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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少年四大名捕-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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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按在刀柄上。

    力握成拳。

    舒无戏扬起粗眉,笑问:“你怕我?”

    掌柜的声音颤得像断线的念珠:“怕怕怕怕……我不不不怕怕你……我怕怕怕怕……”

    “怕?”舒无戏还是不明白,“怕什么,晤?”

    ——人们对他们自己所不知道的恐惧,多半会这样问,却不知别人所怕的说不定也是有一天也是自己所俱的。

    “怕怕怕怕……”掌柜“怕”得连“怕”字几乎也念成“爸”字:“我怕有人杀你——”

    “杀我?”舒无戏哑然失笑,指着自己的大鼻子,道:“谁?”

    掌柜道:“我。”

    这句话显然是一个暗号。

    这句话一出,“扭”、“跌”、“浸”三派杀手都出了手。

    扭派四人,在奇异的扭动中出了剑。

    他们的剑光也是绞扭的。

    跌派的四人,在出剑时先行翻跌。

    在跌势中出剑的招路是不可预测的。

    浸派的三人,出剑之时,全身突然湿了。

    湿透了。

    然后他们的剑光像雪。

    似雨。

    ——在雪中雨中水流之中,是无人不湿的:为血水所浸而湿!

    “太平门”的高手后发而先至。

    他们的轻功比出手还快。

    至少比剑光更快。

    蜀中唐门的人不发而至。

    他们的暗器先至。

    但谁都不及他快。

    ——谁快?

    那掌柜。

    ——惊怕抖哆中的老掌柜!

    “我”字一出,他一掣肘、一扬袖、一翻掌,便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刃,一刀斫了下去,快得不但出乎意料之外,还超乎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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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刀迅疾无论,而且还掠起一股腥味,见血封喉,正是“下三滥”何家的“杀鱼刀”!

    这一刀虽快,但有一人行动更疾。

    ——那当然是追命。

    追命整个人弹了起来,半空一弓,又重重的把背部“砰”地摔在舒无戏的桌面——奇怪的是:他轻功那么轻,身法却似很重很重,但身法越是笨重,动作却越是灵活——然后两脚急蹴而出:

    一只脚顶住了掣刀的手,一只脚沿如刀,正贴在老掌柜的脖子上——是贴,并不是切,因为并没有真的踢过去,只是像一口利刃般黏在老掌柜的下巴——同时,追命还向正在喝酒还是吓胡涂了的舒无戏唤了一声:“嗨,舒庄主。”

    舒无戏大为讶然:“是你?”

    追命道:“是我。”

    舒无戏像在家里闲聊一般,夸道:“晤,好俊的身手。”

    追命却大声道:“别动手,一动手我就先踢断他脖子!”他这句话当然是向那六桌正要扑过来出手杀人或救人的高手说的。

    舒无戏肯定的点头:“狗入的,他说的对。”

    这老掌柜正是“下三滥”高手何尚可是这次行动的领袖,也是此次行动幕后主脑身边的红人,唐门、梁氏和三派人物还不敢背这个黑锅。

    老掌柜又怕得全身发起抖来了,又颤着语音说,“你你你……先收脚……我我我……立刻便撤……”

    追命不同意,“什么你你你我我我,我收了脚,你还会罢手吗!”

    老掌柜连大肚皮也抖得乱颤狂摇,“你……要是不放我……他们是是是不会走……走的……那只有耗耗耗在这这里了……不如你先收收收腿……我一定马上就走……”

    追命听了,也觉得有理,望向舒无戏。

    舒无戏大力的点了点头:“天杀的,他说的也有道理。”

    于是追命道:“我就先收一只腿……你先把人叫出去。”

    老掌柜不住点头,严寒里,他一额是汗。

    追命缓缓收腿。

    先收拦住持刀的手那一只腿。

    腿刚屈起,骤然之间,却发生了一件事。

    一件令一向应变奇速、出腿奇迅、反应变奇快的追命也来不及应对的事。

    老掌柜的肚皮递然裂开!

    里面倏然伸出一只手。

    手里有一把刀。

    黑色的刀。

    刀刺追命!

    ——追命的身还在桌上,鼠蹊部位离那老掌柜的“大肚子”极近极近,谁也不曾料到肚子里面居然还藏了一名小杀手!这一刀突如其来,令追命不及闪躲、无法闪避!

    甚至连发力把老掌柜的脖子踢断也来不及。

    此外,老掌柜何尚可的另一刀,却急刺舒无戏!

    ——他没忘了舒无戏!

    ——这才是他的任务!

    ——他才是他的目标!

    就在这时,突有一人,自地上陡地“站”了起来,双手一伸,看似缓慢,瞧似平凡,但几乎快已不能形容、高已不能描述他的出手,他的出手竟有一种不容人回避的巨大力量。

    他一伸手,左手握住白刃,右手握住黑刀。

    ——就用一双手。

    肉掌。

    “咯登”、“咯登”两声,黑白两刃,不管有无淬毒,都给他拗来像冰屑一般易碎且脆。

    老掌柜何尚可的攻势已完全给摧毁。

    追命一脚,把“一尸两命”的“肚子”里藏的人踢了回去(他不想见这种人,太阴险了!),再一脚把何尚可踢飞了出去(他不敢再跟这种人面对面站,太危险了!)

    然后追命这才看清楚,从地上挺起来的是那稳重方正的少年。

    他手里揸着两把名著天下闻名丧胆的毒刀,却握成了碎片,还向他咧嘴一笑,有点得意,但十分善意的问:

    “怎样?”

    追命忍不住夸道:“好掌功!”

    那少年也相知相惜的说:“好腿法!”

    在旁直瞪眼的舒无戏却说:“他奶奶的,你俩个都说得不错!”怎么样?

    他虽比他还年少,却以恢宏的气派与追命相遇。追命的眼神已略带沧桑,但唇边依然是常悬那一丝玩世与不羁。

    追命有点赧然的道:“原以为可以不杀一命、不伤一人、不打架便可化解,但还是不管事。”

    那少年忙道:“兄台用心好,不过对这等恶人却不听事。”

    这时,那二十三名凶神恶煞,抡刀挥剑扣暗青子的又要杀上来了。·

    两名少年背靠着背,准备大杀一场,大打出手。

    舒无戏忽睁转着两只大眼,问:“你们不想打杀伤人性命?”

    追命诧然,但答:“这当然是最好的了。咱们无冤无仇,又何苦要杀伤人命?”

    那少年也道:“诸葛先生只命我来暗中保护舒大人上京,能免杀人就得免!”

    舒无戏呵呵笑了一阵,放了一屁(依然奇臭无比,一面喃喃自语:多放点,免得进了宫就不能畅快放他奶奶的了!),然后又骑骑笑道:“杀千刀剐万刀的,杀人还有说难的事,吓唬人嘛,那还不容易。”

    话一说完,他拔刀一斩,大喝了一声:“滚——!!!”

    追命“差点”就真的滚了出去。

    ——真是惊人!

    不单是他,连守在舒无戏身边两名早有防备的子弟,也给震了出去:

    ——一撞在墙上;

    ———撞在桌上。

    这一刀,从腰背拔出来,划了一道大弧型,划过背脊,划过头顶,划过前身,斫在桌上,不但大桌齐口分而为二,凡刀风过处,由后至前,整座客栈,从墙壁到屋顶,全切开两爿,那就是说,那偌大的一间房子,给这虚斫一刀,完全砍成两边,切成两爿,像本来就是两间屋子一样;风吹进来,连雪也激飞进来,像星星也要掉下来了——过后才知道:雪又开始下了,还下得很急,很密。

    这一刀声势骇人一至若此!

    ——这一刀!

    这一刀一出,敌人都“不见了”。

    ——走避不迭。

    谁敢惹这一刀?!

    ——看舒无戏看刀抚刀的样子,也正是流露着:谁敢惹我,这四个字。

    走光了。

    谁也不肯再留。

    ——谁也不敢跟砍出这一刀的人为敌;何况,他身边有那两个:一个擅于腿法、一个有一对铁手的年轻人!

    那一刀,那一声大喝,把所有的人都震了出去——不震出去的也给震倒、吓坏了。

    只有一人,正在舒无戏身边,连眼都不曾眨一下。

    好深厚的内力!

    好定力!

    那正是那名以手碎刀的少年!

    追命这才明白:

    舒无戏根本是不需要他来救的。

    那少年也这才知道:

    舒无戏绝对不必要他来保护的。

    “咄!”舒无戏向这两个年轻人露了一手,瞪着眼努着咀道:“这不是都给吓回去了!晤?”

    追命和少年忙不迭道:

    “是。”

    追命笑说:“当真是‘君无戏言’,你那一声滚,他们果真都夹着尾巴‘滚’了。”

    舒无戏又回到那给斫成两半兀自不倒的桌旁,大刺刺的一坐,咕咕噜噜的不知他饥肠里发出的声音还是又准备放屁了,“什么君无戏言!老子又得回到金銮殿当看门口,这外号儿总有一天会要去我的命!我叫舒无戏,外号‘大口狗’!这才合乎我性情,这才过瘾!”

    说着,又活像是个没有事的人儿似的,继续去吃他的肉、喝他的酒去了——现在谁也不必替他担心酒菜有毒、背后有人下毒手了。

    两个少年却惺惺相惜起来,畅快过瘾的谈了起来,先是追命说:

    “我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该出手救他的,他可是明眼人呢,这等跳梁小丑,那犯得了他!”

    “对……我也错了一事。”

    “啥?”

    “刚才他吼了一声,我该也给震出去的,别装作个没事人儿一样!”

    “为什么?”追命有点不明白,“你内功、定力好啊。”

    “那怎么行?”少年说,“人人都给震住了,我还逞什么强?这样他面子也不好过,我太不为人着想了!我再也不能在路上保护他了——他也不会再让我尾随的了!真不愧为世叔的拜把子兄弟,单是那一刀,那一吼,谁也休想沾他一根毛发!”

    追命觉得这少年虽比他年轻,但比他更成熟,更懂人情世故,更识照顾人心。

    “我得先返京去了。”

    “哦。”

    “你呢?”

    “我还得浪迹江湖去。”

    这样说的时候,少年想,仿佛还有些悲壮呢。

    “为啥不与我一道赴京呢,我有好些朋友,要为你引见呢。”

    “我……”追命断然拒绝,然后无奈地笑道:“也许会有一天,我赴京去看你。”

    “你来京师,一定要来看我呵!”少年遂很热情地说了一个住处。“我跟师父一起住。”

    一直孤独飘泊的追命,确是有点儿羡慕:京城想必是一个极好玩、极热闹、极多高手的地方罢?自己这么寒酸孤单,真的可以去吗?去了真的有自己容身之地吗?

    “怎么称呼?”

    “我姓铁。铁石心肠的铁。兄台呢?”

    “我姓崔。”追命忽在心头瞥了过一个孤清冷傲而俊俏的人影,“你认识一个人吗?”

    “怎么样的人?”

    “他比你年轻有七八岁吧,”他觉得有些不便说对方是个残废的,其实说不便,不如说是打从心里头生起的一种不忍吧,“他好像姓吴。”

    “姓吴?”

    “或是姓武?”

    “姓武?”

    “姓毛的吧?还是姓伍?”“……这我就不懂了。我有个师兄,他姓盛,厉害着呢!他日我为你们引见,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这……”

    “怎么了?”

    追命有些唏嘘地道:“我不知何日才能到京师呢!”

    “答应我,”铁姓少年热切地执住他的手说:“你腿功那么好,你一定要来京师教教我腿法!”

    “你也答允我,”追命也给他激起热情来了,“你的手劲那么好,日后也要跟你比比你的拳劲还是我的腿行!”

    铁姓少年眼睛发了亮:“好。我内功也不错,你来,咱们比一比,怎么样?”

    追命也故意应和他挑战的说,“我酒量才好呢!有本事能喝三百杯去!怎么样?!”

    ——怎么样就是“敢不敢”的意思!

    他们俩时正少年,哪有不敢的事。

    却是那边厢,“砰”的一声,将要复出重任御前带刀总侍卫的“大王刀”舒无戏,忽地又放了一个奇臭无比、清脆莫名的屁!什么怎么样?

    一个人和光同尘得太久了,就会变得一身都是尘,没有了光。

    二十岁以前就有一张风霜的脸和苍桑的心的追命,在这段其间破了两桩案子。

    两件大案。

    ——都是无意中破的。

    ——都是跟他有关的。

    ——第一件案子使他成为正式的捕快,第二件案子使他当不成捕头。

    所以两件都值得一提——可不是吗?人生里、一个人的一生里,一个不平凡的人的一生历程里,必然发生了无数无算的事,但只好捡重要的说,正如也选重要的提一样。

    ——如果是你,一生中提两件大事,你选那两件?

    追命没有选择。

    他只是常常忍不住,上山去拜小透。

    他每次拜祭小透坟家的时候,一面伤心,一面除芟;在坟边拔除嫩嫩的野草的时候,他总是小心翼翼,怕拔痛了、踩着了地上静静安息的小透。

    ——虽然她只跟他说过一席的话,但他好像是跟她相交十六年般的惦念她。

    他每逢初一、十五来上香,也来除草,对白云,对远山,对小透的坟痴痴的说话,说完了话之后,好像还痴痴的在等什么会现身一般。人人都说他痴了,背看只说他是傻的。

    这时候,他就在“味螺镇”的唯一武馆“大会堂”打杂。

    ——可是,这个打杂的,却比“大会堂”里十一名师父都有名。

    因为有几次别个帮派的人来踢盘,师父们敌不过,但都给他一双腿子踢走了。

    不过出名归出名,他坚决不当“师父”(他所持理由是:“不想误人子弟”)只当杂役。

    看这苍桑少年这般没志气,大家都笑说是烂泥扶不上壁,都说他能退敌只是一时侥幸;追命也不管这么多,他反而在武馆留心用心学会了许多他所不会的武艺。

    很多邻乡的子弟都是慕他的名头而来学艺的:“大会堂”里一个杂役就可把“仆派”七大高手打得抱头鼠窜,可见,“大会堂”帅父们的武功有多俊!

    殊不知三名“仆派”的高手,就足以把这“大会堂”的十一名“师父”打得落花流水、落水流化、落流水花、花水流落了。

    追命才不管这些,岁月匆匆,虚名浮云,他只要笃笃当当、欢欢喜喜的过着跟小透谈话的生活。

    ——在他心里,小透依然活着。

    他只喝初遇她的那口井的水。

    她的酒涡仍笑在他心湖的涟漪里,且渐渐扩散。

    野地里每一朵花都是他的盛开。

    ——那些花的美得也有点乱。

    这天,就在昨日追命追思着小透,下了几点泪的地方(他一向不怕流泪,只要真的伤心,他想不懂为何男儿有泪不轻弹?哭,又不是屈服;一个人能笑就能哭,哭有什么大不了的!流泪,总比流血好!)生长了一朵小白花,在坟头。

    追命知道那是她跟他的招呼。

    风微微吹过的时候,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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