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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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天色稍稍亮了点后,成重清点人数,才发现死者不止一人,越骑营有一个巡逻小队全部缺席。
这要是杂牌军,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逃了,可中央军待遇好,不易发生这种事。还是岑彭早就派人向周围搜索,在林子里发现了被割了喉咙,剥光衣裳的五个人。
第五伦大致能推导出遇袭的全过程:越骑营巡逻小队没有按照他要求的范围巡逻,他们或是发现了什么,也可能单纯想去更远处的农舍打秋风,结果在途经林子时被人袭击全体覆灭。
而贼人则换上他们的衣裳,靠近置所后发起袭击,却又一击即走,在夜色掩护下远遁。
越骑营遭了奇耻大辱,叫嚣着要在周围大索贼人,成重甚至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从始至终淡然自若的岑彭,觉得问题可能出在岑彭所带的郡兵里否则怎么可能遇袭后如此规整?怕不是提前知道消息吧!
成重恨岑彭凸显了越骑营的无能,低声对第五伦提出了自己的担心:“大夫,彼辈皆是前队本地人,不可信,我怀疑贼子就在其中。”
第五伦不置可否,这时候,岑彭的人在林子里找到一堆马粪,是贼人拴马的地方。他们得手后立刻转移上马撤离,只在小路上留下一串向东去的马蹄印。
“追上去看看。”
第五伦给岑彭下令,又让郑统一起去,看看岑彭及他的手下,是否真如成重怀疑的,会耍花样。
他自己则返回置所,王兴兄弟姊妹被此事吓得不轻,第五伦好言安抚,王兴却不依不饶:“伯鱼大夫,若吾等有不妥,你的官也做到头了!”
你当我想做大新的官?第五伦只隐瞒了真相:“不过是士卒夜惊被贼之所伤,并无大事,昨日皇女们不是说旅途疲惫,想要多休憩一天么?眼看又要变天了,吾等便在西乡多留一日。”
王匡胆小,嘟囔道:“既然此处不安全,为何不回宛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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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伦道:“纵有大队贼寇来扰,吾等尚能背靠乡邑,凭借置所坞院御敌,可在平地旷野上,贼人的箭能射到皇子跟前,两位皇子当真想冒险?且安心休憩,我会让人彻查此事,同时向前队郡大尹再请求一队人马支援。”
话虽如此,但第五伦却不信有人真想取王莽子女们的性命:他们的命价值太低了,对方袭杀越骑营士卒,又来置所外围闹了一通,更像是想用这种方式,高调向世人宣告:“我们来袭击朝廷使团啦!”
好容易安顿好货物们,第五伦出来后,乡啬夫任光也诚惶诚恐地来拜见,在他辖区内发生针对天使、皇子的袭击,任光难辞其咎。
纵是任光老成世故,心中亦颇为不安,此事丢官还算好下场,倘若深究起来,性命与宗族都可能不保。
幸亏他遇上了贵人,第五伦宽慰任光道:“伯卿且安心,我喜欢追根究底,找出事情真相,不像其他使者,总随便找人顶罪。你且将本乡可疑人员的名单报予我,对朝廷心存不满者、豢养宾客私从者,还有在周边乡邑横行的盗寇,都不要落下,事情水落石出后,可算你有协助之功。”
任光如蒙大赦,连连道谢后退下,但第五伦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恐怕不是本地人干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谁会愚蠢到在家门口下手?
可直觉在证据面前是要靠边站,等天色大亮时,天上又下起了小雨,岑彭也回来了,整个人都已淋湿,足下满是黄泥巴,第五伦连忙让人取干燥衣裳给岑彭换上:“真是辛苦君然了。”
岑彭忠于职守,他顾不上擦脸上的水,便急对第五伦禀报:“伯鱼大夫,马蹄通往西乡与宛城交界的一座大庄园,然后便消失不见。”
“而那庄园,正是宛城李氏的产业!”
李氏一直暗暗关注着第五伦使团的动向,每一站都有专人盯梢。
置所的驿卒、路边的农夫,不少都曾受过李家的恩惠,知无不言。
李通故意让人散播第五伦此行目的,希望有人袭杀,好栽赃给绿林军,引发官军南征,早点解决战事,不论谁胜谁负,对李家都有好处。
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袭击竟在自家门口发生了!
李通愕然无言,这波,这波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有人欲害我家!“
纵是李通也无法冷静,骇然内惧。
更要命的是,他派在周边远远盯梢使团的人,还被岑彭抓了一个。这要审问出来是受李家指使,那真是黄泥落绔里,彻底洗不清了。
庄园周围,已多了许多岑彭手下和越骑营的人监视,从弟李轶被李通匆匆唤来,也惊惶莫名:“莫非是仇家故意为之?”
一提到仇家,李轶就想起一人。
“兄长,会不会是舂陵刘伯升干的?”
说起来,宛城李氏和舂陵刘家是有深仇大怨的,李通的母亲乃改嫁,他有一个同母兄公孙臣,身为医者,医术高超。但在一次酒后口角中,被刘伯升的宾客所杀。
当时李轶等从弟都嚷嚷着要去舂陵屠了刘家,为兄报仇,否则对不起前队第一豪右的名号。
但让所有人都不解的是,死了兄弟的李通,却将此事压了下来,甚至都没报官。刘伯升虽任侠高名,但刘家体量不大,在朝中亦无靠山,难道李氏还怕他不成?
“是为了未来的大局。”李通当时如此对李轶说,但兄弟之仇不反兵,谁也不知道,李通包羞忍仇所图的“大局”究竟是什么。
时至今日,李通仍不怀疑,摇头道:“刘伯升虽然莽撞了些,然一向行事磊落,绝不会这么做。”
不管是谁所为,这一招极其毒辣精准,是想要李家的命啊!
他父亲李守虽是宗卿师,但在朝中混得一般,靠山国师也倒了,根本兜不住这罪名。
眼看族灭的危险就悬在头顶,李通看着外头越下越大的雨水说道:“你立刻让私从协助官军,搜捕贼人,再备下重礼。”
“我要立刻去求见第五伯鱼。”
李通话语里满是无奈:“眼下李家生死,就在第五伦一个念头、一句话之间!”
“李通冒雨前来求见?”
第五伦得知李通来后,摇摇头,终于忍不住了啊。
那个被岑彭抓回来的人倒是死士,自尽了。但证据依然指向李氏,从直达他家庄园的马蹄印记,到李氏田中丢弃的弓刀。
成重也不再怀疑岑彭,而将矛头转向李氏,力主立刻向前队求援,派大军来剿灭李家:“吾等南下时,刚到宛城附近,李通就亲来拜访,如今看来,多半是刺探使团虚实啊!”
第五伦却觉得,李氏行踪虽疑点重重,但这趟多半是被人栽赃了。
这人是见,还是不见呢?
第五伦暗自思量道:“按理说,李次元于我,一路人而已,他家存亡,与我何干焉?”
PS:先是时伯玉李通同母兄公孙臣为医,伯升请呼难,伯升杀之。东观汉记
第二章在18:00。
第133章 蜂虿之毒
李通故意让自己淋了一路的雨,好显得可怜兮兮,但第五伦愣是让他像条落水狗般在置所外等了很久很久,冷得嘴唇惨白,大高个子随时要倒,才让人召他进置所中。
进门前,李通遇见成重正从里面出来,成重目视李通,在他眼里,李氏俨然就是待宰的肥羊,这厮笑容冷森森的,让李通暗道不妙。
入内后,却见郑统持刀立于身后,而第五伦端坐于案旁,不同前时大夫高冠宽袖,今日第五伦身被甲胄,剑挂于腰间,神色冷峻,杀气腾腾。
李通立刻拜倒在地:“小人见过伯鱼大夫!幸而大夫无恙。”
第五伦却不跟他套近乎:“次元不,应该叫你李通,现在不是叙旧,而是办公务,还是不要称字,只叫我官职爵位即可。”
这公事公办的架势,让李通心中一凛,只再拜道:“前队这几年不太平,盗寇横行。李氏日夜防贼,不曾想这些外来的贼子竟如此胆大,乘夜袭击克奴伯,通第一时间得知后,便立刻来了。”
“我纵是死了,也是小事。”第五伦冷笑道:“但若惊吓伤到了皇子、皇女,却是足以让陛下震惊的大事!”
李通急道:“皇子皇女无恙乎?”
第五伦哈哈一笑:“李通,你不必再装了。”
“可听说过一句话,叫贼喊捉贼?”
这年头大概还没这成语,但字面意思就摆在那,李通连忙稽首:“大夫,我家冤枉!”
“事到如今还敢欺瞒我!”第五伦勃然大怒,扶剑道:“袭击发生于汝家所在的西乡,贼人马蹄印通向你家庄园,还在田畴里发现了丢弃的弓刀。岑县尉检视那刀,你猜怎么着?正是李氏替官府管辖的铁工坊所制!”
“而在附近捕得的形迹可疑之辈也招供了,正是得了李氏指使,一路监视使团,从吾等南下到北返,一举一动都在李氏眼中,李通,你做得好大事啊!”
这却是第五伦在诓李通,那人是死士,知道逃不开时自刺而亡,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来自李氏,但只要第五伦愿意,随便编排点故事报上去,就能坐实。
李通心里慌乱,嘴上却仍在坚持,稽首如同捣蒜:“这些证据都太过刻意,定是贼子为了脱身,故意栽赃于我家,还望克奴伯明察!”
这点第五伦当然知道,李通虽然在第五伦面前表现庸碌的一面,但应该没这么蠢,毕竟在家门口袭击使团,对他家没有任何好处。
新朝统治虽然日渐衰弱,但地方上单个豪强依然无法对抗中央,他们擅长的是将自家势力渗透进体制,无孔不入。要玩正面对抗,纵李氏是前队第一望族,徒附多达两三千,更有许多铁官奴为其效力,势力比第五伦强了数倍。但郡兵加上荆州牧麾下奔命两万,足以剿灭。
除非豪强们搞大串联共同举事,方能令山河色变。
忌惮于此,所以天下虽处处都有落草的农夫,但造反的豪强却尚少。眼下是李氏百年不遇的巨大危机,第五伦若横下心来,联手成重将罪名坐实,往郡里和朝廷一报,李家若不反叛,就只能坐等五威司命裁决了。他家虽在南阳盘根错节,跟荆州牧和前队大尹关系都不错,唯独在朝中没有势力,存亡悬于王莽一念之间。
一旦李氏遭诛,势必成为震动前队的大事,使本郡豪右人人自危。
对此,第五伦无可无不可,唯一的问题在于
瓜分李氏,只会肥了荆州牧和前队大尹,第五伦隔得远,分不到一杯羹啊。
将李氏推下深渊于他无利可图,反之,若拉李氏一把,倒是能乘机敲一笔竹杠。
第五伦叹息道:“虽知此事太过刻意,但想要洗清嫌疑,确实是太难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朝中多少人盯着李氏,毕竟汝父亲是宗卿师,是国师公的人。而太子死了,国师公现在处境尴尬”
表现出回转余地,然后暗示事情严重性和困难,这是在向李家伸手要好处,看他们能拿出什么来。
李通了然,立刻绽放笑容:“通家虽不富裕,亦有金帛钱粮,愿奉予克奴伯,帮我家运作”
直接拿钱多没意思,第五伦摇头,钱粮他现在不是很缺,且关中与南阳相隔甚远,就算李通要分期送他粮食,也太过麻烦。
李通又道:“通家中有姊妹数人,容貌美艳”
第五伦哑然而笑,联姻这玩意,多多不一定益善,别是个母的都想往他这里塞。
李通先前还想扮猪吃虎,却不知第五伦最爱虎士,倘若他直截了当展现自己的聪明,第五伦指不定就愿意结这善缘了。
如今扮猪的成了真猪,只能躺平挨宰。
“铁。”
第五伦提醒李通他家最富足的东西:“我听说李氏承了宛孔氏的产业,家中冶铸之工多达百人,还替朝廷管理五均市和铁工坊。”
早在春秋战国时,楚国、韩国便开发南阳的铁矿,有“宛钜铁矛,惨如蜂虿yǒu”之说。
进入秦汉后,南阳铁资源得到更多开发,尤其是宛孔氏最为出名,以冶铸致富,到了汉武帝时孔氏还为汉武帝管理铁官事务。宛城冶业最盛时,西部、西南部几十个郡的铁器,都由南阳铁官调运的。
孔氏衰败后,他家的小弟李氏继承了其地位,名为官营,实则私有的铁工坊是李氏屹立不倒最大的倚仗。
关中虽是天下财富荟萃之地,但铜铁资源却不富裕,虽也有铁官,却一共只有四处,分别是翊尉郡的郑县、师尉郡的夏阳、京尉郡的雍,最后是第五伦老巢列尉郡最北部的漆县。
第五伦现在尚无法插手铁官,只能靠各种渠道购买冶好的生熟铁进行再加工,可未雨绸缪,以后冶铁事业总要搞起来,还要大搞,才能源源不断得到种田兵伐所需的工具。
所以第五伦也让自家商队在各地搜寻铁匠,但技术精良的铁匠确实不好弄,不是在官府控制的工坊,就是依附于豪强,熟练工都是战略资源,想培养一个学徒没几年功夫少不了。
可李氏手里,从采矿能手到冶铸熟练工多得数不胜数,不少人世代依附他家,如同奴婢。
当李通得知第五伦索要的东西,竟然是铁工匠后,颇为惊讶地看着这位克奴伯。
财货,他不贪。
女色,他也不迷。
一开口,居然要李通将数量的冶铸铁匠一打一打分批送去列尉郡,冶铁做什么?总不能是铸犁种地吧,这第五伦有大图谋啊,不曾想是同道中人!
可现在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这注定是一场不公平的交易,第五伦从始至终,就没保证李家能绝对平安,只答应将事情“如实上报”。
李家究竟是死是活,依然全凭上意,到那时,第五伦不会多说半句话把自己搭进去。
但这交易,李通也只能咬牙做,起码为自家赢得了时间和生机。
聊到这,第五伦又恢复了对李通的称字:“次元,你以为这次袭击,是谁所为?”
李通一口咬定:“定是绿林贼!”
第五伦乐了:“南方江夏的绿林贼一向不喜流窜,只背靠大山,隔着八百里地,中间还有荆州牧的两万大军相阻,怎会跑到宛城附近来?”
“大股贼子不能,但小股骑从却可。”李通努力想让事情回到他最初的筹划中去。
第五伦手指敲着案几:“你说得有道理,但绿林贼多为南郡江夏人,不熟悉前队,竟能深入至此,肯定是有地方豪强为彼辈引路遮掩吧?”
他看着李通道:“次元,李氏要自查,积极和官府合作,争取早点撇清嫌疑。但除了你家外,前队哪家豪右有可能与绿林勾结呢?”
李通一愣,舂陵刘伯升的名姓就在嘴边,但他听盯梢的人说,第五伦与伯升之弟有故,还相互赠了玉,便吞了回去,只道:“通也不知”
这李通有意思,都什么时候了还不乱咬人,看来一直以来伪装的平庸之下,却有一颗大心脏啊,可现在也由不得他。
等李通下去后,第五伦招来成重:“依我看,不止是李氏有嫌疑,南阳各氏族豪右,什么新野阴、邓,甚至是安众刘,舂陵刘,都要统统彻查一遍!”
盯着一只蜜蜂撩有什么意思。
既然想让朝廷注意力放到南边来,好让关中空虚,那就直接把马蜂窝整个捅了吧!
五威司命别的不行,将无辜者屈打成招,把犹豫之辈逼到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