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一个 文章合集_韩寒-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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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又继续写这种奇特文法的中文告诉我们他40年前在泰国住过三年,所以会泰文,这次来清迈是为了跟朋友会面。一路上他都扭头看着飞机窗外黑漆漆的夜空,脸上一种怀旧和惆怅的表情。波跟我说:“他来清迈应该是会多年前的老情人吧。”我觉得也是,否则他脸上不会长久地驻扎着这种少年般忧伤的神情。我们住的酒店里也有两个日本女人,虽然她们穿着跟中国人无异,但是吃早餐时她们就已经化好无懈可击的妆容这一点出卖了她们。另外,我们在清迈四处都遇到那个像小田切让的日本男人,他几乎无处不在:跟我们坐同一辆车(清迈街头满是红色的车子,后面拖着一个大车厢,里面有两排座位,招手即停,每个人20泰铢或者30泰铢,车厢后面还有供人站着的架子,人太多的时候,本地人就随意站在后面。介于公交车和的士之间吧。话说在清迈好像根本没有见到公交车,因为本地人都骑摩托。)、在逛本地市场时我们见他在像本地人一样在市场内的小摊上吃饭、在周末夜市上他慢悠悠地走在我们左边……黑人和印度人也偶尔能见到,但不太多。我们在曼谷机场见到很多印度人,奇怪的是,每个印度人都买了巨大的平板电视回去,有人一下子买三台等着托运。泰国的平板电视到底比印度便宜多少啊?!
所以在清迈,你并不能特别清晰的感觉到这是一个泰国的城市,它就像是独自屹立于某个地方的、平和的小联合国。就像我们现在躲雨的这片地方,共同的语言是英文,人群中时不时发出各个国家的惊叫声(每个国家的惊叫声都不同哦)。外面电闪雷鸣,里面各种人民开始互相跟身边打着招呼。因为人多有点闷热,前面有个日本大叔忽然打开他的袋子,转过来送给我和波一人一把小扇子,上面画着三个日本小人,很可爱。我说:“卡哇伊!”大叔有点惊讶,又很高兴,以为我是日本人,讲出大串日文,但我接下去就只会说“以代以代”了,这是我唯一掌握的两句日文······只好解释说自己是中国人。正在这时“啪”的一声,停电。各国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日本大叔也发出日本式的惊叹声。有站在中间的某人,目测不知为何觉得应该是德国人,他打开一只手电筒,笔直地射向屋顶,就像在屋顶上安了一盏灯。人群又放松下来了。墙壁上几只壁虎自顾自慢悠悠地吃着蚊子。
大叔的同伴也转过身来,大叔用日语跟他讲,大意是(我猜的):“我送这个女生扇子,她还跟我说卡哇伊呢。”同伴的神情就很讪笑,大意是(波猜的):“还送小女生扇子哦,你这小子有一套哦!”两个人兴高采烈地讲了一会儿,那个同伴就拿出相机要给我们拍照。波用扇子挡住半个脸,他很失望,各种手势,拍胸脯,大意是(我们猜的):“不是吧,是我哎,我又不是坏人……是我啊!”我们就只好让他拍。他拍好后递给我们看,当然黑暗中闪光灯下拍出来实在是鬼影憧憧。他问我们:“facebook?”我们……这时原先那个大叔就向他解释,大意是(我们猜的):“中国上不了facebook的啦!”他的同伴面露惊异之色:“哦,真的哦?”我们笑而不语。而旁边那两个欧美青年几度搭讪泰国小姑娘也以失败告终,泰国小姑娘除了温柔地笑之外什么都不说。
雨慢慢小了,我们还没跟大叔表达一下对送扇子这件事的谢意,大叔们已经转身走了。竟然一共有三个日本大叔,还有一个一直在默默拍照片,发呆,根本理都没有理我们几个。三个一起出游、性格各异的日本大叔,简直就是一部小清新日本电影的题材,一直没转过身来的那个毫无疑问应该让阿部宽来演。
随着雨势更小,各国人民一哄而散,无国界躲雨联盟随之瓦解。之后几天,我们百无聊赖地在酒店的阳台上吃水果抽烟,还一直扇着那把日本扇子。说来,这便是旅行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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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79 葬礼
txt。小说。天+堂
作者沈大成
公司
当我长大成人工作了几年之后,开始觉得一个家族也是一间公司。
在这间公司里总有一个最高权威,他加入的时间十分之早,树立了绝对的威信,他说出的话全部人要听,是一位总裁。总裁以下有几个部门,各部门分开办公,独立核算,一般互不干涉,偶尔会因为争夺利益展开攻击。每年春节,平时不常碰面的各部门必须聚在一起开年会,所有人要坐下来吃饭。总裁坐在最重要的位子,老员工们负责给年轻的员工包红包,虽然公司各有不同,但这是铁律。春节以外,偶尔也会召开全体大会,这种情况总归大喜大悲,要么是有新员工加入的婚礼,要么是有老员工离职的葬礼。我在家族这间公司待的时间越久,目睹有人离职的次数就越多。我自己越成为一位老员工,和那些离职的人的感情就越深厚,这场大会就越让我感到痛苦。
不久之前,我们又召开了一次大会,就这样送走了小俞。小俞是我的堂姐夫,我们两家人一直很要好,彼此以诚相待。这比当年送走老一代领导人爷爷奶奶,或是比送走中层干部大伯母,都更让我体会到一种真诚的悲伤,眼泪一直无法忍耐地掉下来。
从家族中离职,和离开一间真正的公司不同,离开的那个人不需要递交辞呈,你也不能挽留,他离开后并不服务于一个新东家,这样你也就无法在经过那里时把他叫出来吃个午饭,一次离职,永不回头。
我看着周围的与会人员,大家的脸都很悲伤,而且每开一次会,大家显然也都更老了。我心想,也许过不了多久,又将送走你们之中的谁。大家都一个个不可违抗命运地离去,所幸应该也会有新人加盟,当时间久久地流逝,公司将会完成一轮彻底的换血,它仍将以它的方式运转,又会召开各种大会,而你也不在,我也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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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上,小俞的女儿念了悼词,真是糟糕至极。
那不是你的为人很好的爸爸吗,心里想着他,怎么会写出那样的陈词滥调?你确实只把他当爸爸,而不懂他作为一个人的好处吧。我想代替她重新为小俞写一份。如果这真是一场公司大会的话,还应该做个power point,简单地介绍一个普普通通,一世勤劳本分,又潇洒的人。
page1:酒。
小俞是我认识的所有人中最有古风的一个。他一天要喝三次酒,他像是武侠书里嗜酒的大侠,不管你是早上、中午还是晚上,只要见到他一会儿,不久就看到他开始喝酒了。他怒饮黄酒,鲸吸干邑,狂啜伏特加。酒量很大,却既不把自己喝醉,也不去灌别人。如果酒已经像是水一样的存在,是不用借它任性的。
page2:酒馆。
小俞和我姐姐辛辛苦苦开了两间饭店,所以他每天坐在自己的店里喝酒理所当然,就像一位退隐的大侠在闹市中开出一家酒馆,他喝喝酒,看看往来的客人,度过了春夏秋冬。开饭店就是每天都要很早起床,而且每天都要上班,而且要应付各种打秋风的人。每一个饭店老板都是一位江湖儿女,笑着迎客,冷笑着退敌,可软可硬。
page3:命。
小俞待自己人亲切,有一天笑嘻嘻地抱着亲戚的小婴儿,把他放在自己肚子上玩,突然被踢一脚,感到剧痛,去医院一看,肝癌晚期。他便和我姐姐聘了人顾店,两人出门去旅行一趟。回到家中,他心想,姐姐以后一个人也照顾不来许多,商量之后将一间店几乎是双手送于需要的亲戚,消除家族中的一桩隐忧。珍宝财物,辛苦捡拾,洒脱放手。不久就死了。
page4:样子。
我最后一次见到小俞,他本来黑发中夹杂白发,那时变得满头雪白,非常消瘦,我跟他说了声再见,他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就飘走了。我现在想起他,就会想到他的眼神。我要在这一页放几张参考图,有行走不良的傅红雪、看不见的花满楼、鼻子不灵的陆小凤、没有右手的杨过……和那些有毛病的大侠一样,小俞是斜视,他看着你的时候,有一个瞳孔会独自跑去远方,不知道它在注视什么。那天,当亲友们聚在一起,我们看着他,小俞用他分岔的眼神看着我们,我们彼此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人到那时,心中会想些什么?
last page:thanks!
我
葬礼上,在哭之余,“不知道照片会不会修得好一点?”这样想着,我就特别留心看了看遗照。小俞在黑白照片上,还是以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们大家。
死去的人真的喜欢注视着这种葬礼吗?还是说这是身体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刻,所以什么也都忍下了,任由你们去弄。我想象着自己到了这一刻,眼见各种哭得不好看的亲人们的面孔,会不会觉得又伤心又难堪,由于难以直视,说不定我会在照片上把眼睛闭起来吧。
首先,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睡在一口棺材中任凭人参观化妆后的硬了的脸,就一点也不使人向往,即使是活着的时候,很多人也不想被人看到睡态,明星在飞机上不是都戴着帽子和口罩睡觉吗。哀乐也希望能自主选择,未来的那天轮到我了,就放一支sting的《fields of gold》,金色的麦田啊,男人的臂弯啊,女人倾泻的头发啊,那些歌词听起来比较能抚慰人心。另外,也请不要都站着,一批批围上来对我鞠躬,这难道不会让我很想起身回礼吗?
到那一天,你们就选一个宽敞舒适的地方,坐下来吃顿特别好吃的下午茶,每当谈到我就快要有一些难过翻涌着越过警戒线的时候,立刻有人带头说上几句笑话,就这样控制着体面,千万不要让死了的我感到难堪。你们在天黑前散场回家,就像平时聚会结束,或是下班后一样,只是心里的情绪稍微比平时浓了那么一点,但走上一段路也就消散了,从此以后就别那么想我了。现在有些地方的葬礼习俗是,会送给吊唁宾客毛巾和巧克力,所以你们走的时候手里拿着巧克力,我会尽量送给大家可可含量高的优质的巧克力。
这就是我觉得还不错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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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80 二师兄
[t。xt小,说[天堂}
作者桑格格
来摆哈最近认识的二师兄。
二师兄,成都人,中等偏胖,肤白显年轻,一对浓眉毛下面一对炯炯有神的小眼睛,标准蜡笔小新长大版。是个搞收藏的,说上去有点高雅,但是他会用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盯着你的眉心中正,咬牙切齿地告诉你:高雅?我们只有獠牙!
他喜欢冲壳子,但是脑壳跟不上嘴巴,逗起来之好耍。我最爱逗他,两句话保证把他惹毛。他正要给我冒火,我换副乖嘴脸问他:要是我回成都来你拿不拿车子来接我喃?他立即胸脯一拍:老子背你回去都要得!
二师兄每次来北京都住在国际酒店,据说拍卖会在那儿搞。但是不搞拍卖会的时候他也住在那儿,虽然他自己觉得那儿不咋地又贵,还不好打车,但是不知为什么还是会住在那。他说:莫法,恋旧。
由于酒店不好打车,他多有经验带我们走背街,说只有这个口子才有车。吃喃,也吃不上啥好的,几个歪川菜馆子整得他肚子叽里咕噜乱叫,他也不换。我说带他去吃点好的,他摆摆手:算了,忍两天就回成都了。还加上一句:难得打车。
他在夜色中走向他那背时的国际酒店,双手倒背,看着深蓝色的夜幕喃喃自语:狗日的没整饱得嘛……
二师兄身材有点五短,但还是多讲究的。每次来穿得多体面。我说:也,师兄,你还整得是拔布瑞嗦!他得意地一抖:裤儿也是!我嗯了一声:果然手脚一样长。
我们吃完饭,一边点烟一边吩咐二师兄:快去把单买了。他喔一声,站起来就走。背影堪比朱自清。
他和别个争论啥子是正宗太极拳,分别各自在网络上找了一个门派的太极拳视频,都说自己喜欢的那一派才是资格的。他说不过人家,气呼呼地坐在地上反复说:你们懂个屁你们懂个屁。我过来主持公道,看了一眼视频,二师兄完败。他坐在地上还在蹬腿:这是我的朋友,人家是太极拳高手,是我的朋友!你们懂个屁!几乎就要哭了。
我清了清嗓子,对大家说:看得没有!交朋友就要交二师兄这样的朋友,朋友随便咋个错都要护短!没有啥子对错,没有啥子是非,只有——交情!壮哉,二师兄。
他更加脸青面黑,出气不均匀,从地上爬起来就回他的国际酒店了。据说回到国际酒店失眠一晚……
第二天,我们去算命耍,问他去不去,他在电话里有气无力地说:要。我正好有点怀疑人生。
从算命大师屋子里出来,他兴奋地说:人家说我的长相有90分!我啧啧两声:你确定?他脸都笑烂了:咋个不是喃,人家亲口说的。我说:算命的都喜欢说缩语,90的意思就是,100减90。鉴于你算术不好,我好心直接告诉你答案好了,等于10。100满分,你得10分,我认为,这个大师确实是大师,说得太准了。
他哇哇大叫:个死女娃子个死女娃子。然后,一路上都想着怎么报复。我心情不错,开始哼起歌来。他走到边上,嘿嘿笑了两声:五音不全还喜欢唱……我的死穴就是听不得人家说我唱歌不好,我立马变了脸,狠狠甩头就走。
他扑爬跟斗地跟在后面:哎呀生气啦,哎呀真的生气啦。
他好容易把我哄回来,我勉强再一次接受了他的友谊。他就说:你说,你在成都有啥子摆不平的,给我说!我去给你摆平!我说:我有个好朋友叫豆总,你帮我照顾下。他直接回答:她账号拿来,我按月打钱。
说起当年我惹了某“黑社会”的桥段,他的小新眉毛一下就竖起来了:哪个?!唵?!这是哪个?!狗日的敢在老子地盘上绍皮!弄转来!我战战兢兢地说:都十多年了……算了……他继续咆哮:随便好久!喔!老子不认黄!老子要把狗日龟儿子弄死,说,是不是张二娃!是不是屎老憋!是不是廖弹娃!格老子的,必须弄!马上弄!现在弄!立——刻——弄——!!
他一连串“弄”,简直是声震云霄。我走到阳台,他跟到后面“弄”;我走到客厅,他也跟到后面“弄”,我走去厨房端了一碗杂酱面:来,师兄吃杂酱面,莫呕气了!他马上过来端:啥子酱的?
二师兄说是要帮助中国传统文化传承,要建个武馆。我说哪个来教喃?他正要脱口而出,突然想起了什么,吱吱唔唔说这个不消你管。我说:是不是上次视频上那个打太极的你的朋友?他点点头,有点委屈又有点忌惮地分辨到:人家真的是高手嘛。
我就不忍心打击他了,只是循循善诱:你看哈,师兄,就算你这个朋友真的是个高手,开武馆,租场地、买耍当请师傅,开销好大喔!他窜了起来:我都想好了,扯一幅张大千来买了,足够!我什么都不说,怜悯地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说了句:你多保重。走了。
二师兄每次和我过招都要落败,但是屡败屡战,输人不输气势。他实在找不到啥子话题和我过招,看我看了半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