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则使-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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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顿时气急,说道:“我大燕之人我亦不可能保证全无异心,何况你等异邦莽子!?”
阿仇却讥笑反问:“既然老大人连自己身边之人都辨不清是否存有非心,却能神游千里之外,断知人心不轨呢?”
老大人怒不可言,却无话以对。
阿仇又抱拳,与燕王行了一礼,望向的却是那上书参他的一众朝臣,说道:“陛下明察秋毫,我是否心有不轨,自然有陛下做出决断。大人日后若抓住了某的把柄,自可禀明陛下,若是这般的臆断之词,还请大人慎言——您可是堂堂朝廷命官……您说是吗?”
自此之后,以此为由参他的人就少了下去。阿仇心存仇恨,平日除了办公,私德被人抓住的把柄也少,反而是点英省之中其他人偶尔会被抓住一些把柄参到新帝面前,但是因为多数都并无关紧要,所以都被陈文珝压了下来。
而随着时间过去,许多人也越发地意识到,陈文珝对于这位金发异人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好感……作为君王,他对这位年轻俊美的青年官员……未免太过宠幸了。
就连阿仇自己也隐约意识到了这一点。
风和日丽的午后,陈文珝偶尔会以询问政务为名招阿仇入宫,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比少年时那样亲密,但是阿仇却隐约发现了,相比起少年时那刻意的温柔亲切,这时的陈文珝让人感觉更加真实。
……若隐若现,有时候却显得有些□裸的情意和欲念的暗示。
话题谈着谈着,就常常会不由自主地从公务转移到了私人的事情上。阿仇虽然有所警惕,但是对于这样介于关心与逼问之间的对话内容,却又不能太过生硬地拒绝回复。
他心里偶尔也会讥笑——少年时陈文珝还会哄骗与他,谈什么真心真情,但是如今位高权重的燕王,对这种事情却根本毫不在意,后宫今年就迎进了三位夫人,每一个都美貌温柔,出身高贵……但是转过头来,他却连自己倚重的臣子都能轻薄挑逗。
他只当看小丑一般看陈文珝用尽花招,一边在心中叹息自己当年怎么没能看出这个人的本性。但陈文珝见他并未恼火暴起,却只以为他是放不开,或者因畏皇权而忍耐,反而越发放肆,惹得阿仇不得不有时无声地做出反抗,避免情况脱出控制。
不过陈文珝这样放肆,倒是让阿仇看出了不少端倪。
师父说:权谋如兵法,要制敌于死地,必须先要知己知彼。最重要是,知晓敌我心灵的空隙,才可一击毙命。
寻常人经历粗浅,见识不广,心灵空隙自然是处处都是。但是常年生于权谋场,长于生死局的人,心灵往往要比其他人都更加坚硬,意志也更加强韧。他们能够舍弃的东西,往往比普通人要来得多得多。这样的人,要将其从意志上彻底斩杀,必然需要更加精准,更加狠戾的一击。
而阿仇有心算无心,首先看出的就是,陈文珝品味古怪,他喜欢别人用那种对无理取闹的臭小鬼的态度来对待他。阿仇每次被他的态度惹恼,语气略带不满地问:“陛下您若是不想再继续听臣禀报,那么请恕臣告退”时,陈文珝就会十分纵容地笑,然后摆正姿态。
阿仇若有所思。
一日后苏听风收到了阿仇的条子,只见上面短短一句,直白问道:其人恋慕陈丛华焉?
这话没头没尾,苏听风却一目了然。丛华在他身后看得一愣,却不料苏听风转手回复信件,写下的就是让他崩溃的回答:是!
丛华这时候如何还能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追着苏听风责问:“你胡说什么!?”
苏听风却看了他一眼,叹息一声道:“并非胡言。”
丛华顿时愣住。
陈文珝恋慕陈丛华,这听上去简直是个大笑话。不过在苏听风看来,这几乎已是铁钉钉的真相了,只是双方都未必知晓或者承认这一点。
正是因为如此,陈丛华此人才显得尤为可怕。
苏听风又继而写道:一生蝇营为尊位,舍情弃欲不得纾。今朝得掌天下权,偏执恐又胜一筹。君可与他“交心”。
阿仇后来收了信,思索了半宿。再一次被陈文珝召见并问起私事时,他便一笑,问道:“陛下真想知道我的事情?”
陈文珝便答道:“今日卿心情不错啊,莫不是孤一片诚心终于感动卿了?”
阿仇说道:“陛下原来是戏言。那臣不说了。”
陈文珝却立刻说道:“别别别,卿可是君子,如何能出言反复——孤当洗耳恭听。”
阿仇这才端坐于案前,开口说道:“臣的幼年,其实并无什么可说的。陛下见臣这一头金发,可见臣有其它与燕人不同之处?”
陈文珝审视了他一番,却否认了。
阿仇见他否认,便笑了,说道:“正是。其实我母族的人,并不只是金发蓝眸而已,他们高鼻深目,身形壮硕,与燕人很有不同。我在家乡,其实也如同在朝中一般,被人称为‘异族’。”
陈文珝听得倒是一愣,片刻问道:“你父母亲呢?”
“我父母亲过世得早,我是被舅父给带大的。我舅父相貌也有一些与乡人不同,所以我们向来离群索居。舅父是个十分高明的药师,所以尽管乡人忌讳于他,却又时常要求助于他,因此我少时虽则不受人待见,过得却还不错。”
阿仇说的经历倒是令陈文珝微微一愣,仔细思索,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张了张口,本想说些什么,但是一旦出口却变成了完全不同的话语:“卿少时受苦了。卿如此才华,既已效命于孤的麾下,他日必然飞黄腾达,孤允诺于卿。”
阿仇便也如同受到安抚一般,露出淡淡笑容,谢了一声恩。
阿仇离去之后,陈文珝处理完公务,往软榻上一靠。宫人问他是否要来些汤饮点心,都被他挥挥手拒了。
若是平时,这样的时候,陈文珝必然会觉得有些空虚,有些不满足。找一位夫人消遣还算是不错的主意,偶尔他也会直接拖一个看得上眼的宫女嬉戏一番。
但是这种游戏玩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就慢慢厌倦了。
……想要一些更加刺激,更加猎奇的娱乐。
娶进来的夫人都是大家闺秀,陈文珝也要自我克制着,不要太过暴露本性。可是已然坐上尊位,却还要哄着几个娇弱女子,实在让他觉得不那么舒心。
不过他也知道,若真是算无遗策的聪明人,他反而不放心了。
若说当年还有个唠唠叨叨的老宫女让他觉得有几分暖心,但是此时,他却真的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孤,这一个“孤”字,真是用得再精妙不过。
哪怕现时再有人表现得如同那人一样温柔关切……他又如何相信得?
最终陈文珝只是挽了挽袖子,重又坐起,让人召来属下,开口问起了韩越之事。
却说越皇子到了韩国,初始还是很受韩王礼遇的。然而再是如何礼遇,终究是异邦人,也终究是如同货物一般的质子。
越国质子若说年龄,比韩王与泽姬还要年长,只是泽姬嫁了越王,说起来韩王比越质子还要长上一辈。
这处境自是说不得的尴尬。
而越质子赴韩不到半年,韩都中就已经有人同越质子爆发了好几场的冲突,显然入他国为质的日子并不好过。
陈文珝问属下:“……与越质子接洽的人安排得怎么样了?”
属下回答道:“目前已然碰过了面。我等做了两手安排,一人是韩都归梦楼的妓子,一人是质子府附近一家书局的老先生,都已经能和韩质子说上几句话。具体的深入接触,还要等待时机。”
陈文珝点了点头,正想要再吩咐几句,却听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太后娘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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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卷 二卅七积年宿怨
莲姬已有多日不曾见过自己的长子了。虽说当初陈文珝还只是七皇子的时候;她其实便不怎么乐意见到对方,但是今时终究不如以往。
陈文珝而今身为一国之君;虽说不是莲姬所乐见的,但对方好歹也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在莲姬看来;日后的燕宫;自然是应当由她为所欲为才对。
却不料陈文珝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
自从陈文珝登基之后,莲姬的周围便开始了变化。首先她发现自己渐渐指使不动周围的宫人了,而闹着更换了一批宫女太监之后,周围的人也渐渐开始变得难缠起来,动不动“一国之母”动不动“国法家规”……莲姬当初想着拿孝顺来挟制陈文珝的手段,全部被陈文珝反手就用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莲姬对于这种情况;自然是措手不及;也慢慢有所领悟。
这种无力感,让她隐约有种回到了少女时期的阴郁和沉重感。
……为什么,明明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
所以这一日,她是抱着要完全扭转局面,必须要令陈文珝就范的决心来到御书房的——莲姬是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回到当年的处境之中的。
陈文珝再怎么猖狂,那也是她的儿子。当母亲的要见自己的儿子,谁敢阻止?
莲姬怒气冲冲,不经通传就直闯御书房,非要和陈文珝说个清楚。但是她刚闯进门,却不料门外就急冲冲地追上来了一个宫女,对着莲姬叫道:“太后娘娘,不好了!”
莲姬正烦躁间,一个广袖便抽了宫女一下,怒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你说谁不好了!?”
宫女捂住被抽了一道红痕的脸,才开口说道:“十一王爷方才突然倒了下去,发起了高烧。”
莲姬愣了一下,心头猛然一颤,然后望向了陈文珝。
陈文珝却面色如常,只关切问道:“十一弟病了?母后快去看看,我立刻让人去找太医过去。”
莲姬的眼神依旧十分可怕地盯着陈文珝,似乎想要从他面上看出些许心虚或者不轨,但是到最后也无法判断,十一王爷的病与自己的长子有没有关系。
她心头慌乱,生怕真的是陈文珝下手狠辣,要谋害自己的弟弟,但是又并不是十分肯定幼子是不是自己着凉生病了,所以预想的发作还未发作出来,就匆匆赶了回去。
十一王爷的病并没有什么大碍,很快就好了起来。但是骄纵如莲姬,却也终于意识到了,十一王爷的这一场病,是陈文珝对她的一次警告。
陈文珝在告诉她,幼子的性命其实是掌握在他的手里的。莲姬若是轻举妄动,让他觉得不痛快,那么陈文玦就会变得不平安。
莲姬想通了这一切之后,表情便变得十分可怕。
对于宫中的这一切,阿仇虽然不曾耳闻,但是多少也有发觉异动。
他倒是知晓莲姬是个不安分的人,尤其她还不是很聪明。但是为何至今她还没有闹出荒唐事来……八成是陈文珝在其中耍了手段。
在他心里,多少还是默认着莲姬总有一天会闹出荒唐之事的——先帝还在世时,这位夫人就有许多不好的传闻。
有时候他也挺可怜陈文珝的。
大约世界上的可恨之人,多少都会有可怜之处吧。
次日陈文珝也不见心情不好的模样,过午之后仍旧招阿仇进宫了一趟——前朝送上来的策论还没有看完,亦不曾决定新人的去留,陈文珝对此很是上心,近日都是轮流招点英省的官员前来禀告和回话,偶尔也会召见文章出色的学子。
这日依旧是如此。
近来点英省的点英试已经逐渐形成惯例,若投名状累积超过百张,则三月一开试场。若是不足百张,则当期往后顺延。这点英试推行时间不足一年,但已经暴露出不少问题。因为是新政策,所以点英省的官员始终都在不停地完善着制度,改进其具体的执行方式与细节。
到日色西落,阿仇才收拾了东西想要离开,却不料陈文珝突然开口留人,说有话要问。
阿仇便站住。
却听陈文珝问道:“你说你母族待你也不好,那你对他们可有怨恨?”
阿仇沉默半晌,微微眯起眼,思索了一番,才开口答道:“我自可以活得很好,又何须怨恨他们?”
“哈。”陈文珝轻轻发出一声笑声,才说道,“为何不怨?待我不善之人,就该去恨,就该去怨,就该这样……才对。”
阿仇却轻轻推开了他挡在自己身前的那只手,说道:“如今到我远赴大燕,他们也已沾不得我一些些好处……我又何须还要惦记着这那时他们不肯与我一丝丝善意?……终究不过以眼还眼而已。我不取他们分毫,也不会给他们分毫,正是公平合理之事。”
陈文珝看了他半晌,才说道:“……你倒是公正得很。”
阿仇顿时笑了,说道:“陛下心中有怨。”
陈文珝眼神尖锐地望着他。
“既然有怨,便应当发泄出来。您是一国之君,何须为难自己?君王若积郁在心,方是朝廷的不祥之兆。”
陈文珝倒是听得一愣,眼神微动,问道:“哦?你倒是不畏惧孤迁怒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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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仇仍旧笑得淡淡,说道:“臣不过无关紧要之人。若陛下迁怒于臣,能解心中不悦,倒是也不算亏。怕只怕臣分量不足,解不了陛下心中郁结。”
陈文珝神态阴沉问道:“你可知孤为何不悦?”
阿仇答道:“虽不知晓,但想来不过是家国之事。于家陛下是主,于国陛下是君,既是君主,陛下又何必烦恼?”
陈文珝闭上眼睛,沉默半晌,才说道:“纵是君主,怕也不是所有人的君主。”
这话说得着实诛心。
简直是在暗指莲姬母子有谋逆之心一样。
阿仇倒是不知道陈文珝与莲夫人的关系已经糟糕到了这样的地步,但是无论如何,他却知道,这已经到了要他表态的地步。
陈文珝的话暗示到了这个地步,眼下正是他表明态度,亲近陈文珝的关键时候,说出口的话,必须要合陈文珝的心意才行。
事到如今,阿仇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想什么说什么的天真世家子。
他开口说道:“陛下是君,这是谁也抹灭不去的事实。不以陛下为君者,陛下自然也不必以之为臣,我大燕亦不会以之为臣。”
陈文珝听得心中一动,表情却没有什么改变,只说道:“孤知道卿忠心可嘉。”
不以我为君者,我亦不会以之为臣。
阿仇的这句话,可以说是说到了陈文珝的心里。
与五皇子不同,莲姬的存在,其实对陈文珝已经并不构成威胁。但是虽然如此,不同于丛华是陈文珝并不真的厌恶却自觉不得不跨越的障碍,陈文珝憎恶莲姬,憎恶到了极致。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曾经对莲姬有过孺慕之情,但是如果有的话,大约也已经被长久以来的失望和厌恶给消磨尽了。
他幼年的时候,性情就不似陈文玦一般活泼,而更偏于沉静。然而再如何沉静的孩子,都不可能与成人一般心思深沉,喜怒藏于心。
那时他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亲娘会对于自己露出一脸厌恶的神态,但是那种眼神带来的凉度,却在多年以后始终冷彻心骨。
哪怕知晓了这其中的恩怨和缘由,他对莲姬也从来没有谅解或者同情,而只有讥讽与不耻。
陈文珝自身并不对这样的恨意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他多少还会顾忌着那些朝臣的看法,努力不使这样略显寡情薄意,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