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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青寂刀-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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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认得这块玉牌。
  赤月组织里有一小群人,专门负责监视和探查,只听义父一人调遣。他们的刀法并不出众,但是他们拥有比常人更灵敏的听觉和视觉,更有几人极善轻功。今日之人,看来正是他们中的一员。
  难道这些日子,死在沈干夕手下的,是他们吗?
  舒泠握着那面玉牌,目光一点一点黯淡下来。她没有回答沈干夕,直到掌心,渐渐变成如玉一般的冰凉。
  ——————————————————
  几日后。
  独自调息了一个时辰,舒泠缓缓睁开眼睛,起身走到窗边。窗外落叶如金,晚霞如画,夕阳在西天尽头洒下潋滟流光,滚烫灼人,她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
  身后响起脚步声,停在她身旁。
  “在看什么?”沈干夕温和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舒泠没有回答,视线仍落在远处。
  “在看夕阳吗?”沈干夕又问,话音带了温润的笑意,“从这里看,楼阁挡住半个天空,大半意境都荡然无存了。舒姑娘,明日我带你去郊外云岁山,一起去看看真正的夕阳美景,如何?”
  舒泠转头看向他,眼角稍稍一顿。她并非在看夕阳,她也没有在思考多复杂的事,调息之后,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不过如此而已。然而那灼目夕光竟仿佛流连的火,碎落在他瞳孔里,又静静坠在了她心底。
  她想,那就去看一看,也无妨。
  于是她垂下眼睫,淡声答应了他的邀请:“好。”
  “啊,好,那,那……”一直以来,舒泠都拒绝出门,沈干夕一时有些接不上话,“那,那我先去安排,很快就回来,再……一起吃饭。”
  舒泠淡淡点头,似乎不甚理解沈干夕眼中闪烁的光彩。沈干夕也不再说,笑了笑,就转身离去。
  他连扇子都忘了拿,脚底似乎有东西烫着他,让他走得飞快。他绕着织凤楼内院走了整整一大圈,才终于镇定下来,深深呼吸几口,这才笑容满面,如沐春风地去叫人准备晚饭了。
  舒泠答应和他一起去看夕阳了。
  若非织凤楼弟子实在太多,他早就对着院子大喊几声了。
  于是,舒泠疑惑了整整一晚,沈干夕他究竟在高兴什么?吃饭时,他一反常态,几乎不说话,却一直笑吟吟地给她夹菜。吃完饭,她去床上静坐运息,沈干夕坐在桌前,手里握着一卷书,却一个时辰也没翻动一页。他的目光似乎落在遥远的地方,咧着嘴角傻笑,不知究竟在笑什么。
  虽然平日,他也时常在笑,但绝非今晚这样,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直到街上远远传来打更声,沈干夕终于从遥远的地方找回了神志,放下书卷,对舒泠笑道:“舒姑娘,时候不早,该睡了。”
  舒泠一怔,这才意识到她竟一动不动地看着沈干夕,忘了时辰。
  “亥时已过,明日还要出门,早些睡吧。”见舒泠不答,沈干夕又笑着开口道,“如果你还想去其他地方,也尽管告诉我,我带你去。”
  “好。”舒泠淡淡应声。今日这一切,似乎自从她答应去云岁山看夕阳,沈干夕随即离开一段时间之后,就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织凤楼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好事吗?
  织凤楼的事,那就与她无关了。
  无论如何,她的内伤已经康复,真气流转自如,明日以后,她就能继续练刀了。
  ——————————————————
  夜深,屋内两人已入睡梦,发出舒缓均匀的呼吸声。耳房值班的侍女也趴着桌子昏昏睡去,只有几星幽亮的烛光,仍在安静地燃烧。
  忽然烛火颤了一颤,似有不知何处而来的风,那烛火不堪忍受,挣扎稍许,终于还是熄灭了。织凤楼依旧一片寂静,侍女仍趴在桌上做着美梦,然而正房木窗,却发出了一瞬几不可闻的声响。
  但就是这轻微一声,令本在睡梦中的沈干夕和舒泠倏地睁开了眼。
  舒泠的手已摸上身侧青寂刀,人却一动不动,侧耳静听相隔一层床帏,屋内的响动。
  因拉上床帏,她看不见屋内情况,所以不好轻举妄动,只仍然安静躺在床上。然而睡在榻上的沈干夕,却没有那么轻松了。
  他额头已冒出一层冷汗,手中握紧玉骨扇,呼吸紧绷而近乎停滞。屋内立着一个高大颀长的黑影,周身散发出弥漫着死气的杀意。这个杀手,绝非先前那些可比,他绝对是当世第一流的杀手,就算自己,竟也直到这个杀手侵入内室,才发觉他的气息。
  沈干夕毫无把握,他这次能赢。
  上述种种念头,只在转瞬之间掠过沈干夕脑中。黑影只停顿了一刹那,袖中一把极薄而锋利的弯刀滑出,没有任何停顿和迟疑,刺向榻上之人的咽喉!
  “当当当”三声响起,那个杀手向后跃出一步,沉眉望向已翻身跃起,半跪在榻上,用玉扇拦住了他的沈干夕,眼中似有一丝意外。
  沈干夕的眉头却又蹙紧几分,那刀刃虽薄,仿佛光线亦能穿透,令它看起来如蝉翼般脆弱易折,然而刀锋之力却犹如千钧,连击三下,已令他内息翻腾。
  蝉鸣刀。眼前之人,居然是蝉鸣刀——螽斯。
  作者有话说:
  (舒泠的心理活动不一定是全部真相啊)


第52章 
  “呵……”随即; 螽斯一声轻笑,足尖轻点,人已再度掠起。刀刃划过空气; 仿佛有细碎蝉鸣在耳侧乱响; 沈干夕忙凝聚心神; 将玉扇一展,堪堪接下了第一刀。
  第二刀已近在身前,玉骨扇随沈干夕手腕; 在他指尖灵活转过半弧; 同时沈干夕身子向左后方一斜,刀光擦着扇尾; 就在他眼前穿入身后石墙,扬起一纵石尘。他心下一凛; 耳后风声又至; 忙将玉扇猛地向下一扇; 扇骨收起,右肩带动身体向后移动半尺; 手中折扇呈匕首状向右划过,那第三刀便直直刺入了扇骨的缝隙之间。
  高手之间,只争毫厘。顾不得体内气息激荡,沈干夕右手架住蝉鸣刀; 左手却猛地一撑床榻,左脚飞起,直取螽斯腰间。可螽斯却早有防备,右脚向后一错; 将蝉鸣刀抽出; 左手成掌; 封住腰间三路,左脚发力,令身子稍稍后移,避开身前死角,同时右手寒光向上一纵,快如如电,薄似无物,即使沈干夕察觉到情况不妙,忙将足下之势收回,却仍旧晚了一瞬。
  未闻衣锦撕裂声,沈干夕便觉大腿一阵刺痛,鲜血立时透出薄衫。
  甫一交手就受了伤,沈干夕更知必须速战速决。他没有时间查看腿上伤口,只将左脚收回,蹬上床沿,想借力离开床榻——在床上迎战,不仅双手无法借力,更大失灵活,势必难占先机——
  但,螽斯却不肯给沈干夕起身的机会。
  速战速决,不只是沈干夕一人的想法。
  刚才后退半步,为螽斯蓄了更多攻势,此时他足底一顿,将蝉鸣刀反握于手,自右而左,携全身真气,刀风尖唳,猛地向沈干夕横扫了过去!
  沈干夕心下一骇,来不及多想,急忙甩开玉骨扇,护在身前。然而他变招仓促,再加上气息本就不稳,只听见玉扇发出一声碎裂的脆响,他的后背已重重撞上身后石墙,紧接着,胸腔传来一阵翻江倒海般的剧痛,他自左肩至右肩,竟被蝉鸣刀刀风,划出了一个巨大的“一”字伤口!
  直到此时,螽斯才停下手中薄刀,给了他一个喘息的机会。
  而一切,只发生在呼吸之间。
  “咳……”沈干夕费力地咳出喉间血沫,眉头紧蹙,却仍旧用左手撑起身子,举起右手已碎落两根扇骨的玉扇,斜斜指向螽斯,试图站起来。虽然指尖不住发抖,他却始终死死凝视着螽斯,目光毫无退缩和胆怯。
  螽斯微微一怔,即使身受重伤,神色却依旧如此坚定之人——他杀了那么多人,还真是头一次遇见。
  可是,赢不了的人,不论眼神如何坚决,也依然会输。
  他再一次出刀了。
  银光自腰侧而起,斜斜划过,沈干夕又重新跌回榻上,第三根扇骨应声而断。银光在空中转过一弧,刀柄重新正握,仿佛有银白色的火自刀刃处烧了起来,尖锐的嘶鸣声凭空骤响,那从火焰,随即当空劈下!
  这一刀斩落,沈干夕性命,恐怕再难保全!
  就在这生死寂灭的一瞬,螽斯突然眉峰一凛。火已烧至半路,他却忽然将刀风一转,猛地扫向身侧。
  一抹青幽刀光自床帏间掠出,正与那银白之火迎头相撞。
  舒泠出刀了。
  两股巨大的力量相撞在一处,竟在这一室之中形成一阵飓风。檀木床架和博古架上的珍玩哗啦啦地散落一地,就连离二人尚有一段距离的木窗,都径直飞了出去。
  舒泠便自那一堆散落的床架里走出,提着刀,目无表情地注视着螽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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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间弟子侍女已纷纷被屋内响声惊动,深更半夜,楼主房间居然传出如此巨大的声响,莫不是又有刺客潜入?
  芸朱和莘碧离得不远,听见响动,来不及穿上外衣,急忙点燃烛灯,匆匆赶来。然而尚未迈进屋子,就见屋内舒泠和另一人正相对而立,沈干夕则倚墙歪坐,胸前衣物散落大半,光线幽暗,他身上血色辨不分明,但一看也知伤得不轻——
  这里刚才,究竟发生何事?
  “别过来……都离远点!”沈干夕神志尚且清醒,听得走廊上传来凌乱脚步声,芸朱莘碧二人正在门口进退不得,他赶忙用尽全力,喝令阻止众人进入。
  他尚且不敌,她们若贸然闯入,岂不是只有送死这一个结果?
  只是这厉声一喊,虽然阻住了外面众人的脚步,却又牵得他胸口一疼,恐怕因为血流失太多,他觉得脑袋也晕了一晕。
  屋子四周人声越来越多,然而舒泠和螽斯却仿佛充耳未闻,四目相望,沉默不语。片刻,螽斯忽然叹了口气:“你果然在这里。”
  一边说着,他一边一转手腕,将蝉鸣刀收回袖中。
  “为何收刀?”舒泠目光转至螽斯衣袖,又抬眼问。
  “为何不收刀?我可打不过你。”螽斯一耸肩膀,语气已全无半分萧杀和敌意,竟仿佛他只是一个来串门的老朋友,此时不过在同她闲聊家常,“虽然你这里拖后腿的实在太多,你也未必能占我多少便宜,不过,我可不打算把命留在这里。”
  舒泠眉间微动,却对螽斯的话不置可否,又问道:“你要杀的,是谁?”
  他究竟来杀她,还是来杀沈干夕,虽然结果别无二致,但其中意义,却大不相同。
  仿佛知晓舒泠所想,螽斯的面罩之后传来一声轻笑:“有区别吗?萧大哥早已下了格杀令,你这颗人头啊,居然价值千金,哎,不知能买来多少好酒。舒泠,江湖上想杀你的人数不清,还在乎是否多我这一个吗?”
  舒泠眉头愈紧,却没有回答。
  “只可惜,你太难杀,照我看,就算万金,也没人能动你。”螽斯又摇了摇头,无奈道,“反正我是打不赢,你又比我年轻,或许只能再等上二十年,等你老了,等江湖上,再出现一个更厉害的天才。”
  舒泠沉眉看着螽斯,仍旧一言不发。
  “啧……”螽斯挠了挠头发,舒泠始终不搭话,他似乎也无话可说了,“那,我走了。”
  “站住。”舒泠却猛地抬起刀,一个迈步,拦住了螽斯的去路。
  “舒泠啊,我劝你还是不要拦我为好。”螽斯皱起眉头,向后指了指沈干夕,“别忘了,这屋里可还有个现成的活人靶子,就现在这情况,咱俩打起来,说不准能打上小半个时辰。我知道你肯定能杀死我,但依我看,沈楼主伤成这样,再拖延片刻,他恐怕就要陪我一起走黄泉路了。”
  舒泠不禁一怔,将目光转向沈干夕,他的呼吸沉重而污浊,似乎确实伤得不轻。她不由得犹豫了。
  “毕竟技不如人,做不成任务,想来并不会受到责罚。”螽斯耸了耸肩膀,又说,“所以我这次倒没想拼命。”
  他看了看舒泠,径自绕过她的刀,走向窗边。这次,舒泠没有再拦他。
  “沈楼主,你的命,我就不要了。你也别叫人来追我,追不上,追上了也是送死。”他走到窗边,最后回身看着两人,目光却忽然深了几许,“舒泠,我欠葛覃不少人情,既然你在,这次就算还他一个。我也不拖延时间,你快去为沈楼主保命吧。如果你要还这个人情,去还给葛覃就行了。”
  说罢,螽斯双脚发力,从窗口跃出,身形没入高大的树丛。一阵沙沙声响过后,便再无任何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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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螽斯走远了,舒泠也收刀入鞘,跨过一地狼藉,快步走到沈干夕身边,先点穴止血,再将他扶起,以拇指抵住他后心,将真气缓缓输入:“你怎么样?”
  “没事……死不了……”沈干夕虚弱地笑笑,微微抬手,招呼芸朱等人进来。
  屋内灯烛次第亮起,众人忙碌地收拾满地凌乱,芸朱和莘碧则赶紧为沈干夕敷上止血药粉,用干净的布带包扎伤口,舒泠则始终坐在他身后,不发一言,安静地用内力为他疗伤。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全是后悔。
  她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出刀,明明她可以阻止这一切,可她却因顾虑旧情,犹豫了太久。
  现在,他伤得如此严重,内息杂乱而虚弱,鲜血如溪,染红了大半个衣衫——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迟疑,都是她的错。
  芸朱等人处理好沈干夕的伤口,侍女端着血色的长衣绢帕,和一盆盆血色的水离开,房间终于渐渐安静,沈干夕由舒泠扶着,慢慢躺回榻上。
  “你要休息吗?”舒泠开口问,一边将拇指移到他掌心,以继续将真气输送给他。
  “已经,没事了……不用,再浪费真气了……”沈干夕淡笑着,反手握住了舒泠的手。
  舒泠微顿,却没有挣脱,静静看向沈干夕。
  “不要自责……我根本,没有怪你……”他望着她微笑,纵使双唇面颊都苍白如雪,可那双眸子,却依旧流转着清润温暖的光泽,“只要最后,最后,你终究愿意为了我出刀……你终究,希望我不要死……就,很好了……”
  “沈楼主,我……”舒泠很想说句什么,可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她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涩,令她微微怔然。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沈干夕笑望着面前眉头紧蹙,眼中似含水光的女子,他想就这样永远地看着她的脸,不论是从前那样的清淡漠然,还是此时此刻,有了更多的波动和情绪——
  他只想一直看着她,握着她的手,把她永远留在他身边。
  然而,许是失了太多血,他觉得头脑越来越混沌,双眼也渐渐地,就要睁不开了。
  “我……可能要睡一会儿……”他终于不得不向那汹涌袭来的困倦妥协,“你也找个地方,先去,先去睡……”
  他的话就这样停在半路,舒泠心里突地一跳,忙探手去摸他脉息。指尖传来的跳动虽然不是那样有力,却始终清晰可辨,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房间内外,烛火幽微。今夜这一场混乱,恐怕无人能安然入睡。舒泠看着她与沈干夕交握的手,一时间竟不知是否要抽出来。迟疑地望了沈干夕片刻,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想来性命已经无虞,丑时已过,舒泠也有了倦意,便坐在脚踏上,趴在床边,轻轻闭上了双眼。


第53章 
  次日; 沈干夕一睁开眼,就看见了仍握着他的手,正趴在床边熟睡的舒泠。
  远处鸟雀的欢闹声清脆悦耳; 晨光毫不吝惜地倾泻而入; 洒落在她单薄的肩膀; 又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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