珍藏。三年后庄子不做漆园吏了,要搬到山里去了。那时候,蔺且已经是漆园有名的漆工了。庄子叮嘱蔺且好好做工,攒一笔钱回去孝敬母亲,一辆牛车拉着夫人与几个包袱走了。


    到了蒙山,庄子在修建茅屋时惊讶地发现了神助:白日明明砌了半人高的墙,过了一夜便陡然变成一人高了。正没柴烧了,墙下便有了一摞码得很整齐的砍柴。庄子夫人聪慧过人,笑着劝道:“夫君啊,你还是收下蔺且吧,我看他与你一般,都是痴心放任的种儿。”庄子笑道:“蔺且在漆园里,如何去收?”夫人笑道:“不,他就在山里,你喊几声试试?”庄子便高声喊道:“蔺且——你在哪里——你出来——”话音尚在山谷回荡,蔺且已经站在了庄子面前。


    “蔺且?你在何处?”


    “我在山里。”


    “在山里做甚?”


    “听老师与天地对话。”蔺且说着,从怀中摸出一片柔韧雪白的树皮内瓤,上面赫然便是木炭大字“逍遥游”。庄子哈哈大笑:“好啊好,天地要留下庄周,竟派了一个蔺且来也!”


    就这样,蔺且成了庄子唯一的学生。


    众人听得感慨唏嘘,张仪叹道:“还是庄子说得好,天地要留下庄子,于是便有了蔺且啊!除了天意,还有何说?”孟尝君思忖一阵笑道:“蔺且啊,先生在时,我等想请他出山不能,接济他又不要。目下他去逍遥了,你承担着传扬庄子的重担。我看,你便做稷下学宫的院外学子,我叮嘱学宫给你在这里起一座庭院,每月送几石禄米,你只安心收集整编庄子文章便了。”春申君连连拍掌:“噢呀,好主意!我如何便没想起了?你要不愿到稷下学宫,我教楚国管你如何?”蔺且笑道:“便是稷下学宫吧,可有一条须得听我。”孟尝君慨然道:“你但说了。”蔺且道:“三年为限。三年后,我将《庄子》留下一部给稷下学宫,我也要寻觅老师去了。”


    孟尝君一声叹息,默默点头。众人听得百感交集,恍恍惚惚说不清何等滋味儿。


第十三章最后风暴(3) 

    三、英雄之心恩怨难曲


    回到临淄,孟尝君立即进宫继续他的“磨王”功夫。


    这次倒是齐宣王着急了,一见孟尝君到来,立即说了两则消息:一是赵雍已经从云中回到邯郸,赵国的变法大计已经确定:以“变兵”为主,目下正在与肥义、平原君等秘密谋划,预料明年将有大举动。二是燕王已经将全部大权交给了子之,子之正在整肃吏治,大批裁撤燕国老世族官员,据说明年便要推行“子之新政”,燕国朝野目下一片风声鹤唳。齐宣王显然有了一种急迫感,想赶紧在齐国动起来。孟尝君笑道:“我王但有变法心志,便须谋定而后动。我看还是请武安君全盘谋划,不必与别国虚争声势。”齐宣王道:“也是,你便说,如何做法?总不能不动了?”孟尝君道:“我王须仿效秦孝公,只要一件事做好:用好苏秦,给苏秦足够权力。”齐宣王思忖一阵道:“好!你知会苏秦,准备好变法成案,本王立即着手为他铺垫。”孟尝君大是兴奋,向齐王深深一躬:“如此则齐国幸甚,我王幸甚!”告辞出宫,匆匆去找苏秦了。


    临淄城南有一条小巷,名字叫做客巷,住着十几名客卿,苏秦也住在这里。


    客卿,是诸侯林立战国纷争时的一种官场异象。究其实际,客卿不是官员,而只是国君赐给外国流亡官员,或一时不好安置的人物的一个官身名号,表示国府在养着你而已。客卿既无爵位等级的高低,也无官署可以归属,更无实际执掌,日常费用由掌管邦交的官署通过驿馆吏员来供给,实际便是寄居而已。中原各国的客卿,通常都是住在驿馆当做宾客。齐国富裕,也素有敬贤之名,给客卿每人配有一座府邸一辆车。说是府邸,实际上是一座五六间房勉强算得上两进的小庭院;说是车,却不是有伞盖高低之分的轺车,而只是一匹马驾拉的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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