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昭烈帝-第3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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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表兄如此宽宏大量,张允感激得痛哭流涕,当即提出愿率领一部人马前去鱼梁洲上支援刘磐,眼下从城北通过的,就正是张允和他的人马。
“也不知道能不能顶住。”目送这条火龙渐渐远去,刘琦收回目光,喃喃说道。
鱼梁洲虽然被称为洲,也确实是汉水泥沙淤积而成的一座江心洲,但每逢冬春之际的枯水期,沙洲东南部与襄阳城东的鱼梁坪之间水位下降,便有陆路相连,张允前去支援就是走这条路。
然而,若是刘磐与张允战败,朝廷军便也可以沿着这条路长驱直入,兵临襄阳城下。
这是一场只许胜,不许败的战争。
想到这里,刘琦不禁打了个冷战,裹紧了身上的厚实皮裘,转身向城下走去。
刘表还在州府之中静养,虽然口不能言,但刘琦每日彙报之时,还是能够感受得到,父亲听得懂自己在说什么,也能够思考,只要假以时日,还是有恢复健康的可能性。
只是刘琦不知道,襄阳还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听说张子昭在汉水遭惨败,水师伤亡惨重,战船十有七八都被烧毁了。”
“听说朝廷大军已经攻上了鱼梁洲,凭藉刘仲武那个败军之将,应该是守不住的。”
“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了?”
襄阳城东部,一座佔地广阔的宅院之中,几名中年人正围坐在小火炉旁,一边饮酒,一边低声商量着什么。
忽然,一阵脚步声高从远至近传来,片刻之后,庞季便出现在了这间暖室门口。
“幼安来了,快喝杯热酒暖暖身子。”宅院的主人连忙热情地招呼起来。
庞季也不多话,顺手脱下皮毛大氅扔在一旁的侍从怀里,然后便毫不客气地挤佔了火炉旁最好的位置,伸手烤起火来。
“幼安这是去巡城了?”一名豪强笑着问道。
“从州府里出来,又在城中巡视了一圈。”庞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便被热腾腾的烈酒辣得哈起了大气。
“刘景升近况如何?”几人连忙问道。
最近一段时日,襄阳城中沸沸扬扬地流传着一条谣言,说是刘表被刘琦囚禁并害死,为了追查此事,庞季不辞辛苦,在城中四处奔波,查了好几家与此事有勾连的豪强,杀得人头滚滚,但庞季心中清楚,这些人都是冤枉的。
因为这条谣言的源头就是庞季自己。
庞季一手制造谣言,并命人传播出去,弄得城中人心惶惶,刘琦的威望摇摇欲坠,只得将许多事情託付给庞季,趁此机会,庞季又与几家关係密切的豪强联手,刬除了不少眼中钉,从中又狠狠地捞了一笔。
这些事情,庞季和在座的豪强们都有参与,包括刘表的近况,别人不知道,他们却能通过庞季,了解得请清楚楚。
“还是那样,手脚动弹不得,话也说不出,大小解都要被人伺候着清洗,而且气色越发的不好了。”庞季轻轻摇着头,再喝了一杯酒。
几人这才放下心来。
当年刘表单骑入荆州,迅速平定盘踞在各地的宗贼势力,在此期间虽然藉助了一些家族的力量,但他的狠辣果决、高超的政治手腕,还是让这些亲身经历过的豪强们记忆犹新。
刘家的人下起手来都是又阴又狠,谁要是忘记了这一点,就会跟五十多家宗贼、四百年来像韭菜一样被收割的豪族们一样,落得个葬身荒郊的下场。
说句实话,若不是刘表年事已高、精力大不如前,近些年来又沉迷于美色之中,对很多事情都懈怠了,蔡瑁、庞季这些人压根就不敢动什么背叛的念头。
“那我们该怎么做,是继续等下去吗?”又有人低声问道。
“等吧,城中守军多是刘景升的嫡系,我能够调动的兵力相当有限,若是贸然举事,只怕要引火烧身。”庞季沉声说道。
“那就是捞不到功劳了。”几名豪强歎息起来。
他们实力有限,早先根本没资格掺合出卖荆州的谋划,既不能像庞家一样里应外合协助南征大军,又不能像蒯家一样脱身离开,串联南郡各地豪强,满打满算,也就是跟着庞季在城里散布谣言,能不能蹭到些许功劳,还得看关羽的心情。
眼下听庞季这么一说,他们攻佔州府,胁迫刘琦投降的计划也很难进行,眼瞅着这么一块肥肉吃不进嘴里,还是颇为遗憾的。
“来日方长,多些耐心。”庞季放下酒杯,起身就要离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这就是想独佔大功,害怕我们抢了风头。”看着匆匆离去的庞季,一名豪强心有不甘地说道。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忍一忍,等一等,只不过我们也要做好准备,有些事他不做,但我们可以做。”宅院主人将酒杯重重一墩,“富贵险中求。”
第九十四章 还请三思
“蒯异度,庞幼安。”看着面前恭敬侍立的两位中年文士,刘备脸上也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久闻二位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陛下过誉了。”二人连忙再次躬身行礼。
“坐下说话吧,不必太过拘谨。”刘备笑道。
眼下已是仲春时节,偌大的御花园中百花吐蕊,生机盎然,放眼望去皆是绿意,令人心旷神怡。
刘备贵为天子却无骄气,言谈之间便如老友相聚,频有妙语连珠,令人捧腹大笑,不知不觉间,便让远道而来的两名荆州头面人物放松了下来。
聊着聊着,话题就不可避免地来到了前段时间在荆州发生的事情了。
“二位来时,春耕可还顺利?”刘备端起一杯香茗轻轻嘬饮起来,若无其事地问道。
“这……”蒯庞二人对视一眼,然后蒯越便再度起身拜道“臣有一事相求,还请朝廷一视同仁,于今年内收缴田地。”
刘备头也不抬地笑道“这可是朕为了答谢功臣,特意给你两家的赏赐,确定不要了?”
“陛下的美意我们铭记在心,然庞氏一族身为大汉子民、襄阳望族,自当带头响应朝廷的举措,岂能依仗圣眷,误了朝廷大事。”庞季也起身拜道。
“行吧,既然二位都这么说了,那就按照你们的想法去做。”刘备点了点头。
蒯越和庞季二人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就在去年冬季,征南将军关羽在相持数月之后,一举突破汉水,在鱼梁洲上歼灭了荆州军主力,消息传到襄阳城中,荆州牧刘表的长子刘琦感觉大势已去,率众肉袒出降,关羽兵不血刃,便拿下了这座坚城。
作为荆州治所,刘表的根基所在,襄阳城的陷落,标志着他长达十年的统治告终,消息传出,以中庐蒯氏、宜城马氏等家族为首的南郡豪强纷纷举城归降,再加上早已改旗易帜的江夏郡、被甘宁雪夜渡江攻陷的江陵等地,长江以北的荆州地界便全部回到了大汉王朝的怀抱之中。
关羽大军一路南下,沿途接收各地军政大权,所到之处,士绅民众皆夹道相迎,如今已经屯兵江陵,整饬荆州水师,并向割据长沙,反抗刘表统治的张羡派去使者,光复荆州全境只是时间问题。
荆北豪强们小心翼翼地送走了关羽大军,但紧随其后而来的朝廷官员,就让他们难受了。
襄阳蔡氏曾经是权倾荆北的第一豪强大族,这些年来不仅在襄阳周边呼风唤雨,还将势力扩张到南郡各地,散布各地的蔡氏族人无不是拥有连栋数百、膏田满野的巨大庄园,广纳宾客附徒。
然而,随着蔡瑁在内部斗争中失败,蔡氏主支被屠戮一空,其余豪强也像是闻到了血腥的鲨鱼,蜂拥而起,将遍布各地的蔡氏余党连根拔起,这海量的财富,就被他们内部销赃,你一块我一块地塞进了肚子。
蒯越是掀翻蔡氏一族的幕后推手,但他谨慎得很,一击必杀,然后就再度龟缩起来,还勒令族中子弟不得染指蔡氏一族遗留下来的庞大财富,这种小心谨慎,就让他们躲过了一场灾劫。
朝廷派来接手荆州的是郭嘉郭奉孝,这位大汉廷尉,位列九卿的堂堂高官是个惹是生非的性子,日子一安生就浑身不舒服,主动请缨来到荆州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代表朝廷追认了蔡瑁的卧底身份,并由国子监学员蔡中、蔡和出面,索取自家的财产。
这一下诸多豪强可傻眼了——蔡家不是彻底灭了吗,怎么还有两个子弟在国子监的?
更要命的是,当初查抄蔡氏宗家的是庞季,那些堆积如山的往来文书、田契等等全部被他封存着,郭嘉一来,就得到了这些书面资料,在蔡中蔡和二人告状之前,便跟关羽暗中布网,把南郡各地给封了个严严实实。
还没等豪强们回过神来,声势浩大的追索工作便展开了,各地豪强瓜分了蔡氏遗产还没焐热,就又连本带利地吐了出去,还被扣上“侵吞他人资产”的帽子,狠狠地出了一回血。
接下来就是刘备之前在所有州郡都执行的政策——将土地收归国有,这一下,又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许多本地豪强看来,他们背弃刘表这个宽容的掌舵人,将荆州几乎不战而降,完完整整地献给了朝廷,不但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就连收缴土地,也没有得到优待。
那自己做的事情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激愤之下,有些豪强采取暴力手段,驱逐前去丈量土地,统计人口的官吏,甚至还弄出了几起命案,仿佛又回到了刘表执政的时代,鲜衣怒马肆意妄为,杀几个人就跟杀鸡一样的快意生活。
然而,郭嘉这个人不是刘表,他可是诛灭河东一郡豪强、杀人杀得河水通红都不眨眼的魔头,杀他的人,把他的脸皮和朝廷的尊严踩在地下,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十几家跳得最凶的豪强在几天内就被诛灭了满门,杀得人头滚滚,这时候其他人才反应过来,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变得服服帖帖,但这些人对郭嘉服服帖帖,心中却恨上了蒯、庞两家。
暗中联络朝廷的是他们,诛杀蔡氏的是他们,劝说刘琦投降的是他们,号召豪强们归附的是他们,如今他们两家在朝廷那边立下了功劳,还被特许推迟一年收缴土地,多了许多转圜余地。
在所有人眼中,蒯越和庞季这两个出卖了荆州,出卖了所有世家豪强,只为自己家族谋求好处的家伙比郭嘉那个杀人魔王还坏,种种流言蜚语层出不穷,蒯家和庞家的子弟也发现自己被往日的好友疏远了,甚至连很多有姻亲关系的家族都跟他们断了来往。
蒯越和庞季这一次联袂前来洛阳,一方面是希望跟刘备打好关系,另一方面,就是希望他收回对两家的“优待”。
见到刘备答应得这么爽快,二人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蒯越斟酌片刻,又提出了另一个请求。
“昔年高祖皇帝执法宽厚,入关中后约法三章,百姓非常感恩戴德,乃有汉家数百年江山,如今荆州新附,还请陛下执法宽厚一些以安民心。”
蒯越这一番话说得很慢,也很委婉,甚至不惜把高祖皇帝也搬出来,就是想让刘备约束郭嘉一下,不要那么狠辣了。
“唔……”刘备不置可否,再度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蒯公此言有理,却又不合时宜,还望陛下三思。”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响起。
第九十六章 想做事,先生儿子
众人齐齐转头望去,只见开口说话的是跟随甘宁出使江夏、突袭江陵,刚刚返回洛阳不久的诸葛亮,料想此子在荆州盘桓了近一年时间,必有高论在胸,便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只有刘备仍然在悠哉悠哉地喝着茶,仿佛对自家弟子站出来反驳蒯越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
“昔年高祖皇帝入关中,得知秦法严苛暴虐,士民多有怨恨,故而约法三章,宽以待人以安抚民心,荆州却不一样。”诸葛亮长身而起,朗声阐述起自己的看法,“刘景升执掌荆州期间,由于年老昏庸无心政事,只靠一些浮于表面的法令和文书来治理地方,行善者不赏,作恶者不罚,民风日下,秩序崩坏;此外,刘景升贪图虚名,滥施恩惠,官员豪强越是地位高的就越腐败,越是受恩惠多的就越不知好歹,荆州境内四分五裂,州郡各行其是,正是因为这些。”
蒯越和庞季二人听得满脸通红,有心反驳,又顾忌对方是当今天子的得意门生,便是心中恼怒也不敢发作。
“如今朝廷扫除沉疴,明正典刑,对蒯公、庞公等有功之臣施以厚赏,用严明的律令来约束恶行,民众才会知道好歹,才会珍惜眼前而不胡作非为。这样赏罚并用,相辅相成,上下才会有秩序,天下才能稳定。”诸葛亮说完,又对蒯越躬身一揖,“蒯庞两家有功于社稷,朝廷自当赏赐,有理有据,光明正大,还望二位不要拒绝,使朝廷落下有功不赏之名。”
“嗯……,孔明此言,也有几分道理。”刘备沉吟片刻,似乎是有些为难,“两位爱卿,征收田地的事情还是按照原本的说法,等到明年吧。”
“陛下厚恩,臣等铭记在心,但求收回成命。”蒯越一下子就急了,再度拜伏于地。
在这个时代,一个家族想要飞黄腾达,最大的依仗不是财富,而是名声,但名声从哪里来?
自然是世家豪强之间互相吹捧得来,这些人通过缔结姻亲、师生、朋友等等的关系网,建立起攻守同盟,制造出一个政治和经济上的特殊阶层,再利用被自己垄断了的文化宣传途径,把一分吹成六分,把六分吹成十分,将大汉王朝的察举制变成他们内部排排坐分果果的游戏。
蒯家和庞家现在已经在被人戳脊梁骨,说成卖主求荣、卖友求荣的卑鄙小人了,要是推不掉这份把自己架在火上烤的“殊荣”,他们必然会名声扫地,丧失大量人脉,就是从土地里得到再多好处也弥补不了这方面的损失。
“总不能薄了功臣的赏赐,让天下人说朕是个寡恩之主啊。”刘备有些苦恼地揉着太阳穴,“这样吧,二位爱卿先回去歇息,封赏之事日后再议如何?”
“多谢陛下。”
蒯越和庞季两个人千恩万谢地告退了,几位陪侍的大臣也各自告退离去,刘备与诸葛亮这一对师徒却有说有笑地在御花园里赏起了风景。
“刚才那些话说得不错,回去之后写一篇文章刊发出来,让国子监和京城官员都看看,只是这种话不要当面说,太让人难堪,朕都有些兜不住面子了。”
“臣只是一时有感而发,还望陛下恕罪。”
“说实话又不是罪过,他们又不是真正心怀天下的正义之士,不过是见刘景升年老,荆州势弱,才起了另攀高枝的心思。我们对这种趋炎附势之徒笼络归笼络,心中却要明白,绝对不可重用。”
“小徒谨遵教诲。”
“你前几天说,想去江陵搞屯田?”
一说起江陵屯田之事,诸葛亮顿时来了精神,向刘备讲述起自己的见闻。
长江自益州经过过,一路奔腾向东,出了三峡,就到了南郡地界,从江陵而下数百里便是洞庭湖,再顺流而下数百里,便与汉水汇聚于江夏郡的沙羡一带,拥有充足的水源,按理说这里应该是五谷丰登的鱼米之乡,但事实并非如此。
长江与汉水之间曾经有一个名为云梦泽的巨大湖泊,经历千年岁月,两条大河携带的泥沙不断淤积,云梦泽的面积不断缩小,时至今日,除了长江以南的洞庭湖外,江北的云梦泽旧地已经变成了数百里平原和沼泽。
“云梦旧地纵横数百里,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如果开发得当,足以奉养千万人口,但是——”诸葛亮正色说道“该地湖泊沼泽星罗棋布,阻隔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