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明-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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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反应过来的于承德赶紧大声下令落帆:这个动作就相当于二哈露出了肚皮,投降。
看到两艘渔船落了帆,场上的气氛略略缓和了一些。不一刻,大船就灵巧地停在了渔船十几米之外的水面上。
“干什么的?”船尚未停稳,一个穿着帆布鞋,7分裤,头戴蓝色帆布作训帽的军官站在船舷,开始用手中的喇叭大声喝问。
于承德这一刻头上的冷汗都流下来了:大船的船舷上,一排穿着对襟短褂的髡发水手正用长铳指着自家人,怕是一个不对就要回环轰打。
好在猴子这个常年走南闯北的货及时开腔了,只见他双手拢在嘴边大喊道:“副爷,小的们正是去大员投髡的!”
“投髡?投髡为何北行?”
“头前迷路了啊!”
“舱里装得是什么货?”
“没货,就是家眷。”
“让家眷都出来!”
当大船上的人看到从船舱里出来的白发老头和妇孺后,这才信了猴子的言语:海盗是不会拉着一船老弱出门干活的。
“跟上队尾,带你们去大员。”
这一刻,光明的大门打开了。
……
两条渔船很轻松就跟在了队伍后边:除了打头的一条机帆船外,队伍里其他船只都是重载的普通帆船,里面塞满了人货。单论速度的话,渔船反而要高一点。
经历了悲喜的渔民们从这一刻起,就算是纳入了穿越势力的佛光普照之下。即便这帮人连临时工证都还没办,但是他们依旧感受到了光明的力量:临近黑夜的那一刻,两道白色的光柱出现在了17世纪的海面上。
考虑到两艘渔船是初次夜航,所以旗舰在今晚多打了一道光柱出来。而于承德他们则在惊讶中很快调整了帆装,将自家的船开进了光柱之间。
明亮的光柱驱散了一切致命的危险。即便是在后半夜海上下起阵雨时,渔船依旧透过光柱将自己牢牢控制在安全区域内。初次玩起高科技夜航的渔夫们兴奋无比,他们在漆黑的海面上大声吼叫,鬼哭狼嚎般闹腾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跟在船队屁股后边的渔船开始蹭饭了:渔夫们打捞起了从前船上扔下的几个密封铁桶,里面是淡水和热乎乎的糙米饭。
漫长的航行就这样变得轻松起来。而两艘不远千里前来投髡的渔船,在又一次经历了光柱指引下的夜航后,终于在第三天清晨,看到了大员航道。
……经历磨难后来到传说之地的渔夫们和所有土包子一样,此刻都在甲板上看西洋景。于承德左手拉着三妹,右手扶着巴爷爷,身边是口沫四溅的猴子在给大伙指点江山,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现如今的大员航道早已是繁忙不休。从四面八方来到此地的商船和从台江里出航的船只络绎不绝,客流量地增加使得航道两头不得不设置了桅杆上安着电喇叭,全身涂成醒目红色的交通指挥艇。
已经被拓宽到40米的航道现如今被一分为二,中间安装了浮标,形成了互不干扰的马路模式。
造成这一切的功臣:海底捞同志,依旧像亘古不变的雕塑一样停在水道旁,慢吞吞地挖着沙子,仿佛要挖到世界末日一般。
航道两旁的景观也多了不少。经过人工修剪的,整齐的固沙植物形成了大片的环岛绿化带,远方那闪动着蓝色光芒的皇城在明人眼里可是相当威严的建筑。
皇城现如今已经成为了真正的统治象征:每当夜晚来临,兼顾着灯塔作用的建元殿总会光芒大放,将内部的灯光透过蓝色的玻璃幕墙投射到附近的海面上。
而利用这些灯光办公的当道诸公,他们忙碌的身影总会让远处观望的古人有一种看仙画的感觉。这种独特的视觉特效很快就名声大嘈,居然成了大员一景。
灯塔是必须有的。现在的台江两岸早已不是当初那点船舶吞吐量了,从杭州,福州,厦门,长崎,南洋来到此地的船只络绎不绝,昼夜不停,观测距离在20公里开外的灯塔能很好地保证船只航行安全。
要知道,早在古罗马时期,西班牙半岛上就已经有了灯塔——大力神灯塔。这座灯塔在1900年之后的21世纪,依旧在发挥着作用,堪称奇迹。
穿越众不但在大员岛上“以城代塔”,在澎湖和金门,厦门等地也同样建造了灯塔。
金门建造的灯塔是至关重要的:船只现在可以在凌晨四五点钟就从金门出发,借着灯塔的指引东行穿越海峡。这样一来,当天色大亮时,船只就已经在海峡中行驶了二三十公里的航程。
这点航程看似节省得不多,但是当入夜前澎湖西域岛上的灯塔也亮起来后,两边加起来节省的航程就在50公里以上了。
要知道,从金门到澎湖西屿的直线航程一共才130公里。这就是说,现在只要船只保持在4节的平均航速,那么就完全可以用一个白天的时间,从金门来到澎湖附近。
这之后就更轻松了:澎湖和台南之间的距离,完全在两处灯塔的目视范围内,船只可以大摇大摆地从澎湖夜航,直抵台南。
所以说,于承德他们还是吃了讯息不通的亏。
如果他们早知道现在金厦已经盖了灯塔的话,那么大伙完全可以从莆田跑路南下,到金门后,随便搭伙几艘去大员的商船就可以出发了。
如果依旧对白天的航程不放心的话,那么还可以去厦门等“班船”。现在每隔三天左右,厦门中左所码头就会发一艘带着雷达和探照灯的班船。每当大哥出发的时候,浩浩荡荡的商船和甚至只有几个人的私人小货船都会跟在后头,场面极其壮观。
好在殊途同归。于承德他们算是命大,在海峡中线遇到了杭州船队,今天也算是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台江。
第261节 一波又起
进入台江后,一切就由不得渔民们了。
于承德他们这两艘破船,先是被武装小艇“陪同”到了一处单独的码头,然后就有士兵和穿着豆绿色苎麻短袖衬衣,半截裤,戴着大盖帽,很像后世香港巡警的那种码头官员上船讯问。
简单讯问过后,所有人就被勒令带着自己的包裹下船去登记处登记。
在关于移民的分类中,于承德他们这种人属于“自由行”客户。根据规定,凡是这类移民都需要单独登记,并且检查和隔离一段时间……这种人通常卫生状况很可疑。
于是总数为32人的埕尾村村民便全体下了船,在拿着短棍的移民局官员指挥下排成了歪歪扭扭的队伍。整个过程很平和,没有人反抗,因为附近有很多士兵,他们手中拿着上了刺刀的步枪。
与此同时,从其他船上下来的移民队伍,这时已经排成了长长的几列,等待着接受登记。
队伍尽头是一排移民局设在码头的检疫棚。这种棚子是前后通透的,移民通过后,就可以直接去身后的澡堂洗澡换衣。
由光头人士组成的大队伍行进速度相当快:这些人都是在杭州经过“培训”的。他们懂得排队,他们的个人资料也早已登记完毕,现在他们只需要走到关卡大声背出自己的“身份号码”就可以了。
站在棚里的领队和移民局的接收员都有这些人的表格,每当一个人通过后,核对清楚的双方就会在表格上同时打勾,这个人的隶属关系也就正式从杭州转到了大员。
由于新人都是在杭州检疫完毕的,所以他们洗澡换衣后很快就会被各个社区的人领走。通常来说,这些已经“懂规矩”的新人只需要三天时间就可以恢复过来,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然后他们就会按照表格上的特长被分配工作。
……
大部队过关的速度很快,小部队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于承德他们被单独分配到了一处远离其他人的工棚。听说他们来自莆田后,很快便有一个操着莆田话的书记员对他开始了询问。
手续很复杂,首先是自述:所有本人的信息都要说出来。打头的于承德在不停回答问题的同时,看到一旁的书桌上有书办在用一支短粗的黑笔在不停记录。
将个人信息和村民的大体信息,包括来此地的缘由都讲清楚后,书记员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一张纸开始对于承德宣读条例。
由于这之前猴子有讲过,所以于承德对这几句夹杂着一些怪词的条文大体上听懂了。
条文的内容很简单,不外乎就是这边的大王应许他们入伙,并且告诫新人要服管。最后两句是他想听的:这边承诺了给房给工作,按劳付酬。
读完几段简短的程序性宣言后,书记员便指了指一旁的长条桌,已经有几个手套的人等在那里了。
于承德早知道这是要搜捡,于是他很配合得将怀里几锭银子和其他一些零碎都掏了出来——没人会想得到,破烂的渔船里还藏着一个装金锭的小盒。
所以于承德很淡定。
看到他还算配合,一个脸上戴着白布的检查员这时扭头对他身后的村民们喊到:“所有财物,首饰,兵器统统都要拿出来登记,放心,不会贪墨你们那点家当的。待会大伙都要洗澡净身查体,藏也没用的,赶紧拿出来。”
于承德听到这里呵呵一笑,下一刻,他便从后腰抽出了那把军刺,扔在了桌上。
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变故:当一个检查员拿起军刺随意看了一眼后,突然间变得大惊失色。只见他拿着军刺快步走到书记员面前,两人指着刀身上一串数字码嘀咕了几句后,书记员当即指着于承德一声大喝:“是奸细,拿下了!”
一声尖利的哨子声响起,周围的士兵顿时拥了过来,埕尾村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统统被闪亮的刺刀逼住了。
而于承德同志这时反倒有点明白了……指着自己鼻尖的短剑样式很熟悉,和自己那把一模一样。
……
所有人很快被隔离起来,于承德则受到了重点对待:他先是被一双晶亮的铁环反锁住了双腕,然后几个人将他推搡进了一间独立的小棚,再把他反铐在了椅子上。
小棚里很快进来了两个戴着大盖帽,身穿蓝色短袖衬衫,面相凶狠的人。
接下来就是审讯环节了。“当啷”一声后,那把军刺先是被扔在了于承德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其中一个大盖帽恶狠狠地盯着于承德问道:“说吧,刀是哪来的?我警告你,老实交代还有生路,不然就让你尝尝来电的滋味。”
“这二位大约就是此地的公门人物了”于承德虽说听不懂什么叫来电,想也知道这不外是某种刑罚。
某人现在心中一片雪亮,果然是这把短剑惹来的祸!于是他急忙大声解释道:“老爷冤枉啊,短剑是小儿从海底捞上来的!”
“捞上来的?这倒新鲜,仔细说说吧?”
于承德赶紧老老实实开始解说。他知道与此同时村民们肯定也在被人盘问,所以他什么都没有隐瞒……除了那些黄金之外。
就在这时,棚外走进来两个人。
当前一人身材高大,皮肤白皙,留着一个三七分发型。此人面容普通,身穿一件半旧的古驰灰色短袖衬衣,西裤,脚下是手工台湾水鹿皮鞋,腰后挂着一把P226执法型手枪。
棚里的两个大盖帽看到此人进门后,当即起身敬礼,大声汇报:“赤崁分局见习警长胡新生参见长官,请指示!”
“你们继续。”来人用一口古怪的语调说了四个字后,就面无表情地坐在了旁边,伸手拿起桌上的口供开始看了起来。
两个公人此后明显更加卖力了,没过多久,就把于承德肚子里的那点货全部盘问了出来——本来也没多复杂,就是个海底捞的简答故事而已。
到了这时候,棚子里开始静默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个穿灰衬衫的人发话。
“去看看其他人的口供。”灰衬衫终于发话了,然后站在他身后的随从就跑了出去。年轻的随从出去后没多久,便回来弯腰在男人身边耳语了几句。
“果真是捞上来的,你儿子本事不小啊?”
“不敢不敢,就是个顽劣小儿。”见这位明显是头目的人和蔼地对自己问话,于承德这时赶紧陪着笑答话。他现在有个预感:这事大概能圆过去。
然而于承德没想到的是,就在下一刻,刚才负责登记的那几个书记员却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一个铜佛和一个装着金锭的匣子随后被放在了桌面上。
于承德原本的红脸膛顿时没了血色……他知道这下完蛋了。
某人现在能百分百地肯定,那艘沉船就是这帮髡人的家当。现如今人赃俱获,自家这些人就是属于自投罗网了。所以于承德此刻已经万念俱灰——根据他的人生经验,大伙一场牢狱之灾是跑不掉的,说不定自家被砍了头也未可知。
下一刻,在于承德惊恐的眼神中,那个灰衣男一边听着耳边书记员的表功,一边饶有兴趣地伸出手指挑开了金锭匣子。
“不错,这可比沉在海底好多了,起码又能参与经济循环啦。”
说了一句于承德听不懂的话语后,灰衣男伸手拿起了那尊铜佛,然后不知他怎么捣弄了一下,佛像的莲花基座便被他打开了。
在棚内所有人的注视下,男人随后便用两根手指从佛像里掏出来一件古怪的小玩意。
“唉,芯片泡坏了。”男人说到这里,站起了身,扭头对那个书记员不耐烦地说道:“以后这种事先拎拎清楚再通知情报局,你看我们很闲吗?”
说到这里,男人把铜佛往随从怀里一扔,然后背着手走人了……
接下来就更尴尬了。警察,移民局的书记员,于承德三方大眼瞪小眼一会后,两个警察先是干笑一声,然后留下一句场面话后就拿起那把军刺和口供转身走人了:“老吴,这件军品我们回头交给军方。”
姓吴的书记员现在是最尴尬的:原本以为发现了一伙奸细,然而这件事最终被情报局的大佬鉴定为小题大做……这就算落下不是了。
尴尬地挠了挠头后,这位三十来岁的老吴先是用眼神示意同伙给嫌疑人解开手铐,然后他没好气地对于承德说道:“军刺和铜佛都是军品,必须予以没收。金锭会按规定折算成银价后开存折给你。”
于承德这时候哪里还敢纠缠这些财物,他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没口子地点头赔罪:“是小的瞎眼,不合动了老爷们的财物。如今物归原主,也是一件美事,美事。”
“混账东西,你当这里是大明吗?谁稀罕你那点破钱!”吴书记员今天倒霉被长官训了两句,这会终于把火气发在了罪魁于承德身上:“你这个藏东西的混蛋,害老子挨批,滚出去……小王,先带他去开存折。”
“是!”
第262节 工分券和货币政策
埕尾村的移民们在增加了一道“白日惊魂”的剧目后,再一次开始了搜捡程序。而于承德同志则在书记员当面称量那些黄金后,得到了一张“存折”。
像于承德这种人,其实移民局见过太多了。现如今从海对岸自发跑来的移民越来越多,这些人虽说绝大部分都是连船资都需要穿越国垫付的穷鬼,但是身怀巨款的人同样也是有的,只是数量很少罢了。
当然了,这里所谓的“移民”,指得是在穿越国办了身份证,改换了国籍,剃了发,被穿越众彻底控制的人。
至于那些带着大笔银子来赤崁做生意的掌柜们,这些人现在只能办个暂住证和工商执照了事——他们不算穿越国的臣民,只是大陆上的豪商和缙绅们派来的打工仔。
……
于承德在几张表格上按下了手印和指纹后,领到了一本硬纸存折。与此同时他被告知:存折是专人专用,大额提现之前必须要填写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