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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旅明-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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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这大半年时间过去后,局面好了很多:昨日投帖时,主人家没打磕绊就约在了今日见面。按理说,投帖约时间的话,通常宾主双方在三日后见面才算是合了礼数。
  杜牙人一边思索,一边默默跟在门房身后老实走路,没过多久,他就被领到了一间偏厅看茶。
  喝了两口茶,吃了桌上果盘里一枚冬枣后,杜牙人便听到了屏风后传来的一串脚步声。稍后,在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簇拥下,一个穿着厚袍的中年男人便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此人年龄大约有四十来岁,长脸,凤眼,颌下留着长须,皮肤白皙,浑身上下挂满了金玉零碎,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子弟。
  而杜牙人这时急忙离座起身行礼:“见过徐老爷。”
  “老杜你无需客气,坐下喝茶。”中年人这时笑眯眯地伸出单臂,示意杜牙人看座。
  ……
  徐瑾徐秀才,故阁老徐阶之重孙,现任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徐本高的同族兄弟,徐家长房话事人。
  徐瑾徐老爷是徐家这一代长房嫡子,现如今老太爷年高体弱,所以徐家的公事基本上都是徐瑾说了算。
  在大半年之前,杜牙人就是跑到松江徐家老宅去求见徐瑾,打算谈一谈购地之事,结果被人赶了出去。
  然而就在昨天,杜牙人却再一次莫名其妙受熊道委托,来到徐家在上海县城外的别业投帖,意图再次跟徐瑾谈一谈那购地之事。结果心下忐忑的杜牙人这次没费吹灰之力,就遵照熊道的指示,在这间别业里见到了徐瑾徐老爷。
  双方分宾主落座后,态度很和蔼的徐老爷倒是不见外,笑呵呵地张口便问道:“老杜,你是个拉纤保媒的,今日大约是为嘉定那处庄子做说客的吧?”
  杜牙人对徐老爷说话如此直接毫不意外。
  首先,徐家人肯见他,势必提前就摸清了他的底细和来意,否则的话,徐瑾身份尊贵,怎能随随便便就接见一个市井牙人?
  其次,对于经常跑大户人家的杜牙人来说,徐瑾这种做派才是正常的:人家和一个牙人能聊什么?直接说事就对了。
  “呵呵,徐老爷料事如神。”杜牙人这时一脸职业笑容,伸出了大拇指:“老杜今日厚颜来府上面承清光,就是打着成全了这一桩美事的主意,帮两位老爷牵个线,大家有好处一起赚。”
  “嗯……”徐瑾听到这里,点点头,端起茶碗喝一口后,这才说道:“那位熊老爷我也是早有耳闻,听说手面阔绰,为人仗义,做下了好大事。”
  “不敢。”杜牙人这时满脸堆笑着拱了拱手:“熊老爷爱结交朋友,这一点倒是不假。”
  “既如此……”徐瑾这时放下茶碗,侧头伸出了一只手。下一刻,站在他身后的小厮,便从怀中抱着的一个黑木匣子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递给了自家老爷。
  徐瑾接过那张黄纸后,顺手就递给了下首的杜牙人:“那老杜你不妨说一说,这张契能从你家老爷那里换些什么好处?”
  杜牙人接过一看,果不其然,这张纸就是张苏滩北面,紧邻着上海港那处徐家庄子的总契。到了这时候,杜牙人心下已经笃定:今天这单大生意势必是能成交了!
  于是满心欢喜的杜牙人抬起头来,笑呵呵地说道:“不瞒徐老爷,老杜临来前熊老爷就有吩咐。说是只要徐老爷这次能赏光,那么这张契上的田亩,不但全部按照上等水田的价格走,事后在熊老爷那里,总有一样宝贝要拿出来交给徐家代销的……嘿嘿,徐老爷,这可是水晶镜子这一档的宝贝!”
  杜牙人说到这里,口水都快流下来了——那熊老爷手上的水晶镜子,巴掌大一块就能卖上百两银子,这等宝贝要是交给他老杜代理的话……
  “哈哈哈哈!”那徐瑾听到这里后,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几声后,徐老爷这才停下声,伸手拿起茶几上一盒高档阿诗玛香烟,抽出了一根。
  “叮”的一声后,丫鬟嫩白的手及时伸了过来,用一把烂银ZIPPO帮老爷点上了烟。
  熟练的,深深地吐了一口烟雾后,徐老爷满脸笑容地对着杜牙人点了点头:“熊老爷果然大气,一所庄子就能换来那水晶镜的货路。”
  杜牙人这时连连点头:“嘿嘿,也是我家老爷诚心想要高攀徐老爷做个朋友,方有此大手笔!”
  “好好好!大手笔好!我就喜欢大手笔!”徐瑾这时又抽了一口烟,然后拍了自己大腿一下:“既如此,便把地契都给了你也罢!”
  下一刻,只见站在徐老爷身后小厮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把手中的黑匣子轻轻放在了杜牙人手边的茶几上。
  “嗯?”杜牙人一时没有搞清楚状况,他看了看茶几上那张黄纸,再看了看黑匣子,有点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向了徐瑾。
  “不是在四处搜刮地契吗?都在这里了。”徐老爷这时依旧满脸微笑,只见他欠身伸长了胳膊,轻轻挑开了那个黑木匣子。


第395节 杀猪宰羊
  被徐瑾打开的黑匣子里,放着高高一摞泛着黄色的契纸。
  一头雾水的杜牙人抬头看一眼徐瑾,在对方微笑点头鼓励下,他这才拿起那些契书挨个验看起来。
  契书自然是没问题的。杜牙人搭眼一扫,就知道这些都是在衙门过了税的正经红契。
  不过契书上的内容就有问题了。杜牙人是金牌职业房产中介,嘉定以及周边地区每一块土地的位置都在他脑海里,所以当他看完这些契后,脑中顿时呈现出了一个“C”字的形状。
  如果老杜是穿越众,那么他这时一定会高喊一声:“第一岛链!”
  是的,这些契约上的各种田庄、桑园、鱼塘、棉田断断续续连起来的话,刚好把熊道的上海港给包围了起来。
  一生见过无数波诡云谲的杜牙人,这时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看到杜牙人的疑惑眼神,徐瑾徐老爷先是微笑一下,然后他顺手把烟蒂在一个玻璃烟灰缸里掐灭,十指交叠,安稳放在小腹上,这才对杜牙人说道:“既是一个庄子就能换来水晶镜,那我这么多块田土,能换熊老爷多少东西哇?”
  杜牙人的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一股凉意从他心中升起——他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对方的处心积虑,紧接着他又感受到了浓浓恶意。
  “说起这些地,也不尽是我徐家所有。”徐瑾这时依旧在微笑,只是笑容中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这里尚有一些至交好友的家业。老杜,实话告诉你,大家凑了这些地出来,本就准备和熊老爷谈一谈,交个朋友的。”
  杜牙人此刻心下已然雪亮。他听明白了徐瑾话里的重点:这是一些和徐家同阶的大门槛共谋出手,这帮人悄无声息就将码头周边的地块收拢了过来,要据此拿捏熊老爷。
  想一想当初熊老爷收地时的艰难,再看一看徐家人举重若轻扔在自己面前的一摞地契,杜牙人顿时感受到了徐缙绅背后带来的巨大实力,以及由此转化而来的重压。
  于是他有点干涩地问道:“不知徐老爷意欲何为?”
  “好说。”徐瑾这时再不打哈哈,一张长脸也冷了下来:“徐家拿这些契入熊老爷私港的股。从今往后,每到一船南货,徐家抽一半自卖。另有,那些货栈酒肆工坊,徐家也要占一半股子。”
  徐瑾说完后,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说起来你家老爷还是占了大便宜的,这些契纸上的地,可比那块私港大多了。”
  看到杜牙人的脸色变得时青时白,徐瑾又温和地对他说道:“老杜,这是好事。你家老爷欲在这花花江南做生意,背后总归要有人保驾护航不是?一半股子不算多啦。回去禀告你家老爷吧,我呢,今年就在这处宅子里过冬,熊老爷随时可以过来赐教。”
  徐瑾说到这里,伸手端起了茶碗,但没有喝;而识趣的杜牙人不管内心怎么想,现场站起来告辞是一定的了。
  看着杜牙人远去的背影,徐瑾这边冷笑着放下了茶碗。
  ……
  眼下是崇祯年,距离当初徐阶做首辅,熏灼不可一世的嘉靖年,已经过去了快一个甲子的岁月。
  徐家后人在这段岁月里,虽说始终有人出仕,保持着家门不坠,但是毕竟再没有出过徐阶那样的巨擘人物,所以家业比起当年来,大幅缩水是一定的了。
  当然,这个所谓的“缩水”那也要看和谁比。和徐阶在世时那几十万亩令天下人咂舌的土地来说,肯定是远远不及;但是和正常的缙绅人家来比的话,徐家眼下依旧是崇祯朝顶级家族的实力。
  于是当熊道和他的私港这半年来名声轰响后,跑去摸底细的徐家,调过头来就查到了当初杜牙人上门投帖的原委。
  这一下徐家人就开始上心了……熊道这半年多来自以为偃旗息鼓,还为此感到委屈,然而徐家和其他那些看到了肥肉的缙绅可没闲着。
  所以说熊道这个来自后世的屌丝,对于顶层人士的心态还是有点把握不住的——之前他想得是共赢合作,而真正的肉食者,想得却是如何杀猪宰羊。
  做惯了大鳄的人,在这个野蛮的17世纪,怎么可能和你一个外路来的狗屁丘八代言人谈合作?兄台你何年何月得中皇榜的啊?榜上几名哪?
  今天徐瑾提出来的这种和抢劫没什么区别的对半分方案,在古代有个名目叫做“投献”,在后世叫做保护费。
  大概唯一的遮羞布就是那些地契了。
  这其实是一种力量的展示和威胁:徐家人巧取豪夺田土的老手艺还是在的,之前没有用,那是因为家道逐渐衰落,不敢再大面积激起民愤而已。而如今有其他缙绅撑腰,徐瑾在这半年里,很轻松就搞定了那一摞地契,而且还是悄无声息的。
  这就是力量,这就是赤裸裸地威胁:地契只是头汤,不接受的话,后面手段还多着呢。
  ……
  走出徐宅门外,仰头看看正午刺眼的太阳,饶是杜牙人见惯了各种巧取豪夺,还是不禁对徐瑾的狮子大张口感到无奈。
  好在杜牙人从头到尾也只是个传话的,地契这事和他关系不大,最多就是少赚一笔佣金罢了。
  于是杜牙人一边叹息,一边带着仆人原路返回,在县城东门上了渡船,过江复命去了。
  杜牙人复命不需要赶回北边三十里外的港口,因为杨家渡就有人在等他。
  哪怕到了后世,杨家渡这处正对着上海大东门的交通枢纽,依旧有海关和渡口,另外,江底隧道就是从这里过的。
  杜牙人在杨家渡下船后,就和等在那里的两个人接上了头。这两人其中一个年轻点的杜牙人是很熟悉的,大家曾经共事过……年轻人叫刘青云。
  两方汇合后,便来到了渡口的一家客栈。在客栈的一间上房,杜牙人原原本本,一五一什地将自己在徐家的谈话内容都讲了出来。
  然后在刘青云的反复追问下,杜牙人后面还将自己对此事的一些看法和判断也都说了出来。
  这期间杜牙人说得口干舌燥,不停喝水,然而他始终没注意到桌上放着的一块蓝色手巾。
  等到双方谈完后,年轻人刘青云便双手奉上了一锭银子作为杜牙人的酬劳,然后派人将老杜送出了客栈。
  老杜前脚出门,化名为刘青云的刘旺就掀开了那块手巾,拿起下面一个小巧的索尼录音机,将它交给了一旁的手下:“赶紧快马送回去给老爷听。”
  “是!”
  这之后刘旺又出门拐进了小院的偏房,一进门便说道:“发报,我有重要信息。”
  电文很快就传到了几十里外的港务局大楼。
  用电报这种方式自然不可能说得很细,但即便是这样,电文内容已经足够熊道了解清楚方才在徐宅发生的一切了。
  “好好好,人有害虎意,虎有伤人心,我这算是上门引虎出洞了。”坐在港务局二楼的办公室里,熊道前脚看完电报稿,后脚便冷笑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帮老爷居然不哼不哈就收了周围的地,好本事,好本事,没去拆迁公司上班真是屈才了。”
  感慨完了之后,熊道脸色一沉,对站在办公室里的几个属下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发动吧,按计划来,掌握好节奏。”
  “是!”
  ……
  当天午后,港口外的商业区首先迎来了一波高潮:港务局放出来了大批存货,各路商人当即蜂拥而至。
  这些货物里有一部分是在当地有总代理的,货单放出来后,总代理派驻在商业区的掌柜,只需要缴纳完货款就可以去仓库区提货了。
  另外一些还没有谈妥代理人的货,则开始了公开拍卖。
  这时候就是中小商人们的狂欢了。这些平时压根没有资格代理某种货物的屌丝商人们,此刻纷纷开始临时组团,红着眼对放出来的那些货单大声报价,恶狠狠地和大商人们开始了竞争。
  唱卖开始的同时,那些大代理商的手下就已经熟练地拉着装满了金银的钱箱去港务局结账了。这时候的场面很壮观:港务局的二层楼前堆满了各家各户拉来的银箱,现实版的金山银海。
  而今天堆在楼门前的银山格外宽广——所有仓库里的存货都被拿了出来,一件不留,统统卖掉。
  到了傍晚的时候,喧嚣终于平静。一下午时间,商人们便通过马车和船只,将所有放出来的货物一扫而空。而此刻的商业区也终于人去楼空,大批的商人和护卫都押着货走人了。
  而空荡荡的仓库区也给了守卫们便利:今后可以减少用于巡逻的人手了。当然,人手减少不等于大伙就没事干了——今天晚上虽说不用防备贼盗来空荡荡的仓库放火,但是大伙还可以去别人家放把火不是?
  于是乎,当天深夜,位于港口北边的徐家庄子里,就燃起了熊熊大火……这处庄子当地人都叫“老桑园”,原因就是庄子里有好几片桑园。
  然后这几片桑园就被人在半夜泼上了昂贵的“火油”,一把火烧掉了。是夜火光冲天,二十里外的人都能看到。


第396节 通用大招
  老桑园是一处历史悠久的庄子。这所庄子里的土地,主要产出就是桑叶和棉花。
  在嘉靖帝之前的年代,庄园里主要还是种稻米的,这之后土地就慢慢被改造成了桑园和棉田,稻米也没人种了。
  所以昨夜的大火,直接就让庄子里的佃户陷入了绝境。
  四块桑园同时燃起了熊熊大火,这在明人意识里原本是不可能的事。即便是冬季天干物燥,然而桑园里的桑树又不是干柴一点就着,每株中间还隔着距离,怎么能同时起火呢?
  这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怪事,令迷迷糊糊从床头爬起来的佃户们疑惑不已。然而很快就没时间让他们疑惑了,所有人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跑去灭火。桑园可是命根子,没了这些精心打理的桑树,大伙可不得去要饭?
  然而救火是没什么卵用的。用煤油引燃的大火,那种猛烈的火焰根本就无视了自然规律,短短时间内就将大片桑树烧了个通透,热浪和火屑四散涌动,又引燃了剩下的植株。
  等人们端着木盆跑来时,看到的就只有冒着火星的树桩了。
  和那些坐在地上哭天呛地的佃户不同,掌管着庄子的管事很快就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管事姓徐,是徐家的远亲。当大火烧起来后,听到锣声冲出来的徐管事一看情况,再抓住值夜的庒丁一问,就知道这火是人为的。
  至于说是何方神圣跑来点着了桑园,徐管事也是心中有数的——寻常贼人夜半出没,那都是为了求财,没事跑去桑园干什么,摘桑葚吃吗?现在可是冬天!
  所以这事跑不脱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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