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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并非阳光by风弄(先虐受再虐攻he)-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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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解决得好方便,我打算向宁舒道谢,然后快点下班。 
  谁知才张嘴,宁舒举起一手,截住我道,「君悦,你的那笔帐,我已经还了。礼尚往来,也该轮到我和你算帐了吧?」 
  我皱眉,「算什么帐?」 
  宁舒眼神欲醉还醒,偶尔凌厉精光一掠,笑着侃侃说,「要讨帐,派人过来打个招呼就是,如果觉得派人麻烦,打个电话提醒我一下也好。积着一堆账单,引而不发,硬要等我过来捧场的时候,当着外人和兄弟们的面,让我下不了台。君悦,你太不厚道。」 
  他心平气和地,兴师问罪,「即使不算我们道上交情,至少我也是个客人。你说,这样待客,是不是有失风度?」 
  我真无话可说。 
  此人行事,气势风度俱佳,先抑后扬,不经意就赢了个满堂红。 
  众目睽睽下,心平气和比咄咄逼人更难让人招架。 
  我若不认这个帐,不说别的,仅仅度量就输了宁舒一个档次。 
  「宁老板词锋厉害,我还有什么说的?」我苦笑,「谁不知宁老板财大气粗。并非我不知好歹,不过刚好见到你过来,又被你骗着喝了一杯,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了,倒不是故意过来讨帐。也罢,算我做事不周全,罚饮三杯,给你赔罪。」 
  这次换我主动倒酒。 
  宁舒伸手过来,轻轻按在我手背上。 
  他勾起唇角,啧啧摇头,「三杯就想一笔勾销?君悦,你算我这笔帐,是不是太便宜了点?我还你那笔,可是一点价钱都没讲,立即给够十成的。」 
  我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警惕地打量他,「宁老板想怎么算这笔帐?」 
  宁舒应声抛出条件,「赏个薄脸,明晚到寒舍吃顿饭,怎样?」 
  趁着我愕然之际,阿旗已经插了一句进来,诚恳提出,「是我们服务不周,怎么还敢叨宁老板的光,去贵宅打搅?应该我们老大请宁老板的客才是。」 
  「呵,」宁舒嗳昧笑说,「安老大真周到,交下江山,还给你留了如此人才,护得密不透风,你不觉得喘不过气?」 
  我对阿旗平时怨言多多,这时候却绝对同仇敌忾,怎会受宁舒挑拨?答道,「阿旗说的正合我心意,错在我方,当然应该由我请客,不知宁老板喜欢什么口味?」 
  宁舒带着笑脸保持沉默,炯然有神地扫视着我和阿旗,好像在看一出演得不怎样的好戏。 
  半日,叹气,「罢,君悦少爷不肯赏脸,我也不能强人所难,只能退而求次。不如这样,」他把桌上一瓶未开的酒往我面前重重一撂,「你痛痛快快,干了这瓶,再上台唱上一曲,权当道歉。我就把这事当粉笔字一样抹了。」 
  条件又开了出来,实在不比陪他吃一顿晚饭好上多少。 
  我看看那瓶烈酒,又看看歌手和吉他手早悄悄离开的台上,情不自禁回头去寻林信和阿旗。 
  「君悦。」宁舒叫住我,「一人退一步,日后好相见。我今晚是诚心和你来往,当着这么多兄弟,你无论如何,给我一个台阶下。」 
  仿佛真的委曲求全,忍气吞声,字里行间却铿锵有声,沾满一言不合,拔刀相见的味。 
  稍不提防,宁舒温柔一刀就靠着脖子来了,我含笑不答,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外人看起来,大概都以为我有奇招制胜,所以胸有成竹。 
  其实,惭愧。 
  父兄两代豪杰,我从出生那日耳濡目染,就只学到那么一点可怜兮兮的装模作样,名副其实的色厉内荏。 
  一边悠然晃动酒杯,嘴角噙笑,一边动作潇洒地回头,扫林信阿旗一眼。 
  不知道的以为我打眼色下命令,谁料我这高深叵测的眼色,本质上只代表一个赤裸裸的问号——怎么办? 
  林信看起来比阿旗有良心,终于不忍,好像打算开口。 
  我几乎就要松一口气了,看着他嘴唇刚掀开一点,蓦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可恶! 
  「喂?」林信掏出手机,淡然听了一下,只「嗯」了一声,就挂了。 
  这种时候的气氛总是微妙难言,连忽明忽暗的淡紫色灯光也成了危机重重的信号。而我和宁舒,俨然是一切危机隐藏的中心点。 
  林信挂了电话后,很随意地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弯下腰,向我附耳汇报。 
  如此作为,确实使我身为老大的威严大有提升,尤其众目之下,简直有生杀大权操之我手的感觉,仿佛是战是和,只看我一时高兴与否。 
  自尊心很满足? 
  大错! 
  因为林信附耳所说的,实在是一番糟糕到极点的话。 
  他说,「宁舒有备而来,不但这里,我们其它几个大场子都被盯上了,有心算无心,这时候翻脸有输无赢。君悦,你要能屈能伸。」 
  我默默听着,仿佛得到一个小小的惊喜,表情愉快地点头。 
  笑得虽艰难,总比惊慌失措好上半分。 
  林信走开后,我看向宁舒,赞道,「宁老板真是领导有方,老大出门散心,手下一班兄弟却不忘工作,还在外面加班加点。」 
  宁舒目光深深瞅我一下,随意地说,「所以,你也该知道我是多诚心诚意,交你这个朋友。」 
  说完,提起桌上一瓶满装烈酒,拧开瓶盖,直直递到我眼前。 
  「君悦,你给我面子,我就给你面子。」 
  他谋定而后动,外有调动起来的大批人马,说话居然不但没有一点嚣张气焰,还温和友善得令人感动。 
  这个面子,怎能不给? 
  连林信都说了,要能屈能伸。 
  能屈能伸的道理,不但林信,连我都明白。 
  只不过一刹那,几张面孔从脑海中刷得掠过,父亲、母亲、大哥,安燃……这些面孔带给我的熟悉和亲昵,须臾之间蓦地腾升,疼痛般的思念,穷凶极恶地爆发,几乎把泪水逼出眼角。 
  他们之中,即使只有一人在。 
  若安燃在…… 
  宁舒的手一直停在半空,稳稳持着那瓶烈酒。 
  我深深吸一口气,接了过去。 
  全满的酒瓶过分沉重,手腕渐渐颤抖起来,可笑我到此刻仍本能般的希望保全一点颜面,唯恐被人看出端倪,飞快地举起瓶子,装作痛快地仰头畅饮。 
  烈酒下喉,火辣辣,烫到我直想大哭。 
  原来没有别人庇护,要寻一点立足之地如此艰难。 
  面对安燃,我可以任性,发泄,痛哭,咒骂,自暴自弃,只因为,他是安燃,变得再狠毒,再可怕,他仍是我的安燃,仍会无可奈何,放心不下我。 
  面对宁舒,我却必须面对弱肉强食,屈辱求全。 
  安燃,我仰头,狂灌着灼喉的酒,在心内哭着叫安燃。 
  这一刻,我不惜献出生命,只求安燃再出现在眼前。 
  原来狂妄任性和肆无忌惮,只在最深爱你的人身上才能得到一次又一次的原谅。 
  这一又一次,每一次都价值连城,我却挥霍着,用到尽了,沦落到连哭的权力都失去。 
  强颜欢笑,喝自己酿造的苦酒。 
  一瓶,远远不够。 
  我狂饮了一瓶,腹中烧得难受,手背压着唇半天没能做声。 
  宁舒赞一声,「好,有点骨气。」 
  第二瓶,又递了过来。 
  阿旗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我轻轻推开他,示意他不要做声,从宁舒手里接过酒,大口大口地灌着自己。 
  痛得厉害,就会麻木。 
  喝下第二瓶,反而不觉得痛了,只有胸里心脏砰砰乱跳,眼前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 
  从前放纵夜饮,总要躲着安燃。 
  若被他从酒吧抓出来,多要受到恨铁不成钢的训斥,然后立即带回家中。迷迷糊糊的状态,洗澡换衣都是他一手包办,恐怕还要他抱上床,盖好被子,守上一夜。 
  我却,很嫌他烦。 
  到这日终于自由,畅饮两瓶,醉得生不如死,却不得不逼自己清醒,硬挺地站着。 
  很明白,无论是眼泪、酒醉、胃痛或失落,在不相关的人眼里,并无意义。 
  不爱你的人,不会为你心疼。 
  两个空瓶放下,听见一阵掌声,夸张的叫好和赞叹,溢满一丝丝看热闹般的无情。 
  我摆手要林信不要过来,和宁舒打个商量,「宁老板,唱歌我不在行,五音不全,实在不敢献丑。不过小时学过一段日子钢琴?不如以弹代唱,给你赔礼道歉,如何?」 
  宁舒颇有风度,毫不犹豫地答应,「君悦少爷肯大展身手,我真有耳福。」以身作则地举起手来,首先鼓了几下掌。 
  凡是他带来的兄弟,全部配合地跟风,一个劲地起哄拍掌。 
  顿时掌声如雷。 
  阿旗本来被我示意不要插嘴,现在又走了过来,对宁舒说,「宁老板,我们老大不及你海量,已经醉了,钢琴这种斯文事,醉醺醺的也弹不出什么。你在道上德高望重,出名的气量大,请包容一二,这一曲不如留到以后,你看怎样?」 
  宁舒耐心听阿旗说完,才笑了笑,「兄弟,你这番话确实一片忠心,可惜说的不在理。」 
  「别说什么德高望重酒量大小的废话,眼前一群江湖兄弟,谁不是靠自己本事站在这?」宁舒问,「安老大既舍得让他出来行走江湖,就该料到会有今日,是不是?」 
  不愧是宁舒,连阿旗都哑口无言。 
  场面冷了下来。 
  我耳中嗡嗡地响,但两人说话大致还听得清楚,遇见这阵沉默,被四周射到的视线错杂穿刺着,心头如塞了一块大石,抑郁难忍。 
  我勉强扯个笑容,教训阿旗几句,「你会弹钢琴吗?谁说醉醺醺弹不出什么?在宁老板面前班门弄斧,不让你见识也不行了。」 
  提着一口气,朝厅中表演台走去。 
  区区十几步,双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不实在,我咬着牙,好不容易登上台边的那级阶俤,趔趔趄趄地找到钢琴,摸索着坐下来。 
  眼前天旋地转,所有东西都多了几重边影。 
  我几乎只靠着手的感觉把琴盖翻开,半麻痹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上挪动半天,才迟钝地按下一个音。 
  自己都听不出那是什么。 
  恍惚地随便使唤着指尖,我仿佛是在梦中听见那钢琴声,断断续续,扭曲的凄厉惨淡,偶尔指尖一滑,弹动高音震颤,如哭到气绝前的哽咽。 
  或许酒喝得过分了,四肢和大脑严重脱节,等听到掌声如雷贯耳,才发觉指尖停了动作,自己在钢琴前不知呆坐了多久。 
  宁舒已经走上台,站在钢琴前面,似乎对这一曲还算满意。 
  我脑里什么也没想,抬头看他。 
  宁舒叹气,「君悦,你生错家门。」 
  他说,「若当个钢琴家,岂不比黑道强?」 
  我看着一个东西向我伸来,但神经却被酒精麻痹到迟钝,片刻之后,才知道他捏住了我的下巴,正挑起来仔细打量。 
  我下意识地别过脸。 
  宁舒并不勉强,自己主动把手收了回去,随即,侧了侧身,以背遮着台下众人视线,以彼此间仅能听闻的声音,漫不经心地问,「江湖险恶,不是你有本事玩的游戏,有没有考虑过找个比安老大更硬的靠山?」 
  我脑子正彩云乱撞,懵懵懂懂,听到这个,只是本能般的又看他一眼。 
  宁舒说,「考虑一下。」 
  给我一个笑容,转身下台,领着一干手下,潇洒气派地扬长而去。 
  危机化解,我强撑到最后一刻,摇摇欲坠。 
  遣散无关人等,大厅清空,伪装顷刻碎到彻底,伏在钢琴下,吐得天昏地暗。 
  酸气溢满口舌。 
  胸口沸腾汹涌的恶心,和吐出胆水的空胃,混在一起难以形容的痛苦。 
  吐了很久,空胃还不甘心似的,继续一阵阵强烈收缩?像曾遭到过度压迫的胜利方,明明已把敌人统统驱逐出境,还不甘心地癫狂呐喊,对四处鸣枪,发泄恨意。 
  吐到浑身脱力,林信手急眼快,一把扶住差点栽下地毯的我。 
  等我喘息一阵后,问我,「好点没?」 
  我怔然,然后才动了动唇,难得地实话实说,「怕是好不了了。」 
  如何好得了? 
  两瓶烈酒,也没能麻醉神经。 
  狼狈不堪,痛彻肝肠,我仍能想起自己失去了安燃。 
  阿旗送来一杯温水,让我漱口,问,「君悦少爷,天黑了,我们送你回家,好吗?」 
  我就更觉凄然。 
  阿旗说,送我回家。 
  送。 
  我想知道安燃在哪,我想听,安燃那句熟悉的话。 
  「君悦,我带你回家。」 
  他带我回家,不是送,是带。 
  拖着手,或搭着肩,甚至打横抱着,在深夜里,有风轻轻吹拂凌乱的发,有人,带着寻回的心爱,回家。 
  安燃。 
  带我走,安燃。 
  你答应过,若要离开,会带着我走。 
  你给过我那么多深深承诺,我曾奢望一个不落,统统实现。 
  如今,我已经不敢贪心。 
  若有可能,一个就好,只要你把这一个信守到底。 
  带我走。 
  带着我,不离开我。 
  你答应过的。 
  我无声地,对不知身在何方的安燃苦苦哀求,眼泪凝固在心底,连一滴都哭不出来。 
   
   
   
  第四章 
   
  腹中物吐到尽,对渗入血管的酒精却无能为力。 
  我浑浑噩噩被阿旗扶上车,看着车窗外街灯一个一个闪过,犹如心内闪过一个一个冰冷的恐惧。 
  迟钝地思索。 
  这迅速掠过的光明,冥冥代表什么,而我却一个一个错失,留不住任何一点。 
  街灯的光,如斯温柔,往日司空见惯,不觉如何稀罕,居然未意会到,若没有它,道路便只有漆黑。 
  燃,是哪个燃? 
  燃烧的燃。 
  我笑,那就是光。 
  阿旗见我眼也不眨地盯着窗外,想把窗帘升上。 
  我拉住他的手臂,无力地说,「不要。」 
  阿旗说,「君悦少爷,你醉了。」 
  我说,「我想多看这街灯一眼。」 
  阿旗顿了一下,仍是那句,「你真的醉了。」 
  我摇头。 
  没有醉。 
  我怎么可以醉? 
  这里再没有一双温柔臂膀随时等待着我,再没有一对结实的大腿,心甘情愿被我当成枕头使用,让我兴之所至就能倒下,闭目,无忧无虑入睡,去寻一个好梦。 
  没有了这些,我有什么资格醉? 
  唯有,唯有绝望地支撑着,不倒下。 
  我绝望,看街灯飞快倒退,无力阻止。最后一盏灯在视野中渐去渐远,车拐入大门时,便失去它仅有的一点,很彻底。 
  冷飕飕,而又清醒,我对自己说,该下车,该回房,该左脚之后,跨出右脚。 
  只不该,不该再想安燃。 
  不再被人深爱,却还要直面残忍的人生,太艰难,太绝望。 
  何况还要这样痛到极点的思念? 
  我不要阿旗跟随,咬着牙试图自己走过长长回廊,脚步跌跌撞撞,像踩到心上无数裂痕。 
  每一个动作都需要勇气,我不知自己该从哪里寻找勇气,我只知道,没有安燃的地方,我将一直这样悲伤不安,无依无靠;同时,还必须习惯这么一个事实——自己的眼泪,因为找不到珍惜的人,而失去流淌的价值。 
  我隐隐约约想,也许我真的需要振作起来,找个办法,让自己别那么艰难绝望。 
  不要这样的,艰难,绝望。 
  因为在这世上,除了已不见的安燃,我不知还有谁,会在乎何君悦的艰难绝望。 
  思索到太阳穴阵阵发痛,扶着墙,跌撞向前,直到房门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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