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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王跃文梅次故事-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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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与香妹同枕共席的感觉已经很陌生了,甚至这几个月他很是萌生男人的冲动。 

可这会儿他真的躺在夫妻俩共同的床上了,关于夫妻生活的所有记忆,一瞬 
间全部复活了。香妹曾是一位多么温柔可人的妻子! 

可是,整个中午香妹都没有进房来。朱怀镜一个人火烧火燎地激动过后,精 
疲力竭地沉沉睡去。直到下午四点多,他才醒来。在醒来的那一霎时,他惊了一 
下,身子微微一抖,脑子一片空白。他知道香妹肯定又上班去了,儿子不是在看 
电视就是在玩' 电游'。他不想起来,躺在床上望天花板。他不知道香妹能否回心 
转意。 

朱怀镜这次下了决心,非说动香妹不可。他没有再去在乎时间,只是躺着。 

听见香妹回来了,他也不起床。听着晚饭熟了,香妹有意高声叫儿子吃饭了。 
他还是没有马上起床,想等等是否会有人来叫他吃饭。 

他听到了碗碟声,知道他们母子俩已开始吃饭了,没有谁来叫他。 

他有些生气,但也只是赌气再躺一会儿,最后自己起床了。他有意显得轻松, 
夸张地搓搓手,说菜好香!没有人答应他。一家人依然干干巴巴地吃饭。 

吃完饭,朱怀镜全身汗腻腻的,很不舒服。他想马上洗澡了,却又正是新闻 
联播时间。因为职业关系,朱怀镜一般不会错过看新闻联播。 

可他今天只是稍作犹豫,就决定去洗澡,新闻不看就不看吧。他自己的事情 
糟透了,什么国家大事都见他妈的鬼去! 

凉水冲澡,痛快淋漓。但洗完之后皮肤发烧,又是大汗。心静自然凉,可他 
的心烦躁死了。儿子晚上不做作业,在看电视,朱怀镜便陪着看。香妹却是躲着 
他,去了儿子卧室。他怕晚上两人睡不到一起,没机会说事儿,便硬着头皮推开 
了儿子的房门。没有开灯,黑咕隆咚。朱怀镜开了灯,见香妹向隅而卧,身子躬 
得像只虾。 

' 我想同你商量,请你同我一起到梅次去。' 朱怀镜站在床边。 

香妹没有回答他。 

' 一家人在一起,对儿子也好些。' 朱怀镜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香妹还是没有回应。 

' 琪琪这孩子,性格好像都变了……' 朱怀镜抬手去扳香妹的肩。 

' 别碰我!' 香妹肩膀一甩,呼地坐了起来,冷冷地瞪着他。 

他终于愤怒了,扑过去,压着女人,扯她的衣服。香妹闷在他身下,呜呜地 
叫着,挣扎。他本来兴趣索然,却强迫自己兴奋。任女人怎么挣扎,他却狂暴地 
揉搓她亲吻她。过了好久,女人耗尽了力气,一动不动了。他却是自欺欺人,想 
像着女人被降伏了。他骑在女人身上,尽量夸张着男人的勇武和尊严。 

香妹躺在那里却像一袋打湿了的灰面粉,冷冰冰,腻巴巴。完事之后,朱怀 
镜的懊恼比手淫还难受。他下了床,脑子昏沉沉的。他不呆在客厅,也没有去卧 
室,去了书房外面的阳台。他先是坐在地板上,然后就躺下了。很闷热,又有蚊 
子在耳边嗡嗡叫着,还可以闻到灰尘刺鼻的霉味。 

窗外天幕上,星星拥挤着,你不容我我不容你的样子。朱怀镜像位自虐者, 
忍受着蚊叮虫咬和酷热,躺在肮脏的地板上,遥望星空,胡思乱想。他和梅玉琴 
的那些事,终究会让人们慢慢淡忘的。权力、金钱和女人的故事每天都在演绎, 
人们听故事的心情也和欢场定律一样,习惯了喜新厌旧。不管他会怎样思念那位 
可怜的狱中女人,别人不会再对他们的风流韵事感兴趣。 

第二天老大早晨,听着香妹上班去了,朱怀镜才爬了起来,往屋子里走。他 
仍沉浸在昨夜的情绪里,身子虚飘飘的像个梦游人。可他猛然看见了儿子,浑身 
一热,便无地自容了。好在儿子并不望他,只顾玩着' 电游'。他忙做贼似的,闪 
进了卫生间。照照镜子,见自己头发散乱,面色如土,衣服脏兮兮的。 

朱怀镜站在莲蓬头下,一任冷水冲洗,顿时鼻腔发酸,眼泪长流。 

一切都糟透了,儿子呆得像根木头,妻子冷得像条死蛇。人一辈子,再怎么 
风风光光,或者浑浑噩噩,家总是最后的归宿啊! 

朱怀镜想,也许单靠自己这张嘴皮子,只怕说服不了香妹了,得请亲友们出 
面劝劝才是。到了这份儿上,也不怕别人说他们夫妻关系如何了。家家有本难念 
的经,谁都理解,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荆都离梅次远的很呢,荆都这边有人知 
道他们夫妻不和,而到了梅次人的眼中,他们或许又是模范夫妻哩。毕竟在外人 
面前,香妹懂得护面子。 

朱怀镜冲了澡,就坐在卧室里打电话。他打着哈哈同朋友们聊天,然后再请 
人家这几天有空来家里坐坐,劝劝香妹。都是有些脸面的朋友,哪有不答应的道 
理?朋友们知道他回来了,难免要请客。他没有心思陪朋友喝酒,把所有饭局都 
推了。 

于是从当天晚上开始,不断有朋友上门来。朋友们多是夫妻双双上门。朱怀 
镜陪朋友在书房里聊天,女人便陪香妹在卧室里说话。最初几天,任人怎么说, 
香妹都是默不吭声。过了几天就喋喋不休,哭哭啼啼,诉尽委屈。后来又是低头 
不语,任人游说。 

好几天过去了,朱怀镜觉得没希望了。看来香妹对他是心死了。他无可奈何, 
准备第二天回梅次算了。不料这时,有天深夜,香妹躺到他床上来了。 

' 这辈子,不想同你在一起也没有办法了。真是冤家对头啊。' 香妹叹道。 

朱怀镜伸手揽过香妹,她也不冷不热松松软软地弯在他的胳膊里。 

' 你想去哪个单位?' 朱怀镜问。 

香妹说:' 哪里都行,只要有工资。' 朱怀镜说:' 你就不要再赌气了,好 
好想想,我好同缪明同志说去。给别人安排工作,我可以随便怎么同下面打招呼。 

是你的事呢,我就得请示缪明同志了。' ' 是啊,朱书记对自己一贯要求严 
格啊。 

' 香妹嘲讽道。 

朱怀镜不往心里去,反而听做玩话,笑道:' 不是我要求严啊,是你的架子 
太大了,我没资格管啊。' 香妹并没有笑起来,闭目寻思片刻,说:' 方便的话, 
就去你们地区财政局吧。我长年搞财会工作的,去了也不会白拿工资。' 朱怀镜 
当晚就打了缪明电话,说香妹答应调梅次去。 

缪明很高兴,说房子安排好了,是老专员范家学的房子。范老专员早就随女 
儿到美国养老去了,这边房子一直是他家亲戚住着的。 

第二天,一家三口刚吃完晚饭,陈清业打电话来,说来看看朱书记。 

不知他从哪里知道朱怀镜回荆都了。朱怀镜今晚本不准备会客的,他想好好 
陪陪香妹,因为明天一早就得回梅次去。可是陈清业电话里很是客气,他也不好 
推脱。在荆都做生意的乌县老乡中间,陈清业给他的印象最好。 

一会儿,门铃就响了,知道是陈清业到了。像陈清业这种身份的人去拜访人, 
总是事先做好了一切准备,到了人家楼下,再打电话联系。 

别人要是不在家,或者不方便接待,那就改天再来。要是别人说行,他马上 
就到,免得人家等候。他们最不怕走白路,最不怕耽搁时间,最不怕麻烦。他们 
就靠这本事讨饭吃。 

开了门,果然陈清业到了,身后随着两个人,都搂着纸箱子。一箱鲜提子, 
一箱果奶。这都是平常礼物,不会让人脸上过不去,朱怀镜只是说了句:' 清业 
你客气什么?' 陈清业只是笑笑。随来的两个人放下箱子,笑着道了声朱书记好, 
就要出门。朱怀镜请他们坐,两人只说车子在下面。陈清业说让他们下面等吧。 

朱怀镜也不强留,客客气气地送两人出了门。 

香妹倒了茶出来,满面春风的样子。她招呼一声客人,就同儿子去了里面房 
间。朱怀镜递给陈清业一支烟,笑着问道:' 清业生意越来越发达了吧?都买小 
车了?' 陈清业摇头一笑,说:' 发达什么?有个车,办事方便些。' ' 好啊, 
清业,你好好干,有一天会成为荆都鼎鼎大名的民营企业家的。' 朱怀镜赞赏中 
带着勉励,便不失领导风度了。领导面对腰缠万贯的老板,如果光是赞赏,不轻 
描淡写地勉励几句,难免露出钦羡的意思,就显得掉格了。 

陈清业仍是摇着头,说:' 哪里啊,我才起步啊。一直得到朱书记的关照, 
我心里感激不尽呢!您去梅次好几个月了,我早就想过去看望您,总让七七八八 
的事情冲掉了。这几天正准备去的,知道您回来了。 '  朱怀镜摆手道:' 清 
业见外了,老朋友了,又是老乡,用得着这么客气?有事去梅次的话,尽管找我。 

专程去一趟,就没有必要了。都很忙啊!' 见陈清业老是擦汗,朱怀镜才意 
识到屋子里原来很热,抱歉道:' 热吧?空调坏了。我不在家,也没谁去找人修。 
' 陈清业起身过去,看看空调机,说:' 朱书记,我前天才买了台两匹的海尔柜 
机,原准备放在酒店大厅里用的,功率小了,得换台三匹的。正好,我明天就把 
那台空调搬过来,省得去退货了。' 朱怀镜心里明白,哪有这么巧的事? 

你才说空调坏了,他那里就有台不合适的新空调。朱怀镜一向喜欢陈清业, 
就是发现这小伙子脑子转得特别快,办起事来让你觉得来也来得,去也去得,不 
至于尴尬。' 清业,你赚钱也不容易,还是省着些用吧。 

这空调修修或许还能用的。' 陈清业便说:' 朱书记硬是舍不得这台旧空调 
的话,我拿去修好了,放在我酒店里对付着。' 朱怀镜说:' 谢谢了,清业。你 
嫂子马上也要随我调梅次去,梅次那边气候凉爽,空调不怎么用。' 这话听来, 
不像是不要空调,也不像是要空调,只像在讨论梅次的气候是否用得着空调。 

陈清业用不着朱怀镜明说要空调,也就讨论起气候来了,' 这几年气候越来 
越怪了,梅次那边也不像原来那么凉爽了,这我知道。如果回去十年,梅次真的 
用不着空调。朱书记,那边房子都安排好了吗?' ' 房子这几天就会安排好,同 
这边的差不多大,也是四室两厅,只是旧了些。' 朱怀镜说。 

陈清业说:' 旧没关系,装修一下就是新的了。' 朱怀镜淡淡一笑,说:' 
装修什么?能住就行。我这种人是身不由己的,天知道明天一纸调令来了,我又 
会到哪里去?装修房子不等于把钱丢在水里?' 陈清业玩笑道:' 不装修怎么行? 

您当领导的艰苦朴素没关系,可也得为嫂子想想哩。嫂子是在城里住惯了的, 
简单的装修还是要的。您也忙,管不了那么多,这事就交给我吧。我自己手下有 
装修公司。' 朱怀镜很神秘的样子,轻声说道:' 还让你说准了哩!你嫂子百事 
都好,就是讲究居住条件。他一直不想过去,就怕那边的房子住不惯。不过现在 
就是有心装修,时间只怕也来不及了。' ' 请问嫂子什么时候过去?' 陈清业问。 

朱怀镜说:' 时间迟早都由她自己把握。不过最快也得一个月以后,最迟也 
不能迟过两个月。过了暑假,孩子就得开学哩!' 陈清业一拍大腿,说:' 这就 
行了嘛!我马上安排人过去,一个月时间装修,绰绰有余。装修完了,再放它个 
二十来天,去去油漆味,保证不用两个月,可以从从容容搬家。' ' 你这边生意 
这么忙,顾得过来吗?' 朱怀镜问。 

陈清业回道:' 这个朱书记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朱怀镜微笑道:' 那就 
谢谢你了。我明天一早就回梅次了,你去那边之前,先打电话给我吧。' 陈清业 
道了打搅,告辞了。香妹出来收拾茶几,问:' 陈清业没事找你,就专为送礼? 

还要送空调,为你装修房子。' 朱怀镜说:' 我心里有数,你放心。' 

第九章 

朱怀镜回到梅次,马上去缪明的办公室汇报。缪明又在修改什么文稿。他摘 
下眼镜,把皮圈椅转斜了,微笑着望着朱怀镜,请他坐下。缪明手闲着了,就放 
在下腹处了。胖胖的右手来回划着圆圈,就像是打太极拳。朱怀镜坐在办公桌斜 
对面的沙发里,仰望着缪明。他今天感觉缪明再怎么微笑,总有点居高临下的意 
思。他才准备架上二郎腿的,可是见缪明的二郎腿正抖得悠游自在,便不想掠人 
之美,终于平放双腿,样子恭谨地汇报了荆都之行。在缪明面前,他有时恭而敬 
之,有时漫不经心。也不是他恭倨无常,不过因时依势,随机而动罢了。 

缪明知道陈香妹终于答应调到梅次来了,很高兴,说:' 怀镜同志,你还是 
有办法的。地委、行署领导中间,还有好几位,都说想让夫人调来,就是做不通 
夫人工作。好啊,夫人来了,你就不用天天跑食堂了。' 其实朱怀镜从来就没有 
跑过机关食堂,他有得是地方吃饭。可缪明愿意把他说得这么朴素和廉洁,他自 
然很乐意。 

' 缪书记,有两件事还得向您请示。' 朱怀镜说,' 我夫人长年从事企业财 
会工作,后来本来有机会调市财政厅的,因为我去了财政厅任职,她就没去。她 
个人意见,还是不脱离财会这个老本行,想安排在地区财政局。这事我自己不好 
说什么,地委定吧。'   缪明沉吟一会儿,马上表态,' 行啊,我个人意见可 
以。你夫人什么级别?'   朱怀镜笑道:' 女同志,什么级别不级别?她好多 
年的科级干部了。'   缪明笑道:' 你是管干部的,莫说我越权。我有个建议, 
我会找陆专员统一一下思想,等你夫人过来后,安排她任财政局副局长。你是财 
政厅下来的,我们地区跑上级财政方面,主要仰仗你的关系。给你夫人压压担子, 
今后让她跑财政厅,也方便些。这是从我们地区工作大局考虑,你可别说我私心 
啊!'   朱怀镜忙推脱道:' 感谢缪书记关心,不过这个安排只怕不妥。我家 
小陈一直是个业务型干部,没有领导经验。再说,她一调过来就安排这么重要的 
位置,怕难得服众。' 其实他更担心的是在陆天一那里面子上不好过。上次讨论 
陈冬生任财政局副局长,没有通过,就因为缪明不同意,朱怀镜意思含糊。而如 
今却要任命他的夫人任此要职,让人看上去是个阴谋似的。朱怀镜早已知道陈冬 
生同陆天一的特殊关系了。 

这时,缪明离开高高在上的皮圈椅,同朱怀镜一道坐在沙发上,说:' 这不 
成问题,在于地委做工作。' 缪明说着,还轻轻拍了拍朱怀镜的手背。 

朱怀镜手背微微发痒,感觉缪明的眼神也有些意味深长。朱怀镜知道自己是 
梅次牌局的一张关键牌,缪明和陆天一都想把他抓在手里。如果他贴着陆天一, 
缪明很快就会下庄走人。但他朱怀镜捞不着任何好处,因为藏在陆天一身后准备 
分肥的还有很多人,轮不到他朱怀镜喝上一杯羹。而他如果同缪明共坐一条板凳, 
说不定牌局就会发生变化,甚至陆天一的阵营也会分化的。左右权衡,朱怀镜愿 
意缪明占上风。再说,他支持一把手工作,摆得上桌面。不过,朱怀镜不想别人 
把他的真是态度看得太明白。今天缪明几乎不假思索便说要提拔香妹,决不是草 
率,一定有他的用意。 

朱怀镜心知肚明,也就不想表现得太感激了,只说:' 怕给您缪书记增添工 
作难度啊!'   缪明依然大公无私的样子,说:' 怀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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