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第52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目前益州局面有点微妙:岑彭自命偏师,但他已连克巴郡、犍为郡,并要顺势南下接受越帯ね督担孟氯隹ぁ
而马援的西军,兵力确实是实打实的主攻,但除了成都外,只夺取了广汉一郡。
魏国论功,除了拔都、斩首、俘获外,所破郡县数量也是一个指标,为了多摊点功劳,手下们纷纷向马援请命:迅速派兵西进,收降蜀郡西陲那十几个县,勿要让荆州军抢先了!
马援治军严厉程度不如岑彭,军队私吞府库钱粮,瓜分战利品是常有的事,所以蜀西大城郫县、临邛,都成了偏将校尉们抢去的香饽饽。
连错过大功的阿云,也不顾麾下穿越阴平小道的疲乏,加入了这场请缨中,但他希望去收降的地方,却与他人大相径庭。
“蜀之西南,有严道,当地戎夏杂居,下吏愿往讨平!”
……
严道(今四川雅安)在汉文帝时是举国著名的大铜山,全国小半铜钱都是在那铸造的,但汉武帝后,严道容易采的铜矿渐渐挖空,和所有资源枯竭型城市一样,严道迅速衰败,到了汉宣帝时,昔日挖铜的工匠,运铜的豪家商贾悉数离开,严道落寞成了流放犯人的地方。
既然严道已没油水可捞,道路又远,故无人想去,阿云的请命立刻得到了马援首肯。
相比于马援赞阿云“为军分忧”,旅中的氐兵们就叫苦连天了,阿云说好的要带他们来蜀中立功发财,可严道已经濒临连绵雪山,往南则是大渡河及笮都、牦牛这些西南夷之地。
“比武都都穷!”一群武都氐人如此吐槽。
但将令难违,武德十一年(公元35年)八月初,众人硬着头皮随阿云南下,当抵达清澈的青衣水时,蜀中平原到了尽头,接下来就是山重水复的丘陵,海拔也慢慢变高,在阿云的设计下,在一处崎岖的山岭,他成功让驻旅郎官监军的马车倾覆,郎官摔伤,不得不回成都休养。
阿云身边唯一的朝廷眼线也没了,八月中,氐兵远远望见一片横亘天边的雪山。
“校尉,那是什么山?”
“邛崃山。”阿云语气平淡,内心却唏嘘不已,那就是他长大的地方,公孙述令人训练死士的秘所。
严道没有发生战斗,听闻成都告破,公孙自杀后,当地官员早就吓破了胆子,阿云不来,他们也会主动去向马援请降。
迎接“王师”的宴席上,气氛十分和睦,阿云汉化程度很高,与严道官员推杯交盏,还认真询问了每个人做官的经历,尤其是那些在严道土生土长的诸吏,阿云甚至在无意间,向他们问起传闻中公孙述曾在邛崃山豢养训练的死士……
其中两名官吏,喝高了后遂开始吹嘘,说他们曾去过邛崃山,给那里的公孙死士送过粮食、菜蔬,和其中数人见过几面。
其中一人还大着舌头,盯住蓄了长须的阿云仔细看了看,说道:“我看校尉有些面善,不知在何处见过?”
阿云打哈哈道:“在汝等眼中,氐人、羌人,不都长一副脸孔?”
言罢,阿云忽然起身,与众人举杯朝向东北,共祝魏皇陛下万寿,是夜宾客军吏共庆严道归属大魏,皆尽兴,只是结束时,阿云要求留下几个人,配合氐兵看守县寺,勿要让户籍薄册有所遗失。
那两个自称去过邛崃山的官吏,自然就在被点之列,他们不敢得罪阿云,醉醺醺地应承下来,其中一人睡前还一直嘟囔:“我看这位云校尉,确实眼熟……”
是夜,严道县寺突发大火,不但将过去上百年的三朝户籍、文献、记录烧得一干二净,还将留宿看守的几名小吏也尽数烧死。
阿云昨夜“大醉”,睡到午后才匆匆抵达火场,对着烧成焦炭的县寺唏嘘不已。顺手将留守烧死的小吏扣上了“用火不当”的罪名,让他们背了这口大锅。
但在懊恼的背后,阿云心中却满是欣喜。
旬月前,他在成都时打听到,随着荆邯战死,加上成家府库越来越穷,最后一批公孙死士离开邛崃山,那里的秘所很快废弃了。少了荆邯这位刺客头子张罗,被公孙述派来负责善后成家官员颇为粗放,相关文书居然没烧毁,也未送往成都封藏,只就近放在严道县寺积压,都落灰了!
真是尸位素餐!但也给了阿云,一个彻底销毁过去的机会!连可能见过他的两个小吏也顺便灭口……
阿云重新看向邛崃山顶万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在他成为公孙死士的地方,终于彻底斩断过去。
“自此之后,吾之秘密,再也无人知晓!”
第696章 窗外日迟迟
武德十一年(公元35年)夏初,魏国两路伐蜀,公孙述和往常一样,遣使前往唯一的盟友东汉处求救。
因为荆北已为魏军占领,使者只能从巴郡翻山越岭,南下武陵,取道沅水,再从荆南绕道,比水路多花了足足两个月。等蜀使匆匆抵达扬州时,当是六七月间,此时,公孙述已坐困成都,离覆灭不远了
但哪怕求救早来数月,东汉也根本无暇派兵赴援。
汉大司空邓禹奉命主管扬州兵务,大本营已移至丹阳郡芜湖县,邓禹代刘秀接待蜀使。见对方以申包胥哭秦庭的架势稽首流血,诉说唇亡齿寒之理,邓禹只长叹一声,带着蜀使来到烟雨朦胧的江边,望着遥远的江北若隐若现的灯火,对他说道:
“尊使看到了么?”
“看到何物?”
邓禹伸出手一指:“江的那边,是敌人!”
原来,早在去年当阳大败后,东汉主力尽丧于江汉,武德十年秋冬之际,第五伦令岑彭威胁夏口。又遣车骑大将军耿弇,将青徐兵七万、幽州突骑五千渡淮河,兵分两路,西路席卷九江、六安、庐江诸郡,包围合肥城;东路则拿下临淮,迅速逼近到行在江都城外
彼时,东汉国内空虚,精锐丧尽,已无力控制江北地区,淮南的士族也立刻跳船,杀死汉吏,连夜绣五色旗欢迎魏军。合肥尚有些许抵抗,江都则早被刘秀撤成一座空城,耿伯昭顺利夺取。
自那以后,魏军便控制了淮南; 与东汉隔江相望了。。
至今年夏秋; 第五伦着手灭蜀; 镇守两淮的耿伯昭处也有策应,青徐扬州近十万正卒、屯田兵压迫到长江一线,西起柴桑; 东至丹徒,俱受其威胁。
虽然汉军有舟师优势; 又有宽阔十余里的江水天险; 但以现在的形势; 光一个小耿手下兵力就有可能灭汉。防线太长,刘秀不敢松懈; 只能调集举国之兵,于江东沿岸广立烽燧侯望,一日三警。
而邓禹之所以将大本营设在芜湖; 就是为了保住对岸的要塞:濡须坞。
当阳大败后; 眼看第五伦不急于谋取荆南、江东; 邓禹“决战江上”计划只能破产; 转而进入漫长的防守阶段。
他又上奏说,广陵江都等地; 没有好的港湾,且容易被汉军优势舟船袭扰,所以耿伯昭欲造船; 肯定会选择在合肥附近的巢湖!
巢湖与长江间,由濡须水口连接; 所以这里至关重要,刘秀放弃合肥、江都的同时; 却唯独力保濡须口——这里已被邓禹打造成了一座水上要塞,他在濡须山上筑城立关; 与对岸七宝山两关对峙,中有石梁,凿石通水,为险关津道,又修筑形似堰月形的坞坝,以挡住魏军舟师冲江。
因为这附近水网密集,山势复杂; 小耿就算坐拥十万之师,五千骑兵,也无力威胁濡须坞,他只能忍着这眼中钉; 动用两淮人力物力,闷头在巢湖里拼命造船
为了搞清楚魏军造船进度,刘秀还大着胆子,借着晨雾,乘轻舟深入巢湖观察。魏寨弓弩乱发,不让汉船靠近,刘秀座船一侧中箭太多,偏重倾斜将覆,他竟也不慌,令人调转船头,使另一面受箭,这才让船慢慢平衡过来,离开前还令士卒高呼:“谢耿将军借箭!”
这故事,虽足以说明汉皇刘秀遇大败而不馁,面临危局,仍气定神闲有王者之风,却于形势没有任何裨益。
魏军士气不会因此损减多少,也起不到激将之效:小耿得了第五伦诏令,西线战事结束前,他绝不能主动出击,第五伦还不放心,将御史大夫景丹派来代行扬州刺史之职,作为耿伯昭曾经的老师,景丹能看住这家伙。
于是魏军继续闷头造船,刘秀虽欲遣舟师奇兵袭巢湖,烧毁敌寨,但时值梅雨,江淮一直潮乎乎的,除非油船才能将火点起来,且每次尝试都为魏军水陆夹击,不能得逞。
故而,现在江东只有防守的余力,为了救公孙述再度北伐?就算刘秀开挂打到合肥又如何?远水能解近渴么?
蜀使无言,等他抵达金陵,谒见刘秀后,发出了另一个恳求:“既然江东之兵不能动,荆州的冯公孙将军,能出手么?”
虽然刘秀同意了其请求,但荆州那边也好不到哪去,岑彭入蜀前,留了一半兵力驻扎南郡、江夏,提防冯异北上。加上荆州魏船开始装备小型火炮,冯异连逆流去三峡堵其后路都做不到,只能在江陵、夷陵附近稍加骚扰,意思意思。汉军在水上还能叫嚣,一旦上岸,都被魏国优势守军击退。
冯异的小小支援,已无碍大局,八月中,噩耗从西方传来:“马援兵临城下,公孙皇帝于成都殉国,丞相、太子欲保于南中,于大渡河口为岑彭堵截,悉数被俘”
“大成,亡了!”刚去完金陵,回到芜湖的蜀使闻言,满心绝望,竟投江而亡。
而对邓禹来说,这个消息,亦足以令他物伤其类。
“魏军目前尚无水上优势,但已与我共大江之险。汉缘江为国,东西数千里,所敌者大,无有宁息。”
“魏以北方十州之财粮,加上荆北巴郡淮南人力,第五伦只需数年,便能造得楼船战舰千艘,水手数万。若引巴蜀荆楚之兵水陆俱下,关中南阳之众进临夏口,中原大军直指九江,青、兖、徐兵并会合肥、江东。以江东一隅,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急。若第五伦再令马援,以巴、黔奇兵出吾空虚,袭击荆南,一处倾坏,则上下震荡,以吾智力,已不能为汉谋胜机矣!”
心急之下,邓禹立刻令送蜀使回来的亲信们,立刻赶赴金陵,将此事禀报刘秀,希望他再想想自己年初时的提议,“早做打算”。
“对了,陛下最近在做何事?”
邓禹很关心刘秀的状态,他就怕经历一次次失败后,刘秀意志消沉,那大汉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亲信回答:“陛下近日在会友。”
邓禹皱眉:“会友?谁人?”
“是位隐士,陛下寻访了很久,此人颇为无礼,陛下却不以为忤,还尊称之为‘子陵兄’。”
邓禹恍然大悟,想起一位故人来。
“是他!”
刘秀梦到,自己被第五伦踩在脚下,其足蹑于腹上,第五伯鱼脸上还露着狰狞的笑
“刘文叔,汝还不降焉?”
等刘秀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后,见外头天色才蒙蒙亮,打算起身之际,又发现肚子上,还真压着一只脚,这便是昨夜异感的源头了。
这是一只布满老茧的脚,顺着往上看,虽然其腿上汗毛因常年踩在水中而稀疏,但很显然是条男人的腿,一个颔下长须的中年人,正与刘秀抵足而眠,至今仍然在酣然沉睡
刘秀颇为轻柔地捧起这只脚,轻轻放在边上,起身穿衣之际,甚至还不忘将薄褥盖在他身上,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子。
连绵秋雨已经停歇,刘秀像往常一样,踱步到偏殿处理政务,即便经历了足以毁灭社稷的大败,他依然颇为勤勉,数引公卿郎将,列于禁坐,把工作量安排得很满,直到日仄乃罢。
这期间,还有国师强华来奏报昨夜观星的结果——因魏国两路伐蜀,刘秀很关心那边的情况,但因山重水复无法及时得知,只能靠观测西方群星来判断成家国运,聊胜于无——靠猜呗!
结果强华竟忧心忡忡地报告说:“陛下,臣见客星犯御坐,甚急!”
刘秀闻言哈哈大笑:“无妨,此乃故人庄子陵共卧,其足蹑于朕身而已。”
强华颇为吃惊,他、刘秀、邓禹、还有那庄光庄子陵,是当初在太学时的同舍生,朝夕相处,后来自己和邓禹都侍奉刘秀,做了大官。而出身吴会大族庄氏的庄子陵,当年同刘秀关系颇善,本应随家族来辅佐汉业,至少也能混个大夫,得到富贵。
岂料庄子陵听闻刘秀南来,却选择离家隐匿,连其至亲都不清楚他去向。
刘秀思贤念旧,没忘记这位老朋友,遂按照庄子陵的形貌在全国查访。
很快,他第二次得到音讯,说有一男子,披羊裘钓震泽中,刘秀认为这就是老友,遂备安车玄纁,遣使聘之,却终究无果,庄子陵仍避而不见
第三回,又听说庄子陵回了会稽老家,刘秀立刻让其故识,汉大司徒侯霸去邀约,然而庄子陵却将侯霸的亲笔信扔还给使者,不辞而别。
直到刘秀当阳大败而归,大汉国运眼看要低走,庄子陵却重新出现。
三顾不得,这下竟自己送上门来,刘秀很高兴,让人将他接来,供给床褥,太官朝夕进膳,和皇帝吃一样的食物,规格很高。
这都能理解,刘秀不但能与人同卑贱,也可共富贵。但强华没想到,刘秀居然将庄子陵带入金陵行宫,甚至睡在一张榻上!
这,不妥吧?
强华等人遂小心翼翼地规劝,让刘秀注意“君臣之份”,但刘秀却慨然对他道:“自当阳败归,朕心中郁结难消,常也不能寐。”
确实,打完那一战后,年纪不过四十的刘秀,居然多了半头白发,效果堪比伍子胥过昭关
唉,别提伍,这已经成了第五伦的国姓,听到它刘秀就头疼。
连酒色都无法宽慰刘秀,他唏嘘道:“只有与子陵相处,论道旧故,说起那些神仙之谣,道家的虚无缥缈,才能让朕轻松如少年求学之时啊。”
强华无言以对,而刘秀也停止了办公,回到寝宫,一问宫人,才得知严子陵居然还在睡!
刘秀只觉得好笑,对强华道:“子陵果然还如过去一般,效宰予昼寝,真朽木不可雕也!”
他让众人在门首等着,自己徐步而入,却见庄子陵以早间一模一样的姿势仰卧于几席之上,刘秀也不着急,只坐在榻前静静等候,或许是听到声响,庄子陵翻身将起,忽又朝里壁睡着。
门外众人都看得心惊胆战,谁敢这么慢待皇帝啊!欲弄醒他,刘秀却作了嘘声手势,挑了挑灯烛,自取了一本简牍看着。
过了一刻,庄子陵才转醒过来,他慵怠地伸着懒腰,翻过身,看了眼身边的刘秀,嘟囔道:“陛下何故早起,莫非是大梦先觉?”
听上去是糊涂话,却又仿佛暗藏玄机,刘秀放下简牍,伸手过去拍着庄子陵饿得咕咕直叫的肚子,笑道:“咄咄子陵,汝明明有才干,却宁可昏睡至日迟,也不肯助我治国么?”
庄子陵非但不答,甚至还将眼睛闭上了,一看就是拒绝啊,刘秀本以为,庄子陵会继续矜持隐士的傲气,说一番“昔唐尧著德,巢父洗耳。士故有志,何至相迫乎”的套路话来。
然而良久,庄子陵竟开口道:“孔子说过,危邦不入,乱邦不居,覆亡在即的残汉小国的官,有何好做的?”
这句话说得很大,门外的强华等人都听到了,皆骇然大惊。虽然刘秀在争天下的竞逐中几已失败,但东南朝廷这边,谁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