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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旅明-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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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所有人都在忙碌准备的时候,于承德却叫上了自己的侄儿于出水,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村外的一处坟地。这块墓地的主人是于承德的大哥,于出水他爹,于承恩的墓穴。
  其实于承德在年轻时也是出外做过“买卖”的。当年他和大哥于承恩一起入了海盗的伙,去干那打家劫舍的勾当。谁曾想没过多久,大哥就在一次火拼中受了伤,两人回到埕尾村后不久,于承恩就伤口溃烂而死。
  在大哥临死前,于承德曾经当着大哥的面保证自己会把侄儿抚养成人,再不去做那伤天害理的勾当——这就是于承德为什么循规蹈矩这些年的最根本原因。
  “给你爹磕头,待今后日子好了,咱们再回来迁坟”……于出水应声而跪,对着墓碑磕了9个响头。
  于承德也给自家大哥磕了三个头,然后他在坟前解释了一番:世道逼人,老实人委实活不下去。于出水现如今早已成人,却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大伙不拿刀是不行了。
  上完坟后,两人一脸杀气地回到了村里。
  ……
  在这个时代,哪怕是最循规蹈矩的渔民,同样不缺乏杀人的勇气——没有这种勇气就不要想出海。
  人们之所以忍受不公,畏惧的是官府几百年来的积威。而一旦这种积威因为官府虚弱而削减的话,那么原本的体制维护者就要承受反噬了。
  王福气就是例子。
  王福气并不是力能扛鼎的好汉,他只是一个渔霸而已。此人仗着其兄是县中的巡检,故此在县衙里买了个鱼栏的差事。
  鱼栏就是鱼牙,和人市上的那些人牙没什么区别,都是靠体制赐予的垄断权利吃饭的。王福气手下养着七八个泼皮闲汉,平日里专司欺行霸市,放贷抽头,但凡是附近渔民想要去镇上卖鱼的,都要被这厮先扒一层皮下来。
  而于承德这边村小力弱,平时自然也没有少受王福气的欺凌。事实上,抢走三妹的这一笔所谓欠账,也都是王福气从他人手中买过来后,从几钱银子利滚利翻到13两银子的。
  ……
  从埕尾村出发,北行七八里路就是埕头村,再北行5里多路就是这附近最大的一处贸易集市:水秀镇。
  于承德他们一行7人从午后开始做准备,一直到下午3点才出发去了埕头村。这个时间是经过计算的:王福气就是埕头村人,通常这个时间点水秀镇的集已经散了,王福气已从镇上返回。
  7个带着斗笠,挑着咸鱼的渔夫,在村人的注视下,排成一条直线,默默走上了村口的土路。
  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时间,7人就来到了埕头村村口。在村口歇息一阵后,7人重新挑起“满满”的鱼担,鱼贯而行,直奔埕头村村尾的一院瓦房而去。
  埕头村有上百户人家,规模比埕尾村大了许多。而王福气家的两进宅子,就孤零零坐落在村尾,和远处那些破屋烂房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到挑着鱼担的一行人往门前走来,蹲在青砖大门前的几个泼皮便习惯性的派人去里间通报——这种担鱼上门的场面他们见过太多,都是些穷鬼跑来缴租和还债的。


第258节 前路
  不一时,王福气带着两个人从内院来到了前庭。
  前庭就是大门后的那片空地。因为地面上铺了青石板,所以王福气家的前庭是比较奢侈的,在乡下地界上,这里的逼格很高。
  而多次来过王福气家的埕尾村渔民们,也已经熟门熟路得把鱼筐放在了前庭,就等主人出来验货了。
  王福气岁数其实不大,只有30来岁。此人身材高挑,面貌尖瘦,一身宝蓝色锦缎长袍被他穿得晃晃荡荡,宛若竹竿。总得来说,这就是个天生反派的衰人形象。
  带着两个泼皮来到前庭后,王福气一看来得居然是于承德,不由得哈哈一笑:“老于啊,这前脚拿了你家闺女,后脚你就从洞里钻出来了。要说你出海了我是不信的,怕不是瞒着你老婆去得月楼住了几日?哈哈!”
  王福气话音刚落,四周围的混混们顿时开始哄堂大笑。而遭受调笑的于承德此刻却毫无动静,一张红脸上古井不波。傻愣愣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后,看到身旁的泼皮们都不笑了,他这才盯着王福气问出了一句话:“出海打的鱼都在这了,三妹何在?”
  “算你家走运,那小婢子还在里屋关着呢。”王福气先是就着手中一根铜烟杆美美抽了一口,然后才好整以暇地说道:“不过你这点咸鱼可做不得数。老于,三妹可是顶了那13两银子的账,咱们乡里乡亲的,你也不能让我亏太多不是?”
  “不够的话,我还带了家传之物来。”
  “家传之物?这倒要开开眼界了!”王福气一听这四个字,眼睛顿时一眯,精神头上来了。
  而于承德这时也再没废话,只见他往前走了两步,边走边抽出了后腰的军刺,然后轻轻松松,毫不费力得就将军刺捅进了王福气的左肋下方。
  于承德这一刀是预谋已久的,所以他并没有用太大的力,而且他很快就把刀抽了出来。
  然而王福气这时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被捅破了肝脏的他正处于大失血状态,但是刺刀又没有伤害到心脏这些要害部位,所以王福气不但没死,还生龙活虎地捂着伤口在地上乱滚——他大概还能多活个五分钟。
  就在于承德拔刀那一刻,他身后的6个渔夫也同时掀起了鱼……筐子里只有表面铺着一层咸鱼,底下是空的,放着刀斧。
  抽出刀斧后,穿得破破烂烂的渔夫们毫不犹豫得就用家伙往对手头颈上开始招呼。四周围那一圈泼皮混混,在第一个呼吸间就被放倒了5个,等剩下3个反应过来时,第二刀已经砍了过来。
  而于承德在捅了王福气一刀后,任由这货在地上翻滚,他却毫不停留地跨过对方的身体,径直往后院走去。
  ……
  王福气这种人本质上就是公务员。
  和那些聚族而居,手底下有几十几百庄客的地主老财不一样,王福气这种就是靠体制混的。离开了体制那层皮,或者说,当对手不再服从体制时,他们这种人的缺点就暴露出来了:没有硬实力。
  换成任何一个地主老财的院落,于承德他们今天装完逼后,是绝对走不出大门的。然而王福气家就可以:和那些平日里牛哄哄的衙役一样,离开官皮他们就是普通的上班族,身边没有几百人随时保护他们。
  ……
  场面一片混乱。号称水秀镇社会哥的一帮泼皮们,三下五除二就被他们平日里欺辱打骂的渔民们给砍翻了。而与此同时,于承德也跨入了二院的门。
  一刀捅死了迎面而来的家仆后,于承德嘴里一边大喊着“三妹,爹爹来寻你啦!”,一边继续往里面走去。而这时听到他大喊的王家的内眷,也从屋里冲了出来。
  看到一个穿红戴绿,肥头大耳的中年婆娘从堂屋出来,于承德二话没说冲上去就是一刀。不等一旁目睹了惨案的小丫鬟张口尖叫,一把滴着血的军刺就搁在了她的脖子上:“说,抓来的女子关在哪?”
  小姑娘也是个妙人,她先是伸出颤抖的手指了指厢房的门,然后双眼一翻,就地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收拾完泼皮的渔夫也有4个从外院跑了进来。于承德看到他们后,指了指打头的侄子喊道:“出水随我来,你们几个去堂屋找银子!”
  “咣”的一声厢房门被踢开,于家爷俩冲了进去。进屋后定睛一看,发现自家女儿嘴里塞着布,双手被反捆在床脚,正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们,嘴里不停呜呜叫着。
  三妹是个典型的渔家女孩,圆脸,大眼,小麦色皮肤。于家最小的孩子就是她,如今只有十五岁。女孩子家没有起名这一说,从小就叫三妹。
  由于王福气原本的算盘是将三妹卖去镇上的青楼,所以小姑娘被抓来后倒没吃什么苦——人挨了打的话,“品相”就不好了,会被老鸨子砍价。
  于承德闯进屋后,一把扯掉三妹口里的布条,然后割断她手脚上的绳子,将哇哇大哭的女儿扶上了于出水的后背……手脚酸麻,又饿又惊的女孩这会只能靠人背着走了。
  冲出厢房后,于承德一边护着侄儿往外走,一边对着堂屋大喊两声,示意里面的人别再折腾了,赶紧跑路要紧。
  几分钟后,当三人来到大门口时,身后两个背着花布包袱的渔夫也跟了过来。而与此同时,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计划,断后的人也在王福气家的后宅放起了火。
  在大门口稍一休整,等断后的小子跑来后,7个人齐齐发一声喊,伴随着浑身的鲜血和后宅里冒出的黑烟,冲出了王福气家的大门。
  ……
  埕尾村的那座破烂木码头上,两艘没有下锚的渔船正焦急地等待着归人。
  按照事前计划,所有村里的老弱此刻都集中在了大一点的青鱼号上:一旦于承德他们没有归来,那么猴子就要负责将于四宝和其他人带去大员……也算是给老于家留了后。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当老弱们等到下午六点钟的时候,埋伏在村口的一个少年终于手舞足蹈地跑了回来:“于大叔他们回来啦!”
  不久后,两艘船便扬帆起航了,目的很明确:在天黑前赶到鸬鹚岛先。


第259节 一波未平
  两条渔船赶在天边最后一丝夕阳落下之前,来到了鸬鹚岛那个熟悉的小海湾里。现实就是这么讽刺:昨天大伙还在这里招财进宝,今天就变成了丧家之犬,来到这里避难。
  在已经变得漆黑一片的夜色中,站在船头的于承德先是回头望了一眼渔村的方向,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脚下——海底就是那艘给他带来财富和灾难的沉船。
  长叹一声后,他放下了愁思:事已至此,再纠结又有何用?现如今大伙都成了大明朝张榜缉拿的逃犯,已然没了回头路,还是老老实实筹划前路的好。
  想到这里,他又转头往东方无尽的海峡望去。真正的危险还在前方……两条破烂渔船要想穿过海峡,这不得不说是一场冒险。
  第二天清晨,“总吨位”还不到400料的两条渔船,便义无反顾地向着东方启航了。从鸬鹚岛出发后,用不了一个时辰,船队就来到了莆田外海的最后一处地标:乌丘屿。
  此处是由两块小岛组成。在后世,这里是国共双方的交汇点,湄洲岛上的守岛士兵,经常可以用望远镜观察到乌丘屿上的同行。
  而当17世纪的渔民于承德来到乌丘屿附近后,看到的只有荒凉的两块小岛。没有灯塔,也没有军营,前方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再也不会有地标给他做参照物了。
  船队很快就调整好方向,驶离了乌丘屿。一个小时后,即便是天空万里无云,于承德他们却再也看不到任何小岛,放眼过去,四周围尽皆是茫茫大海,两叶孤舟漂浮在其中,顽强得向东方驶去。
  ……
  眼下正是南风强劲的9月,渔船在离开岛屿视线范围的最后一刻调整好帆向后,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在最理想的状态下,只要风向一直保持不变,那么渔船上的人就会在明天某个时刻,看到台湾岛的某一处海岸线。
  在次一等的情况下,如果风向变了那么一两次,并且不是太剧烈的话,那么于承德他们还可以凭借经验和记忆来调整帆向,保持一个大体航向。
  最坏的情况就是乱风。只要有几股乱风刮过,没有GPS的渔民立刻就会失去航向,这时候就只能任由船只随波逐流了。
  大概是上苍对苦命人的考验还没有结束,当于承德他们在海上漂泊了整整一天后,下午5点左右,天色突然变了。
  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堆积起了浓云,天地间逐渐昏暗起来。而船夫们最怕的情况也随之到来——乱风。
  乱风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将两条渔船上的人彻底陷入了绝望:昏暗的海天之间,他们已经转了不知道多少次帆,船只的航向早已迷失,逃人们现在真正成了无头苍蝇。
  有个岁数不大的渔夫甚至当场嚎啕大哭了起来。
  “混账,你爷爷我还没死呢,号个屁丧!”于承德及时用怒吼稳定了军心:“风浪不大,咱们手里有银子,不拘被风吹到何地,总归有生路,慌什么?!”
  于承德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虽说大伙现在迷了路,但是眼下海上的风浪并不大,大伙完全有机会被风吹到某一处陆地的。哪怕是再回到大明也无所谓,他们完全可以用银子在近岸补给后再次出发。
  随着于承德的怒吼,船夫们的情绪也渐渐平稳下来。接下来他便下令满帆直行——既然已经迷航了,那不如满帆随风而行,没准还能早点看到陆地。
  于承德的想法是不错的,然而现实远没那么美好:经过了一天的航行,船队的位置已经来到了海峡中线。当他下令满帆随风时,其实风向已经变回了南风,只不过船上的人此刻无法定位东南西北,所以也不知道风从何方来。
  原本自西向东行驶的两条船,现如今在西南风的吹拂下,已经改成了从海峡中线北上——运气好一点的话,他们过两天能在左手边望见浙江沿海的群岛,运气差的话,理论上他们会被一路吹到棒子国沿海。
  所以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
  就在于承德他们放飞自我,化身海草,随风飘摇后不久,大概是上苍终于玩够,于是在海天之间,一身火花带闪电的救星出现了。
  五条排成一字型,迎着风斜斜从北方南下的中式船,和正在北上的两条渔船迎头相遇。
  当于承德用打捞上来的那柄黄铜望远镜观察远方驶来的小黑点的同时,对面的船队同样在观察着这两艘小渔船。
  安装有雷达和半米长的支架式望远镜的穿越船队,早在渔船像苍蝇一样在海面上转圈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
  这支船队是从杭州出发的。打头的两艘是台江船厂正在批量制造的500吨级客货两用型浅吃水新闸船,型号是S500。
  这种挂着硬帆,但是船体是西式船型的煤气机帆船是穿越国确定的标准运输船型,它们正在逐渐替代杭州航线上的那些老福船,未来还会有S1000这种千吨级型号出场。
  观察到对面那两艘渔船后,正在旗舰上百无聊赖的穿越众司令顿时来了兴趣。
  要知道,自从郑氏覆灭后,海峡两岸早已被某势力拉网清扫了N次。大大小小的海盗在雷达,电报,高速驱逐舰和无人机的残酷绞杀下,不是投降就是喂鱼,整个福建沿海现在被搞成了夜不闭户的病态局面——曹游击麾下的“僧兵”已经可以止小儿夜啼了。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船只敢在海峡中线航行:这一定是跑出来当海盗的。
  司令大人不认为这两艘挂着渔网的小渔船是商船,也不认为它们是跑到海峡中线来捕鱼的,更没想到这两货是去大员的……谁让它们这时正在南北而行呢?所以司令大人这时已经鉴定完毕:这就是两艘跑出来打劫的小股海盗船。
  “上前检查,士兵做接触准备。”当命令传达下来后,舰队很快就做出了反应:旗舰开动轮机加速往渔船方向驶去,其他船只保持原有航向不变。
  而看到愈来愈近的怪异大船时,渔船上此刻却是一片欢呼声:不久前去过大员的猴子认出了这种怪异的船型,这是髡人老爷的船!


第260节 抵达台江
  不停发出“突突”声的怪船完全无视自然规律,径直在逆风中冲了过来。当这艘足有两千料的大船快速逼近后,渔船上的人也安静了下来:来者气势太猛,带着杀气。
  猛然间反应过来的于承德赶紧大声下令落帆:这个动作就相当于二哈露出了肚皮,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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