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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再世权臣-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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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过几天’!从此以后,阮姐姐的事就是我苏清河的事。我会向朝廷提议褒奖你的义举,削去贱籍,让你后半生都衣食无忧,再不为命所苦。”
  阮红蕉眼中泪花闪动:“多谢公子……”
  “还有,你一个孤身女子,离了熟悉的地方,恐不好适应。刚好我前几日拿到了我家隔壁一个大宅子的房契,打扫完毕,至今还空着无人住,不如阮姐姐就搬到那套宅子来住。”
  “我乃青楼出身的女子,怎好厚颜住公子的宅子,平白坏了公子的声誉。”
  苏晏佯作生气:“亏我一口一个姐姐,你却连这点小忙都不愿帮。我即将启程去陕西,那宅子再空置下去,都要生蛇虫鼠蚁了,你住进去帮我添人气,有什么不好。”
  阮红蕉吃惊又失望:“公子又要外放了?这才刚回京几日呢!”
  苏晏安慰了她一番,最后好歹说服她,先搬进那个宅子住着。等他从陕西回来,再作打算。
  医庐的诊室与床位有限,阮红蕉想腾出地方来给其他重伤患者,便取了一堆陈实毓亲自配好的药,付完诊疗金,乘坐苏晏的马车回家。
  苏晏为此特地叮嘱了小北与小京,一个去找老鸨提阮红蕉的赎身事宜,一个联系她的婢女,将她所有私人物品都打包送过来。
  这边他在为阮红蕉忙活,那边消息就传到了豫王耳中——
  说苏晏用他赌输的宅子金屋藏娇,养的还是个青楼花魁。
  豫王一听,拍案而起,策马直奔向苏府,到了隔壁宅子门口一看,苏晏正蹲在院中的小火炉旁,给人煎药呢!豫王大步走过去,问:“听说你‘又’纳了个妾?本王来讨杯喜酒喝喝。”
  苏晏斜他一眼:“王爷阴阳怪气瞎说什么!这是我认的义姐。”
  这年头义亲可不是随便认的,有些关系密切的,感情与血亲也没什么两样了。豫王笑道:“原来是大姨姐,理当拜会。”
  “什么叫‘大姨姐’!跟你一文钱关系没有,别瞎认亲戚!”苏晏把蒲扇往他胳膊用力一拍,“是阮红蕉,王爷之前听说过吧。”
  太子义善局遇刺那一夜,豫王、沈柒与苏晏都在场,从高朔口中知道了事情经过,自然也包括阮红蕉的胆烈之举。豫王得知是她,也有些肃然起敬,抚掌道:“是个不让须眉的巾帼。回头我命府里管事送些药材过来,还有医官,也叫他隔天过来看看伤势。”
  苏晏叫小厮把煎好的药端进屋去,随后向豫王拱手:“下官替义姐谢过王爷了。”
  豫王顺势拉着他,往这大院子的后花园去,边走边道:“你明日要启程再去陕西?”
  “是。”
  “……竟也不和本王打声招呼。”
  “王爷这不是都知道了么。”
  “本王从宫里知道,与你亲口告诉本王,能一样?”
  苏晏笑了笑:“下官的确该亲自向王爷辞行,眼下也不迟。”
  豫王板起脸:“两个字,‘辞行’,就想打发本王?”
  苏晏无奈:“那王爷意欲如何?”
  左右无人,豫王忽然脚步一拐,将他拉进了太湖石建造的空腹大假山中。
  苏晏警惕道:“做什么!”
  “给你看个宝贝。”
  “……不看!辣眼睛……我警告你朱栩竟,别又想耍流氓啊!”
  豫王撩开外袍下摆,从大腿上取下一架……造型精巧的小型弓弩。
  苏晏微怔:“‘宝贝’指的是这个啊。”
  豫王哂笑:“你要看另一个更强力的,也不是不可以。”
  苏晏呸了一声。
  “我早年在战场上,从几名西夷佣兵手上缴获的奇形弓弩,他们称之为‘蝎弩’。”
  苏晏见这弓弩弩身拱起,趴在地上的确有点像蝎子。
  豫王道:“这蝎弩射程远,近距离时亦十分精准,威力不容小觑。不过体型大了些,需得三四个人操纵。后来我琢磨了一阵子,改造了一版手持小蝎弩,单人便可以操纵,威力也不会逊色太多。正好给你带去防身。”
  苏晏喜爱热兵器,但精巧高效的冷兵器也颇为喜欢。不过这东西看着是豫王的爱物,他自觉收了不合适,便摇头谢绝:“多谢王爷一片好意。下官连弓都还没学清楚,这弩还是算了,王爷自己留着防身吧。”
  豫王被拒绝了也不恼,轻笑一声:“你何止不会使弓,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没有一样会的,也就火铳用得还有些准头,不过气力不足,放一枪就险些把自己手腕给弄折了。”
  苏晏被落了脸面,气鼓鼓道:“哦,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白吃你家米饭了?”
  豫王大笑:“你要是真肯来吃就好了!”
  苏晏扭头要走,又被他拽了回来。豫王把小蝎弩放在他手中,哄道:“你看,不是很重,而且射击技巧比弓简单多了,练练就能找到手感。你准头好,这弩挺适合你用,收下吧。”
  苏晏拿着小蝎弩翻来翻去,越发喜爱,只拉不下脸面收。
  豫王又道:“不是白送的。今夜你赏脸来王府用个晚膳,顺道看看阿骛?他特别想你,叫着‘干爹’哭好几回了。”
  苏晏:……
  苏晏:我信你个鬼!
  苏晏道:“下官买了些礼物,回头就让人送去王府给小世子。晚饭还是免了,我有一件急要的公事要处理。”
  豫王嗤道:“明早就启程了,今晚能有什么公事?行,那本王就坐在你院里,等你处理完公事回来——你总不会夜不归宿罢?”
  苏晏:……
  苏晏:怎么办?就算我把七郎约到外面去,豫王这牛皮糖也会黏过来的。可我要是应了王府之约,七郎肯定得生气。
  苏晏想来想去,没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没奈何地道:“今夜东市有杂耍表演,跳丸、走索、鱼龙漫衍都是小孩子爱看的。我带小世子去看杂耍,王爷就不用来凑热闹了,反正让你带个孩子也会带丢掉。”
  既然放哪边的鸽子,另一边都不会善罢甘休——那就两边一起放掉好了。
  ——小世子他不可爱吗。


第256章 唯相思似春色
  苏晏抱着一岁多的小世子,在东市热闹的人群中穿梭。
  烟花、杂耍、各种各样的玩具与小吃晃花了阿骛的眼。他极度兴奋,忽而拍手咯咯大笑,忽而搂着苏晏的脖子叫:“爹!阿骛要吃,干爹买。”
  苏晏给他买了许多零食与玩具,大包小包装不下,让身后两名王府侍卫拎着。
  ——至于豫王殿下,本来死皮赖脸非要一起逛,苏晏也拿他没辙。没想马车都停在街口了,宫中来的一通谕令,把他叫了过去。
  豫王黑着脸,对传旨內侍道:“不去!就说本王身体不适,请皇兄见谅!”
  內侍赔笑:“王爷莫要难为奴婢,奴婢给您磕头。”
  豫王没奈何,留下几名侍卫,临走前叮嘱苏晏:“小崽子沉得很,你别抱太久,抱不动就丢给侍卫。”
  结果他刚走没多久,阿骛就因为过于兴奋,消耗光了小小身体里的全部精力,眼皮上下挣扎两下,转眼趴在苏晏肩头睡着了。睡得不省人事,摆成什么姿势都醒不了。
  苏晏笑着捏捏他肉嘟嘟的脸蛋,把他交给侍卫,连同所买的礼物一并带回王府。
  侍卫们想留下两个继续保护,被苏晏拒绝了,说想一个人溜达溜达。
  于是他享受着喧嚣集市里小小的孤独感,从东市街头慢慢溜达到街尾。
  街尾商铺渐稀,行人也明显少了许多,连路灯都不甚明亮了。再往前走,便是穿东城而过的通惠河。
  去年灵光寺一案,导致这条河中婴尸浮百,刚过完年,又听说有两名锦衣卫遇刺死在河里,尸骨无存。百姓们因此编了不少离奇故事,越渲染越惊悚,使得这一片地区更是夜夜闭户,无人敢在街头闲逛了。
  苏晏见前路越走越黑,正打算调头离开,忽然看见街角昏暗的灯光下,有一个摊子,挑着个“肉馅馄饨”的旧幌子,支着一口熏得黑漆漆的灶,灶旁站一个邋里邋遢的老板。沿街摆几张油腻腻的方桌、长凳,食客少到几乎没有。
  ——说是“几乎”,因为还有个身穿深蓝色曳撒、头戴大帽的男子,背对着他,坐在桌旁的长凳上。
  苏晏远远看,觉得这男子背影十分眼熟,越看越像……七郎?
  …
  因为豫王十分不要脸地让小世子来堵门,吵着要“干爹带阿骛出去玩”,沈柒在苏晏无奈的眼神中愤然离去。
  他本想回北镇抚司处理一些公务,等那小崽子玩累了滚蛋,再来找苏晏再续前约,结果走到一处两墙花树的小巷,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是鹤先生离开囚车后,与他的对话。
  ——
  鹤先生了然地笑了笑:“沈大人很有意思,既是不择手段的野心家,又是天下第一痴情人。我敢断言,将来你会得到他的重用。”
  “他——究竟是谁?”沈柒追问,“我不为一个看不见的影子效命。”
  鹤先生说:“时机成熟,你自然会见到他。现在你该回到景隆帝的朝堂上,继续当你的锦衣卫同知,等待下一个‘守门人’的联系。”
  沈柒冷笑着问:“空口无凭,何以为信物?”
  鹤先生想了想,答:“回头你再去摊子上吃一碗馄饨罢。”
  ——
  沈柒思忖片刻,调转马头前往东市。
  卖馄饨的摊子没有一个食客,老板抄手缩在灶台后面打盹。沈柒走过去,在桌旁长凳上坐下来。老板眼皮也不抬,懒洋洋问:“要什么馄饨,几碗。”
  “一碗没有馅的猪肉馄饨,再加一勺葱花、三滴醋。”
  老板在听见他的声音时,霍然睁开了眼,在雾气缭绕的灶台后站起,拉直了佝偻的腰身:“沈大人,许久不见。”
  沈柒道:“也没多久。七杀营与真空教已像丧家之犬一般被赶出京城,你怎么没夹着尾巴一起跑?”
  老板笑了,没回答,开始添柴加火。
  “所以你既不是七杀营的人,也不是真空教的人,你这个‘守门人’背后,另有主子。”沈柒说道。
  他忽然想起了苏晏曾经用“虫族”来打过的比方。
  苏晏说,七杀营是“虫巢”,营主是“脑虫”。
  “脑虫之上,还有主宰。那才是虫族的至高首脑,是虫族的权力核心。它隐身黑暗,体型庞大,拥有着极高的智慧与控制力,而脑虫不过是它更方便地操纵虫群的工具。
  “或许虫巢不止一处,脑虫不止一只,但主宰永远只有一个。”
  也许真空教主也只是“脑虫”。那么,谁才是“主宰”?
  老板仍不回答,自顾自地道:“其实沈大人可以尝尝猪肉馅的馄饨。‘没馅儿馄饨’不过是接头暗语,对上就行了,不必次次委屈自己吃馄饨皮儿。”
  沈柒冷笑:“你这摊子上的肉馅馄饨我可不敢吃,谁知道是什么肉。”
  老板笑眯眯地默认了,煮了一碗馄饨皮,洒上香醋葱花,端过去放在他面前。
  沈柒没有吃馄饨,而是用一双筷子点住了老板带着污垢的手腕,看似动作轻巧,只需劲力一吐,筷头便将深深钉入骨中。
  老板因这股充满威胁意味的杀气而敛了笑,筷尖下的皮肤泛起一小片寒栗:“既然同效命于一个主子,沈大人又何必次次吓唬小人呢。”
  沈柒冷冷道:“藏头遮脸的那人是你的主子,却不是我的。我与他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鹤先生叫我向你要一份信物,日后好联络。”
  老板另一只手在怀中慢吞吞地掏来掏去,掏出个儿臂粗、黑黝黝的金属筒子,上面布满凹凹凸凸的复杂纹路。
  “这是个机关套筒的半截,寻常打不开,强行撬开便会自爆炸毁。只有与正确的另半截对接后,消息从彼端掉落此端,才能开启筒身,拿到消息。”
  沈柒眼底掠过微芒,正要伸手去接,忽然听见身后不远处一声叫唤:“七郎?是你么?”
  心下一凛,沈柒在极短的惊愕后,飞快地将半截金属套筒收入袖中。
  他警告似的瞪了老板一眼,转头露出点意外之色:“清河……不是带世子玩耍去了,为何出现在此?”
  苏晏走过来,笑道:“小孩子,精力旺盛也累得快,没两下就呼呼大睡,交代侍卫带回王府去了。我顺着东市街巷随便走走,刚巧遇到你。怎么,这家馄饨很好吃么,可我瞧着都没什么客人。”
  沈柒当即起身,道:“我也只是随便试试,谁知偷工减料得很,一碗馄饨尽是皮。走吧,另找个摊子。”
  他丢出几枚铜板在桌面,漫不经心似的说了句:“老板,你再这么坑人,在京城可就待不下去了。”
  老板边一枚枚捡着,边口齿含糊地道:“待不下,待不下,客官下次再来,可就看不到小人这摊子了。”
  “做点小生意不容易啊。”苏晏叹道,在桌面又放下一锭碎银,拍了拍沈柒的胳膊,“走吧。”
  两人往亮处走,昏暗灯光在身后拉出的长长剪影,很快就消失在幽暗无人的巷尾。
  沈柒一路有些沉默。苏晏觉察出他神思不属,轻声问:“怎么了,有心事?”
  “……你有没有什么事,瞒过我?”沈柒冷不丁问。
  苏晏一怔,笑道:“若是与七郎有关的事,应该没有隐瞒过。还有些事,我不知有没有必要提,倘若你问起,我也便照实回答。”
  沈柒又问:“要是我有什么事……瞒了你呢?”
  苏晏停下脚步,仔细看他。
  沈柒的视线正掠过屋脊,看天中一线新月。夜市灯光映亮了他的侧脸,另一半脸则隐没于黑暗中,显得神情格外深峻。
  “七郎。”苏晏唤道。
  沈柒转过脸来看他,目光柔和又凝重。
  “我想问七郎几个问题。”
  沈柒点了点头。
  “若你有事瞒我,这件事是不是你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是。”
  “‘瞒’与‘不瞒’的选择,是否出于两害相权取其轻?”
  “是。”
  “倘若有一日,我知道了你所隐瞒之事,你能否能承担起最终的后果?”
  这回沈柒沉默了片刻,方才回答:“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一力承担。”
  苏晏笑了:“那么这就是你心中认定,必须去做的事。对此我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又有什么妨碍呢?
  “或许将来有一天,你会愿意告诉我。或许那时我会非常生气,但我不会现在就挡住你的路,要求你说:‘七郎,你得听我的’。
  “路是每个人自己走的,我们有幸能携手同行,但终究无法替对方迈步。”
  爱让我们合二为一,但在爱之外,人生还有那么多的波澜壮阔,让我们仍然是自己。
  沈柒怔忪许久。
  他想,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呢?甚至用“钟灵毓秀”四个字都渺于形容。
  而这个人,此刻就站在身边,愿意与他将彼此安放在心上。
  沈柒不顾来往的行人,紧紧抱住了苏晏。
  旁人似乎在窃语些什么,沈柒不想被打扰,忽然纵身跃起,搂着苏晏蹬上墙头,紧接着蹿上了屋脊,引起一片惊呼声。
  掠过重重屋脊,沈柒带着苏晏在夜风中疾驰,停在一处高达数丈的楼顶,下方是深幽的园林。
  “这里没人能看见。”沈柒说。
  苏晏小心地坐在倾斜的青瓦上,发现瓦片屋顶比看上去要坚固得多。他仰头看着漫天繁星,赞叹道:“这里大概也是整个京城除了皇宫之外,离天最近的地方。”
  沈柒俯身半跪着,将他的上身缓缓向后压倒。
  苏晏握住了沈柒的肩膀,惊道:“在这里?七郎,这也太……不行不行!”
  沈柒只回了一个字:“行。”
  …
  苏府主屋的寝室内,苏晏一面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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