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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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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印杂乱,匈奴小王在短短时间内,就带着上万匈奴骑溜了。

    “追!”

    臧怒很焦急:“按照约定,各坞堡也会断桥加以阻拦,胡虏要越过汉渠才能逃出去,务必在渠边追上!”

    “当年吾等随大王渡河击胡,便是在沟渠中交战,使胡虏马陷于泥沼中,失去机动,与之短兵相接,乱战之下,遂建奇功!”

    然而两条腿终究还是不及四条腿,等臧怒带人气喘吁吁追至汉渠边时,只逮住了匈奴人断后的数百骑尾巴,将其困于沟渠中,而胡虏大部队,则抛弃了二鬼子胡汉兵,悉数彻至渠外旷野上,正在数里开外整队。

    “卫尉,杀过去罢!”

    经过一夜鏖战,已经激起血性的新秦中人纷纷请战,但臧怒却摇了摇头,这是一场漫长的战争,决不能以己之短,击胡之长,万万急不得。

    他派遣几千人去支援蒙泽,目光却没法从匈奴军中的左谷蠡王旗上挪开。

    “至于胡虏是走是留,得看耿将军何时能到!”

    ……

    “左谷蠡王”乌达鞮侯扶正了头上的胄,回过头,看着在汉渠内砍了几颗掉队匈奴人头颅,插在矛尖上挑起不断叫嚣的新秦中人,心有余悸。

    他是万万没料到,如羊一般柔懦的中国之人,居然发动了如此凶猛的反扑,且人数远超他想象,难道新秦中每个男人都成了兵卒?

    像被羊角顶到肚子的小狼,乌达鞮侯又是后怕,又感到羞怒交加。

    但他也明白,在汉渠之内混战,根本无法发挥匈奴人的长处,只能派遣骑队绕着外围侦查,看看是否有机会找到薄弱之处冲进去,将被困住的胡汉兵救回来。

    匈奴的优势是马队且驰且射,需要良好的视野和光亮,乌达鞮侯不断望向东方,期待旭日早点升起。

    然而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乌达鞮侯身边经验老道的骑从却皱起眉来。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年长的匈奴人遂跳下马,趴在地上附耳听了一会后,勃然色变。

    它们来自东方,让地表微微震颤,让坐骑隐隐不安。

    那是蹄声阵阵。

    是千军万马!

    而这时候,随着一阵阵惊呼,乌达鞮侯也能见到远处的来客了。

    打头的是布在东面的百余骑匈奴斥候,他们正拼命加速,躲避追赶,对方来得太快太急,竟连回报都来不及。

    而其身后,荒原上的尘土在疯狂沸腾,千马奔腾,轻骑催动,明明只有三千,却走出了万骑的气势来!

    他们在三里开外停下了脚步,为首的耿弇勒马,将军身被玄色的甲胄,外裹赤红的绛袍,铁冑上缠着一抹黄巾,在新秦中,这是“第五营”的标志,看到它,就知道是自己人来了。

    耿弇拔出了手中的百炼环刀,高高举过头顶,朝向西边,骑士们也纷纷照做,随着东方朝阳初升,三千把刀反射旭日,光耀夺目!

    “今日,便是我‘并州兵骑’的首战!”

    ……

    并州兵骑主要募缘边郡县被匈奴、胡汉祸害得家破人亡的流民加入,要求是身高七尺五寸以上,会骑马,步射,臂力得好。

    若在中原内郡,这样的人百里挑一,可在上郡、西河边塞,十个男丁就却能找到一二人。

    经过四个月加了马镫、高鞍的训练后,也好歹有点骑兵的模样。

    而今日奉耿弇之命最先发动冲锋的,则是一支名为“美稷少年”的骑从。他们人数上百,皆是美稷县屠城后逃到上郡的,为首者就是当年骑竹马带着伴当骗并州牧郭伋果子吃的小家伙,如今长大成人。

    美稷少年是耿弇麾下最勇锐的一批人,所求只有两个:一是早日收复故乡美稷县,二是能将战火引向朔方五原,乃至于匈奴腹地!

    “过去骑竹马,如今骑真马!”

    “他日打入匈奴,骑母马!”

    美稷少年们担当的是雁翎阵喙部的角色,至离敌阵数百步时,催动战马,开始加速!

    而相较于并州兵骑,匈奴人的战术,与一百年、两百年前相比,没有丝毫进步。

    匈奴在草原上的敌人,主要是乌桓,双方大规模交战之法,一般是组织千骑为一批次,轮番冲击上前施射,前队射完一轮后横向移动,让出位置,次队再进。若敌人遇箭溃乱,则直接冲将进去,用刀和短矛结束战斗。若敌人不乱,则反复驰射,同时设法包围,下马步射,一点点消耗。

    但对于中国之骑如何打仗,几十年承平,匈奴人已经快忘了。

    左谷蠡王乌达鞮侯记得,曾经在郅支单于麾下,参与过西域战事的年长老人说起过,汉骑作战,不喜欢驰射,反而像羌人那般,钟爱于近距离突触。

    果不其然,今日遭遇敌骑后,乌达鞮侯只见对面大旗轻轻摇动,先派出了千余骑,结成雁翎阵,至数百步左右时,非但不减速,反而加速向前!

    乌达鞮侯也匆匆调度了两千骑上前阻拦,但对方直接顶着匈奴人的箭雨冲过来,挺矛直刺!

    首次实战,动作有些生疏,心情颇为激荡,但唯独不缺勇气!

    匈奴见敌甲胄精良,立刻四散而开,但仍有人规避不及,无数利刃瞬间插入了前排,使得只来得及射了两轮箭的胡骑人仰马翻。

    而后排冲到的并州兵骑,所用则是环刀,挥舞着追逐散开的匈奴骑,近身缠斗在一起。

    匈奴人弓箭太近距离来不及施射,只能抄起直刃与短矛交锋。

    数千骑在田野上奔跑践踏,大地在震动,使得尘土飞扬,与塞北的风尘汇拢一处,遮住了小半块天空。敌我在呐喊,马鸣声如同雷鸣,每个人都奋力厮杀,或在马上相击,或失马后扭打在一起。

    甲兵之利的优势便显现出来,匈奴人渐落下风。并州兵骑势如破竹的向前推进,两千匈奴人象是被绞碎的杂草,很快被分割开来,失去主人的马儿到处乱跑……

    这一天,匈奴人终于回想起了曾一度被中国之人所支配的恐怖。

    乌达鞮侯诧异地看着这一幕,他也瞧出了些许门道:“这群中国之骑,为何看上去骑术和胡人一样精湛,竟能一边催动战马,一边熟练操纵兵刃?”

    要知道,即便是胡汉政权的兵卒,从小有机会骑马,也必须停下马匹,才能开弓射弩,有些骑术不好的,甚至要紧紧抱着马脖子,才能不在飞速驰骋时掉下来,更别说在马上做出各种高难度的战术动作了。

    似乎是马具有点古怪,但乌达鞮侯也顾不上想太多,靠着两千骑阻拦的时间,他已经让左右七千骑分为两翼,朝并州兵骑包抄过去。

    他们毕竟有三倍的人数优势,只要保持距离勿要近身格斗,耗也能将敌人耗死,匈奴人马力没有太大损耗,但并州兵骑不同,即便是一人双马行进,从百里外至此,也颇为疲惫。

    然而不等匈奴人从容展开,身后就响起了一阵喊杀与鼓点声!

    被并州兵骑吸引目光许久的乌达鞮侯这才猛地回首,想起身后的敌人。

    却见他安排在后方断后的千余骑从,正狼狈从渠边撤回,身后则是数不清的新秦中军民,持着戈矛跨过沟渠,朝匈奴人围拢而来!

    战场本就不宽,一旦腹背受敌,匈奴人连发挥驰射长处的空间都没了。

    乌达鞮侯算是明白了,这富平县特殊的两渠环绕地形,就是一个天然的陷阱,而他们过去一年太过顺利,骄横之下,自己跳了进来!

    “撤!”

    胡人之性,有利则进,不利则退,丝毫不觉得羞耻,祖先伊稚斜单于在漠北之战靠着六骡车逃生,乌达鞮侯的速度也不慢,他下达了正确的命令,本部所余八千余骑催动马匹,抛弃被困在汉渠被的胡汉兵,朝北方撤去。

    “来追吧。”左谷蠡王乌达鞮侯偏过头,斜眼看着身后的魏将大旗,一旦发动追击,敌人步骑将完全脱节,而匈奴人就可以在自己擅长的运动战节奏里,一点点将并州兵骑消耗,击灭!

    然而从始至终,耿弇一直待在将旗之下,利用背上插着小旗的斥候来回传递消息,调度着这场杀戳的,他在马上坐的笔直,背后赤色大氅下垂遮住了马身,象岿然不动的雕塑。

    并州兵骑们跃跃欲试:“将军,追击么?”

    “不。”

    换了几年前,耿弇会毫不犹豫冲上去,拔出他的佩刀,让战马踏出惊雷,把所有敌人斩于马下!

    但耿弇不能,他现在是坐镇中枢的主将,而不是轻骑奔袭的都尉,他需要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判断敌人的意图,挥动帅旗,指挥部下从容应对。

    一旦他选择错误,麾下刚刚成型的并州兵骑将会遭遇灭顶之灾,更何况奔袭一昼夜后,人马皆已疲敝不堪,并州兵骑追不上匈奴人。

    他们是守护并州的坚盾,盾牌,就要有守而勿攻的觉悟,目前的并州兵骑,只能打防守反击,根本没有与匈奴人竟逐千里的资格。

    “布骑从于北,提防匈奴人去而复返,其余人,去汉渠之内,协助新秦中军民全歼胡汉兵卒!”

    “这些假虏,要统统杀戮,不接受投降!得让这群为虎作伥之辈,再也不敢踏上新秦中的土地!”

 第410章 河北之役

    从新秦中往西沿着黄河走,对岸的峰峦与沙漠后,便是河西四郡最靠东的武威郡地盘。尽管分别隶属魏国和“西汉”,但双方作为近邻,又是共同面对匈奴的难兄难弟,仍保持着频繁往来。

    西汉武威太守名叫窦友,便坚持与新秦中张纯等人共享匈奴入寇动向,信使每个月往来两次。

    “此言当真?”

    九月底,富平县以西一千里,河西武威郡城姑臧,窦友在郡守府中惊讶得拍案而起,只因这次回来的信使,禀报了发生在富平县的“两渠之战”。

    信使也十分激动:“下吏亲眼目睹,魏车骑将军耿伯昭轻骑击之,而新秦中军民从后助之,真虏被阵斩千余人,其余皆退走,尸体被绑在长城上,每半里一个人,以威慑胡人。而假虏上万人在两渠之间被军民全歼,尸体抛在沙漠戈壁中,上万颗脑袋砍下,京观筑在河畔,祭祀先时被卢芳所杀的魏吏宣彪。”

    “大胜,这是自汉亡以来……不,应该是陈汤、甘延寿斩郅支单于以来,从未有过的大捷啊!”

    窦友一时间颇为欣喜,起身踱步起来,喜因有二。

    其一,河西四郡也遭到了匈奴入寇,夏时,匈奴右部试探性侵入境内,入秋后,右贤王大举进犯武威北部的休屠泽,如今已完全占据了那里。休屠泽是武威郡干流谷水(石羊河)和许多祁连川溪汇聚而成的大湖,宽数百里,突兀地出现在戈壁沙漠中,水草丰饶。自此以后,匈奴右部便能以此泽为基地牧马扎根,一点点向武威腹地进犯,直到将河西斩断。

    武威本身兵力难以抗衡强胡,窦友只能忍痛放弃边缘,被动防守各县城,眼睁睁看着匈奴人耀武扬威。

    如今骄横的匈奴在富平折了腰,窦友自然大为快意。

    “其二,关东士人眼中里,新秦中本是边鄙可弃之地,然魏军却力保之,看来吾兄周公初秋时派人送来的信,所言非虚!”

    窦融在信中阐述魏王之知人善任,魏国之强大,同时对第五伦要与匈奴对抗到底的攘夷大义大书特书,建议窦友可以弃汉投魏。

    窦友原本还不太信,只想着,若是魏王伦不救新秦中,那说明他不值得托付信任,己方稍稍示好即可,继续坐观成败。但如今两渠之战,却证明第五伦确实一心攘夷!

    虽然姑臧城被称为富邑,武威亦水草丰饶,然而编户齐民却才七万多,一户一丁也才能凑出万人,根本敌不过匈奴右部侵犯,加上内部羌人、小月氏也不安分,只要大单于腾出手来,稍稍一用力,武威恐怕难保。

    而窦友理论上效忠的西汉朝廷?更别提了,皇帝刘婴不过是傀儡傻子,掌握实权的隗嚣面对窦友的求救,倒是十分关切,说要亲自带兵来武威帮他御胡。

    “我看隗嚣助武威御虏是假,趁机夺权是真!”

    窦友忧心忡忡,隗嚣派了亲信来做凉州牧,巡视各县,收买他的亲信,打算一点点剥夺河西几个实权太守的权柄,陇右骑兵也在乌鞘岭以南集结。若非金城郡最近闹了羌乱,交通断绝,让隗嚣忙着镇抚,难以派大军北上,武威早就不姓窦了。

    窦家从他们的高祖父、从祖父、从弟都曾在河西为官,树大根深,颇得士心民望,如此才能站稳脚跟。窦友很清楚,乱世之中,一旦没了地盘和军队,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宗族难保。

    更何况,他们窦家要投,也得投最有潜力的势力,随着汉帝越来越多,复汉已经不吃香了。

    “吾从兄周公,乃是魏王重臣,而我亦为隗氏猜忌已久,也是时候,做个选择了!”

    “从两渠之战来看,他日能从胡虏手中救武威者,魏王是也!”

    他当然不会蠢到直接易帜,那样会招致陇右骑兵的全力进攻,亡无待日,但需要让魏王看到自己的一片赤诚。

    想到这里,窦友让人将自己年才十岁的长子唤来,此子叫窦固,年纪小小,却好读兵书,乍一看,容貌与窦融还有几分相似,性情也颇有其伯父的敦厚之风……

    窦友将一份重要的使命,交到自己年幼的儿子手中。

    “固儿,你要出一趟远门了。”

    “跟着信使东行,替为父去魏国,拜见汝伯父,并觐见魏王。窦友为保全武威,力敌胡虏,不能亲往称臣,只能叩首请罪,先遣爱子入侍为郎!”

    ……

    小窦固还要跨过戈壁沙漠,恐怕冬天才能到关中,而富平大捷的消息也在向东传播,被送至并州太原郡。

    前将军景丹自拿下上党、太原后,就带兵驻守此地,占据各缘边险塞,避免汉初时匈奴越过雁门,一路打到晋阳城下的情况出现。

    但魏军得了第五伦诏令,半步不越过这条自然边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塞外的雁门、代郡沦陷或投降胡汉。

    “兵力不足了,北境绵延数千里,东边西边,只能顾一头。”

    景丹弹着军情,对并州刺史郭汲说道:“但富平大捷当真是提气,胡汉假虏被全歼,而真虏也损失不小,往后新秦中能稍稍太平些了。最重要的是,缴获了军马二三千匹,稍稍补充了损失。”

    郭汲在新朝的职务是“并州牧”,但第五伦取消了州牧之位,改为州刺史,收回了调兵征讨之权,但秩禄维持在二千石,算是架空了夏天时才投降的郭汲。

    但郭汲并无怨望,他当初愿意投降,本就是被魏王攘夷大义所说动,如今首战告捷,而他曾打过交道的美稷少年还立了大功,颇感欣慰。

    而当郭汲听闻在新秦中败给小耿的人是左谷蠡王乌达鞮侯后,更生出了一个想法,对景丹道:“前将军可知匈奴左右谷蠡王的恩怨?”

    景丹也在上谷郡任职,对匈奴略有了解,颔首道:“听说过,右谷蠡王知牙师,是王嫱与呼韩邪之子,单于七弟。而这左谷蠡王,则是单于长子。”

    郭汲道:“然也,按照匈奴旧俗,本该是知牙师做左贤王,往后继承单于之位,但单于却迟迟没有加封,我猜测,是想要让自己的儿子继位。”

    “但如今左谷蠡王吃了败仗,单于无法名正言顺将其扶为太子,匈奴为了争位,一向是父不慈子不孝,兄不恭弟不谦,右谷蠡王知牙师迟早要与单于父子离心离德,其同母妹王莽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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